第十七章
“皇帝还是老样子吗?”佟若愚笑问着刚进门的瑞香,看见她一脸闷闷不乐的样子,就知道她才刚从雍纶那里回来,这些天,瑞香比她更像个娘亲,总是不停地劝说雍纶要多吃一些,要振作起来。
“是,还是老样子,对吃喝都不感兴趣,也不太想理人,听不得我跟他多说几句话,就硬是把我给请回来了。”瑞香说着叹了口气。
“妳是觉得他口气不好吗?”佟若愚笑叹了口气,提裙走向门口,“好吧!我去替妳说说他,责备他怎么可以让最疼他的瑞香姑姑不高兴呢?妳放心等着,我去去就回…”
“主子,不必了!”瑞香急忙把主子给拉回来,“妳是存心寻瑞香开心吗?我现在担心皇上担心得不得了,怎么有心情怪他呢?”
闻言,佟若愚失笑出声,回眸看着与自己情同姊妹的瑞香,“说起来好笑,妳担心皇帝,可是身为他的娘亲,我反而担心宛如。”
“宛如?为什么要担心宛如?主子,现在受到伤害的人是咱们皇帝呀!宛如不过就是被贬出宫,我知道她以前就一直想要出宫,现在遂了她的愿,还有什么好担心的?”瑞香满脸的不以为然。
“妳说她真的是如愿以偿吗?真的是没事吗?”佟若愚敛眸轻叹,一脸忧心仲仲,“瑞香,我很担心啊!换了别人倒好,可是偏偏是宛如丫头,她一向最不教人担心,可是,她越是看起来没事,其实,事情才往往真是糟糕了,这一点妳应该也清楚才对呀!”
“这…?!”瑞香一时无言以对,在她心里确实也明白这一点。
“如果,她真是一个没心没肝,铁石心肠的女孩儿,这么多年来,咱们还会如此疼爱她吗?她用不用心,我能看不出来吗?”格若愚说着,又深深地叹了口气,“皇帝是我的儿子,我不会不疼他,可是,我把宛如当成了自己的女儿,心里对她的疼爱也是不会少的,我知道她一定不会无缘无故伤了皇帝的心,所以我才更担心啊!”
这时,站在门外的雍纶静默不语地听着母妃所说的话,原本,他是过来要向瑞香姑姑道歉的,从他儿时开始,瑞香姑姑对他的疼爱从来就不比亲生的母妃更少,他心知肚明自己刚才的态度太恶劣,所以打算过来赔个不是,也想顺道与母妃辞行,准备要回皇宫。
然而,母妃所说的那些话,像是在他强作平静的心湖泽下了大石头,
起了汹涌的波涛,他也同时想起了父皇所说的话,他说,不想让儿子犯下与自己相同的错误,如果能够早点认知他的本质,他们父子不会走到今天这个地步。那宛如的本质究竟是什么呢?她用不用心,我能看不出来吗?
母妃所说的话就像利针般刺痛他的心,雍纶在心里自问,自己是否有看出宛如对他的用心,如果,她不曾对他用过心思,失去她,他会如同今天这般痛苦难受吗?
他想见她。
这一瞬间,他再也无法对自己否认,无论他在心里否认过多少次,无论他多努力想要按捺住内心的渴望,最终都被心里的思念给打败。
就见她一面!
蓦地,雍纶转身大步离去,像是一刻也迫不及待地想要见宛如,他在心里告诉自己,就只要再见她一面,仔细地确认她的人、她的心,究竟是如她所说般无情,抑或者是他记忆中柔情千缕…
凉风中,透着暖意的阳光筛落藤架,洒落在梅宛如白净的脸蛋上,她坐在一张有着靠背的竹椅上,这已经是闽儿挑选其中最牢固的,她静静地坐着,出神似地听着小院里的鸟叫声,除此之外,院子里安静得一丝声音也没有。
自从住到这个小院子之后,一切都是由闽儿在张罗,因为她的眼睛已经几近看不见的地步,她苦思了好久,最后,却还是想不到自己可以做什么,一整天,发着呆,难捱地度过。
蓦地,她听见了细碎的枯枝叶被踩断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她没有回头,只是紧张地叫道:“是谁?”
“是朕。”雍纶看着她纤细的背影在阳光下更显清瘦。
听见他低沉的嗓音,她的子身泛过一阵轻颤,心儿就像是被绞住般开始传来疼痛,梅宛如低敛美眸,冷淡地问道:“你来做什么?”
“朕想见妳,所以就来见妳,妳知道的,朕一向是想做什么就做什么,谁也不能阻止。”他咬紧牙关,以最冷漠的语气响应她的不
。
“我知道。”她淡然地说,表情依旧沉静。
“在宫外的这些日子,妳过得还好吗?还习惯吗?”梅宛如依稀看见他高大的身影走到面前,她心虚地低头,不让他看出她的异常,扬着笑,轻轻地说道:“承蒙皇上垂青怜爱,宛如的日子没有什么不好,吃睡如旧,不过就是老样子。”
“可是朕的日子不好过,一点都不好过,没有妳的日子,朕觉得好难受。”他忍不住伸手托起她小巧的下颔,想要看清楚她的脸容,却立刻被她给挥开,别开的娇颜似乎连一眼也不想见他,“看着朕!妳看着朕!”
“你走!我不想见你,我不想看见你!”梅宛如闭上美眸,冷笑了声,勉强自己以最平静的语气说出最忍残的话语,“你的骨气都到哪儿去了?像这样苦苦纠
着一个根本就不爱你的女子,你不觉得丢脸吗?”
