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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一章 木簪
 窦昭态度极其坚决,后纪氏失望而返。

 纪令则不由轻声地问姑母:“窦表妹和继母关系很差吗?”

 纪氏带纪令则来真定参加窦昭及笄礼,还有一个用意。

 纪令则已与湖州韩氏六公子订了亲,韩家六公子一直京都读书,纪令则婚期订了今年十月,这也是为什么纪令则会提前到京都原因之一。纪令则出阁之后,会和韩家六公子旅居京都。魏家明年七月除服,到时候魏家肯定会很和窦家定下婚期。窦昭上京都之后,也有个伴。况且纪令则聪慧过人,从小跟着纪氏那位学识渊博、大归于家姑母读书,待人处事落落大方又不失伶俐。韩家亦是官宦世家,如今有两位老爷入仕,一位湖广任县今,一位却工部清吏司任郎中,掌管着天下河工。

 窦昭与纪令则交往,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如今听纪令则说话间对窦昭似乎颇有些不解,她不希望纪令则因此而误会窦昭不孝,遂悄声将当年恩怨一一告诉了纪令则。

 纪令则听得目瞪口呆,半晌才叹道:“若是我,只怕也很难心平气和!”

 “是啊!”纪氏叹道,“所以有些事,也不能全怪寿姑。”又道,“看样子,我只好明年回来些日子,也好帮着寿姑打点出嫁之前事宜。”

 纪令则听了笑道:“姑母待窦家表妹可真好!”

 “那当然。”纪氏笑着比划道,“从那么一点点看着她长到这么大,和亲生没有什么区别。”又道,“她从小孤苦伶仃一个人,你以后可要把她当成你嫡亲表妹一样看待”

 “知道了!”纪令则挽了纪氏胳膊打趣自己姑母,“您也太偏心了点,让见明认了她做表妹还不够,还让我也认了她做表妹,还好孟不,若是孟,您是不是也准备让他认了这个表妹?”

 纪孟,名纪,是纪咏堂兄,虽比不上纪咏名声大,却胜和蔼可亲,行事稳重,纪家小字辈里比纪咏威望高。

 纪氏理直气壮地道:“那是自然!”

 纪令则忍不住哈哈地笑,道:“那您知不知道,见明他如今写了张‘窦四“字条书房大书案前,每都要看上几眼,念叨上几句才开始读书?”

 纪氏大吃一惊,道:“出了什么事?”

 “是十三叔去探望见明时候看见。”纪令则道,“十三叔不敢问见明,抓了子上和子息打探消息。”她说着,神色渐肃,“子上和子息也没有隐瞒,说是见明下决心参加科考,都是因为受了窦家表妹嘲讽,还说,见明不管是遇到谁都不曾吃过亏,却屡屡窦家表妹这里受挫。十三叔听说我来真定,还托我打听见明和窦家表妹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呢?怕见明一时起,捉弄起窦家表妹来,亲戚之间因此生出什么罅隙,让您窦家不好做人。”

 “还有这回事?”纪氏眉头紧锁,回到京都,第一件事就是把窦政昌、窦德昌兄弟叫来问话。

 窦政昌一听就急起来,道:“这件事,要不要跟爹爹说说?见明那脾气,未必就是四妹妹惹了他!”

 窦德昌却不以为然,笑道:“若是纪表哥占了上风,他又何必一副咬牙切齿模样?我看,我们暂时还是装作不知道好。反正这些日子我们都顺天府学那边读书,他要是有什么动静,只要我们留心,肯定能发现。眼看着就要下场了,若是因为这件事让纪表哥又生出什么波折来,反倒是我们不是了。”

 纪氏觉得次子说很有道理,微微点头,反复地叮嘱两个儿子:“你们多多留心,等见明会试之后再说。这个结能解开好;若是不能解开,少不得要去求你们曾外祖父。”

 两人点头,平都不动声地细细观察着纪咏。

 纪咏却似一无所知,每天刻苦攻读,闻即起,半夜才睡,把五年间时文卷子都略读了一遍。等到二月初九,也不祭拜纪家祖先,子上、子息两个上街挑了做工考究考篮,带了惯用笔墨纸砚,装了些吃食就进了考场,等到纪颀等人赶到时候,哪里还有纪咏踪影。

 纪颀不由跺脚,喝斥子上、子息不懂事。

 子上、子息不知道为纪咏背了多少黑锅,哆哆嗦嗦地跪那里求饶,心里却并不害怕,知道纪咏不点头,除非是惹了老太爷,否则家里其他人是不会惩罚他们。

 纪颀果然只是叹了几口气,就让子上和子息起来了。

 三场考完,纪颀不敢问他考得好不好——如果儿子觉得好,结果却名落孙山,儿子自己面前跌了面子,只怕以后不愿意见他了;如果儿子觉得不好,他这段时间这么用功,岂不全都白费了,儿子一样会觉得自己面前跌了份——索什么也不提,只说他母亲韩氏知道他下场,特意从宜兴赶了过来,亲自下厨做了他喜欢吃东西家里等着他。

