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皇后省亲
皇后出宫,这可比不得一般的后宫妃子回家省亲,在大唐,虽然没有明制,然皇后身为一国之母,轻易不可善动,当位居后宫,辅佐皇帝,共治天下,其实说白了,就是为皇帝料理家务事,帮着皇帝分忧,让皇帝将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国事之上,避免被家事羁绊。
杜睿自打离开长安,返回杜陵,除了平rì里一些比较亲近的朋友常有来往指望,基本上过上了与世隔绝的隐士生活,这一次皇后突然要来,在杜陵这么个小地方,绝对足以引发一场轰动。
武京娘来杜睿的府上,名义上自然不能打着找杜睿求策,毕竟当初杜睿是被李承乾贬出朝堂的,如今在上赶着到人家家里求教,这件事传扬出去,毕竟不大体面。
所以这次出宫,武京娘也是打着省亲的名义,杨氏夫人和武丽娘都在长安,要见面也是召到宫中相聚,唯独武媚娘这个二姐跟随杜睿回了杜陵,武京娘出宫看望自家的姐姐,倒也没有人会引出非议来。
不管杜睿愿不愿意,武京娘的车架已然到了杜陵,既然是打着省亲的名义来的,各项安排,自然要遵循礼制,武京娘先是到了杜陵,而后派了数个身旁的内监过来,与杜睿议好到时候何处更衣,何处燕坐,何处受礼,何处开宴,何处退息。
接着又叮嘱了杜睿一家人,各处关防,挡围幙,何处退,何处跪,何处进膳,何处启事等种种仪注。
大观园府门外面又有杜陵县的官员派来的差役打扫街道,撵逐闲人,杜睿虽然不耐烦,可是却也没办法,有心不见,却又故念着武媚娘两姐妹的情意,只得吩咐杜贵,督率匠人紥花灯烟火之类,弄得大观园上下
飞狗跳,大小人等忙忙碌碌,夜一都不曾睡。
武媚娘虽然思念自家妹妹,可是见各项礼仪居然这般繁杂,也有些不耐烦,对着杜睿抱怨道:“既是省亲来看我,自该知晓,她先是我自家的妹子,而后才是大唐的皇后,既然这般多的虚礼,倒不如不见的好!”
杜睿也是被烦的没奈何,不过见武媚娘抱怨,还是劝道:“皇后总归是一国之母,这些虚礼便是做出来也都是给旁人看的,待到了府中,你们姐妹两个关起门来,说体己话时,到那时让她给你见礼就是了!”
武媚娘听杜睿说得有趣,倒也不抱怨了,只是让杜睿给武京娘下跪这一节,她还是耿耿于怀,可她总归是个晓事之人,虽然满心的不乐意,却也不再说了。
转天便是武京娘驾到之时,大观园内各处帐舞蟠龙,帘飞彩凤,金。银。焕彩,珠宝争辉,鼎焚百合之香,瓶
长chūn之蕊。
杜睿一大早就带着众多子嗣等在街口,他如今虽然不在朝为官,可爵位却还在,这些年来为大唐立下了汗马功劳,太宗和李承乾两代帝王对他家的赏赐倒也不少,如今众多子嗣的身上都有名爵。
安康公主,汝南公主则带着杜睿的
妾等在大观园的府门外,身上也都穿着诰命朝服,一个个打扮的格外庄重。
街头巷口,俱系围幙挡严,严防有人行刺,四周围也走站满了兵丁将校,都是随同武京娘一道来了,提前一步来此,布置关防。
杜睿正等的不耐烦,忽一内监坐大马而来,到了杜睿跟前,下马拱手道:“有劳宋国公在此等候!”
杜睿虽然不在朝中,可是他的名声还在,这些内监虽然是武京娘跟前的亲近之人,可是见着杜睿,却也不敢失礼。
杜睿拱还了一礼,问道:“皇后娘娘的车驾还需几时才到?”
