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小巷深处的埋伏
晚霞似锦。
姚琴因为公司有事,就先走了一步,萧云让马锦绣带着两个女孩去吃饭,自己则继续溜达。
黄昏的古城别有一番风味,不像中午时分那么生机
,有着一种淡淡的挥之不去的愁绪。
此刻,也许只有唐朝诗人宋之问的“纵情犹未已,回马
黄昏”这句诗最能表达萧云的情感。
与宁州古城极为相似的山西平遥古城和云南丽江古城均在1998年被列入《世界遗产名录》,一砖一瓦一草一木一桥一河都被完整保存了下来,惠及千秋万代。如果宁州古城因为某个领导的意志而遭到毁灭
打击,恐怕没有几个宁州人能够做到扪心无愧吧?前人留下来的文化瑰宝,不是晨钟暮鼓,而是一种精神层面上的传承,不能视若无物。
萧云有时候是一个足智多谋的鬼才,有时候却是一个蚍蜉撼树的蠢材。
在文物保护制度付之阙如、经济发展方兴未艾的情况下,如果单靠地方zhèng fǔ进行名胜古迹的保护,无异于眼睁睁看着古城毁于一旦,萧云是绝不会无动于衷而坐以待毙的,所以他想出了一套胆大妄为的方案,目前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了。虽然这套方案的手段并不光彩,甚至有些下三滥,可即便前功尽弃了,也不会让自己的良心备受谴责。
《聊斋?考城隍》:有心为善,虽善不赏;无心为恶,虽恶不罚。
他慢悠悠走着,一边欣赏美景,一边掏出机手给苏楠挂了一个电话,叮嘱她晚上要在家吃饭云云。
收线之后,他轻车
路般穿过几条窄巷,走到了熙熙攘攘的旧墟街,准备买些菜回去,亲自下厨。
人多得比肩接踵。
傍晚时分,不少附近的居民都会出来逛逛,卖菜的瞧准时机卖力叫喊,吆喝声此起彼伏。
旧墟街不愧为小商品集散地,啥东西都包罗万有,今天就多了许多鸟商,提着鸟笼斤斤计较。
萧云好奇,凑过去瞧了瞧,发现还真有不少好货
,连鸣声圆润嘹亮的黑枕黄鹂也位列其中。
“老板,要不要买只回去玩玩?百分百野生,在东北大兴安岭抓的。”一个理着平头小青年笑道。
“多少钱?”萧云并无心想买,只是顺口这么一问。
“五百,看你有眼缘,就收你一半好了。”那个平头小青年很好说话。
“二百五?太贵,还是留着你自己玩吧。”萧云不为所动,转身继续往前走去。
“穷鬼。”平头小青年朝着他的背影啐了一口,转脸就笑口
人,问着下一个有兴趣的人。
鸟声啁啾。
大半条街都被鸟商所占据,笼中鸟不知是饿了还是烦了,乐此不彼地叫唤,低昂有致。
萧云像个局外人,穿梭于黑
一片凑热闹的人群中,闻着鸟声哼着小调,显得优哉游哉。
可正走着,他却忽然呆住了。
因为他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背影,一个完全出乎他意料之外的背影。
这个背影宽广,仁厚,精明,勇敢,陪他度过了初来宁州时的整个春天。
老冯!
广记茶餐厅的前老板,老冯!
