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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五十九章 反其道而行之
 辽沈丢失,不亚于晴天霹雳,大明经过两百多年的风风雨雨,边疆战事从来没有断过,强盛如俺答汗,狡猾如倭寇,凶恶如土司,明军面对过无数的敌人。可是还没有哪个能比得上老奴的凶悍,据有辽沈,则整个辽东千里沃土都落到了老奴手里,山海关近在咫尺。

 朱皇帝怕是连吃饭都吃不香了,那些文武大员也没人能安心。

 如此惨痛的失败,没有谁能承担得起。

 杨涟和袁应泰先后死了,文官尚且如此,更何况他们这些武人。陈策正是看透了这一点,他是客兵,责任本就不大,若是能死在辽东,家人非但不会受牵连,还能继承世袭官位。若是逃回去,恐怕立时就会掉脑袋!

 横竖都是死,当然还有一个保命的办法,那就是像李永芳一样,当一个可的汉,显然陈策是不会做的。

 “张大人,老朽这般年纪,能战死沙场,已经是天大的幸运。山河破碎,黎民受难,其实活着比死了更困难!”

 童仲揆叹道:“老总兵说的是,童某也过了天命之年,愿意陪老总兵一死。倒是张大人年纪轻轻,还要保住有用之身。倘若张大人领兵光复辽东之时,能到浑河边上,给我们三杯水酒,说说大人如何立下不世之功,我等感激不尽!”

 童仲揆说着一躬到底,大家伙听着,全都忍不住转身擦拭眼泪。

 陈策咬咬牙,说道:“有些人要死,有些人却要活下去,不能让鞑子一窝端了。张大人,我们都挑出一些部下,交给你,求您务必带出去!老朽,给你跪下了!”

 “快快请起!”张恪急忙扶住了陈策。神情肃穆说道:“老总兵,张恪在此对天发誓,一定把兄弟们活着带出去,而且有朝一,还要杀回浑河,用建奴的血,祭奠在天之灵!”

 “好,我信张大人!”陈策激动拉着张恪的手,狠心肠说道:“大家伙别耽搁时间了,天亮之前。必须做出决定!”

 天亮了,建奴就要来了。留给大家伙的时间只有三个时辰。在场的人顿时都沉默下来,手下是手背也是,究竟谁走谁留,实在是太难决定了。

 当然大家也清楚,迟疑不决,一万多人绑在一起,要是被建奴夹攻,只有死路一条。必须下决断才行。

 最先站出来的竟然是戚金,儒雅的面容写满了刚毅。

 “戚家军从嘉靖年间,就南征北战,抗击倭寇。北御鞑靼,功勋赫赫!我们要报答朝廷恩典,更要留下种子,替死去的兄弟报仇!家中没有兄弟者。未及成婚者,年不满十六岁者,全部站出来!”

 戚金说完。在场的士兵低着头,用力攥着拳头,没有一个人愿意站出来。

 “周敦吉!”戚金厉声大声。

 周敦吉如遭雷击,泪水从眼角滑落,与建奴搏杀,刀剑加身,他都没有怕过,此时却哭成了一个孩子。

 “大人,我愿意死战沙场,就算杀了我,也不当懦夫!”

 “放!”

 戚金忍不住吐出了脏字,骂道:“不争气的东西!你没听说吗,活着比死了更难,肩头的担子更重!”

 戚金说道这里,眼中泪水也止不住了,他拍了拍周敦吉的肩头,语重心长说道:“以后好好听张大人的吩咐,照顾咱们的弟兄。”

 “大人,俺就听您的!”

 “唉,傻兄弟,我尚且不能保住性命,听我的有什么用!辽东之败,不是我们武人无能,是败在了文官手里。唯有张大人,只有他!有本事抗衡文官,有本事保住你们!”

 戚金说着,一拉周敦吉,两个骄傲的汉子跪在了张恪面前,默默磕了三个头。

 “张大人,他们,就托付您了!”

 张恪用力点头:“戚老哥,你放心,从今往后,戚家军和义州兵就是亲兄弟!”

 戚金出释然的笑容,急忙起身挑选士卒。一共三千多浙兵,战斗中伤亡一千多人,剩下的不到两千,戚金最终挑出了八百人,交给了张恪。

 另一面川军也在话别之中,童仲揆走到了秦家兄弟面前。

 “两位,你们都是土司兵,前面的大战已经死伤惨重,为朝廷尽忠。你们都跟着张大人走吧,留下有用之身,好报效朝廷!”

 “哈哈哈,为国杀敌就在眼前,不用等到后!”秦邦屏豪地笑道:“总兵大人,让民屏带着两千白杆走足矣,末将愿意替大人牵马坠蹬,和老奴一拼,不知大人嫌弃吗?”

 童仲揆泪水横,抓着秦邦屏的手臂,不停摇晃。

 “不嫌弃,不嫌弃啊!”

 “大哥!”秦民屏猛地站了出来,虎着脸说道:“大哥,我留下来,你带着人走吧!”

