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再见三兔
等在王茂元楼下的时候,我还是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今天真正算是起了个大早,六点半不到就爬起来。因为和王茂元约定等候的时间是七点二十。算算这些年里那么早就爬起来的日子,一只手都数得过来。
“小伙子,很少起这么早吧?我老头子是睡不着,幸福啊。”和王茂元一路过去,不多久我的困倦就被他发现了。
我不好意思地笑笑:“过会儿就好了。”
反观六耳,倒是精神得很。
提篮桥监狱我和六耳都是头一回去,厚实的高墙压抑着每一个经过者的心情,我的困意也立刻消散了。
整个监狱还是关着很多犯人,只是我们要去的那个区现在清空了,改造工程刚刚开始。我和六耳出示了份身证,填好外来访客单,检查过随身物品,然后在
前别访上客证,跟着王茂元走入高墙。
检查的时候我看到六耳居然把昨天王茂元给他的那件囚服带在包里,心里奇怪。放行之后,我小声地问他:
“你怎么把这衣服带来了?”
六耳一笑:“等会儿或许有用。”
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我心里嘀咕,这小子的想法我越来越猜不透了。
香港电影里那种监狱外墙和内墙之间的宽广院子,并不存在于提篮桥监狱中,站着持
哨兵的高高岗楼和探照灯也不知藏在什么地方。不过这座监狱的全安
毋庸置疑,这上世纪初由英国人建造的‘‘回”字形建筑群,当时可是号称“远东第一大监狱”呢。
进了大铁门就是四层高的监狱楼,我们要去的是C区。走在狭窄的走道里,经过一扇又一扇的铁门。现在这些铁门后面大多没有人,犯人早饭后都进裙房里的工厂劳动了。
C区的走道里堆着些建筑材料,王茂元一边走一边告诉我们,英国人的建筑结构非常牢固,所以这次只是整修一下表面。提篮桥监狱现在已经变成一个海上司法对外的窗口,常常有人来参观,不能太破旧了,正在有计划地分步重修。
C区的铁门都虚掩着,开始一段的房间已经开始粉刷。王茂元在5号牢房前停了下来。
“当年,从C区的3号房开始直到27号房,关的基本都是‘4·23’案的案犯。那支笔的主人吴玉柱就关在这5号房,张金龙在13号房。”说着,他推开铁门走了进去。
5号房是间比较大的牢房,约十平方米出头。这间房只有铁门上的小窗,现在把铁门全开着采光也不太好,可以想象要是关在里面是多么阴暗。
话说回来,当年被关在里面的人,恐怕也没有什么心情抱怨采光问题。
地面是水磨石,如果吴玉柱的钢管笔是在牢房里磨损的话,留下的痕迹只可能在这水磨石的地面上。
我弯下
细看地面,王茂元和六耳两人也是一样的动作。我才看了几眼就怔住,不由得叹了口气。
并不是找不到痕迹,而是地上留下的痕迹太多了点。
这座监狱自建成到现在近百年。在这间C5号牢房里关过的犯人数以百计,他们百无聊赖之际,早就把硬坚的水磨石地面搞成了大花脸。
虽然不至于布满了
七八糟的划痕,但就在我周围这两平方米里,就最少有三处较深的划痕,整间牢房少说也有十几处,又怎么能知道哪一处才是吴玉柱划的?
我失望地直起
,却看见王茂元和六耳还在弯
细查。
我有些奇怪。我想到的,这两人没道理想不到啊。
过了一会儿,王茂元也发出一声叹息,直起
来说:“真是没法子辨认了,我已经看到三处可能是钢管笔划出的痕迹,整间屋子加起来有六七处有可能。原本还想有所收获,这么些年过去,当年的痕迹是找不出喽-
我心想原来王茂元是在各种划痕里努力分辨,过细的划痕是可以排除的,只可惜这间屋里近似的划痕太多。
可六耳居然还
着
移动着脚步,依然不肯放弃。
“你有什么分辨的办法吗?”我问六耳。
他向我做了个“等一等”的手势。王茂元看看他,又看看我,脸上
出不解的神色,再次弯
观察起地面。他一定奇怪六耳正在依据什么进行分辨。
我随着六耳的视线看,却瞧不出什么来。
“找到了。”六耳突然说。
我和王茂元立刻凑了上去。
那里有一块两个巴掌大的划痕。
“你怎么知道是这个?”我问。
“别急,你先看看这像什么。”六耳说。
我跟着王茂元蹲下去,微眯着眼睛细看。
这肯定不是汉字,应该是个图案。
划痕很深,边缘相当模糊。这种模糊看起来是反复刻画所造成的。
王茂元站起来,退开几步往这里看了看,说:“这里当年好像是吴玉柱睡觉的地方。”
他又走过来,比了比,说:“要是他头冲这边睡的话,右手伸直差不多是这个地方。嗯,很有可能,他或许是晚上睡觉的时候,捏着笔画的·
复一
,可惜这痕迹
难辨认的。”
“那多,你不觉得这图案有点眼
吗?”六耳对我说。
“眼
?”经他这么一说我是有点觉得似曾相识。
“你看,这划痕的中间有个圆圈,圆圈里是什么?”