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啊,萧云激动不已,立即加快了前进的步伐,可没想到老冯也陡然间走快。
两人就这样一前一后,在拥挤的人群中始终保持着30米左右的距离相互追逐,萧云眉头皱起。
走了三分钟,走在前面的老冯突然右拐,进了临街的公共厕所,萧云觉得不对劲,停了下来。
事出反常必有妖。
今晚的旧墟街本来人山人海就有点奇哉怪也,还凭空生出了那么卖鸟的,就更加扑朔
离了。
历来
感如狼的萧云很快察觉到异样,在前面大街的左手边,几个卖鸟商的后头站着一个人。
有一个相貌堂堂气宇轩昂的中年人正微笑地站在那里,眼睛静静凝视着萧云,像皇帝身边的贴身侍卫盯着正走进皇宫宝殿的不速之客一样谨慎,衣着光鲜,质料手工剪裁都非常好,颜色配合得也让人觉得很舒服,手里头提着一个价值不菲的鸟笼,里面养着一只羽
华美的画眉,眉长而清,无杂
,不断线,在笼内跳跃端庄,不甚畏人,似乎并不知道主人在这里站了一个下午到底为什么,小眼睛好奇四处张望。
可萧云还没来得及与这个中年人多作眼神交流,公共厕所里就跌跌撞撞走出来一个人。
大风衣,鸭舌帽,黑墨镜,白口罩,在酷暑大热天时,会将自己包的如此严严实实,实在疯狂。
这个人一出来就撞翻了几个鸟笼,惹来一阵臭骂,跑出街中心,迷茫停了几秒,往与萧云相反的方向跑去,撞到了一个挑着卖剩青菜回家的农村大娘,却理也不理,又往前跑,大娘跺着脚卖街,将那个人的祖宗十八代问候了个遍,吸引了无数注意力。那个人也许觉察到了众人的关注,跑得更加急促。嘭!众人还没听完大娘骂街,那人又与一个乞丐撞了个满怀,乞丐钵里的钱洒了一地,有些财
心窍的主丧尽天良,连乞丐的钱也捡去,乞丐不乐意了,抱着那个始作俑者的腿不撒手,带着哭声高喊“抓贼”那个疯狂的人也不知受了什么刺
,竟然在众目睽睽之下挥起拳头,把乞丐揍得鼻青脸肿,又继续自己的逃亡之路,自始至终没有人敢出来阻止。
萧云当然认出了那个人,他是经过乔装打扮的老冯,他究竟遇到了什么事?又为什么回宁州?
这些问题困扰着他。
他直接忽略掉那个提着画眉行迹诡谲的中年男子,快步走了上去,首先询问一下挣扎着站起来要继续穷追不舍的乞丐,这几拳暴风骤雨下去,嘴角
血了,眼角都淤青了。那乞丐告诉他没事,却很感激他的
身而出,像抓住一
救命稻草,要他务必抓住那个目中无人的家伙,扭送到派出所,看着自己今天辛苦乞讨来的钱被路人甲乙丙丁瓜分完毕,不
悲从中来。
萧云让他在旁边歇会儿,然后立即飞奔前行,视线紧紧锁定慌不择路的老冯。
七十米。
六十米。
…
十米。
萧云一步步接近目标。
而直到此时,他才赫然发现自己早已离开了喧闹的旧墟街,来到了一条荒无人烟的小巷。
一直显得狗急跳墙的老冯倏然刹车,停了下来,背对着萧云,一动不动,仿佛被石化了一般。
“老冯,回到宁州与不跟老朋友打声招呼,太不够意思了吧?”萧云微笑道,眼睛来回扫描两边。
沉默。
“这趟回来多久?”萧云像摸着石头过河一样,一步步迈过去,手里却不知啥时多了一颗小石子。
还是沉默。
整条小巷鸦雀无声,就连空气都是凝固的,像极了暴风雨来临前的宁静。卖鸟边离了有妖风萧云的情感。
残
如血,斜铺在萧云的脸上,多了几分凝重之意,他警惕如猎狗,愈接近,心跳却愈趋于平静。
终于,他走到了老冯身边,小心翼翼将他的肩膀扳过来,一瞧,心里暗叫不妙,上当了!
这张脸陌生得很,充满了恐惧与绝望,泪水鼻涕横飞,战战兢兢求饶道:“别杀我,别杀我!”
根本不是老冯!