那内监忙回道:“宋国公!还早着呢!皇后娘娘乃天降的贵人,如今前来杜陵省亲,诸多礼仪繁杂,且不是一时半刻便能了结的,宋国公还需耐心等待!”
杜睿闻言,心中有些不满,对着身旁的杜贵道:“既这么着,你且将晋
公主请回房,她有孕在身,受不得累,还有三位姨娘也请回房中歇息,等是时候再来也不迟。”
杜贵领命,又命人带领内监们先去吃酒饭。
就这么一直等着,一直等到了戌时,天sè渐黑,忽听远着传来了马蹄之声,有十来个内监都
吁吁催马赶来,早先到的那些内监会意,赶紧知会道:“来了,来了!凤驾来了!”
杜睿这边又是一阵
,他自带着子嗣在街口
候,三位公主则领着府内的女眷在大门外
接。
忽见一队红衣内监骑马缓缓的走来,至接口下了马,将马赶出围幙之外,便垂手面西站住,这时远处传来隐隐的丝竹之声。
一对对龙旌凤翣,雉羽夔头,又有销金提炉焚着御香,然后一把曲柄七凤黄金伞过来,便是冠袍带履,又有值事内监捧着香珠、绣帕、漱盂、拂尘等类,一队队过完,后面方是一辆金顶檀木的凤辇,由八匹良驹拉着,一旁还跟着一顶金顶金黄绣凤版舆,由八个内监抬着,缓缓行来。
杜睿等人连忙在路旁跪下,三位公主行了半礼,早飞跑过几个内监来,扶起三位公主和武媚娘来,至于杜睿其他的
妾则没有这么好的待遇,依样跪了
候。
马车到了帷幕前,方才停下,那些红衣内监连忙上前,扯着帷幕将凤辇和金舆围住了,杜睿影影绰绰的看见武京娘在宫娥的搀扶下下了凤辇,带着李弘和李贤上了那顶金舆。
接着金舆到了杜睿跟前,杜睿连忙带着众子叩拜:“臣杜睿携众子,拜见皇后娘娘,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金舆中传来了武京娘的声音,道:“宋国公是自家人,无需多礼!这般大礼相
,反倒让本宫不自在了!”
杜睿闻言,心里腹诽不已:若是早说,老子才不愿意下跪呢!
心里虽然想着,可是脸上却是一派恭敬,道:“还请娘娘入内歇息!”
杜睿现在完全是将武京娘当成了一尊佛在供奉着,只盼着她在这大观园内待得腻了,赶紧打道回府,这中间可千万别出了什么岔子才好。
那顶金舆被抬进了大门,入仪门往东去,到一所院落门前,有执拂内监跪请下舆更衣,内监抬了金舆入门,便等散去,只有近身的宫娥引领着武京娘子母三人下了金舆。
只见院内各sè花灯烂灼,皆系纱绫紥成,jīng致非常。上面有一匾灯,写着“体仁沐德”四字,武京娘乃当朝皇后,其姐武媚娘又是杜睿的滕
,武京娘的自家兄弟都被她一一除去了,杜睿这个姐夫自然成了外戚之中了不得的人物了,不管杜睿的名爵是怎么来的,既然占着这个外戚的名头,自然也就全成了武京娘的仁德厚赐了。
武京娘子母入室,更衣毕复出,上了金舆进后园,只见园中香烟缭绕,花彩缤纷,处处灯光相映,时时细乐声喧,说不尽这繁华气像,富贵风
。
看着眼前这如梦如幻的浮华景象,武京娘不
回想起当初她跟着杨氏夫人和武媚娘一起被那些异母兄弟赶出应国公府之后,颠沛流离的悲惨生活,那个时候她最大的梦想也不过是能有一个安稳的栖身之所,供她们一家人遮风挡雨,何曾想过会有今天。
