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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6章理宫
 望夷宫望柱下吐水的螭首,嘀嗒嘀嗒地淌着水。殿柱上明的色彩绘制着鸾凤起飞。殿内绘彩穹拱,降龙藻井,设有宝座、屏风及熏炉、香亭、鹤式烛台等。

 欣然只知道回到咸,政会宵旰图治,无暇他顾。没想到,她自己也忙得应接不暇。

 政把偌大的后宫摊给她,打理。

 晨曦微张,宫中的内侍和女官就到望夷宫点卯,一拨刚散去,就有各宫的夫人携侍婢,来谒见,寒暄。一时间望夷宫,美人缭绕,华妆綷縩。有带着厚礼真心奉承的;也有话里话外含酸带刺的,更多是言笑晏晏,心里是另一番思量和揣度的。望夷宫一隅之地,百态纷呈。

 欣然也不得不端着架势,客套也罢,谦虚也罢,敷衍也罢,场面上的事,总得应付周全,若贻人口实,那时丢得可不光是自己的颜面。

 在来送往中,忙活到了昃,正想着松口气,雪衣回禀说,“甘泉宫的女官前来谒见。”

 欣然有一时的为难,知道政和母亲之间一直因为嫪毐事件的余毒,两人之间关系有些疏冷,太后这时派女官来,不知是何意图,之前咸宫一直是太后主事,她一向强势而不含糊。这个时候,指使人来,会是寻衅吗?亦或是示威,欣然突然心里把不准。

 雪衣见状,悄声道:“夫人要是踌躇,是否请示一下大王,或者以找个理由推掉。”

 欣然沉一下,端起案上的亚鸟觚,轻酌一口,“来不及了,好歹太后是大王的母亲,哪能怠慢。雪衣,我亲自出!”

 欣然起身,对着屏风前的铜镜,理理妆,拖曳着长裙,跨过门槛,下了丹陛。宫殿外,空气中飘散着浓郁的金贵的香味。侍女们正要簇拥上,欣然挥手示意她们退下了,身边就带了雪衣,——太大的排场,难免不给人以势人的感觉。

 刚转过影壁,照面的竟然是一张熟悉的面容,——赫然是女官伊芙。她后面跟着四个宫女。伊芙女官戴芙蓉冠子,碧罗为之,通草苏朵子,浅黄藂罗衫、五花罗裙,披浅黄银泥云披。宫人们水碧曲裾袍服,黄罗髻,戴蝉冠子,五花朵子。

 一行五人,上下明丽的让人眼睛为之一亮。

 看到欣然,伊芙女官眼眸晶亮一闪,瞬间又恢复了从容,肃拜行礼,“参见夫人!”

 “伊芙女官,你我识,不必拘礼,里面请!”欣然笑地说。

 “谢夫人抬爱!”

 欣然和伊芙寒暄着踏入望夷宫,雪衣为伊芙铺席,欣然赐座。

 伊芙女官谢过,并不急于坐下,而是让宫女将手中所奉的锦盒呈上,恭谨地说:

 “夫人,太后让奴婢,代为传达她的问候,这是太后亲自挑的几件首饰。太后说,就是长辈的一点疼惜之情。”

 “欣然谢太后厚爱!”欣然肃拜致谢。

 甘泉宫的宫女排成一列,把精致的雕花漆盒,一一打开,分别是:东海明珠三枚、银凤镂花长簪,金累丝嵌红宝石双鸾点翠步摇,宝蓝吐翠孔雀吊钗,白玉嵌红珊瑚珠双结如意钗,玲珑点翠草头虫镶珠金簪等。

 伊芙女官说,“这些都是早年各国君太后,以及君王的宠妃敬献给太后的,希望夫人喜欢!”

 欣然示意让雪衣收下,请伊芙女官坐下,难免不是一番对太后的嘘寒问暖。

 一番家常,伊芙见天色已经黯淡,略微沉了一下,噙着笑说:“天色不早了,夫人也劳累了一天,伊芙就不再多打扰。”

 “有劳伊芙女官跑一趟。”

 “能来见夫人,那是奴婢的福分。太后,她老人家,也想见见夫人,一起说个话。”

 “欣然惭愧,按说欣然早该去拜谒太后。”欣然说这话时,心里满是尴尬,按照礼节,她应该主动去拜谒太后,可是她虽然得到秦王宠爱,主中宫至尊,可政还没有昭告天下正式册封她为后,连正式的婚娶六礼,都没有遵行,她揣摩不透政的用意。

 自从那次在雍城见过赵太后,政再没有提起让她谒见太后的事。这些礼节上的事,她也不好妄断,一旦越份,无疑会让自己陷入进退维艰的尴尬。而且她相信政,凡事都有自己的思虑,他是一个喜欢开辟新制度,不尊常理的君主。这事怎么都得跟他商量一下,再做决定,方才妥当,“伊芙女官,我一直感念你曾帮助过我,我也不说什么大面上的话,容我跟大王会个面,再给你答复。太后跟前,你斟酌回话,可否?”

 “伊芙让夫人为难了!”

 “哪的话?大王他······”欣然言又止,总不能数落政不尽孝道吧,可是他和太后之间的疙瘩,旁人毕竟不好置喙,也许需要时间来消磨他们之间的隔阂。

 “夫人,伊芙晓得!”伊芙笑笑,有些东西只可意会不可言传,心里有个掂量就行了,“那伊芙告辞!夫人留步!”

