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早，何秀蓉就来到医务室，先把
汤放在火炉上，再帮孙发生把东西收入旅行袋中。汤开了，她又烧上水，煮了一锅面条。她捞了半碗面条，舀上
汤，又开始一口口地喂孙发生。她不说一句话，但那眼神分明告诉他，她的心会跟着他一起上路的。盛
林、范中福都来了。施郎中见又有汤又有面条，便一人捞了一碗，坐下吃了起来。何秀蓉煮面条时下的就是每人一碗，孙发生既然要走了，汤也吃光了拉倒。孙发生本来是可以躺高一点自己端碗吃东西的。但何秀蓉哪里肯放过能伺候他的机会？坚持要亲自喂他。孙发生感受到了那一腔浓得化不开的情意，只能默默地心领了。两人可以说从小青梅竹马一起长大，何秀蓉又一直把一颗心放在他的身上，虽然现在已经分开了，但久久积聚的深情怎么会说完就完？孙发生心里虽然感动之极，脸上却一点也不敢
出来，他怕向何秀蓉发出错误的信息，让她回到过去的单相思里，害了她的一生。众人吃
喝足，便起身上路。施郎中让盛林和范中福把孙发生慢慢地抬上担架，放在铺好的被褥上，盖上了被子，才让两人一头一个抬着担架出门。房门口，侯小月也揹了铺盖卷等在路边，她也要随孙发生一同前去。苏学武的调令下不来，她就待在医务所照顾孙发生。连部的勤杂人员全都出来送行，但都只送到路口便作别。只有何秀蓉送了很远，直到侯小月再三催促，方才极不情愿地转身回去，一边走一边还擦着眼泪。周中国代替孙发生守在工地上，没有去送行。他知道何秀蓉一定会演出这么一幕，那会让他心里也跟着难受，所以便一早上了工地，组织民工们干活。
两个男工排在滚马岩正中开凿，两个女工排在两头开挖土石方，让滚马岩凿出的路基与两头正在加紧施工的公路路基连接起来。冯长发的二排和盛
枝干活的三排隔得不远。盛枝推着装满泥土石块的手推车经过时，冯长发都要跑过去帮一把力，并不怕男民工们笑话。在冯长发管的二排，还没有哪个男民工敢和他作对。他绝对说一不二，对的你要听，不对的你也要听，倘若你敢顶撞，他会让你没一天好日子过。不仅重活脏活危险活全派你去，而且会告诉他叔冯万胜，让你打菜打饭时得到的总比别人少，从而对自己惹下冯长发悔断肠子。
冯长发不断离开岗位去追盛
枝，民工们就有了不断地磨洋工的机会。上梁不正下梁歪，此话果然不假。两个男工排并没有隔多远，付
的一排虽然少了人，开凿炮
的速度却要比二排快得多。周中国看到了这个情况，却不想去多管。反正工期可以提前，晚两天无所谓。冯长发见盛
枝又推了车过来，再次上去帮忙。这次他干脆双手接过车把，把土石推到河岸边去倒。见盛枝一直跟在身边，小声问：“枝妹妹，中午你去狗儿哥的屋头么？”盛
枝说：“不去！哥哥又没在，我去干什么？我还有别的事呢。”冯长发说：“
枝，去嘛！难得你哥不在，我有好多话想对你说呢！”盛
枝说：“有什么话在这儿说不一样么？为什么非要去我哥屋头！”冯长发低声下气地恳求说：“
枝，求求你行不？去一趟嘛！我有好东西给你看。”盛
枝心一软，说：“去是可以，不过不准胡说八道，动手动脚！”冯长发急忙说：“不会！我敢向**保证！一定规规矩矩，决不
说动！”盛
枝说：“那好吧！吃完饭我就过去，以后别说。不过，就怕周技术员又不让离开工地。”冯长发说：“不会！今天没喊食堂送饭，一定让回宿舍的。我等你拿钥匙去开锁。”
盛
枝说：“既然中午见面，回去好好干你的活，别再过来了！我们排里可有人说闲话！”冯长发连连点头，把手推车交给盛
枝，转身回了工地。他心里自然十分高兴，第一次约会就获得成功，说明这桩婚事大有希望。盛枝身上的竹叶清香，从千里镇开始就让他神魂颠倒。筑路队繁重的劳作似乎没改变她爱用竹叶泡水洗澡的习惯，依然那么香气袭人。冯长发一边心不在焉地干活，一边盼望赶快到吃中午饭的时间，好不容易听到周中国吹响下工的号子，赶紧让民工们藏好工具，转身就往食堂跑去。
冯长发三下五除二把饭
进肚子，心急火燎地往盛林的茅屋走去。他也不动动脑筋想想，盛