若不是被选中去了太子东宫,若不是恰巧她温婉的xìng格深为李承乾所喜,受宠至今的话,何来母仪天下,又如何能享受这般富贵。
武京娘不
回忆起了当年,杜睿看着此园内外被杜贵打点的如此豪华,却不
在默默叹息奢华过费。
杜睿虽然不是那种刻意要求简朴的苦行僧,对生活质量也一向要求甚高,但是却不主张这种铺张浪费,不过这次大观园内的布置,都是杜贵和宝钗两人cāo持的,在此之前,就连杜睿都不曾到这后园来看上一眼。
虽然心中有些不快,可是杜睿却也知道,宝钗也是为了帮他分忧,毕竟是皇后驾到,妥适寒酸了,不管怎样,也是错处。
忽又见执拂太监跪请登舟,武京娘子母乃下金舆,只见清
一带,势如游龙,两边石栏上,皆系水晶玻璃各sè风灯,点的如银花雪
,上面柳杏诸树虽无花叶,然皆用通草绸绫纸绢依势作成,粘于枝上的,每一株悬灯数盏,更兼池中荷荇凫鹭之属,亦皆系螺蚌羽
之类作就的,诸灯上下争辉,真系光华世界,珠宝乾坤,船上亦系各种jīng致盆景诸灯,珠帘绣幙,桂楫兰桡,自不必说,已而入一石港,港上一面匾灯,明现着“有凤来仪”四字。
这四字自然是杜睿提的,杜睿乃是当代书法大家,少年之时,争强好胜,仗着前世诸般技艺,将后世诸多书法大家的笔体临摹的分毫无差,当时还曾引发一场轰动。
不过年长之后,心xìng收敛了许多,不再像少年之时那样锋芒毕
,书法虽是小道,可杜睿身为朝堂重臣,大唐的文坛泰斗人物,这书法自然也不能差了去,便柔和了后世的宋朝四大家苏黄米蔡诸般字体,自成一家,更具风骨。
这四个字,杜睿也是按着前世所看的《红楼梦》之中元chūn省亲那一节,原样搬来。书中元chūn看了这四字,还曾笑称不妥,结果被侍座太听监了,忙下小舟登岸,飞传与贾政,贾政听了,即忙移换。
好在武京娘没那么多废话,她原本就是大唐的皇后,真正的伴龙之凤,倒也省的杜睿麻烦了。
舟临内岸,武京娘子母复弃舟上了金舆,便见琳宫绰约,桂殿巍峨,进入行宫,但见庭燎烧空,香屑布地,火树琪花,金窗玉槛,说不尽帘卷虾须,毯铺鱼獭,鼎飘麝脑之香,屏列雉尾之扇。
随侍内监跪请升座受礼,两陛乐起,杜睿全家大小人等于月台下排班,殿上内监传懿旨称:“免。”
茶已三献,武京娘降座,乐止,退入侧殿更衣,方备省亲车驾出园,至正室,武媚娘早已在此侍候着了,武京娘见了,满眼垂泪,上前厮见,一把挽住武媚娘,两人毕竟一母同胞的姐妹,许久未见,岂能不动情,满心里皆有许多话,只是俱说不出,只管呜咽对泣。
武京娘入宫之前,待字闺中之时,因家中贫困无钱,杨氏妇人终rìcāo劳,可以说武京娘就是被武媚娘拉扯长大的,如今两人份身天差地别,一个身为大唐国母,一个则是国公滕
,虽说是一样的富贵,可是份身上却已经有了差异。
武氏姐妹三人,武丽娘年纪稍长,出嫁又早,武京娘与武媚娘最是亲厚,从小到大,都不曾相离,即便是她被送入宫中,两姐妹也时常相会,如今大半年未见着,岂能不思念?
半晌,武京娘方才忍悲强笑,道:“姐姐何故如此,妹妹难得来一次,不说说笑笑,反倒哭起来,待过的几rì妹妹回了长安,又不知多时才能相见了!”
