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她一脸骄傲是怎么回事?赵怡之又想翻白眼了,“那你倒是搬到衙门里去住,看看有没有救!”她本来就很聪明了好呗!
“我知道纸是包不住火的,总之走一步算一步,更何况他现在连
都下不了。”
梁安琪想的是,如果龚维忻要待下来,最好还是改变一下容貌,附近的人也许不认得龚维忻的真面目,但这里毕竟是离皇都最近的县城城郊啊!只是她还想不出要怎么样让他愿意改变容貌,又要如何改变…
梁安琪真希望有一天,可以彻底研究龚维忻的体身,研究父亲所谓“百年难得一见的练武奇材”究竟是有多百年难得一见!
醒来第三天,龚维忻已经能够拄着拐杖下
走一小段路。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逛一遍她家,然后问这地方干什么用。
虽然来过好几次,但他每次都觉得,那栋蓝色圆屋,真是只有怪胎才盖得出来。可是多看几眼,看着紫
香草和黄
小花在圆屋周遭
风摇曳,窗台上各种模样的破瓦盆按照大小排列整齐,倒也觉得
顺眼的…如果别进到里面,发现杂物堆到跟天花板一样高,几乎找不到立足之地的话。龚维忻决定,这栋圆屋他短期内都别踏进去比较好。
他没能走完整座庄园,因为后院还
大的,让目前仍需要休养的他有点吃不消,走上三五步就得坐下来休息,但已经大大胜过整天坐在
上发呆!
当他坐在白色木屋外的檐廊下
口气,那只叫棉花的猫就躲在一旁偷看。棉花猫如其名,是只
银白柔软蓬松的长
猫,一只眼蓝,一只眼金,坐着时很有一点睥睨众生、威严不可亵玩的气势,只不过一旦被梁安琪顺
外加
腮边伺候,节
和尊严就不知飞到哪儿去了。
龚维忻本以为棉花是梁安琪养的猫,但她说棉花是地头猫,她不是它的主人,只不过它肚子饿或想睡觉时就会来找她。
根本是专吃霸王餐、还吃到耍大牌的自来猫。但龚维忻也没资格鄙视棉花就是了。
刚开始,棉花只敢躲远远的,在角落偷看他这个陌生的外来者。例如此刻,那半张猫脸正探出花盆,密探似地,一脸阴沉地盯着他。当龚维忻一站起来,这货跑得比被猫追的老鼠还快。
还地头猫哩,真逊。
白木屋后头架了瓜棚的花园里,种了一盆盆能作为药材的香草,所以称它花园也不为过。花园周遭围了一圈竹篱笆,竹篱笆外则是一片田和几棵果树。梁安琪很老实地告诉他,木瓜和林檎结的果很甜,橘子和石榴种不甜,她一直不知道为什么。
几只
自由自在地到处闲晃,竹篱笆只是为了不让
跑进花园里来啄食那些比较贵重的药草而搭盖的。
“那个码头做什么用的?”后院菜田旁,有一道通往河边的小门,小门外是一座长长的、小小的码头。龚维忻好奇很久了,这条小溪顶多能划个小竹筏,但是能划到哪去?要到对岸,走桥不是更快?
“那个?钓鱼和洗衣服用的啊,那不是码头,只是长得像码头。”不过,坐在“码头”上视野极好,旷野一览无遗,她其实比较常坐在那里发呆。
“你想去看看吗?那里风景很好哦,今天午餐就在那里吃吧?”
那天中午,他们就坐在“码头”吃午餐。盐巴饭团、腌梅子、鱼干和热
茶,龚维忻看到她赤着脚伸到溪水里,有点羡慕,可是他的脚伤还不能碰水。
从能够下
开始,他除了跟在她身后,问她在干嘛,或看着她做那些日常工作以外,最常做的事就是坐在庄园里各个地方发呆。
为什么以前的他没想过,不要求出人头地,不要求争一口气,只要找个小地方安安分分过日子就好?
但是,年少时的他,懂得怎么过平实的日子吗?他甚至不知道要怎么钓鱼,但是怎么钓肥羊倒是很拿手。他是在跟
沟一样的环境里出生和长大的,如果真有普通人愿意雇用黑街出身的孩子,他们用得着在刀口下混饭吃吗?
