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昏暗的工作室里,一盏台灯独亮,照映着趴在工作台上昏睡过去的纤细身影。
一头乌黑的长发,被巧妙的用了一枝铅笔,盘啊转的,在头顶上绕成一个髻,几绺凌乱的发丝垂下,披散在她宽松的T恤外、洁白的纤肩上。
突地,一个震颤,让她回过神来。
杨思毓支起下颚,
出一张洁白清秀的瓜子脸,澄亮的大眼、
直的鼻梁,外加一个红
的
,看来活
是个可爱的女人,只可惜…
“这个该死的梁靖亨,又混到女人
上去了!”咬牙切齿的音律,从那张鲜
滴的红
挤出,明亮的大眼瞇成一条线,杀气惊人,破坏了那张清灵小脸上原有的端秀。
她扬起头,看了墙上的钟,确定她恰巧昏睡了二十五分钟。
再五分钟,他就迟到了。
“每次都帮你做牛做马,好让你去风
快活…你最好准时点,要不然我一定让你难看!”杨思毓愤恨的开口。
她转头瞧着仍然没有动静的大门,像是那道门跟她有多大的仇恨似的。
半晌,因为双眸焦点过于专注,她突然感觉一阵昏眩,只能赶紧闭上眼,等待昏眩感过去。
待一切又恢复正常,她开始气起自己来。
“杨思毓啊杨思毓,妳是疯了还是傻了?每次老做这种事!”她很不客气的举手,朝着自己的小脑袋敲去,像是要彻底惩罚自己的愚蠢。
“笨啊笨啊笨啊!”她连连往自己头上敲,下手毫不留情。
疼痛尖锐的传来,却也无法减低她的沮丧,她无力的又将脸往工作台上靠去,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一次又一次,她总是责骂自己,但,一次又一次,她还是又变回那个被自己严重唾弃的女人。
跟梁靖亨认识超过十年,从大学开始,他们修的就是同一门科目,甚至到了国外,他们还选了同一所学校。
不同的是,她选修的仍是设计这门课,而梁靖亨则因为要接掌家中事业,选了管理的科系。
但,他们仍是纠
不清。
身在异乡,两个好友硬是走得比其他人都近,就连住的地方也近,仅仅一门之隔。
也因为这么“近”让她更加清楚他…“
友的广泛”
每晚每晚,各种高低起伏的音律,各国不同的语言,与那异曲同调的娇媚呻
…在在让她印象深刻。
曾经!
她慎重告诉自己,只是曾经!
她曾经也对他有那么一丝丝悸动,但就在他们成为邻居之后,她对他那最后一丝的女男之情,就全给消散了。
送往
来,甜言
语,每个女人都为了他而疯狂,更让她看清一切。
那男人…简直就是个
男!
还好,他始终没把自己当成追求的对象…
掩下那一抹亟
奋起的沮丧与失望,她告诉自己,她一定要庆幸这一点。
在他的眼里,她不是个女人,她是个伙伴,她只是个…
暗夜里,她清楚听到大门被打开的声音──
他还是赶来了。
虽然知道自己不该因此有了愉快的情绪,但她还是
不下那一抹因他而起的情绪波动。
听着身后的脚步声急促走来,她没让自己
出一丝急切,仍是将她的脸,埋在那一堆画纸里。
“睡着了还叫我来!”梁靖亨没好气的往她头上敲了个响栗。
“噢…”杨思毓捂着头,疼得叫出声,小脸从工作台上仰起,“喂!你下手会不会太重了?”
