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虽然她跟关景涛在国美相识相爱,但他也陪她回来过湾台几次,并且在台北郊区悄悄置屋。
既然来到台北,她没忘记重游他们曾经相聚的地方。
士林夜市里人声鼎沸,熙熙攘攘的行人,有亲子、有情侣、有朋友、有同学,人人呼朋引伴,不像她形单影只。
明明四周非常嘈杂,非常热闹,她却只感到心灵的空虚与寂寞。
她被人群推着向前走,香
的气味不断朝她扑鼻而来,却引不起她任何食欲。
眼一瞥,突然看到熟悉的“河粉煎”摊位,她两眼发亮,不顾大排长龙,宁愿跟着一起排队。
回味着过往之际,男友低沉磁
的声音彷佛就在耳畔——
“这是在卖什么?河粉煎是什么?”被香味吸引过来的关景涛一边排队,一边好奇的发问。
站在他身畔的她还在吃着冰淇淋,他的头突然凑近,大口咬去一大半。
“好冰!”他面色微变,有点滑稽。
“吃小口一点,没人跟你抢。”虽然他自己的冰淇淋已吃完,但她喜欢分享的甜蜜感,并没有吝啬推拒。
“妳还没告诉我。”在国美长大的他对于湾台的夜市美食心动不已,却不可能认识全台每一项美食。
“河粉煎长得很像碗棵,但不是碗棵,很好吃的。”
“碗棵又是什么?”湾台的传统美食,他也认识得稀少。
“你呀,应该常常回湾台吃吃地道小吃,湾台小吃数百款,够你吃好久好久。”她娇嗔一声,轻瞟他一眼。
他的响应是快速在她颊边偷个香。
她娇涩的轻推着他,“很多人,不好看。”
他在她耳畔轻吹一口气,她的耳
立刻泛红,他坏坏的笑道,用着两人可以听到的音量低语,“没有人的时候,妳就只能归我看。”
她娇羞满颊,清楚感觉到脸蛋的烧烫,不
害羞低眉。
他看着前头的排队人数愈来愈少,提醒道:“快轮到我们了,我要吃两份。”
“哇!你大胃王呀,等一下还得留点肚子吃别的。”她俏皮的轻皱鼻头,神情可爱惹人怜。
他深情的凝视了她一眼,“这个河粉煎看起来好吃极了,我们一起吃。放心,我的胃今天很空,足以把这里的各项美食统统吃过。”
“好,你就多吃一点。”
乔若梅回想着他陪她来吃过一次这种表皮酥脆、外脆内Q的“河粉煎”当时他就是喂着她,两个人一口接一口,脾胃大开,他吃得比她快,比她多,第一个河粉煎连赤
馅料都吃光了,故意只留皮给她,让她嘟着嘴看着他,得到他
朗的笑声响应,第二个河粉煎他吃完外皮,竟把最好吃的赤
与香菇留给她,亲眼见她一口一口的吃进小嘴里,吃进的不只是食物,还让他的心意一并煨烫了她的心窝。
当时热呼呼的吃,不只齿颊留香,更因为有他相伴而美味加倍。
现下,她一个人单独的吃,竟食不知味,
口窜过异样的
动,眼眶不
泛红。
想他、想他,好想他!
她想要立刻见到他!
付了车钱,走下出租车,实际站在地面上时,乔若梅才慌乱了起来。
她怎么会来这里?这里是关景涛在台北郊区的住处。
河粉煎吃了两小口,她一心一意想着他,走出夜市,招了一部出租车,不知不觉的吐出一个地址,任司机将她一路载来,直到看到他的独幢别墅出现在她眼帘前,她才后知后觉地惊惶失措起来。
她不该来这里的,只是,出租车已经绝尘远去了…
她的脸色死白,浓浓的苦涩布满心间,神情充满了矛盾与挣扎。
自己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怎么会想要来这里?
她已经重生,已经不再是“乔若梅”已经变成他排斥至极的“章秘书”了!