从来不知道世间也有人这样的生活着。但是,不是挣扎到遍体鳞伤,也许不会渴望这样的平淡。毕竟他到今天都还能鲜明地想起当年决心进铁笼子比赛时,有多么痛恨那些把他们理所当然踩在脚下的人们,也是想要翻身和报复的渴望,让他活到今天。
他常常疑惑而不甘地想着,为什么上天会让人出生在一个不得不
自己长出毒刺来自保的环境,然后再用际遇让这些毒刺被现实狠狠拔除,每拔一
就是一次血
不止和椎心的痛,那么到人生尽头时他们究竟还剩下些什么?
“你等着,我钓一尾大鱼,晚上烤鱼吃!”梁安琪说着,像个老练的钓手那般甩了甩鱼竿。
坐在“码头”上的他仰起头看着,这女人明明顶着一头
发,但也许是阳光刺得他眼花了,他竟然觉得她有点帅气,让他心生羡慕之情,本来还想取笑她太夸口,最后却是赧然地保持沉默。
她确实比他能干多了。
“这里的河水为什么这么干净?”这是香河的支流之一没错吧?在皇都,为了疏导河水,避免雨季时泛滥成灾,香河被辟出数条水道,其中一条就在黑街。他记忆里的河
腐臭污浊,不时漂浮着各种排
物和尸体,如果是人的尸体,没身分或查不出身分的,官府就当作意外,反正黑街什么没有,意外最多。
黑街里的河,脏污得仿佛连
动都有些凝滞,因此总是滋生蚊虫,一到夏天就爆发瘟疫,整条黑街都被封锁,当年曾经差点要了他的命。他活下来了,母亲没有。
“不知道耶。偶尔也会有奇怪的东西漂过来啦,不过和歌溪是真的很干净没错,有很多水黾,不够干净的水源它们是不会聚过来的。以前我傻傻的把那些水黾抓来玩,被我爹骂惨了,他说那虫子是专门吃蚊子幼虫的…你在这里都没发现蚊子对吧?要感谢它们啊!”
水黾,那是什么东西?他听都没听过。龚维忻还在纳闷着,身边的女人却开始大叫。
“哈哈哈…一定是条大鱼!好大的鱼!”她扯紧钓竿,脚下却绊到自己随手搁在地上用来盛食物的竹篮,但她坚决不肯放手,龚维忻只得双手抱住她的
,最后大鱼被钓出水面时,两人双双仰躺在地,他这伤员成了现成的
垫。梁安琪根本没来得及享受钓到大鱼的喜悦,几乎是立即弹跳而起。
“你没事吧?”本来都快康复了,要是被她
坏怎么办?她双手忙不迭地在他身上一阵摸索,从头脸摸到肌
结实的
口,又摸到腹肌垒垒分明的肚子,一寸也不放过,接着还要再往下探
龚维忻翻了翻白眼,抓住她的手,“娘子,这里可是大太阳底下,不太好。”他怀疑这女人故意吃他豆腐!
“呃”还会开玩笑,看样子没
坏。该称赞他果然骨骼
实,恢复力惊人,还是她又变瘦了,身轻如燕?
“等会儿先再帮你看一次。”毕竟他身上有多处内伤和挫伤,她很不放心。
意思是,等一下要
衣服让她再彻头彻尾摸一次他娘的,他干嘛脸红啊?龚维忻瞥向一旁在地上弹跳不止的鱼,眼角余光还瞥见一团银灰色
莺茸的影子正钻过篱笆底下的破
,悄悄匍匐而来。
“你的鱼。”某只猫躲在篱笆后双眼发亮!
梁安琪抓起鱼线,然后一手扶着他,“有没有哪里痛?要告诉我啊!”
“没事。”从小就习惯挨拳脚,被摔是家常便饭,那一瞬间他的体身本能地知道该怎么样才能尽量不受伤。
梁安琪扶着他,两人走回屋子,棉花不怕他了,
颠
颠地一路尾随。
“你想吃哪种口味?用鱼
和酱油炖煮的?撒点柑橘柠檬用烤的?”她都要忍不住滴口水了。
“能吃的我都不挑。”
“你吃过蒜瓣白酒蒸鱼吗?再切一点老姜和枸杞…”啊,她口水真的滴下来了,“晚上做给你吃。”
不知道为什么,他有点想笑,“好。”等伤好了,他也来学钓鱼吧!