的确是个圆圈,那里面…
痕迹实在是有点模糊,我越看越眼
,但就是想不起来。
六耳也蹲了下来,以手当笔,画了个圆圈,又在里面画个一串连在一起的图案。
王茂元还没看出这是什么,我却立刻被点破
雾。
“三兔图,是三兔图!”
六耳画的,就是三兔图最核心的圆圈图案——三只耳朵相连的兔子图。
再比对吴玉柱留下的划痕,没错,是三兔图。那圆圈外面原本难以辨认的曲线,依稀就是三兔图核心圆圈外如云气
绕的一个个弧型。
“什么三兔图?”王茂元却不明白。
“是…是…”我想解释,却不知从何说起。
“就是一种耳朵相连的兔子图,就像这样——”六耳摸出纸笔,很快画了出来“就是这样。”六耳把图递给王茂元。
“你居然能完全画出来?”我惊讶地问六耳。
三只耳朵相连的兔子图留心一下就可以画出,可四周那一个个不规则的圆弧云气十分复杂,要画出就很不容易了。六耳不是只在双圣庙里见过一次吗?那时候他可还没有过目不忘的能力呀。
王茂元接过图一看就叫了声:“是这图!”
“您也看过那则新闻?”我问。
“什么新闻?”没想到王茂元反问道。
我简单地说了一下,王茂元说:“没想到还有这样的来历,不过我是在一个叫郭超的犯人的
记本上见到的,他也是‘4·23’案的案犯,有时会写些
记,在本子上偶尔会见到这样的图。我当时问过他,他只说是随手画的,我就没在意。”
王茂元拿着图对比地上的图形,慢慢点头说:“没错,看起来地上画的也是这个图。”
他抬起头有些不解地问六耳:“你根据这么模糊的痕迹就能复原出这幅图?”
“我这方面能力比较强。”六耳笑笑。他这么解释我倒是释然了。根据我的直觉理论,他看见这痕迹是能快速还原出原本模样的。
“而且我也见过清晰的原图嘛。”六耳又说。
他说完,却蹲在王茂元身边,取出包里的那件囚服,正面朝上铺在吴玉柱画的三兔图旁。
“昨天我还不敢确定,现在看起来我的猜想没错。”他说。
我也蹲了下来,三个人蹲在一起,头冲内
股向外,这姿势被别人看见想必有点可笑。
“你们看这件衣服上磨损的痕迹,这痕迹比吴玉柱的要难认得多,但是,央中这个圆形的磨损带应该还是看得出的。”
六耳说得没错,中间真是有一圈圆形的磨损痕迹。
“你的意思是这件衣服上也有三兔图?但圆形内部的磨损已经完全混成一片了,外部也是,看不出和三兔图外部类似的花纹。”我说。
“你说得没错,但你看圆圈外部磨损带的走向,依稀可以看出是往八个方向的,就和三兔图一样。”
“你的观察力真是不简单!”王茂元再次对六耳刮目相看“这样看来,是三兔图的可能
相当大。”
我用手指摸着囚衣,皱眉道:“这上面的痕迹是用什么弄出来的?”
“我想,就像你现在所做的。”王茂元看着我的手“是手指画的。
积月累,画了千百次以后造成的磨损痕迹。”
“只是不明白,他们为什么要不断地画着这个图。我好像感觉到什么,但就是说不出来,这个图一定是有意义的。”六耳说。
“但是他们是从哪里见到这幅图的呢?在那则新闻报道前,没有人关注三兔图的,就算是现在,知道三兔图的也只有极少数人啊。王老,您以前见过这图吗?除了在那个郭超的
记里?”