瞧着她的额上,不偏不倚正黏了张画纸,梁靖亨理都没理它,径自握住她的下颚,轻轻的晃了两下。
“瞧瞧这红
、这小嘴,看来真是
人极了,如果说话能温柔点,那就更好了。”他刻意忽略她脸上那张画纸,中肯的给了建议。
杨思毓没好气的把纸拉下,怒眸火光十足的
向眼前的他。
“难不成被你赏了颗大爆栗,我还得撑起笑容、柔起声音的来感谢你吗?”杨思毓将低柔的声音
得更沉,大眼瞇得更紧。
向那双杀气腾腾的双眸,梁靖亨不以为意,只是微微的勾起一抹笑。
“再说起这双眼睛,真是闪亮动人、
光四
…”他刻意顾左右而言他,“如果不要这么充满怒气的话,那就
死一大票的男人,就连我,都要拜倒在妳的石榴裙下…”
“梁、靖、亨!”杨思毓用力的挥开他的手,拒绝他的调戏,“你这些把戏,用在别的女人身上就好,少对我说那些甜言
语,害我大半夜的,
皮疙瘩还掉了一地。”
梁靖亨闻言哈哈大笑。
“我觉得妳的脾气愈来愈差,是怎么了?”他背靠在她的工作台上,姿势
人的环起手臂,仔细瞧着那一张看了十几年的小脸。
“如果你连续一个礼拜都赶工到半夜,睡眠严重不足,荷尔蒙明显失调,大小熊猫齐聚的话,你再看看你的心情好不好!”杨思毓冷哼一声。
“是是是,是我不好。”梁靖亨举双手投降,却没放弃继续逗闹着她,“可是我也很辛苦,常常也是半夜还没入眠,就像今晚妳打电话给我的时候,我都还在『忙』呢!”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一句话,又令杨思毓的怒火旺盛的烧起来。
“在女人
上鬼混,
福尽享,竟然跟我拚死卖命的行为拿来比较,梁靖亨啊梁靖亨,你真的很过分!”她指着他的鼻尖,怒气更甚。
眼看佳人怒火就要烧到头顶上,梁靖亨再不敢造次。
“好好好,不开玩笑、不开玩笑,我真是混蛋,妳别生气了,好不好?”梁靖亨确定,今天她的心情超级不好。
虽然梁靖亨已经求饶,但杨思毓一肚子的气却还没发完。
“如果你觉得这工作很轻松,就麻烦你另请高明,我不需要再这么拚死拚活,最好你可以继续发挥你的长才,靠
上功夫就能
足那些挑剔的新娘…”杨思毓气到口不择言。
“好好好好好。”梁靖亨发现情况失控,连迭应声表投降,“我的皇太后,我的姑
,妳就饶了我吧!息怒、息怒啊!”
杨思毓怒瞪着他,好半晌沉默不语,
口急速的上下起伏着。
看他一脸诚摰,好像真的已经知错一样,杨思毓的怒气也很快平息。
“我像是上辈子欠你,活该为你做牛做马似的…”杨思毓长叹了一口气,翻了翻白眼,一径的头摇。
光看她那一号表情,梁靖亨就知道过了这一关。
“我的姑
,妳就别生气了。”他勾起
的求饶,俊脸靠得更近,送上一脸谄媚的笑容。
杨思毓冷哼一声。
“一下子皇太后,一下子姑
…我是老成这样了吗?”她没好气的开口,伸手推开那张会让她心跳失序的脸。
“不老不老。”梁靖亨又不是不想活了,“那只是一种敬称嘛!妳就像是我的亲亲小鲍主一样…”
“够了!”杨思毓举起手阻止他继续甜言
语,“就算我是公主好了,但绝不是『你的』亲亲小鲍主,不要对我来那一套。”
早知道他的话从来不真心,对哪个女人都一样,所以她不想听,就怕听久了,她要是有天当真了…
杨思毓摇头摇,甩开那些不该有的念头。
“咱们认识那么多年,你那些哄女人的把戏,我看到不要看了,省省吧!”杨思毓冷下脸再提醒他一次。
“我说的那些都是真话。”梁靖亨仍是不改脸上的笑意,“我绝没有哄妳,妳在我的心里,可跟那些女人不一样。”
那温柔的声音,缓缓传进杨思毓的耳里,她的思绪有半秒钟的怔愣。
不一样?
