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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3一个你绝对想不到的人
 夜凉如水

 宫道上两抹倩影疾步而行,穿过重重宫殿,穿过幽幽曲径,最后在一座颓垣碎瓦,荒草众生的宫院外顿住脚步。5

 院子里只有一盏破旧的风灯,在沉沉夜下发出昏黄黯淡的微光。

 其中一个身着华袍的女子微微抬起头,望了望冷宫之上的黄瓦飞檐,婆娑月下,暗影绰绰,是隐卫吧。

 苏月弯了弯,她扬脸的目的,其实有两个,其一,的确想确认一下是否有隐卫;其二,也让那些隐卫看清她的脸,知道是她,应该不会贸然当成了刺客吧榛。

 又环顾了一下四周,她侧首对着边上的琳琅说道:“走,我们进去吧!”

 殿内,光线同样很暗。

 要不是一行有两人,这种森森的地方,夜里还真没有几个人敢来已。

 一个妇人坐在破烂不堪的桌案前,神色黯淡地望着桌子上的一盏如豆烛火,一动不动,不知在想些什么,就连有人进来,也没有察觉。

 “淑妃娘娘。”

 直到主仆二人走到她面前站定,妇人才意识过来,缓缓抬起眼,循声望向两人,在看到苏月时,浑浊的眸光微微一闪,眸底掠过意外,不过很快,又恢复沉寂一片。

 半响,两人都不发一言。

 苏月微微一笑,轻拂了裙裾,在她的对面坐了下来。

 “你来做什么?”最终还是淑妃沉不住气,率先开了口。

 苏月抬眼望住她,朱轻启:“救你!”

 淑妃一震,愕然看向她,在看到她眼底的一片平静时,哑然失笑,“寻我开心?”

 苏月低笑,“淑妃娘娘以为本宫很闲?”

 想了想,她还是用了本宫二字。

 其实这样的称呼很套,原则上讲,她应该叫眼前的这个女人太妃,可是,商慕炎又没有册封,她也不好贸然。

 淑妃眯了眯眼,“为何救?如何救?我凭什么信你?”

 前段时间,她的儿子故意将商慕炎调虎离山去了南轩,都没有能将她救出去,外面都是隐卫,她如何能逃出去?

 “相信淑妃娘娘也知道本宫的儿子,在娘娘的儿子手上!”

 苏月开门见山。

 淑妃微微一怔,眼底快速闪过一抹光,她垂了垂眼,掩去眸中情绪,再抬眸,平静地看着苏月,“所以呢?”

 “所以,做娘的要救儿子,而做儿子的要救娘,正好,一拍即合,所以,这笔易成!这也就是娘娘所问的为何救。”

 淑妃眸光一敛,“寒儿找过你?”

 “是!”苏月点头。

 今有人让志儿带给她一个荷包,确切地说,是一个绣了一半的荷包,那荷包她认识,是曾经她住在状元府的时候,准备给林子墨绣的,当时,是为了测试他红绿色盲,说,不知道上面绣什么花,所以才有了这个荷包,后来,她回了八王府,荷包就丢在状元府了。

 林子墨都失踪那么久了,荷包怎么会在志儿手上?

 问志儿,志儿说不知道,只知道是一个宫女交给他的,问是哪个宫女,又说不清楚。

 苏月在荷包里面发现了一张字条,字条上写着,“想见儿子,巳时来如意茶楼,只准一人前来,否则永远也见不到!”