“应该…没有吧。”不知为什么,王茂元的否认显得不太确定。
“这就怪了。现在可以肯定,至少有三个‘4·23’案的犯人对三兔图有着严重的情结,如果大胆推广到所有案犯的话,这就是继王老您说的‘不可克制的
望’之后,另一个共同点了。”我说。
我们蹲在一起说了一会儿,很快就感觉脚有些麻,一个个站起来。
这样的讨论是没结果的,我们也明白这点,跟着王茂元再次到C13房看了眼。这间曾关着六耳生父的牢房要小些,约六平方米,我们又在地上找了一小会儿,未果,就离开了。
和王茂元分手的时候,我们再三感谢了他的帮助。
“最迟明天,游芳的事情我就能查出来。”王茂元对六耳说。
“谢谢您了,估计您还会查一查‘4·23’案的事吧,要是有进展能不能告诉我一声?”六耳说。
“这都被你看出来了?我是准备一个个牢房看过来,瞧瞧是不是还有人在地上画过这三兔图。”
“我看这事情没解。”路上我对六耳说。
“怎么?”
“‘4·23’案的新突破口,是建立在所有的案犯都熟悉三兔图这个大胆推测的基础上。可是那么些省数以千计的案犯,他们是通过什么渠道看见三兔图的?看见了又为什么留下如此深刻的印象,以至于关进了牢里,有事没事都要画这个图?听听都够荒诞的,事情过去二十多年,怎么查?”
“那时候就看见三兔图,现在想起来只有双圣庙了。”六耳说。
“倒不只是双圣庙,记得那篇新闻报道上说,英国专家组主要是去敦煌,也许别处还有。可一般人看见三兔图不会在意的,而吴玉柱他们对三兔图的态度,简直就像是
教崇拜的图腾…”我突然住嘴,六耳也转头看着我。
我这么随口说出的东西,倒真是有相当大的可能
。
宗教狂热是很可怕的,如果说有什么能让数千人都对某些事情绝口不提,哪怕面对死亡,宗教绝对是最有可能的力量之一。
而疯狂的强
行为,是否是某个
教的教义?
既然三兔图能被世界上最大的三个宗教同时采用,为什么不能有其他的小教派采用它?
“这个案子会有水落石出的一天。”六耳说,他指了指自己的脑袋.“直觉,我的直觉这样告诉我。”
第二天上午九点半到十点,我连着接了两个电话,让我被迫放弃了继续睡下去的打算。
第一个电话是王茂元打来的,六耳留给他的是我家的电话。
他说了两件事。首先,我们的猜想得到证实,张金龙在大学强
的两名女学生之中,游某就是游芳。其次,昨天下午到晚上,王茂元发动了几个年轻的刑侦队员,把C3一C27所有没重修的牢房都地毯式搜索了一遍,除了吴玉柱的划痕,另外确定了两处三兔图划痕,还有三处疑似。核对当年的关押资料,王茂元推测,留下划痕的可能都是重犯。
五分钟后的电话是梁应物打来的,昨天晚上我拜托他查一下三兔图的事。网上只有英国专家来华的新闻,却没有后续报道说他们得出了怎样的结论。
关于有无
教以三兔图为图腾一事,梁应物还在托人查,英国专家的结论已经知道了。
其实英国专家并没得出实打实的结论,他们原本期望在考古方面能得出确切的答案,可是走了小半个中国,只证明了在古老的东方也有许多地方留有三兔图的痕迹,这些痕迹并不局限于佛教,也不局限于隋代,在元代也发现了。我想在元代的发现就是指双圣庙了。
英国专家有一个推测
质的结论,研究发现,长时间看三兔图会有使人平心静气的效果,一个英国的心理研究机构更表示,长期处在随处可见三兔图的环境中,能让人清心寡
。而清心寡
是所有宗教希望教徒做到的,所以这些宗教不约而同地把这样的图案采用到类似教堂的场所中。
回想起第一次在双圣庙里看见三兔图时的感觉,好像是有那么点让我平心静气的作用。但这就很难解释穷凶极恶的强
犯们为啥也对三兔图这么热衷了。
这两通电话的效果是让我更加疑惑了,我在
上发了会儿呆,起来洗漱。而后我走进卧室。
六耳正在看窗外。现在他已经可以大大方方地把窗帘拉开了。
“王茂元来过电话了。”我说。
六耳转头看我:“他怎么说?”