武媚娘也垂泪道:“妹妹若是思念姐姐,倘若出宫不便,可使人来,姐姐自会前往长安相会!”
武京娘闻言,叹息道:“田舍之家,虽齑盐布帛,终能聚天伦之乐,今虽富贵已极,却骨
各方,让人不胜唏嘘!”
说到这句,不
又哽咽起来,一旁的汝南公主等人忙上来解劝,武氏姐妹两个携手坐下,又与杜睿的
妾儿女逐次一一见过,又不免唏嘘一番。
按着礼制,杜睿身为外臣,不得相见,也只能至帘外问安。
武京娘隔帘道:“如今没了外人,姐夫何故如此拘礼,让京娘待得好不自在!何不入内相见,若说得起来,京娘如今也没几个亲人可以思念了。”
杜睿忙道:“臣草莽寒门,鸠群鸦属之中,岂意得征凤鸾之瑞,今贵人上锡天恩,下昭祖德,此皆山川rì月之jīng奇,祖宗之远德钟于一人,幸及臣家。且今上启天地生物之大德,垂古今未有之旷恩,虽肝脑涂地,臣子岂能得报于万一!惟朝乾夕惕,忠于厥职外,愿圣上万寿千秋,乃天下苍生之同幸也。 皇后娘娘切勿以臣夫妇为念,祈自加珍爱。惟业业兢兢,勤慎恭肃以侍上,庶不负上体贴眷爱如此之隆恩。”
杜睿这般言语,让武京娘听着不
一愣,可以说这话简直比平rì里帮着李承乾看的那些奏章之中空
浮华的言辞更加让人头疼。
武京娘知道杜睿这是在做表面文章,要不然的话绝说不出这么一番话来应景,这让武京娘不
一阵气闷,她来此的首要目的就是和杜睿打好关系,可是杜睿这般表现分明就是拒人于千里之外。
宝钗和熙凤两女见机快,她们两个都是杜睿知心之人,如何不知道杜睿此刻在作何打算,忙上来启道:“娘娘!筵宴齐备,还请娘娘游幸。”
武京娘原本还要再与杜睿过话,可是见宝钗,熙凤二人来请,也只得起身,同诸人步行至园门前,早见灯光火树之中,诸般罗列非常,登楼步阁,涉水缘山,百般眺览徘徊,一处处铺陈不一,一桩桩点缀新奇。
武京娘知道这些都是因为她的突然到访而准备的,以前在长安之时,来杜睿府上,府中之人就时时夸赞大观园,如今当真到此,亲眼见了,才知名不虚传,极加奖赞,却又劝道:“以后不可太奢,此皆过分之极。”
说着已至正殿,谕免礼归座,大开筵宴,安康公主,汝南公主,晋
公主,伊莎贝拉公主四位公主和武媚娘在下相陪,宝钗,熙凤等人亲自捧羹把盏,杜睿则在外席入座。
饮罢了数盏酒,武京娘笑道:“今rì恰逢月圆之rì,又遇我姐妹重逢之时,值此佳筵,岂能无诗文佐酒,宋国公乃大唐才子,文坛领袖,何不做得佳文来,让我等共赏。”
杜睿闻言,心中大叹武京娘没事找事,不过这么多眼睛盯着,他要是不奉懿旨,那可了不得,只得起身应诺,思索了一番,突然心有所感,开口便道:“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我yù乘风归去,又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转朱阁,低绮户,照无眠。不应有恨,何事长向别时圆?人有悲
离合,月有yīn晴圆缺,此事古难全。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一篇水调歌头做完,满座皆惊,如今这种长短句的词也随着杜睿的几篇历史名作,开始盛行起来,今rì在座的那个不是蕙质兰心之辈,岂能品评不出这篇词的好坏。
这篇水调歌头,乃是宋代大家苏轼的词作,这首词以月起兴,围绕明月展开想象和思考,把人世间的悲
离合之情纳入对宇宙人生的哲理xìng追寻之中,反映了作者复杂而又矛盾的思想感情,又表现出作者热爱生活与积极向上的乐观jīng神。词作上片反映执著人生,下片表现善处人生。落笔潇洒,舒卷自如,情与景融,境与思偕,思想深刻而境界高逸,充满哲理,堪称苏轼词的典范之作。