是啊,他厌恶她现在这副躯壳…打从得知她的死讯,他就不曾再多看章秘书一眼,对章秘书只有一号表情,冷峻而冰冻的眼神足以让人心生畏寒。
她会知道,是因为她即便成为灵体,也一直在他身旁伴着他。
现在的她,不该出现在这里!
乔若梅不敢逗留,转身离开,走了几十步后,
口从闷闷泛疼到愈来愈痛,她的步伐一顿,感觉到
口的疼痛止住了,旋了脚跟,往回走,
口竟活跳起来,心房震颤。
唉…理智就算知道不该来,情感已经左右了她,让她来了。
她想要随意看看,就算是房子外观让她睹物思情也好。
头一抬,眸远眺,她怔在原地。
主灯没亮,但三楼最里面的那间房间,灯却亮着。
灯亮的位置是他要让她当书房的房间,她敢肯定,他也在用他的方式思念她。
他在家,一定在!
视线凝注在有晕黄灯光的气密窗上头,她先是惊喜,接着哀愁笼罩了眸眼,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后,从
畔绽出一抹无奈而沧凉的笑意。
现在的她…以这副模样…能够重新得到他的真爱吗?
她充满害怕与胆怯,更甚者,她有自知之明,要得到他的善待根本就是天方夜谭,不可能的事!
她应该走的,但双脚却像定了
似的,动不了,也走不动。
她想留下来,却不知道自己该不该按电铃,该不该见他一面。
情怯啊…
她忍不住重叹一声。就算见面又如何?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她拿出机手拨号催回出租车。
在等待出租车回来的时间里,就让她放纵自己看一看室内的灯光,让她聊表一下相思就好。
只是,他的身形蓦然出现,双眸剌痛灼热,她再也管不住自己的心与自己接下来的动作…
书房里,有两面墙壁置放着直立式的原木壁橱,里头是零散但分门别类的书籍,有文学类、科幻类、杂志、小说,甚至是食谱、育儿书籍,总数不超过一百本,都是乔若梅爱看的书。
只是,书本仍孤零零的摆在原处,他心之所系的伊人却只能留在记忆中缅怀。
他答应过她,婚后回台时会由她布置他们的新居,随她高兴。
她提过她要多放一些绿意盆栽,让家里欣欣向荣,她要在自己的小书房漆白单调的墙上增添创意,用无痕壁贴贴满五彩缤纷的花朵、蓊郁青葱的绿树,她要在楼梯间用壁贴贴上蓝天白云与和平鸽成群飞来。
她侃侃而谈对于每个房间的不同风格论调,眼神闪闪发亮,像有无数碎钻藏在里头,晶亮得教他着
。她说了好多好多,每个房间各有不同的风格,不论是乡村花园风、简约时尚风、亲近自然风,只要她喜欢,他也跟着喜欢。
他知道,她喜欢安静的环境,这个房间当她的书房最适合不过,离马路最远,她可以坐在长型靠垫上当软骨头,或坐或躺的一面聆听她喜欢的大自然轻音乐,一面阅读书籍,读累了,闭眸小憩,等他回来,再一起洗手做羹汤,一起共进晚餐。
这么美好的规画,却因为女主人不在而成为幻影。
他的心一片死寂,心口早被掏空。
她不在了,什么都没有意义了…
寂静的夜里,蓦然听到车声,他摆动僵硬的四肢,从书房半开的窗口往外探看。
远远的,可以看到一辆显眼的黄
出租车由远而近的驶来,而且是驶到他的住区外头马路上停下。
他不
纳闷。他回国后住在哪里从没让人知道,是谁找来了?
看见下车的身影,他左右眼各一点五的视力不会错看,眉毛动耸了一下,心头一阵厌烦。
那是…章秘书?她不是出车祸,正在休养?
她父亲帮她口头辞职之后,他母亲亲自打机手给他,要人在湾台的他亲自走一趟,去她的老家看看,并且送上丰厚的礼物跟礼金。
他还在悼念若梅的死,没那个心情,所以还没去。
见章秘书明明人就好好的,可以走,可以跑,可以跳…
她来这里做什么?
他眼微瞇,对于这不速之客冷冷望视,并不
。
她到底来这里做什么?试探他人在哪里吗?
