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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四章 装睡的人
 笃笃笃。

 萧云敲了敲门。

 不一会儿,兰姨就打开了门,萧云看到她那一刹那,很诧异,兰姨却只是笑笑,然后离开了。

 “进来。”耿青瓷清脆利落的声音从屋里头传出来,相当悦耳。

 此时,蔡琴的歌声已经停止,屋里一片安静。

 萧云回头看了眼兰姨匆匆离去的背影,就再也没想其他,整理了一下衣服,迈步就走了进去。

 这是萧云头一次进耿青瓷的房间,发现里面相当现代化,所用家电一应俱全,看不出半点的华国风,装修全是欧式的,窗帘、壁纸、吊灯、壁橱、油画、沙发,等等等等,雕细琢,奢华气派,可以说这个厢房徒有一个青砖黑瓦的满清帝国外壳,内里却已经是简约浪漫的八国联军风格了,让人会不自觉地联想起二十几年前‮夜一‬之间红遍大江南北的一首歌:《我的中国心》,不过在这里要改一改,变成《我的西洋心》。

 “萧公子,稀客啊。”耿青瓷翘着二郎腿坐在沙发上,女王范儿十足,似笑非笑地盯着萧云。

 “阿姨您太见外了,叫我小七就好。”萧云收回四处游走的视线,以一个晚辈的口吻恭敬道。

 “坐吧。”耿青瓷指指对面的沙发,探出身,端起一杯咖啡,问道“为什么叫这个名字?”

 “因为我是7月7生的,我妈妈就给我起了这么一个小名。”萧云坐下后,微笑解释道。

 “噢,原来如此,7月7,七七事变,嗯,有意思。”耿青瓷喃喃道,浅浅抿了一口咖啡。

 萧云摸摸鼻子。

 “咖啡,喝吗?”耿青瓷扬了扬手中的杯子。

 “可以。”萧云轻声道。

 耿青瓷从茶托里取出一个新杯,用开水烫了一圈之后,才把咖啡到了进去,并加了一勺糖。

 “这儿的装修真大气,设计的人非常有眼光。”萧云搅动着咖啡,随意找了个话题,赞叹道。

 “算你懂行。”耿青瓷笑得很欣慰,因为这屋子正是她手笔,听到别人这样赞,怎能不开心?

 萧云摸着下巴,嘴角的弧度有些阴险,知道自己拍对马了,借势道:“我能问个问题吗?”

 “问吧。”耿青瓷虽然对这个年轻人没有多少好感,但刚才这一下奉承,她还是要赏个脸的。

 “是不是你们女人都只适合在家相夫教子,而不能经历商海沉浮的?”萧云放下杯子,问道。

 “说这话的,肯定是你们男人。”耿青瓷淡淡道。

 “这应该是大部人的观点吧,你不是这样认为的吗?”萧云挑挑眉头道。

 “大部分人的观点就是金科玉律吗?真正的金科玉律,就是世上并无金科玉律。”耿青瓷也放下了杯子,语气虽清淡,但也透着刀锋,缓缓道“有研究者认为,女在知识背景和智力因素上与男并无差异,而其在沟通能力和亲和力上却有着无以伦比的天然优势。现在是信息时代,女管理者往往更易于被团队成员所认同,更适合营造企业的凝聚力和发挥员工的积极,不能经历商海沉浮?陈词旧调。”

 萧云倒没因为被她劈头盖脸一番话就无语凝噎,反而笑嘻嘻道:“言之有理,言之有理。”

 耿青瓷抬起眼皮,对他这番娇柔做作的吹捧有些不屑,轻声道:“有话直说吧,别绕圈子了。”

 “没什么事,就唠唠家常,来你家这么长时间了,多有打扰,怪不好意思的。”萧云正经道。

 耿青瓷鄙夷望了眼这个言不由衷的伪君子,玩着指甲,淡淡道:“不碍事,多双筷子而已。”

 “这咖啡好喝的,什么牌子?”萧云喝了一口,貌似很感兴趣地问道,没留意到她的表情。

 耿青瓷再一次抬头瞥了他一眼,这一次的眼神除了鄙夷外,还带着几分厌恶,沉默了一阵子,忽然开口道:“萧云,24岁以前的资料不详,去年三月从s省来到宁州,在茶餐厅送过外卖,在建筑工地运过水泥,在酒吧做过侍应生;去年五月,在刘三的‮家百‬会馆命案之后,突然辞去所有工作;消失了近一个月,六月开始创办江山实业,现在资产已经过亿;七月加入公子,成为五处的头目,但仅仅四个月之后,成为了这个能与黑龙团比肩而立的社团组织的dú cái者;八月忽然被公开是黄四爷的干外孙,开始结政坛上的朋友,在j省省zhèng fǔ、宁州市zhèng fǔ有很多称兄道弟的领导;九月,成为宁州大学经济管理学的讲师,所教授的课程堂堂爆满,堪称宁大一个传奇;同月,娶银狐的女儿林紫竹,全面接手昔日的黑_道巨擘银狐堂,很快并了青蛇会,再加上公子大公子的黄袍加身,成为了江南乃至东南沿海一带的地下皇帝,一手遮天。萧公子,我说的,没错吧?”