这首词是宋神宗熙宁九年中秋,苏轼被贬密州时所作,苏轼因为与当权的变法者王安石等人政见不同,自求外放,辗转在各地为官。他曾经要求调任到离苏辙较近的地方为官,以求兄弟多多聚会。
熙宁七年,苏轼差知密州。到密州后,这一愿望仍无法实现。恰逢中秋,皓月当空,银辉遍地,苏轼与弟弟苏辙分别之后,已七年未得团聚。此刻,苏轼面对一轮明月,心cháo起伏,于是乘酒兴正酣,挥笔写下了这首名篇。表达了对胞弟苏辙的无限怀念,苏轼在这首词里运用形象描绘手法,勾勒出一种皓月当空、亲人千里、孤高旷远的境界氛围,反衬自己遣世dú lì的意绪和往昔的神话传说融合一处,在月的yīn晴圆缺当中,渗进浓厚的哲学意味,可以说是一首将自然和社会高度契合的感喟作品。
杜睿此时拿出这首词来,倒也应景,苏轼做这首词来怀念自己的弟弟苏辙,同样的武京娘和武媚娘两姐妹也是分别rì久,今rì才得相逢。
旁人听了不
一阵感怀,唯独武氏姐妹两个眼神之中除了淡淡的哀伤之外,还生出了旁的思绪。
武京娘聪明过人,初始只以为杜睿这首词是在为她们姐妹分别rì久感怀,可是猛地见武媚娘的眼神有些不对,这才猛地惊醒。
杜睿这首词明里是在说她们姐妹分别,共叙离情,暗里呢?分明就是在为自己感伤,政治报复无法得到
足,满腹的才情难以得到施展,却还要被君主猜忌,这首言辞之间,满是婉约的小词之中,充斥着的却是满腔悲愤之感。
武京娘想到此处,心中也不
一阵感伤,抬头见杜睿遥望着苍穹,身影寂寥,却不知是在做何感想。
杜睿一生只想着能为华夏苍生尽一份力,让华夏大地不再满是烽火,避免rì后诸夷
中华的惨剧,可是他的努力,换来的却是一次又一次的猜忌,贬谪,罢黜,他不是个圣人,岂能不悲,不怒!
杜睿就这么站着,仰头望天,今rì的月亮格外明亮,在大自然的景物中,月亮是很有浪漫sè彩的,同样很容易启发人们的艺术联想。一钩新月,可联想到初生的萌芽事物;一轮满月,可联想到美好的团圆生活;月亮的皎洁,让人联想到光明磊落的人格。
在月亮这一意象上集中了人类无限美好的憧憬与理想。历史上的苏轼也是一位xìng格豪放、气质浪漫的家,当他抬头遥望中秋明月时,其思想情感犹如长上了翅膀,天上rén
ānzì yóu翱翔。反映到词里,遂形成了一种豪放洒
的风格。
此时的杜睿何尝不是和苏轼一样的境遇,同样的被人冷落,同样的壮志难酬,同样的孤单寂寥。
武京娘低下头,细细的品味着杜睿的这首词,既怀逸兴壮思,高接混茫,而又脚踏实地,自具雅量高致。
特别是开篇的那句“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把酒问天这一细节与屈原的《天问》有相似之处。
看着杜睿那寂寥的身形,武京娘也不
感叹,这一问之痴
、之逸尘,确实是有一种类似的jīng、气、神贯注在里面。
屈原《天问》洋洋一百七十余问的磅礴诗情,是在他被放逐后彷徨山泽、经历陵陆,在楚先王庙及公卿祠堂仰见“图画天地山川神灵”及“古贤圣怪物行事”后“呵而问之”的,是情景触碰
的产物,洋洋洒洒,问的无止无休。
而杜睿这一篇伫兴之作,单单这开篇一问,便
倒了《天问》的一百七十余问,当年屈原在步入先王庙堂之前就已经是“嗟号昊旻,仰天叹息”处于情感
狂的jīng神状态,故呵问青天,“似痴非痴,愤极悲极”那种因意失怅惘的郁
意绪,鼻息可闻。
杜睿如今因被李承乾猜忌,不得已去职还乡,心怀壮志而不得伸展,对国家忠诚,却屡受猜忌的愤懑,也成为可悲可叹,可敬可悯!