 纪咏想了想,跟着纪颀回了玉桥胡同。

 纪颀松了口气。

 纪咏生下来就被纪家老太太养了身边,再大一点,就跟着纪家老太爷,韩氏见到儿子机会还不如纪咏身边小厮多,她对儿子感情很微妙。

 她以纪咏为荣,可有时候又觉得,她生这个儿子并不属于自己,是属于纪家,不过是借着她肚子生了出来,偶尔会冒出“如果儿子不是这么聪明就好了”感觉。但这感觉,她从来不敢跟人提及,纪咏事,她不便过问,只是拉了他手问他这些日子吃穿用度。

 他们俩口子尚且如此,纪家其他人就不会自讨没趣,全都当纪咏是出去串了趟门回来了似,问这问那,就是不提科举事。

 实际上纪咏觉得自己考得不错,怎么也能进前五,很想和人说道说道,可别人都不提,他总不能自己主动提及吧?

 主要是就算他提及,他们也只会是笑着敷衍地说些“你肯定会金榜题名”之类话。

 要是窦昭这里就好了。

 她肯定会问他考了些什么,他是怎么答,说不定还会问他为什么这么答。

 想到这些,他就想到了窦昭那双亮晶晶杏眼。

 不管什么时候都精神抖擞,没有个疲惫时候。

 母亲小心翼翼问话顿时让纪咏觉得特别没趣,而且还有种深深无力感。

 他又不是那种委曲求全人,干脆站了起来,不耐烦地说了句“我回屋了。”然后扬长而去。

 韩氏叹气。

 她和这个儿子,实是没什么话说。

 纪咏躺上,却想着顺天府学宅子里放书房那个香樟木小匣子。

 他吩咐子上:“你去把那个匣子拿过来。”

 子上应声而去。

 回来时候遇到了韩氏。

 韩氏心里不舒服,叫了纪令则来说了会话。

 见子上这么晚了还出去,就问了一声。

 子上能受纪咏看重,自然不是那不知道深浅人,闻言忙恭谨地上前答了话。

 韩氏心里奇怪,却也并没有多问。

 第二天一大早,她去儿子屋里帮儿子收拾东西,儿子已经去了顺天府学那边宅子。

 “怎么这么早?”韩氏很是失望。

 纪咏屋里服侍丫鬟忙道:“太太,少爷说,顺天府学那边书多是四书五经,时文制艺,反正他以后也用不上了,要把书都送给姑太太家两位少爷,约了姑太太家两位少爷去搬书,并不是要顺天府学那边住下来。”

 韩氏听着面,问那丫鬟:“这么说来,少爷考得很好啰?”

 这样话,那丫鬟怎么敢答,只得支吾道:“奴婢也不知道。昨天晚上少爷回来,一直家里转悠,直到子上回来才歇下。”

 韩氏听着一愣,眼角余光不知怎地不经意间扫过纪咏头青布方枕,发现枕头下出个香樟木匣子一角。

 她不由走了过去,出匣子打了开来。

 里面是支香樟木簪子。

 简简单单长簪样式,通体缕空雕着各式各样茶花,有含苞待放,有还只是个花蕾,还有却是恣意盛放,做工不见得如何精致,用料不见得如何讲究,样子却非常颖。不仅如此,木雕器物多透着股古朴自然大家气度,可这支簪子上花簇拥一起,却朵朵都带着几分竞相盛放争先恐后,竟然给人种光溢彩之感。

 这个雕簪子人手艺十分平常,设计簪子人却画技高超!

 韩氏脑海里突然冒出这样判断…接着就浮现出纪咏小时候用小杌子垫脚,伏花园凉亭里大画案上对着家中茶花作画情景…

 她不了口凉气,“啪”地一声关了匣子,急急地问那丫鬟:“这是…”

 丫鬟笑道:“这就是昨天子上送来匣子。”说着,目困惑,“昨天晚上我明明看见少爷把它收了箱笼里,怎么就放了枕头下面…”

 韩氏脑袋一“嗡”莫名地生出胆战心惊之感。

 她把匣子重放好,匆匆地待了那丫鬟两句“别让少爷发现有人动了他东西”之类话,匆匆回了内室,叮嘱自己娘韩嬷嬷:“你垂花门前等着,少爷一回来,就立刻来禀了我。” n6zwW.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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