 毫无秘密可言的萧云无奈一笑,没想到自己早就被这个女人查了个底朝天,连内都不剩了。

 伟人说,不打无准备之仗。

 显然,在这场锋中,做足了功课的耿青瓷占了上风,嘴角现出了得意的笑容,虽然很淡,但还是可以清晰看得出来,柔手轻拍着‮腿大‬,乘胜追击道:“小七,你现在是有家室的人了,而且又是地下王者、又是企业老总、又是大学老师,总该注意点,葬花呢,她也很快要成为别人的新娘了,你还是跟她保持一段距离比较好,别到时候招惹出什么事非,你下不了台,不光是家庭不和,还有可能身败名裂。我这人说话比较直,你别见怪。哦,对了,我听说最近

 省那个名会的私人会所出了不少事,据说还有偷拍录像,这不好,敞开门做生意,最讲究的就是一个诚字,这会所这样做,太离谱了。我依稀记得有人跟我讲过,这名会的背后是公子在控制吧?”

 “是有这样的传闻,不过,我也是来了

 省之后才听说的。”萧云摸着鼻子道。

 “哦?这么说不关你们公子的事儿?外面可是风言风语漫天飞啊。”耿青瓷故作关心道。

 “我也是吃了个哑巴亏,无处说委屈。”萧云苦笑道。

 “还是注意点好,毕竟

 省是皇城下,负面太多了,会惹祸上身的。”耿青瓷平静道。

 萧云第一次用审视的目光去打量这个几乎是足不出户的恋家女人,发现她比想象中要藏得深。

 耿青瓷见他这样直勾勾打量着自己,有些不悦,咳嗽了一声,侧过‮子身‬,避开他的人目光。

 萧云似乎也意识到了自己的无礼,收敛了一下眼神,低头自嘲一笑,微微摇了‮头摇‬。

 本来自己是想一上来就占据主动权的,可没料到几番锋下来,自己完全陷入了被动挨打。

 杯具啊。

 “耿阿姨,我想跟你说几句掏心窝的话。”萧云一修长手指正在杯子的边沿不停画着圈。

 “说吧。”耿青瓷点头,这个年轻人还真是一个弹簧人,无论怎样打,他都可以恢复原形。

 “你刚才跟我说的那番逆耳忠言,我牢记在心,一定会注意自己的言行举止,不做出格的事儿。不过话说回来,葬花的的确确是一个无可挑剔的完‮女美‬人。坦白说,我不知道在一个长辈面前说这个话题算不算没礼貌,但我所欣赏的女人,一定是有弹,有灵的女人。所谓弹,是指性格的张力。我认为,有弹的女人,性格柔韧,伸缩自如。她善于妥协,却也善于在妥协中巧妙地坚持。她不固执己见,但在不固执中自有一种主见。弹的反面是僵硬或软弱。和僵硬的女人相处,累。和软弱的女人相处,也累。而葬花恰恰是一个有弹的女人。”萧云开诚布公道。

 耿青瓷听了,骤然皱起了眉头,他这番话很明显是告诉自己,他非常欣赏自己的女儿。

 这就不用再画骡马画出墙了吧?摆明了就是说他不会屈服,与纳兰葬花老死不相往来。

 耿青瓷神情微变,刚想抛出她所掌握的更多关于公子不利的信息,却被萧云硬生生打断了。

 “耿阿姨,对不起,我还没说完。”萧云双手合十做了一个抱歉的动作,接着继续滔滔不绝“我这个人,怎么说呢,虽然有时候很混蛋,干事情总爱从利益角度出发,给点蝇头小利就乐得跟什么似的,但我也有损人不利己的时候,譬如在宁州,我就为了保下古城_区,得罪了庞月明和南宫青城,譬如在苏家,我就为了帮苏子夜,得罪了苏孤飞和苏黄历两父子,在谢家的时候,为了帮小狐,就得罪了谢鸳鸯和邵灵台,譬如在东北,我就为了帮向午,得罪了向晚和曾穷。我也不知道我这是仗义啊,还是愚蠢,反正朋友一大堆,仇人也一大堆。小时候,我以为自己长大后可以拯救整个世界,等长大后,才发现整个世界都拯救不了我,现实有时候就是这样残酷啊。不过,俗话说虱多不,债多不愁,我也不在乎为了帮葬花逃离炼狱,得罪一些人。”

 耿青瓷神情倏地肃然,这是赤_的反相讥!