闻言,雍纶感觉自己已经伤痕累累的心,又再度添上一道深深的血口子,他咬牙切齿,忍住了心痛,浑厚的嗓音充满了怒意,“这是最后一次了,今生今世,朕绝对不会再来见妳!”
说完,他转身离去,但是,就在小院门口碰见了端膳正要过来的闽儿,她朝着他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雍纶心里觉得奇怪,但仍旧照她的指示噤了声,走到宛如身畔约莫十尺远的地方站定不动。
“娘娘。”闽儿也走到了他的身畔,轻唤了声,“刚才是谁来了?”
“我不想提,闽儿,天凉了,我感觉有些冷,可以请妳进去屋里替我拿件坎肩儿吗?”说话的同时,她回眸对着稀薄的人影微笑。雍纶看着她美眸之中没有焦距的视线,一瞬间,他的心口就像受到重击般揪痛了起来,他定定地站在原地,好半晌不能动弹。
“闽儿,妳怎么不说话?”一直没有听见响应,梅宛如心里觉得奇怪,微拧起眉心,“闽儿,妳开口说话,妳这样不说话,会让我觉得害怕。”
“原来,妳不是不想见朕,而是妳的眼睛根本看不见。”他大掌紧握成拳,几乎用尽全身的力气,才说出这句话。
他低沉的嗓音令她浑身一颤,她吃惊地站起身,急着想要从他的面前逃开,但是脚跟一个没留神绊到了椅子,让她整个人失去重心,就要往后倒。
雍纶箭步上前,及时将她揽进怀里,他长臂牢牢地扣住她纤细的
肢,心疼地察觉到她的子身比在宫里时更加清减,纤瘦得彷佛他只要稍微再用力,就可以将她捏碎。
“你不该回来的。”她别开美眸,不让他看见泛在眼底的红
。
“不,妳错了,朕应该回来把事情的真相弄清楚?该死!妳的双眼为什么会看不见?!”他伸手轻抚着她的颊畔,指尖滑过她的眼眶下缘,低吼的声音听起来充满了压抑的愤怒。
“不要把我说得像是已经失明了一样,还没到那种地步,我还看得见光亮,看得见东西模糊的影子,不要说得我好像已经失明了,虽然,迟早会走到那个地步,但现在还不是。”她以极平静的语气反驳他,柔软的嗓音之中有着笑意,一丝近似自我嘲弄的笑意。
听出她的自嘲,让雍纶觉得心痛,“为什么?告诉朕,朕要知道妳的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我中了毒,在我成为皇后,开始为皇上整顿后宫之后,万有年便买通了胡太医,在给我的药膳里下了毒,等我发现的时候,已经太晚了。”
“为什么不告诉朕?为什么要把朕瞒在鼓里?”他大掌紧紧捉住她的手臂,气急败坏地瞪着她白净的容颜。
“因为我会死掉,我一定会死。”就算看不清楚,她也能够感受到他炽热的怒火,梅宛如别开眸子,眼底泛着悲伤的泪光,再也掩饰不了内心的脆弱,“胡太医临死之前给我留了封信,他说,我所中的毒是消蚀散,长时间以来,他喂我吃下的毒量不少,消蚀散在毒
发作之前,中毒之人与常人无异,但是一旦毒发之后,就会渐渐衰弱,眼睛会变得看不见,双脚不能够行走,甚至于会失去听觉,不能说话,最后,我会像偶人一样再也不能动弹,然后,我会死去,那是最悲惨的结果,但是,也会是我的…解
。”最后的两个字她说得极轻细,就像是在对他诉说着一个快乐的秘密,
畔浅浅地泛着笑意。
但是雍纶可以看得出来,在她的眼底有着悲伤,有着害怕,她的
子就算再冷静,也总归是个活生生的人哪!
面对自己逐渐失明,失去行动的能力,想必就像是遭受凌迟一样,在她的心里怎么可能会不觉得痛苦,不觉得恐惧呢?
他的喉头被激动以及愤怒梗
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能紧紧地抱住她,用强悍的力道将脆弱的她
进怀里。
梅宛如咬住
,感觉自个儿就要被他
进子身里,她轻轻地敌
,
语泪先
,“为什么你要来?为什么不让我平静的死去就好了呢?皇上,我不想让你看见自己这种狼狈的样子,我不想。”
“因为不想让朕目睹妳的死去,所以妳才离开朕,宁可让朕误会妳,也都不想让朕知道实情吗?”他松开拥抱,一双大掌捧住她柔
的脸颊,敛眸定定地凝视着她,心口有如刀割,“妳永远都不会知道,当妳说丝毫不曾爱过朕时,朕的心有多痛。”
“我说的都是实话。”
“胡说。”他低斥了声,冷不防地吻住她的
,狠狠地吻着,当他放开她的
时,她两片柔软的
瓣已经透出被
肿的嫣红,“这个亲吻是在惩罚妳的口不对心。”
“我没有口不对心!”梅宛如娇
着,心慌意
地推打着他结实的
膛,“是实话!我说的每一句都是实话!”
“妳还说!”他眸光透出恼怒,再一次攫吻住她的
,这一次,在严惩的力道之中,他加入了疼惜的
绵,在这同时,尝到了她滑落颊畔的泪水咸味,在他的心里有着震惊,有着激动,也有着庆幸。
他庆幸自己来见她了!庆幸自己没有因为一时的盲目,犯下会令他遗憾终生的错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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