“你也有份啦,别心急啊。”梁安琪低头对着那只贪吃猫说道。
龚维忻瞥了棉花一眼。突然有种,这只贪吃猫瓜分了梁安琪要做给他的晚餐的不爽快-感。
要如何改变龚维忻的容貌以避开皇都中
识他的人,还未有解决之法,但关于邻里间如何看待梁安琪家里多了个男人,某个大婶倒是替两人解决了这个问题。
方大婶是安平城里杂粮铺子的女儿,嫁给邻近的和歌村的村长,算起来也是个郷下地方的贵妇,最大的生活调剂就是到处串门子,散播欢乐散播爱。这代表方大婶只要知道一件独门消息,当天晚上全和歌村的人都会知道,到了隔天,连安平城里的人也会知道。
那是龚维忻醒来的第四天。一早,梁安琪到县城出诊,龚维忻送她到门口,虽然板着脸,不知为何她却感觉他好像被抛下了一般,身影寂寥,垂头丧气好没精神,害她看完诊也不像平常一样在城里多晃一下,买了小点心就赶紧回家。
她买了驴打滚,和龚维忻就坐在檐廊下,被满园子的香草盆栽包围着,一起吃点心,这时本来在下午才和她约好要出诊的方大婶就来了。
“我听说你早上去包家看完诊就回来了,因为我下午有事,就想提前过来给你看看。”方大婶提着几包白米、小米和高粱便自顾自进屋来,因为梁安琪说过想酿酒——
在别人家看诊时随口提起的,想不到方大婶连这也打听得到,趁着看诊时替她把材料一并提来,包打听果然不是
得虚名。
这下梁安琪更不好拒绝,幸好方大婶进到屋里时,本来待在檐廊下的龚维忻已经先一步回房,让她松了一口气。
梁安琪不知道他为何躲回房里,但是也偷偷庆幸自己不用想借口说服他躲起来,她心想也许龚维忻因为失忆了,对陌生人的防心比较重吧?
龚维忻自然不会在这时拆梁安琪的台,但他明白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明明把问题丢给她去烦恼就好,他只需要在一旁看戏,这才是他一开始撒谎整她的目的,不过或许是因为他真心想赖住她了,此刻他竟认真地思考起来
梁安琪一边帮方大婶推拿,一边听方大婶照惯例分享最近搜罗到的各门各户的小道消息,只要听方大婶聊个一盏茶时分,就约莫能把整个安平城与和歌村近
发生的大小事都一手掌握了!
只是方大婶每次讲到最后,都会提起一个数年来她从来没有放弃过,未来想必也会孜孜不倦地提到让梁安琪举手投降为止的话题——
“安琪啊,我上回跟你提的那人,你在包家见过了吧?印象如何啊?”
“呃…”早上在包家那么多人,她怎么知道方大婶是指哪个?
还有,方大婶果然神通广大,难道方大婶知道她要去包家看诊,竟然能神不知鬼不觉地让对方恰巧到包家作客?
“嗳,不是我要说你爹,要把一身医术传给你,也不见得不能让你成亲啊,当初我可是替你找过不少能入赘的,不会耽误你习医,你爹都不满意,你看到了现在,能挑的又更有限了。包家那个远亲还不错,是做茶叶生意的,最近收了生意回来想过清闲日子,虽然是死了
子要续弦,不过毕竟你实在老大不小啦,再拖下去我都不知道上哪去替你找对象…”
梁安琪陪着笑,心里想着,其实她就打算拖到方大婶找不到的那天呢!到时她耳
子就清静了,哈哈!
还有,难怪她今天到包家去,包家上上下下明明没一个有病的,却还是一群人围着她要看诊,原来是相亲来着?可男方是哪一位?她完全没印象啊!
“嗳,不然上上次,那个状元郎!我觉得那个条件是最好的,为了功名至今未能成家,本来有了功名后能找个条件更好的,但我看他很有心,还记着你爹的恩情,对你也有那个意思,你就答应下来别再拿乔了。”
她没有拿乔啊!为何没有意思却要被当成是拿乔?
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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