她没有按门铃,她又走回头路了,她到底在做什么?
关景涛感到困惑错愕,她一个人乘车来这里,就是为了单独走回去?真是奇怪的作风。
猛地,这怪异的行为教他想起了乔若梅。
乔若梅也曾经这么迷糊过,但乔若梅的迷糊会让他感到有趣,谨慎认真的章秘书却从来没有这种出槌的症状出现过,突然这般,让他起疑心。
他母亲明明在电话中告知他,章秘书是因车祸失忆,而不得不辞去高薪工作在家养病,但…她看起来明明人就好好的,难道他母亲串通了章秘书一起来抓他回去不成?
他按兵不动的看着她的身影愈走愈远,眉毛忍不住打结起来。
她何时学成的?她走路的背影姿势怎么跟若梅那么相像?
不过,不论她再如何用心去学,他都不会对她动心!
咦?她怎么又折回来了?怎么突然往他所在的窗口看过来?
关景涛机灵的头一偏,让墙壁挡住他的身形,却来不及将晕黄灯光关闭。
一会儿,他将视线缓缓的往窗外看去,只见她仰起头,正眺望着他的窗口。
两人视线远远地接触,她明显一愣,眼泪竟然像大雨滂沱般直落而下,停也停不住…
她为何突然哭得淅沥哗啦的?一点也不像她平
里该有的端庄,反而像个长不大的小女人…像极了喜怒明显易懂的若梅…
关景涛两道眉毛深攒,目光充满探究与防备。
看到了,她看到他了!看到他了…
心房掠过重颤,悲愁无处可诉的哀伤让一对眸子再也载不动突然泛滥决堤的泪,悲喜
集的情怀笼罩在乔若梅那张漾着泪痕的脸蛋上。
她仰头望视着他,在沁凉夜风的吹拂下,更增添了她心中的痛楚与哀戚。
要是以前,他早就为她开门,早就因怕她着凉而帮她披上沾染他温暖气息的外套。
今非昔比!泪影闪动中,乔若梅那张无限哀愁的脸蛋布满感伤。
万籁俱寂中,关景涛可以清楚听到她的
泣声,那间断的
噎声隐隐牵动着他的情绪,让他本该已无波澜的心绪微
,无法做到完全无动于衷。
她到底是来做什么?上演一场哭闹剧给他看吗?
他索
把窗户关上,来个眼不见为净。
不争气的泪水排山倒海而来,乔若梅的视线模糊一片,芳心绞过一次又一次,又痛楚又难熬。
她是若梅啊!他真的完全不认得了…不,他不能不认得她啊!她是为了他而重生的啊!
他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教她的心脏紧缩
痛。
他不能不理她,不能,不能啊…
宛如隔世的再见让她情感翻涌,汹涌而来的感情凌驾于理性之上,她什么也顾不了,向前奔去,冲动的按了电铃,急促的铃声一声响过一声,直到铃声停止,里头依旧毫无动静。
他真的不想理她。
不!她的五脏六腑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的掐住,难以呼吸。
她继续按电铃,刺耳短促的铃声连续不止,持续十几分钟。
她一直按,他不出来,她绝不罢休。
当她按到他不耐烦的身影出现时,她喜极而泣,杏眸
蒙,闪耀着欣喜与雀跃。
他出现了,他终于出现了!
她深深的凝视着他,连眨眼也不敢,就怕眨个眼,他又会不见。
黑亮短发旁分,
出
满前额,俊颜依然
人,只是下巴的胡碴多了些,却更添
感,让她的心卜通卜通直跳,眼里刻满了深浓的爱意。
他讥诮的盯着她看,纠结着眉头,利眸像无情的冷箭往她直
而来。
她极力忽视他不悦的神情,但他的眉心紧攒,深邃的眼里充满刺探,她深
一口气,心中那颗原本因相思而生,充满
满勇气的气球全被他犀利的眼神化成的无数小针给刺穿刺破了。
她的心揪痛成一团,
边却绽放出苍凉而微乎其微的笑意。
她让自己陷入了进退两难的难堪局面,她究竟在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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