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发生把钢笔杆咬在嘴里，皱着眉头，挖空心思企图在那洁白的信纸上写下第一行。他平时虽也在一本自己装订的白纸上涂鸦，写一些十四行的歪诗，都是思念何大嫂，回忆儿时贫困生活的即兴之作。文字虽也通顺，文笔却幼稚之极，但总算是有了十几页诗稿的。然而怎么写报告他却从未思考过，所以冥思苦想，无法下笔。
既然是报告，第一行，不！应该空出一行。第二行就只写“报告”两字。
报告既然是写给工程队领导的，抬头就写他们。前面再署上敬爱两字，表示尊敬。不行！好像不对！公文不是家书，应该不用尊称，只写工程队领导就行。
再下一行就应该是正文了，写可以用岩壁上的石
略加开凿放大炮，那样工程的进度会大大加快。岩石的硬坚度不会导致顶上的岩石坍塌，这一点已经派人上岩顶探测过。下边放这种小炮，岩顶别说震动，连声音都几乎听不到。有人说必须经过论证，但时间要得长，工程根本拖不起，所以，恳请队领导准予逐步增加药炸量作论证，或者，多派工程技术人员来，进行实地测算，一定可以得出正确的结论来。孙发生终于知道没有好好读书的后果是多么严重了。哪怕高中能毕业，这点并不复杂的测算也难不住他。现在被周中国一句话掐死，只能向比周中国更大的技术人员求援，请领导们出来主持公道。结果如何还不得而知。如果当年不吃超粮食定量，饿着肚子把高中读出来，局面肯定就完全不一样了。可惜世上没有后悔药卖，一切都已经晚了。
孙发生终于把“报告”两字写了出来。看看不恭整，用笔描了描，结果更难看了。于是撕下那张信纸，
成了一团，重新写了起来。写了改，错了塗，嫌不好又撕掉。折腾到下工时间，孙发生总算把那份报告写好了。他仔细看了看那些出自他笔下的曲里拐弯的字体，知道他无论如何也写不出比这更好的东西了，只得忐忑不安地找了个信封，把那份暑名“第一民工连”的报告装了进去，端端正正地放在桌子上。“当！当！当！”下工的钢轨敲击声就像在耳朵边响起一般，孙发生扫干净扔了一地的纸团，去屋外的水缸中打了水来，用苏学武的
巾洗了脸和手，倾倒了脏水。侯小月提了个竹篮进来，笑着问：“写好了没有？孙秘书！”
孙发生说：“写是写完了，就是不知道行不行？不会又揪耳朵吧？”
侯小月说：“怕了吧？怕就不准和你苏大哥
说，冤枉了本姑娘！”孙发生笑了：“我还不是希望你们两个早点成一家，可惜好心没好报！”
候小月说：“姐姐揪一下耳朵怎么了？换是别人，送给我揪我还不干呢！好弟弟，姐姐弄来了几个好菜，你和大哥可以好好吃一顿了！”
苏学武恰于此时走进屋来，笑着说：“月儿，不是只有红烧
么？怎么成了几个好菜？”侯小月说：“快洗脸去，就等你吃饭了。本姐小会变戏法，自然多出菜来。”
苏学武大喜，胡乱洗了把脸，从
后提出了酒瓶。侯小月把饭菜摆上了桌，一碗红烧
，一条糟辣鱼，一盘豆芽炒，一碗豆腐汤。果然十分丰盛。而且正是两人喜欢的那一类菜肴。苏学武倒了两杯酒，递了一杯给孙发生，说：“犒劳你，总算写好了报告，我明天一早送去。”
孙发生很是诧异：“大哥还没看，怎么知道我写好了？”
苏学武笑了：“外面满筐废纸，桌上一个信封。你说写没写好？”
孙发生叹了口气：“书读少了还是不行！哪怕读到高中毕业，就什么都难不住了。”
苏学武喝了口酒：“先凑合着吧！边干边学，一样大有可为！快喝酒吧！”
孙发生刚端起酒杯，房门就被推开了，何秀蓉面红耳赤地跑进屋来，头发凌乱，衣衫不整，一脸委屈，只差一点就要哭出来。
“蓉儿，你怎么了？”孙发生放下酒杯，诧异地问。