猝然,从萧云右手边的屋顶上急速飞来一个鸟笼,划破宁静,啪,他手里的小石子几乎同时飞出。
经过惨烈的火星撞地球之后,鸟笼贯穿了一个大
,颓然落地,笼里的一只黑枕黄鹂断了气。
“杀死了我的鸟,你得赔我,这个数。”刚才那个平头小青年坐在屋顶上,比划了个250的手势。
“你下来,我就给你。”萧云恢复如常,抬头,微微一笑。
“我这人喜欢站在高处要钱,你丢上来吧。”平头小青年做了个明智的决定。
“好。”萧云想都没想就答应了下来,正准备往兜里掏钱,却听到那个平头小青年反悔了。
“不行不行,万一你在钱里夹了一颗小石子扔上来,我小命不就呜呼哀哉了?”平头小青年说道。
“那你想怎么样?”萧云微笑望着他。
谁知平头小青年
出一个比他更为明媚的笑容,指了指他身后,轻声道:“你可以给他。”
萧云脸色剧变,全凭感觉猫了一下
,咻,恰好躲过了身后一柄清风剑的偷袭,脚尖一遁地,整个人像蝴蝶一样在地面上滑翔起来,足足退后了五米,定睛看去,这时候才看清偷袭的那个人原来就是提着画眉鸟的那个中年人!手里头的画眉显然不知道刚才发生过怎么样心惊动魄的事,还在吱吱喳喳地跳个不停。
中年人放下剑尖,威风凛凛一笑,轻声道:“不错,反应
快的,适合我们仨个玩。”
“哪仨?”萧云诧异道,小巷里头是有三个敌人,但是那个乔装成老冯的一看便知道不是练家子。
“年轻人,有时候不要问太多问题,那只会令你分散注意力的。”中年人向笼中画眉吹了吹口哨。
而这也是萧云在此刻听到的最后一句话,因为他的后颈被人轻轻砌了一下,眼前一黑,昏倒在地。
那个被打得鼻青脸肿的乞丐不知什么时候出现的,正对着昏
不醒的萧云微微笑着,很慈祥。
――――――
月牙如钩。
等萧云苏醒过来时,还是觉得头部很晕,很重,眼睛只能勉强睁开一条
,细细打量着四周。
这是一间上等的书房,顶级的紫檀木大书桌、太师椅,为数不少的线装书,古朴的文房四宝。
轩窗边,站着一个打扮青春靓丽、扎着长长马尾辫的小女孩,撑死了也就十六岁的样子,在赏月。
萧云刚想动一身下子,却发现自己在空中悬浮着,这当然不是什么魔术,只是被人用绳子吊起来。
正端着酒杯赏月的小女孩听见动静,回过头来,梨涡浅笑,轻声道:“你终于醒了?”
“这是哪里?”萧云艰难问道,不仅口齿有些不清,连视力也没完全恢复过来,看不清女孩模样。
“我的家呀。”小女孩爽快回答道。
“你的家又是在哪里?”萧云甩甩脑袋,企求可以清醒一些,却收效甚微。
“杭州。”小女孩抿了一小口酒,竹叶青,陈年酿制,她好不容易从管家那里讨来的。
“为什么要抓我?你认识我?”萧云问着,脑子在高速旋转,回忆着自己跟杭州谁有过节。
“废话,不认识你,我怎么会设下这么一个圈套抓你,我傻啊?”小女孩觉得他这问题有点多余。
你真
傻的,萧云心里想着,嘴上却卖起口乖:“女美,请了三个高手抓我,咱没那么大仇口吧?”
“谁说没有,简直就是深仇大恨,我说过,得罪我谢小狐的,十倍还之。”小女孩咬着牙说道。
谢小狐?这名字很陌生,跟自己有过
集吗?萧云暗忖着,视线也比刚才清晰了不少,定睛看去。
这会儿彻底明了了,不仅是模样,就连那天晚上设局让她被
警逮个正着的事也一清二楚。
冤家路窄啊,萧云唯有苦笑,甚至比刚才发现自己被猪一样捆着吊在半空中还要苦。
“你没忘记就好,免得我杀了你,你也不知道为啥死的。”谢小狐又转向了窗外,望着新月。
萧云笑得更苦了,像吃了一斤黄莲之后,又咽了八杯海水,没想到这一个小擦摩就惹来杀身之祸。
哪说理去?
既然这样,就豁出去了,不能在临死前还这么窝囊,他晃晃绳子,轻声道:“喂,你今晚有心事?”
谢小狐的躯娇明显震了一下,回过头来,却是满脸笑容,轻声道:“抓住你,姑
心情好着呢。”
“不用强忍着,有什么不开心的事,说出来,让我开心一下。”萧云厚颜无
地揶揄道。
“放
,我心情好着呢!”谢小狐被气得张牙舞爪。
“是不是失恋了?”萧云好像
听不懂她的话,继续发挥着超常的想象力。
谢小狐恶狠狠瞪着他,仿似一只被惹
的母狼盯着一只不知好歹的小鹿,
口大幅度地起伏呼吸。
“应该是被男方飞了吧,别难过,这是他不懂欣赏,你的丑,其实和你脸没有关系。”萧云认真道。
谢小狐忽然恶笑起来,眼中放着刺人的光,脸色已变得雪白,拔出刀,高喊道:“我杀了你!”
萧云闭上双眼,耐心等着白刀子进红刀子出,可最终却没能如愿以偿。
千钧一发的一刻,一把悦耳动听的男声在门口处响起:“小狐,胡闹够了,把刀给我放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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