枝的中午饭怎么会吃得那么快？洗脸洗手，慢慢排队，再细嚼慢咽，没半个小时哪行？结果，冯长发足足等了半个多小时，盛枝才姗姗来迟。她掏出钥匙打开锁，刚刚走进屋里，冯长发已经冲进屋来，反手闩上了屋门。“大白天的，你闩门干什么？”盛
枝诧异地问。“我不想让人来打扰我们，所以才闩上门！”冯长发掩饰地说。他一直压抑着把盛
枝抱进怀中的**，就是害怕
速则不达，引起盛枝的强烈反感，盛
枝坐在一只树根做成的凳子上，隔冯长发几步远，说：“有什么话，说吧！”冯长发说：“
枝妹妹，你不是答应长发哥想想的么？都十多天了，想得怎么样？”盛
枝说：“对不起，冯大哥，我想来想去，觉得我们之间还是不适合，所以不能答应你！”冯长发尤如兜头被浇了盆凉水，心中失望之极，沮丧地问：“为什么？到底是为什么？你告诉我原因！难道已经有人和你好上了？不！我不相信！打死我我都不信！”
盛
枝说：“冯大哥，我主要是觉得我们之间不是一路人！你看，我们兄妹最好最亲近的朋友是孙发生，但你对孙哥哥却什么都看不惯，背后老讲他的坏话。你说，我听了心中是啥滋味？你连那么好，那么有本事的人都看不起，又怎么可能看得上我盛枝呢！”冯长发没想到问题竟然出在这里，连忙辩解说：“
枝妹妹，这根本不是一回事啊！孙发生是有点本事，但我冯长发也不是吃素的，不过这是男人之间的公平竞争，与你我
朋友没有关系啊！你用这个理由拒绝我，我不服气！”盛
枝说：“男人与男人竞争要体现在事业上，而不是显摆彼此的出身门第。在这一点上，无论你服不服气，你都不如孙三哥！还有，你把一个排管成那样，哪显出你的本事来了？”冯长发说：“
枝妹妹，就算你说得对，也不该轻易就判了我的死刑吧！我改还不行么？”盛
枝说：“冯大哥，你有你的自尊心，犯不着为了我的话改变自己。而且，我也不想让人觉得我逞强好胜，为了自己的喜好
迫他人，你还是不要轻信的好！”冯长发固执地说：“不！
枝。你在我心中就是仙女！就是女菩萨！我绝对不能没有你！你说得对！我在文化水平、为人处世和事业心上都不如孙发生，更不该因为妒贤嫉能就把他列为不受自己
的人！我改！坚决改！我一定虚心向孙发生学习！你给我一次机会吧！”盛
枝说：“冯大哥，男人一生最要紧的是活得顶天立地！你千万不要为了一个微不足道的女人说一些违心的话！有损你一个大男人的尊严！”冯长发说：“妹妹，老实说，我虽然一直都喜欢你，却没有想到你对人生还有如此的真知灼见！服气！冯长发服气了！我果然配不上你！如果你愿意，给我半年时间吧！要是我的行为还达不到你择人的标准！你再另选朋友，我绝无怨言！”
盛
枝说：“长发哥，我说的这些都是从与孙哥哥的日常交往中听他说的，他也一直在这样体身力行！可见，男子汉一诺千金，言行合一，希望你也能这样做！”冯长发坚定地说：“妹妹放心！冯长发从前是不知道该怎么去做，而不是笨得不会去做。只要你给我希望，你将会看到一个与以前决不一样的冯长发！”
盛
枝笑了，说：“长发哥，以你的性格，我知道你完全可以做得到！你也放心，盛枝虽然是个女之辈，却一定会信守承诺，只要你成了同道中人，我一定做你的女朋友。”冯长发从衣袋里掏出一块崭新的海上女式手表，笑着说：“本来是想买一块手表来讨你的
心，还想趁机与你亲热一番。没想到反被你教育了一顿。看来表你现在是不会收的，我先把它放起来，总有一天，我会亲自把它戴在你的手腕上！”盛
枝也笑着说：“有点儿意思了。长发哥，做个好男人吧！到了那时候，就算你不来找我，我也不会放跑自己的意中人的！上工了，我们走吧！”两人开门出来，一道走往工地。盛
枝坦然地与冯长发在人前走过。她其实还是渐渐地喜欢上这个男人了。尤其是在用孙发生来作了比较，冯长发又承认了两人之间的差距后，她的心就已经放在这个男人身上了！找不了孙发生，把一个人改造来和他一样，不也殊途同归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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