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回 徐辉祖请留三子 袁忠彻密相
话说周王、齐王、湘王、岷王、代王,不上一年,尽皆废削。报到燕国,燕王大怒道:“允炆小子,如此听信奷臣,杀戮诸王,如同草芥。今我若不发兵制人,后将渐次及我矣!”遂
举兵。道衍忙止住道:“举兵自有时,此时若动,徒费刀兵,未能成事。”燕王道:“若不举兵,目今太祖小祥,例当⼊祭。寡人不往,朝廷必疑;寡人若往,朝廷奷臣甚多,又恐不测,却将奈何?”道衍道:“殿下不可往,宜遣世子代之。”燕王道:“遣世子代往固妙,倘留拘世子为质,又将奈何?”道衍道:“臣已算定,彼君臣不知大计。我以礼往,彼留之,畏我有辞,必不敢留。”燕王道:“既不敢留,单遣世子⾼炽一人,莫若并遣次子⾼煦、三子⾼燧同往之,更为有礼,愈也使朝廷不疑。”道衍道:“殿下之言是也。”燕王遂遣三子,备了祭礼同往。
到了京师,朝见过,齐泰密奏道:“燕王不自来,却遣三子来,当留拘他。留拘三子,亦与留拘燕王无异。乞陛下降诏留拘之,以系燕王之心。”⻩子澄道:“不可,不可!前⽇废削五王,皆五王自作之孽,非朝廷无故加罪。今燕王遣三子来行祭礼,是尊朝廷,无罪也;无罪而留拘之,则燕王之举兵有辞矣。莫若遣还,以示无知。”建文帝道:“留拘非礼,子澄
之言是也。”
原来燕王之妃,即魏国公徐辉祖、都督徐增寿之妹,燕王三子,即辉祖之甥。三子到京,就住在⺟舅徐辉祖府中。辉祖见次甥⾼煦,勇悍无赖,因暗暗⼊朝密奏道:“燕王久蓄异志,今遣三子来,实天夺其魂。陛下留而剪除之,一武士力耳;若纵归回,必贻后患。”建文帝道:“留之固可除患,但恐无名。”徐辉祖又奏道:“臣观三子中,次子⾼煦,骑
绝伦,勇且而悍,异⽇不独叛君,抑且叛⽗,陛下留拘无名,乞且遣世子并⾼燧还国,单留⾼煦,亦可剪燕王之一臂。”建文帝踌躇不决,命辉祖退出。召徐增寿问之,不期增寿与燕王相好,力保其无他。建文遂不听辉祖之言。俟太祖小祥,行毕祭礼,竟有旨着三子还国。辉祖闻旨,忙忙⼊朝,犹
劝帝留拘。不期又被增寿得知消息,忙通知⾼煦。⾼煦大惊,此时旨意已下,遂不顾世子与⾼燧,悄悄走⼊厩中,窃辉祖一匹良马,假说⼊朝,竟驰马出城而去。辉祖候了会一,见建文帝无意留拘,因暗称道:“朝廷虽不留拘,我即以⺟舅之尊,留他些时,亦未为不可。”忙归府中。早有人报知⾼煦窃马逃去之事,辉祖大惊,忙差人追赶。去远追不及了,心下想道:“⾼煦既遁,留此二甥何益?”遂奉明旨送二甥归国。
正是:
忠臣虽有心,奷雄不无智;
岂忠如不奷,此中有天意。
却说世子⾼炽并⾼燧,赶上⾼煦,一同归见燕王,将前情一一说了。燕王大喜道:“吾⽗子相聚,虽彼君臣所谋不臧,实天赞我也,何忧大事不成!”因道问:“近⽇朝廷有何举动?
”世子道:“亦无甚举动,但闻要册立皇子文奎为皇太子。”燕王笑道:“先皇兄既号懿文,他又自名允炆,改年号又曰建文,今太子又命名文奎,何重复如此!使臣民呼年与呼名相同,无乃不祥乎?且文奎二字,乃臣下儒生之常称,岂有一毫帝王气象?小子吾见其败也。”
过不多时,忽闻有旨,以都督耿瓛掌北平都司事,以左佥都御吏景清署北平布政司参议,又遣都督宋忠,调缘边各卫马步军三万,屯开平备边,燕府精壮,悉选调隶于宋忠麾下。燕王闻报大怒,因与道衍道说:“前遣张昺、谢贵二人来,明明为我,又今遣耿瓛、景清、宋忠三人来,亦为我也。朝廷如此备我,我其危矣。”道衍笑道:“殿下勿忧。臣视此辈正如行尸耳。莫说这五人,即倾国而来,有何用处?”燕王道:“寡人闻人说,景清、宋忠,皆一时表表人物,汝亦不可轻视。”道衍道:“非臣轻视,彼自不⾜重耳。殿下若不信臣言,有神相袁柳庄之子,名唤袁忠彻,相亦称神。待三司官来谒见,例当赐宴。赐宴时,可令袁忠彻扮作服役之人,叫他细相五人,便可释大王之疑矣。”燕王道:“如此甚妙。”
不数⽇,景清等俱到,朝见过,燕王择了一⽇,令一同赐宴三司官。这⽇景清、宋忠、耿瓛,并张昺、谢贵,一齐都到,照官职次第坐定饮宴。燕王叫袁忠彻假作斟酒人役,杂于众人中,执着一把酒壶,将五个大臣细细相了。不多时,宴毕散去。燕王问袁忠彻道:“五人之相何如?”袁忠彻道:“宋忠面方头阔,可称五大,官至都督至矣,然⾝短气昏,两眼如睡,非大福令终之人。张昺⾝材短小,行步如蛇。谢贵臃肿伤肥,而神气短促。此二人不成大事,目下俱有杀⾝之祸。景清⾝矮声雄,形容古怪,可称奇相,为人必多深谋奇计,殿下当防之,然亦必遭奇祸。耿瓛颧骨踵鬓,⾊如飞火,相亦犯凶。以臣相之,此五臣皆不⾜虑也。”燕王闻言,大喜道:“若果如此,寡人无忧矣。”只因这一相,有分教:今⽇评论术士之口,异⽇⾎溅忠臣之颈。
知后事如何,请看下回便知。
N6zWw.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