 她哪敢怠慢,当即就出了宫,她知道,如果是以自己本来的‮份身‬出宫,定是有很多人跟着保护她,所以,她易容成了琳琅,做出奉了她的旨意出宫办事的样子。

 在如意茶楼的雅阁里,她见到了那个男人。

 那是时隔多以后,她再一次见到那个曾经叫商慕寒,后来叫林子墨的男人。

 当然,她是琳琅的模样,而他也是一个陌生人的乔装。

 可就算是易了容,举手投足间,他还是一副翩然若仙的样子。

 可就是这样一个有着仙风道骨的男人,满手‮腥血‬,还生生夺走了她的孩子。5

 她曾经无数次想,再见面,她一定会亲手撕了他,可是,很奇怪,两人的见面很平静。

 或许知道冲动解决不了问题,又或许知道一方绝对不会轻易放过另一方,所以,他很平静,她同样很平静。

 两人开门见山,直接谈条件。

 他放了她的儿子,她救出他的娘。

 商慕炎出宫在外,时机正好。

 林子墨说,这事儿越快越好,以防商慕炎回宫就不好办,他会像上次一样,做出自己在某一个镇上面的假象,给她制造机会。

 苏月问他,她凭什么相信他?

 他有些激动,他说,就凭他曾经喜欢过她、她也喜欢过他;就凭商慕炎杀了他的孩子,而他却将她的孩子养得白白胖胖;就凭他的娘淑妃还在她的手上;就凭儿救娘的心,跟娘救儿的心是一样;就凭她儿子的生死还捏在他的手上。

 苏月就哑口了。

 想了很久,也权衡了很久,她答应了。

 她负责救出淑妃,他负责归还儿子,两方在宫外的七贤桥碰面,各自换。

 “寒儿还好吗?”

 淑妃沙哑苍老的声音蓦地响起,将她的思绪瞬间拉了回来。

 她弯了弯,“淑妃娘娘很快就可以见到他了,到时,自己问去。”

 淑妃脸色微微一僵。

 “我要怎么做?”淑妃抬眸望着她。

 苏月垂下双目,自袖中取出一个小木匣,递到她面前的桌上,“这是一张人皮面具,你戴上!”

 淑妃微微一怔,伸手接过,打开盖子扫了一眼,旋即,又盖上,“就算易容也出不去,冷宫到处都是商慕炎的眼睛,时时刻刻都盯着我,多出去一人他们如何会不知晓?”

 苏月低笑,“为何要多出去一人?”

 淑妃一怔,苏月又接着道:“既然进来两人,自是出去也两人。”

 淑妃瞳孔一敛,似乎蓦地明白了过来,愕然转眸看向琳琅。

 苏月亦是瞟了琳琅一眼,“对!你出去,琳琅替你留下来!你们正好身材也差不多。”

 “你们先换衣服吧!”

 苏月一边说,一边自袖中掏出另一个木匣子,递给琳琅,“这是你的面具!先换衣服,再梳妆!”

 淑妃点点头,起身。

 琳琅随她一起去了内室。

 片刻之后,就走了出来,然后,开始戴面具、梳妆。等一切搞定,已是半个时辰之后。

 “淑妃娘娘一切都准备妥当了吗?”

 苏月看了看与琳琅一模一样的脸。

 淑妃点头。

 “那我们快走吧!四爷还在外面等着呢,而且皇上不在,且一部分卫也被他带了出宫,此时是盘查最松懈的时候。”

 “等一下!”淑妃返身去梳妆台前,捡了几个饰品进袖中,许是怕苏月误会,她又讪讪解释道:“这是我平素最喜欢的几样首饰。”

 苏月没有理她,伸手拍了拍琳琅的肩,“你受苦了,等事成之后,本宫定会想办法救你出去。”

 琳琅笑着摇‮头摇‬,“没事!奴婢愿意为娘娘分忧!”