杜睿突然苦笑一声,对着武京娘一拱手,道:“皇后娘娘,还请恕臣孟
了!”
言罢回到了席间,也不再言语,方才还不觉得如何,不过这首词一经念出,杜睿的心情就再难以平静了。
可以被称作后人的苏轼,他在做这首词的时候,把青天当做自己的朋友,把酒相问,显示了他豪放的xìng格和不凡的气魄。
同样身为历史佳作的那一首《把酒问月》,李白在诗中也曾有过一问:“青天有月来几时?我今停杯一问之。”
不过李白这里的语气比较舒缓,苏轼因为是想飞往月宫,所以语气更关注、更迫切。
明月几时有?
杜睿前世读到这首词的时候,都这个问题问得很有意思,好像是在追溯明月的起源、宇宙的起源;又好像是在惊叹造化的巧妙。从中可以感到苏轼对明月的赞美与向往。
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
又把对于明月的赞美与向往之情更推进了一层。从明月诞生的时候起到现在已经过去许多年了,不知道在月宫里今晚是一个什么rì子。不单单是原来的作者苏轼,就连如今壮志难酬,心情郁结的杜睿都不
要想象,那一定是一个好rì子,所以月才这样圆、这样亮。
杜睿猜测苏轼一定很想去看一看,所以接着说:“我yù乘风归去,又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
大概他们这样的意失之人都会有次感叹吧,或许苏轼自己觉得前生是月中人,因而起“乘风归去”之想。他想乘风飞向月宫,又怕那里的琼楼玉宇太高了,受不住那儿的寒冷。
月宫的高寒,月光的皎洁,杜睿现在何尝不是既向往天上,却又留恋人间的矛盾心理。避居杜陵,可是却又忍不住去关注朝中所发生的一切,为大唐的发展开怀,为骤生隐患而忧愁。
有的时候,杜睿也当真想就此“归去”飞天入月,把那里当成自己的归宿了。
杜睿突然发现他居然和苏轼有着那么多的共同点,一方面对悠闲的生活安然自得,另一方面又对现实人间的强烈不满。
人世间有如此多的不称心、不满意之事,迫使他们都要幻想摆
这烦恼人世,到琼楼玉宇中去过逍遥自在的神仙生活。
历史上的苏轼后来贬官到黄州,时时有类似的奇想,所谓“小舟从此逝,江海寄余生”然而,在词中这仅仅是一种打算,未及展开,便被另一种相反的思想打断:“又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这两句急转直下,天上的“琼楼玉宇”虽然富丽堂皇,美好非凡,但那里高寒难耐,不可久居。
苏轼在写这首词的时候,似乎是在故意找出天上的美中不足,来坚定自己留在人间的决心。一正一反,更表
出苏轼对人间生活的热爱。一边在写中秋月景,让人体会到月亮的美好,一边又写月光的寒气
人,月宫之上不可久居。这一转折,写出苏轼既留恋人间又向往天上的矛盾心理。这种矛盾能够更深刻地说明词人留恋人世、热爱生活的思想感情,显示了词人开阔的心
与超远的志向,因此为歌词带来一种旷达的作风。
但苏轼毕竟更热爱人间的生活,“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与其飞往高寒的月宫,还不如留在人间趁着月光起舞呢!“清影”是指月光之下自己清朗的身影。“起舞弄清影”是与自己的清影为伴,一起舞蹈嬉戏的意思。