 欣然还想携着她的手,送出殿外,伊芙急忙躬身辞谢:“夫人出已经给伊芙莫大的荣幸,再劳烦夫人相送,岂不折煞伊芙。”

 既然伊芙这么说,欣然也就不好坚持,招呼雪衣带着几名宫女将伊芙一行送到了望夷宫门阙外。

 欣然回到席位上坐下,支起手指黛眉,心里一番思量。

 她想,赵太后派伊芙女官亲自来一趟,又是送礼又是寒暄,肯定不仅仅是让她去见见她,聊聊家常,这么简单,她肯定有事找她,可究竟会是什么事呢?

 该是用膳时间,或许可以找政敲敲边鼓,探探他是什么想法。

 “夫人,你倦了?”雪衣送完伊芙回到寝殿,见欣然拄着手,蹙眉,沉思,出言询问道。

 “倒也不是。”本想说太后的邀请,有些棘手,又觉得在侍女面前不能轻易吐想法,示意侍女倒盏茶,抿了一口,舒缓情绪,吩咐:“雪衣,着内小臣去前朝打听一下,陛下忙完政务没有。”

 雪衣应诺出去,吩咐完折回,对旁边侍立的宫女说,“你们把这些礼物收起来吧!”

 侍女正要动手,欣然出言阻止道,“就搁在那放着吧!”

 雪衣不解,但还是遵照执行了。

 “夫人,你忙了一天,奴婢让大官令给您传膳吧!”

 “不忙,雪衣,今早内侍和女官呈送上来一些奏简,趁这会子,我翻翻。”

 雪衣把一大摞竹简,抱了到了欣然的大案前,雪衣将整个寝宫的长信灯都点着,烛火兰膏,室内馨香一片。

 欣然打开竹简,有关于宫中人事安排的决议,大部分都是关于宫中衣食住行以及各种典礼的的往来开销,事情琐碎而繁杂,好在她在商号从事经营多年,这些账目,倒是没怎么难倒她。

 她很快的翻了一下,将王宫中的大小诸事,心中有了个大体轮廓。

 她重点关注起,各宫的人员分布,她很好奇像王者的后宫,都妃嫔如云,按说王宫的前朝旧妃应该充斥内宫,可是内宫中居住的前朝旧妃,似乎寥寥无几。欣然很是纳闷。

 直到翻到最后,欣然才看到怵目惊心的记载:秦惠王薨,后宫殉死者,七十八人;昭襄王薨,后宫殉死者,一百二十七人,······

 殉葬,这是遗传千年的陋俗。墨子说:“天子杀殉,多者数百,寡者数十;将军大夫杀殉,多者数十,寡者数人。”

 即便,殉葬是这个时代还无法抛却的风俗,但是欣然看了心里还是膈应得慌,把竹简一卷,扔到一边,支起手肘,眯眼试图平复心中涌起的躁动。

 脩地,传来掌内外通令的内竖的呼声。

 “陛下驾到!”呼声刚落,政虎步威威地进殿。

 欣然赶紧起身,领着宫女跪

 政上前扶起,“怎么样?今天有没有把你累着?”

 “君军国大事连篇累牍,都不辞辛苦,欣然就应对这么点事,那就会累着。”

 “嗯!”政伸手揽过欣然,见大案上。摞着竹简,“你在看竹简,个时间,选个得力的詹事、将行辅助你管理宫内外的事①。”

 “倒也不急!”

 “君差一点忘了,你可是商号总掌事,经手的账目,不在寥寥。寡人寝宫里的这点事,估计对你来说,大材小用了!”政噙笑道。

 “君拿欣然逗闷呢?君的后宫少说也有几千号人,一应琐事,虽比不得君的军国大事,但也庞杂细碎死。”

 “那是。要不这样,你把琐碎的事就交给赵高他去打理,你就帮寡人管管后宫的账。现在前方连年作战,后宫的开支却节节飙升,寡人实在没有余力,一一照应到宫里针头线脑,芝麻绿豆的事。”

 “交给我,君只管放心。”

 “别累着,你还有更重要的事呢?”政体贴地温言。

 “什么?”

 “为寡人绵延子嗣呀!”政附耳低语道。

 欣然羞赧,急忙转移话题道:

 “君还没用膳吧?欣然着大官令②传膳!”

 “嗯!”政点头,正要往席子上坐,见大案上摆着几个锦盒,“这是?”

 “是太后派人送来。”欣然觑眼,谨慎地说。

 “说什么了吗?”政沉了一下,轻声问道。

 “太后想见见我!”欣然如实说道。

 听到欣然的话,政一下子默然,欣然不好急着追问,只是顺势拎起案几上的象首兽面纹觥,斟了一尊酒,奉给政,政接过酒尊,手摇晃了几下,他的目光一直盯着酒尊中猩红的琼浆,半晌,才一饮而尽。欣然从政手里接过酒尊,政发话了,“那你去一下吧。”

 “君不跟欣然一起过去吗?”

 “寡人太忙!”政婉言推却道。

 作者有话要说:①现存文献的秦朝皇后宫有詹事、将行,总管宫内外的事,此外还有主管车马舆服的中太仆,主管中宫卫尉。

 ②秦朝掌管御厨的长官。

 准备开新文,收集资料耗费很多时间。

 尽量更,实在来不及就隔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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