侯小月把何秀蓉拉在自己身边坐下，说：“别急！慢慢说，到底怎么回事？”
“还不是周技术员，他说找人家有事，让人家去他的屋子。进了门，他才说是请人家吃饭，还说是专门为人家杀的
。人家要走，他却拉住不放，要人家给他个面子。拉扯半天，好不容易才跑出来，他这个样子好不吓人嘛！”何秀蓉惊魂未定地说。侯小月笑了：“我这妹子长得太标致了，连周技术员都动了心。来，吃饭。有好菜吃呢！”
孙发生恍然大悟：“我道周中国为什么老反对放大炮，原来是跟我们在这儿教劲。”
苏学武又喝了口酒：“蓉儿吃饭！有人追是好事么！”
何秀蓉幽幽地说：“人家已经有男人了的，不要哪个追！”
侯小月说：“傻丫头，别
说！不能说有男人，只能说有男朋友，
质不同的。”何秀蓉端起饭碗：“男朋友不就是男人么？哪有什么区别？”
侯小月差点
了饭：“你还真分不清楚呀！说男人的是已婚妇女，说男朋友的是未婚姑娘，这回该明白了吧！”何秀蓉
下一块红烧：“唔，太香了！已婚好啊！我就是有男人！就是他！”孙发生见何秀蓉伸出的筷子指着自己，脸立刻红了：“蓉儿，别
说！你要是毁了自己的名声，以后怎么找对象？”何秀蓉笑了：“你就是我男人！别不敢承认！我们不是好了那么多次么？”
苏学武严肃地说：“蓉儿，这个玩笑在这里开开可以，出去可不准说！一个人没有了自尊，会被人一辈子看不起！我不许你作践自己！”
何秀蓉不笑了，委屈地说：“谁叫三哥不要人家！没人要我！我以后当尼姑去！”
侯小月挟了块红烧
在她碗中，说：“不准说！你们都还小，着什么急！”孙发生说：“蓉儿，现在真的不是谈婚论嫁的时候！滚马岩才是我心中的最大的牵挂。如果不能按期限完工，到时候修好公路的民工都转到了矿山去，把好工作都占了，千里镇这一百多人全都会成为苦力，我们就太对不起大家了。”
苏学武说：“我也是这个想法。但周技术员死活不同意，我这个连长也拿他没有办法。”
孙发生说：“现在能帮助我们的只有蓉儿。她如果对周中国稍为客气点儿，那个人就有可能松口甚至帮助我们，可惜蓉儿决不肯这样做，所以有等于无！”
侯小月说：“是呀！这肯定是个好办法。周技术员想追蓉儿，蓉儿的话对他就是命令，他一定会照办！就看秀蓉妹子肯不肯帮镇上人的这个忙了。”
何秀蓉心中左右为难。按理，为了千里镇的乡亲，为了孙发生，她应该义无反顾地去做。但心里就是转不过这个弯来，让她去欺骗周中国，她做不出来。让她去真心对周中国，她又实在对他没有感觉。只得说：“让我去出卖自己，我真的办不到，只能让大家失望了！”
吃完晚饭，天就黑了，孙发生告辞出门，送何秀蓉回女工三排。
苏学武还想再喝杯酒，却找不到酒瓶子了。
侯小月笑着说：“饭都吃完了，还喝什么酒？你不陪人家说会儿话么？”
“甩了一下午大锤，累得
酸背痛。多喝两杯好睡觉。”“你不是答应陪人家一晚上么，怎么只想着睡觉？”
“我答应过么？我怎么记不起来了？”
“孙家老三说的。我揪住他的耳朵问他为什么讲我们俩好过了，他连连告饶，说你今晚陪我，”
“我记起来了，果然和老三说过。好，不喝就不喝，陪你聊天吧！”
“你怎么把这种话托孙老三带？羞死人了！”
“怕什么？三弟又不是外人，他决不会笑话你！”
“我知道！”侯小月已经收洗完毕，关好了门窗，坐到苏学武身边，把头埋入他怀中。
苏学武嗅着她的发香，心里已经渐渐不能自持。他把侯小月抱起来，放到了自己的
上，伸手
着她的
脯，说：“好便好吧！今晚就是我们的新婚之夜。”侯小月娇羞地点了点头，动手除去了自己的衣物。 N６zWW.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