 不过,还没等她缓过神来,萧云又开始往下讲了:“我不知道你得到消息了没有,就刚才,小虎和小狐俩小孩去跟老爷子坦白了,其实他们就是名会的幕后大老板,我是昨晚才知道这个事情的,当时也非常震惊,这俩小孩也忒有本事了,竟然拉了一堆京城大少入股,经营起了一家雷打不动的**。不过,在震惊的同时,我也觉得很蹊跷,但是我一直找不出这蹊跷点在哪,幸好,昨晚我坐在鸟巢的跑道上吹了‮夜一‬的冷风,终于想通了。这个点,就是你,耿阿姨。从我在纳兰家短短十来天的观察来看,毫无疑问,你在这里拥有着很大的话语权,掌握着纳兰家族的很多动态,纳兰老爷子有时候也不得不听你的。以你睥睨一切的性格来看,小狐跟小虎闹了这么大一个动静,你没理由不知道,除非…是你故意纵容的。当然,这只是我的一个推论,直到昨晚我拿到了几张照片,呵呵,你放心,绝不是陈冠希的那些照片,只是你跟名会的二把手麦城墙的接触照,还有一些录音,清晰度很高喔。我不知道纳兰老爷子对这些照片和录音感不感兴趣,所以我还没来得及拿给他,就想先来这跟你通通气。”

 语不惊人死不休!

 耿青瓷震惊了,脸色也迅速泛白,刚才她还趾高气扬的,现在却手无缚之力了。

 其实,纳兰小虎和谢小狐能顺利入住名会,她在幕后的运作才是关键,要不然那两个小孩即便是绝世经商天才,也折腾不了多大花出来。她原以为这事是神不知鬼不觉的,但没想到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萧云既然能拍到照片,证明他在麦城墙身边已经安排了钉子,这个麦城墙大意啊!

 此刻,她心里无比怨恨,不过她也没有这么傻,仅凭他这几句话,挖了坑,自己就往里跳,她是一个高智商的女人,当年能够叱吒商海,自然不是泛泛之辈,所以她没有当场表态,而是借口自己想上个厕所,匆匆离开了客厅。眼前这个局面,是她事前根本没有料到的,必须先冷静下来再想对策。

 “老麦,是我。”耿青瓷锁上厕所门之后,用‮机手‬拨通了麦城墙的电话。

 “啊,主子,怎么这个点给我电话?”麦城墙很讶异,因为她一般只在晚上联系他。

 “别废话,我问你,我跟你接头的地点,你有没有跟谁提起过?”耿青瓷的声音很冷。

 “没有啊,我们每次接头的地点都会随机变换三次,没人会知道。”麦城墙赶紧解释道。

 “你确定?”耿青瓷眉头一挑。

 “确定!”麦城墙斩钉截铁道,这个规矩还是她定下来的,怎么反而怀疑起他来了?

 “嗯。”耿青瓷淡淡应了一声,她本来就觉得萧云可能是故弄玄虚的,现在更加笃信了。

 “主子,不是出什么事了吧?”麦城墙冷汗都下来了,昨晚他已经向她汇报了名会的情况。

 “没事,虚惊一场而已,你继续做好自己的事情吧。”耿青瓷的声音逐渐平和了下来。

 “好。”麦城墙也出了一口气。

 “哦,对了,萧云可能在你身边安排了一枚钉子,你注意点。”耿青瓷提醒道。

 “晓得了。”麦城墙轻微一颤,两只眼睛随即一眯,渗出阴冷的光芒。

 耿青瓷挂了电话之后,心气定了很多,洗了个脸,自信的笑容又重新回来了。

 她是一个极其谨慎的人,肯定不会出马脚的,那个年轻人不过是在扰自己的心志而已。

 手法稚

 耿青瓷不屑一笑,然后脯,走了出去。

 萧云正翘着二郎腿在那喝咖啡,一见耿青瓷回来了,笑嘻嘻道:“不知耿阿姨考虑得怎样了?”

 “我从来不认识什么麦城墙,你说的什么照片录音,根本就是无稽之谈。”耿青瓷全盘否认。

 “哦?”萧云一怔,没想到这个女人只离开了片刻,心气神就胎换骨了,不简单啊。

 “小七,你是客,我是主,有时候别太得意忘形,说你是胖子你还上了。”耿青瓷淡淡道。

 “嗯,你说得对,我是不该得意忘形的,照片我确实没有,不过,录音…”萧云不说话了。

 耿青瓷见他说还休,‮子身‬不微微一惊,难道他真的有录音?不可能的,一定是虚张声势。

 萧云也不作过多的论述了,掏出‮机手‬,按下播放键,随即,‮机手‬里传出了一段清晰的对话:

 “老麦,是我。”

 “啊,主子,怎么这个点给我电话?”

 “别废话,我问你,我跟你接头的地点,你有没有跟谁提起过?”

 “…”这就是皇甫轻眉所说的:一个装睡的人,你是永远也唤不醒他的,除非他自己愿意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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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末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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