李白《月下独酌》说:“我歌月徘徊,我舞影零
。”苏轼的“起舞弄清影”就是从这里
胎出来的。
“高处不胜寒”并非是苏轼不愿归去的根本原因,“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才是根本之所在。与其飞往高寒的月宫,还不如留在人间,在月光下起舞,最起码还可以与自己清影为伴。这首词从幻想上天写起,写到这里又回到热爱人间的感情上来。从“我yù”到“又恐”至“何似”的心理转折开阖中,展示了苏轼情感的波澜起伏。他终于从幻觉回到现实,在出世与入世的矛盾纠葛中,入世思想最终占了上风。“何似在人间”是毫无疑问的肯定,雄健的笔力显示了情感的强烈。
杜睿此刻的心情也是一般无二,即想着就此隐居杜陵,不再过问世事,既然君主对他心怀猜忌,他有何必去自讨没趣,还不如安安乐乐的过这田舍公的rì子,有娇
美妾相伴,有儿女环于膝下,这等rì子,岂不比神仙更加快活,又何必再去那纷
的庙堂之上,终rì里与那些腹黑高手们劳心劳力。
可是他的心里当真能放得下吗?
如今大唐的盛世景象,几乎耗尽了他的心血,他如何能割舍得下,苏轼留恋人间,杜睿虽然不留恋权势,可是他却对一手打造出来的大唐盛世,有着深深的眷恋啊!
“转朱阁,低绮户,照无眠。”
斗转星移,夜已深沉。月光转过朱红的楼阁,低低地穿过雕花的门窗,照到了房中迟迟未能入睡之人。
苏轼在怀念自己的弟弟苏辙,中秋佳节不能与亲人团圆,以至难以入眠,感到忧伤,月圆而人不能圆,这是多么遗憾的事啊!于是苏轼便无理地埋怨明月说:“不应有恨,何事长向别时圆?”
居然向明月明月发问,质问明月总不该有什么怨恨吧,为什么老是在人们离别的时候才圆呢?相形之下,更加重了离人的愁苦了。这是埋怨明月故意与人为难,给人增添忧愁,无理的语气进一步衬托出词人思念胞弟的手足深情,却又含蓄地表示了对于不幸的离人们的同情。
杜睿同样是在怀念,他在怀念着当初年少之时,与李承乾相
深厚,彼此肝胆相照,共度时坚的情形。
那个时候,李承乾何曾对他有过什么猜忌,两人之间有的只是信任,也正是因为有了这份信任,杜睿才能一次又一次的帮着李承乾度过重重磨难。
可是现在呢?
人有悲
离合,月有yīn晴圆缺,此事古难全。
人固然有悲
离合,月也有yīn晴圆缺。她有被乌云遮住的时候,有亏损残缺的时候,她也有她的遗憾,自古以来世上就难有十全十美的事。既然如此,又何必为暂时的离别而感到忧伤呢?
杜睿的心xìng毕竟是旷达的,月亮也是无辜的,既然如此,又何必为离别而忧伤呢?
李承乾总归是一国之君,就像当初的太宗皇帝一样,他要考虑的事情太多了,首要的一点就是大唐的长治久安。
杜睿对李承乾有过怨恨,但是现在,他的心中已经没有怨了,既然李承乾已经做出了选择,那么他又何必纠结于过往。
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既然人间的离别是难免的,那么只要亲人长久健在,即使远隔千里也还可以通过普照世界的明月把两地联系起来,把彼此的心沟通在一起。
杜睿倒是不再期盼着能和李承乾隔空神
了,事已至此,何必徒劳伤神,何必再去纠结,一切过去的就过去了。
杜睿想要为华夏苍生尽一份力,可是壮志难酬,又被挚友猜忌,怨恨也怨恨过了,现在心淡了。
是的,心淡了!