“我跟她们…哪里不一样?”杨思毓像是被催眠了般,不自觉的追问出口。
只见梁靖亨大嘴一咧,笑开一嘴白牙。
接着,他的大掌稳稳固定住她的脸,很不客气、很不温柔的用力晃了晃,像是要将她的头给扭断一样。
“在我的心里,妳可不是个女人,妳是我的好兄弟、好伙伴,一同打拚天下的不二人选。”他很肯定的躏蹂着她的脸。
当下,杨思毓的天空,有一大群的乌鸦飞过,顿时遮蔽她的天空。
不是女人?
在他的心里…她不是女人?
虽然早早就知道这件事,但是亲耳听到他这么说,她的心里还是闪过一股尖锐的疼。
“换句话说,我就是你赚钱的工具。”杨思毓敛下那抹明显的心痛,冷冷的替他补上一句。
痛,就得痛到底,才会死得了一颗心。
“怎么这么说呢?”梁靖亨一脸调笑的脸不变,只想着要逗笑她,“眼下,也只有妳有这本事当我的合伙人,我只相信妳一个人耶!”
这话,虽然说得脸带笑意,没半分正经,但是在梁靖亨的心里,却是再实真不过的一句话。
商场上混久了,没有谁是真正的朋友,利益冲突之下,很少有人还能坦
真心。
可是杨思毓不同。
这么多年来,他们之间很坦白,她是唯一一个可以让他完全不提防的人,在她的面前,他不需挂上任何虚伪的假面具,逗她也好,闹她也好,她虽然气起来骂人不留情,却也很好取悦。
凭着她在设计婚纱上的专能与名气,曾有不少人透过关系想要挖角,但她始终没有背弃他。
“有本事当你的合伙人,这就叫赚钱工具。”杨思毓再补上一句,“如果我没有这本事,就啥也别谈。”
不信他!不信他!不信他!
那些都只是鬼扯,都只是遮掩他利用她赚钱的虚伪谎言而已。
她一定要让自己去明白这一点。
梁靖亨支着下颚,锐利的眸盯着她略显疲倦的脸,
感的察觉今天她的反应有些奇怪。
“杨思毓!”突地,梁靖亨喊了她一声,脸色正经起来。
杨思毓回眸
向他,被他眼里的认真微震了下。
“我不跟妳开玩笑,这世上除了我老爸、老妈,我只相信妳一个人。”他突然握住她的肩膀,专注的黑眸凝视着她。
他相信她。这一点,绝不是假的。
他始终知道,他可以相信她。
但是她今天的态度,却反常的像是要拉开什么距离,教他有些不明所以。
着他
光四
的黑眸,虽然早告诉自己不要相信,可杨思毓的心还是明显的震颤了下。
是不是…该觉得庆幸?
世界之大,他只相信她一个外人。
属于他的气息,坚定的传进她的鼻尖,那是很男人的味道。
在初识他的时候,她就把这个味道记进她的心里,以为会有哪一天,他们会更加、更加的靠近。
但,再也没有过了。
他身上男人的气息,偶尔会染上芬芳女人的气味,刺
着她的鼻端,那些味道,却从来不是她的。
于是,她从不抹香水,她必须提醒自己,她与那些女人不一样。
而从他的口中证实,她──的确与其他女人不一样。
只是,这一种的“不一样”她却无法确定,是不是她想要的不一样。
“唉…”长长的叹了一口气,杨思毓知道自己又想多了。
梁靖亨误会她叹息的意思,俊脸又靠得更近,直直望进她的眼,不遗漏她眸中任何的讯息。
“妳不相信我?”梁靖亨语调微微上扬,像是她的不信任,严重污辱他。
杨思毓扬眸,
上他的眼,那种无力的感觉,又一次占据了她。
从来,她就不想让他失望。
于是,她又叹了一口长长的气,给了他两个字──
“我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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