 “荒唐!”秦邦屏怒喝道:“身为兄长,岂能让兄弟送命!你还年轻,比大哥活得久,能看到咱们报仇得胜的那一天!”

 秦邦屏抓着兄弟的肩头,擦去眼角的泪水,声音发颤地说道:“回去吧,见到你姐姐,就说大哥没有给秦家丢人,白杆兵也没有丢人!”

 秦民屏泪眼模糊,有一万个不舍,还是默默点头。

 …

 东边天空,启明星高挂,离着天亮越来越近,四周探听消息的夜不收不断回报,奴骑出没无常,大家伙的心都格外沉重。

 就在分兵差不多的时候,贺世贤猛地一回头,突然发现李秉诚和朱万良两个人都不见了,他们的家丁也消失的无影无踪。

 “哼,两个鼠辈,是怕老子连累他们不成,竟然先跑了!”

 于伟良反倒笑道:“翁失马焉知非福,如此剧变之下,冒然逃跑多半死路一条。想活着,必须抱永贞的‮腿大‬才行!”

 “别说笑了,咱们和几位大人作别吧。”

 张恪说完,提起一坛酒,撕去封皮。浓烈的酒香透瓶而出,精神为之一振。从陈策开始,童仲揆、戚金、秦邦屏…

 张恪默默走过每个人的面前,给他们斟满一碗酒,用力睁大眼睛,把每一个忠勇志士都刻在心头。

 “诸公,不说再会的话了!”张恪苦笑一声:“一切都在酒里了!”

 “对,都在酒里了!”

 众人一起仰脖,喝光了酒水,哈哈大笑起来。

 “张大人。你快走吧,我们哪怕拼光了最后一滴血,也会拖住建奴!”

 张恪坐在马上,冲着陈策等人抱拳拱手。

 “走!”

 追随着张恪一起离开浑河的有全部的义州兵,贺世贤和于伟良的部下剔除老弱之后,也都跟着。再有就是两千白杆兵,八百浙兵。全部人马加起来,大约六千出头,这些人也代表着明军最后的华。

 拼死一战容易。可是想把这么多人平安带回去,简直难上加难。

 而且他们的敌人还不光是建奴而已,一路上于伟良低着头,不停唉声叹气。

 “永贞兄。丢城失地,朝廷肯定要追究罪责,要我说咱们就该把建奴的人头都带上,尤其是那个德格类。也好将功折罪。”

 “你怎么知道没带着,我已经让人把建奴的左耳都砍下来,装了好几麻袋。于兄想不想拿点下酒,估计比猪耳朵好吃。”

 哇!

 于伟良差点吐出来,耳朵都用石灰处理过,别说吃了,想想就恶心。

 “永贞,你还有心情开玩笑啊?我要是皇太极,一定把你视作头号对谁,立刻派遣人马,抢占海州盖州,尤其是三岔河沿线,全都封死,我们可就没法回广宁了!”

 听到于伟良的话,贺世贤也反应过来,没错,想逃跑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永贞,你想好从哪里走没?要我说三岔河太危险了,倒不如走辽河套吧!你来的时候不就是走的辽河套,又近又‮全安‬。”

 张恪苦笑一声:“贺伯父,我走的时候是花钱卖的路,只怕回去的时候,路就卖不来了!”

 蒙古诸部一贯贪财好利,欺软怕硬。

 后金大胜,明朝大败,他们怎么可能冒着危险,放张恪过去,搞不好他们会趁机偷袭,把明军给了。

 三岔河不能走,辽河套也不能走!

 那岂不是向西的路全都封死了,贺世贤这下子才感到事态的严重,他们简直就是笼中鸟,逃跑恐怕比打仗拼命还难!

 吴伯岩这时候也跟了上来,说道:“大人,既然不能往西,我们能不能南下?一直到辽南,从那里乘船回锦州?”

 好主意!

 辽南有金州卫和复州卫,通过海路能到达山东的登州和莱州,也能到达天津,回辽东更不在话下。

 吴伯岩自以为能得到张恪的赞许,可是等来的却是长久的沉默,张恪不置可否。

 “大人,卑职的办法不好?”

 “你能想到,建奴也能想得到。况且辽南地域狭小,船只稀少,等朝廷派山东水师来接我们,那时候我们说不定已经被建奴消灭了!”

 于伟良说道:“没错,辽东惨败,朝廷肯定失去方寸,指着朝廷纯粹找死!”

 去辽南也不行,那还有什么路子,难道要北上不成,那可是建奴的老巢。

 张恪脑筋也在不停转动,脸上突然出笑容,用手向东边指了指。

 “咱们就去那里!”

 “大人,那是朝鲜吧!”吴伯岩失声惊叫。

 张恪笑道:“没错,朝鲜是我大明的属国,从他们手里借点船只粮饷不会是难事吧!”

 “妙啊!”于伟良伸出了两个大拇指。

 “永贞这招太高了,建奴肯定会封锁退回大明的路线,可是谁知道我们反其道而行之,从朝鲜回家,任凭老奴如鬼,也要喝永贞的洗脚水啊!”(未完待续。。) n6ZwW.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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