 “嗯!”苏月点头,转身。

 不一会儿,一主一仆就如同来时一样,施施然出了冷宫,穿过幽幽曲径,穿过重重宫阙,蜿蜒往回邀月宫的方向走,一路碰到的婢女太监,或者巡视的卫都停下来跟苏月行礼,苏月镇定自若、优雅大方。

 在邀月宫的门口,早已停好了一辆马车。

 两人上了马车,直直往出宫的方向而去。

 ******************

 今夜注定是个多事的夜晚。

 与此同时的皇宫深处。

 一座宫殿的屋顶上,黑色身影快速地行走,身轻如燕,双脚踩在琉璃瓦上几乎不带一丝声响,而黑衣黑黑布蒙面隐于沉沉夜中,更是几乎没有存在感。

 黑衣身影悄然落在宫殿的角飞檐上,一双水眸警惕地环视着四周。

 片刻,待确定周围的确没有任何危险后,一个纵身跃下屋顶,又以飞快的速度隐身在廊柱之后。

 因被黑布蒙着脸,黑暗中只能看到一双眼睛,闪着敏锐凌厉的光,左右看了看,见没有人,便蹑手蹑脚往里走去。

 厢房的门口,一左一右立着两个守夜的侍卫。

 黑衣人眸光微闪,素手一扬,两枚银针手而出。

 两个侍卫甚至连叫唤都没有,‮子身‬就重重地委于地上。

 黑衣人快速上前,在厢房门口站定,自袖中拿出一个小巧的竹管后,再次警惕地回头左右环视了一下,纤长的食指伸到遮面的黑布下面,送到边捻,然后,悄声在窗纸上戳了一个,再将竹管顺着小进去。

 轻起黑布,朱对上竹管,轻轻一吹。

 顿时,厢房内香气四溢。

 附耳在门上倾听了片刻动静后,黑衣人才将竹管收回,匿于袖中,抬手将厢房的门轻轻地推开,悄声走了进去。

 厢房内没有掌灯,很黑,除了更漏的沙沙声,就只剩男人均匀的呼吸声。

 黑衣人眸光一敛,循着声音看了过去。

 清冷月光照在榻上,一个男人面朝上平躺,双目微阖,一动不动,似是睡得很,就连有人进来也未察觉。

 黑衣人深知这是。香的作用,微微松了口气,便拾步悄悄地往榻边走去,与此同时,手腕翻转,袖中的什么东西滑落至手心,折着月光,泛着幽幽的蓝光,赫然是一把匕首。

 在榻边站定,黑衣人看着睡中的男人,熟悉的容颜,她深了一口气,缓缓将手中的匕首举起来,许是因为紧张,手竟是微微在薄颤,就连蒙面的黑布也随着她稍显急促的呼吸轻曳起伏着。

 咬牙,闭眼,手起,刀落。

 电光火石之间,腕上蓦地一重,她大惊,慌乱地望过去,就看到男人不知何时已经睁开了眼睛。

 黑人大骇,本能地想要后退,手腕却是被男人钳制着不放,她瞪着大大的眸子,不可思议地看着榻上的男人,口急速起伏着。

 明明,她用了香不是吗?

 怎么会?

 此时,男人已经翻身从榻上坐起,似笑非笑地盯着她,略带揶揄地开口,“我恭候你多时了!”

 黑衣人更是一震,要不是被他拉着腕,她几乎身形不稳地摔倒在地上。

 疼痛自手骨上传来,男人几乎要捏碎了她的腕,瞳孔一敛,她另一只手提起掌风,快速朝对方的口击了过去,可对方的身手更快。

 在掌风落下之前,另一只腕也被捉住。

 一颗心慌乱到了极致,她挣扎,死命挣扎。

 男人见状,便伸手朝她肩胛处一点。

 遂,她再也无法动弹。

 他点了她的

 男人不徐不疾地从榻上下来,走到桌案边,捻亮了桌案上的烛火。

 屋里瞬间亮堂了起来。

 做完这一切,张安又踱回到黑衣人的身边,静静地看着她。

 黑衣人本就惶遽不堪,被他这样盯着看,更是觉得自己呼吸困难。

 “都出来吧!”

 张安骤然开口。

 顿时,衣袂簌簌、脚步声纷沓、人影绰绰,只一瞬间,屋里便站了一屋子的人,黑衣人大惊,甚至没来得及看这些人是藏在哪里出来的。

 那些人,基本都是隐卫,其中有一人她认识,就是裴亮!