“是游芳。”
“哦…”他缓声应着,转回头去“我猜到了。”
“一切都是有原因的。所以你该考虑一下,重新对待你母亲。”
“一切都是有原因的,可是,我为什么来到这个世界上的原因,还没有找到。”六耳回避了我的问题。
“你确信‘4·23’案并不是那么简单的强
案?”我问。
“你也这么想,不是吗?”
“好了,出来吃早饭吧。”
坐在餐桌上对啃面包的时候,我把王茂元的新发现和三兔图的事告诉六耳。
六耳努力往嘴里
着面包,在我说的时候一言不发。
我一边说的时候,心里忽然想到,原本我是追查六耳体身变异原因的,怎么现在变成追查张金龙强
案了?目标焦点的转移居然现在才意识到,看来是“4·23”案的离奇
对我好奇心的
惑力太大了。
可是不管“4·23”案是怎么回事,应该和六耳的变异没有关系,否则,当年这些案犯欠下的孽债肯定不止六耳这一宗,变异人不是早该出现百十个了?
“4·23”案和六耳有密切关系,他显然想查下去,同时为了
足好奇心,我当然也不会不管。至于六耳的基因变异,等游芳
发的化验结果出来再说,没准儿是女方的遗传基因问题呢。
我说完两通电话的详情,六耳也把面包都吃完了,抹了抹嘴,说:“那多,你有没有想过,没准儿我们拜访一下王茂元的朋友,会有点收获?”
“王茂元的朋友?你是说当年和他一起查‘4·23’案的同事?怎么。你觉得他的话有所保留吗?”我皱着眉说。
“不不,我指的是另一个人——那个研究女
心理学的。”
我想起来了,原来六耳指的是那位告诉王茂元八省一市大量女
冷淡的妇科医生。
“你怀疑两者有关?”我问。
“时间和地点都类似,总让我觉得有点怪。”
“让你觉得?怎么觉得?”我听出点意思,忙问他。
“说不清楚,只是隐约地猜想,并不像其他直觉那么明确,所以我也不确定。可是你想,万一有关系的话,‘4·23’案的重犯都死了,那些
冷淡或严重到生殖系统萎缩的人可还活着啊。我想让她们看看三兔图,不知会有何反应。”
“对了,你这么一说,我想到‘4·23’案的轻犯不是没判死刑吗,这上面也可以着手的啊。”
“这方面不用你去管,你以为王茂元查了牢房就会结束吗?特别是他又查到几处三兔图划痕,他一定会去找还活着的当事人。”六耳说。
“这倒也是。”我想了想,说“那我就再去给王茂元打电话吧。”
“算了,还是我打吧。”六耳看了看我还剩下的半块面包说。
“王茂元对我们的联想能力深表佩服。”六耳打完电话对我说。
“是你的联想能力吧,确切地说是你的直觉。怎么样,他把那个人的电话给你了吗?”
六耳扬了扬手里的纸:“张无垠,比老王年轻点,也退休了。听他说还是有点名气的女
心理学者,出过几部专著。老王会先帮我们打个电话约一下。”
“那个你问了没有,关于‘4·23’案还在世的犯人?”
“他这两天就找去。”
到报社还未坐定,就听见王柳那里大呼小叫:
“哪位兄弟拿了我最新一期的《新发现》,哪位兄弟?”他一边叫着,一边在办公室里来回地巡视。
“完了完了完了。”他经过我座位的时候嘴里嘟嚷着“刚寄给我要写稿的啊,难道我是跑出版的就活该被人拿书吗?每次不小心放在桌上第二天准没。”
“出来混,总是要还的。”这是鬼子唐在安慰他。
“做人要厚道,要厚道啊。”王柳捶
顿足“那我今天的稿子怎么办啊?”