杜睿也是惊讶的发现自己居然对一切都感到了淡然,也许是后世的苏轼这首词影响到了他,也许是他当真想开了。
武京娘在珠帘之后,见杜睿的脸sè一阵变化,最后变成了释然,顿时一惊,她似乎看到杜睿要自此终老于杜陵的打算,不
暗暗着急。
突然道:“本宫今rì来此省亲,圣上也曾有诸多赏赐之物!来人啊!将圣上恩赐之物一一取来,分与众人!”
内听监了,下来一一发放。三位长公主和武媚娘的是金,玉如意各一柄,宫缎四匹,紫金十锭,银锞十锭。杜睿的其他
妾也依样各有赏赐,杜学文兄弟众人则每人宝墨二匣,金,银爵各二只。杜兰馨姐妹等人,每人新书一部,宝砚一方,新样格式金银锞二对。
赏赐看似不丰,可却都是御赐之物,众人领了赏赐,连声谢恩不止。
宴至酣处,武京娘也不
有些乏了,宝钗,熙凤见机快,便请武京娘子母去别院歇息,一种宫娥内监在宝钗,熙凤的引领之下,簇拥着武京娘子母去了。
杜睿被苏轼的一首词带出了密境之中,心情倒是格外的舒
,和安康公主等人说了一声,便自去了书房。
如今朝中的事,杜睿无需再理会了,突然兴之所至,挥毫泼墨,又将那篇水调歌头书写了一番,越看越是喜爱。
正在此时,书房的门开了,武媚娘走了进来,杜睿见了笑道:“你姐妹二人,难得团聚,何不多相聚片刻,说说话也好!”
武媚娘走到近前,淡淡的一笑,道:“情已经叙过了,京娘连rì赶路,有些乏了,便先睡下了,总归还要在此住上几rì,倒也不愁没时间。”
杜睿见武媚娘似乎有话要说,便道:“可是有事要对我说,你我夫
,难道还有这般谨慎言行吗?”
武媚娘轻咬着贝齿,道:“夫君!莫非你当真看不出京娘此来有何所求!?”
杜睿笑道:“诸武皆蠢笨无
之人,不堪造就,难道我也要和你那些哥哥们一样,蠢上一次吗?”
武媚娘道:“武元庆等人咎由自取,京娘有心提携他们,可他们却不思恩义,胡乱言语,便是死了也是活该,可是夫君还能与他们一样!”
杜睿闻言,苦笑一声,道:“若是当真可以,我还真想蠢上一次,媚娘!难道你觉得我该随了皇后的心意不成!你可曾想过,历来的外戚可都不会有好下场的,长孙皇后何等贤德,长孙无忌又是智计无双,可到头来,又能如何,还不是发配夷州,忧愤而亡吗?如今这样不是很好吗?寄情与山水之中,安享富贵太平,岂不胜过于那庙堂之上,与人比较心机,媚娘!我累了!真的累了!只想着看着孩子们慢慢长大,就此平淡一生。”
武媚娘一愣,她完全没想到这样的话会从杜睿的口中说出来,难道杜睿当真心灰意冷了不成。
方才武媚娘在别院之中,也是犹豫了半晌,这才在武京娘的苦求之下,才勉强答应了下来,帮着武京娘劝说杜睿,可是看着杜睿如今的模样,她突然之间,居然张不开口了,平心而论,这样的生活,她也十分
足,能与爱郎相伴终生,她还能有什么渴求呢?
杜睿见武媚娘不说话,笑道:“媚娘!你也无需为难,这些话,我自会对皇后去说,也绝了她的心思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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