 原来是陷阱!

 原来是瓮中捉鳖!

 就算她侥幸得手了,也是逃不出去的是吗?

 黑衣人绝望地闭了闭眼。

 “裴亮,你想知道,清幽谷那夜是谁杀死了红、柳绿、紫苏、翠竹,刺瞎了蕊娘的眼睛,砍断了蕊娘的手臂、抱走了小皇子吗?”

 张安转眸看着裴亮。

 “当然!”裴亮眸一寒。

 黑衣人大骇,如果不是被点了道,不能动,亦不能说,她几乎就要嘶吼出声,不是她,那夜不是她!

 可是没有人听到她心底的呐喊。

 “好!那我就让你看看!”张安角一勾,蓦地抬手一挥。

 黑衣人脸上的黑色面纱被抛起,在空中翩然打了一个转,跌落在地上,一张妇人的脸赫然呈现。

 众人一怔。

 他们并不识。

 可对张安来说,这张脸却不陌生。

 那夜清幽谷,某个人就是顶着这张脸去给苏月接的生。

 只是或许所有的人都以为她只是她,只是一个受人指使的接生婆而已,只有他知道,真正的她是谁?

 只有他知道,这张妇人的脸皮下面真正的是谁的脸?“你是不是以为我真失忆了,所以赶紧趁我恢复记忆之前来杀我灭口?”

 张安略带嘲弄地看着黑衣人。

 黑衣人早已经心魂俱裂,却无奈不能动,不能说。

 “以为我失忆了,所以你还戴着这张面皮来杀人?”

 黑衣人看着他,眸中写满急遽、惊恐、不甘、绝望…很多很复杂的情绪。

 张安的话还在继续,“你真是太多此一举了,你以为你再戴着面具,我就不知道你是谁?告诉你,我就没有失去记忆,我清清楚楚地记得那夜在清幽谷发生的任何一个细节,包括我如何追上你,如何不小心揭下了你的面具,如何被你痛下杀手,我都记得。”

 “不好意思,我没死,让你失望了,我没有失去记忆,也让你失望了,今夜没有被你灭口,更让你失望了。”

 不——

 黑衣人呼吸急促,想要‮头摇‬,想要嘶吼,想要跟他们说,不是她,真的不是她!

 可她动不了,喊不了,那感觉,那令人窒息的感觉就像是被噩梦所,怎么也醒不了。

 “我真的不明白,皇上对你不薄,明妃娘娘对你也不薄,你为何会做出这样的事来?”

 张安‮头摇‬,一副有些痛心疾首的模样。

 那夜在清幽谷,打斗中,他无意揭下她的面具,那一刻,他震惊了,而她就是趁他震惊失神的那一刻,对他痛下杀手,毫不留情。

 “裴亮,猜猜看,她是谁?”

 张安再次看向裴亮。

 裴亮‮头摇‬,“猜不到!”

 “一个你绝对想不到的人!”

 张安咬牙,声音从喉咙深处出来,蓦地抬手,抹上黑衣人的脸。

 “不要——”

 黑衣人无声的呐喊着,急得眼泪如同断了线的珠子吧嗒吧嗒往下掉。

 “咝”的一声,随着张安大手扬落,一张面皮被揭下,女子年轻姣好的面容出现在众人的面前。

 裴亮一震,眼中闪过意外。

 张安更是愕然睁大眼睛,一脸的惊错,“怎么是你?”

 所有人都看着女子。

 这张脸,这些卫也都认识。

 当今皇贵妃白嫣。

 ***************

 苏月轻轻开车幔,抬眼望向不远处的宫门。

 已入亥时,又是初冬,所以沉沉夜早已不见天光,可是宫门口却是宫灯闪亮,守门的侍卫手持兵器站得笔直。

 身边的淑妃似乎有些紧张,苏月抓了她的手轻轻一握,车幔放下,挡住了两人的视线。

 马车继续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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