“十三太
!”一个低低的声音响起。
王柳抬眼望去,就见一个人背对着他负手而立。
“十三太
冷面一碗。”八个字说得抑扬顿挫,那个人慢慢转过身来。如果他穿的是件赌神风衣一定很拽,可惜他只穿了件小背心,十分有碍观瞻。
王柳已经站在这里,这般
法的,放眼全报社只剩下了一个人。当然是苏世勋。
王柳一个箭步冲上去,死命掐他脖子。
“是你小子拿的,还敢讹我的面,找死啊你?给不给,给不给?”
“不是我拿的,不是我拿的!”苏世勋脑袋被摇得七歪八晃,声嘶力竭地分辩。
王柳松开手:“说,在什么地方?”
“十三太
,今天中午。”苏世勋一脸的宁死不屈,和三秒钟前判若两人。在我的引荐下,神秘冷面馆现在已经红透晨星报社的半边天。
“真不是你拿的?”王柳的小眼睛里满是不信。
“当然!”
“好好,你快说,我赶着写稿呢。”
“早上上厕所的时候,倒是在厕所里见过这么一本。”苏世勋咳嗽一声,又道“而且,这本现在的完好率至少在百分之九十五以上。”
王柳一拍脑袋:“原来是昨天上完厕所忘记拿出来。人哪,干什么事情都不能得意忘形。”他往厕所方向跑了两步,又停下来,满脸警惕地问“什么叫百分之九十五的完好率?”
“我纸不够,就随便扯了两张。放心,是广告面,上面香车女美,正合适用来擦
股。”
片刻之后,王柳拿着小杂志喜气洋洋地跑回来。
“这是第几期的《新发现》?”我问。
“第三期。”
“前几期有没?借我看看。”这是法国著名科学杂志的中文版,刚引进中国,我听人说过好几凹了,一直想翻翻。
“我找找。”壬柳说。过了会儿他扔了本过来,是第二期。
翻了下目录,看见两个让我念念不忘的字——
“基因”
从标题看或许对我没什么帮助,不过我还是翻到了第112页。这篇文章的标题是《抚爱会影响基因》。
一个来自魁北克的研究组发表_r他们的研究结果:母亲的拥抱会在基因层面上改变孩子面对压力时的反应。进一步说,生新儿会因为和母亲发生接触而改变他们的DNA。根据这个结果,研究组认为后天环境会对幼年期人类的基因产生影响。而在此前,基因被认为是先天
的。
中午在神秘冷面馆,我特意把这篇文章给梁应物看。现在他只要中午在附近,都会到神秘冷面馆吃冷面。
“这个研究结果我倒是第一次看到。”梁应物看完说。
“不会吧,以你们的能量还不能在第一时间收到这个研究结果?”
梁应物摇了头摇:“世界上成千上万个研究组,几乎每天都会发布各种各样的研究结果,可是从研究结果到学界主
,还有很长的路要走,在这段路里,大量不正确的研究结果会被筛掉,常常正确的结果也会被暂时筛掉,所以我们的遗传学研究所没把这结果当回事也很正常。”
“可是我觉得,如果人的基因被证明能在幼年改变,或许特殊情况下也能在成年改变,不需要病毒入侵,而只需要某种环境。”
“那么你想说什么?六耳在某种环境下改变了自己的基因?”梁应物反问我。
“这个…”我被梁应物问住,只好嘿嘿讪笑道“只是提出一个新思路嘛,也没说就是那样。我是想,如果遗传方面的路走不通还有没有其他的路走。”
“遗传方面,虽然你第二次提供的
发检测结果没出来,但据我所知,似乎也是有点问题。”
我一下子打起了精神:“和正常人基因也有差异吗?你都知道了怎么结果还没出来?”
“在和六耳的异常部分进行同质
比对吧,这两天最后的结果就该出来了。”
“啊,我还以为如果是遗传的问题多半出在他爹张金龙身上呢。”
“这个,等结果出来再下结论吧。”
隔天晚上,我们敲开了张无垠家的房门。
张无垠是一个人住,这点此前王茂元已经告诉我们了,他还说张无垠很早就离婚了,多年来一直独居搞学术研究。估计是怕我们问到不该问的。
我有点郁闷,难道给老王的印象这么长舌,自己在他家有问到什么不该问的吗?呃,好像张无垠的故事就是我特意问他的。
张无垠微胖,眉毛
短,眼睛炯炯有神,说话简洁有力,给人偏中
的感觉。她拿了两罐可乐给我们,然后一
股坐进沙发里,点起一
烟,
了口,问:“你们
不
?”
“不
。”我们一齐头摇。
“不
也得
,不是一手烟就是二手烟。”张无垠说。偏生她说这本该是玩笑的话的时候一点笑意都不带,搞得我和六耳不知该接什么话。
“老王说你们两个小鬼好奇得要命,要我接待一下,看来你们
对他胃口。嗯,那你们就听着吧。”
“哦。”我和六耳应着。
“八一年的时候我还在芮金医院做妇科医生,同时刚开始尝试做女
心理咨询。结果我发现从初夏开始,有部分女
开始向我咨询
冷淡方面的问题。中国女
是很保守的,而且女人在
行为上多处于被动地位,所以来咨询这类问题的,其实都已经相当严重了。一段时间之后,个别人开始出现生殖器官萎缩,同时芮金医院的妇科也开始接触这类病人,都是先由
冷淡开始的。一个心理问题会发展成严重的生理问题,这对我来说是相当有研究价值的,再加上些其他的原因,我把这作为自己的研究项目,开始重点关注和研究。”
“能不能问·下,您说的‘其他的原因’是什么?”我问。不知这个原因是否和“4·23”案有关。
张无垠拿眼睛看了看我,说:“其他的原因就是,我也是病人之一。”
我立刎把嘴紧紧闭住,张无垠不当回事地说出来,却让我相当尴尬。看来王茂元担心的“问到不该问的”还是发生了。
“我研究一段时间以后,却发现这种病症在心理和生理上都没有前兆,是突发
的。同时在和朋友同学的信件交流中,我逐渐了解到南方好多省市都出现了这样的病人,并不独在海上。病人出现的时间都是八一年晚
或初夏,最南方的几个省要稍早些,比如广东和福建。从时间的统一来看,很像是某种流行疾病,但在病人的体内却检测不到病毒。到了八二年夏天之后,新发病人越来越少,老病人也以极缓慢的速度开始好转。当然,已经萎缩的生殖器官很难完全恢复。此外,我怀疑同时期的男
也患有此类疾病,只不过这类病人多数被当做
痿治疗了。”
张无垠正好.支烟
完,随手把烟头扔进烟灰缸,问:“好了,故事讲完,还有什么要问的?”
六耳取出一张画着三兔图的纸,递给张无垠:“您看看有没有见过这个图?”
张无垠刚接过图,就“嗯”了一声,却不知道这一声里包含着怎样的意思。
“是个商标吧?”张无垠看了一会儿,说。
“商标?”
“衣内商标,没记错的话叫三兔牌。”
“三兔牌衣内?”这真是个完全出乎意料的答案。
见鬼,我还曾猜过是某个
教的图腾呢。衣内商标?这实在是个很冷的笑话。
“这个牌子现在已经没有了,八十年代初曾经红过一阵,不是特别耐穿,但走的是低价路线,甚至卖到了海上来。要知道,那个年代都是海上的服装往全国卖的。不过很快就销声匿迹,看不到了,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
我们在张家一共只待了不到半小时,但收获颇丰。没到家我就急着打电话给王茂元。
“老王啊,我可有了突破
进展。”话一出口才觉得不对,怎么把“老王”漏出来了,那是和六耳私下随便说的,当面应叫“王老”才对。
好在王茂元也不在意,因为他的声音也十分奋兴:“你也有进展?我这里也有了重要线索。不过你先说。”
“你也有线索了?估计和我这里一样,三兔牌衣内?”
“你怎么会查到三兔牌衣内的?不会是…不会吧,那些
冷淡患者也穿过这个牌子的衣内?”王茂元大感惊讶。
“这我不能确定,但有可能,因为…张无垠自己就穿过。”
“啊?哦…”王茂元发出了几个感叹词“她连这个都告诉你了?”
“这个,张老师比较直
。”我只好这样说。
“她实在是像个男人。还有一点你一定不知道,.我从纺织协会了解到,这个牌子的衣内从八。年底开始生产,到八一年
夏,已经销到全国许多省市,这些销售三兔衣内的省市,和发生大规模强
案的省市,完全重合。”
“完全重合?!”我叫了起来。
旁边的六耳连忙问我怎么回事,我简单告诉了他。他也一脸的惊讶。
“这么说来,也和发生
冷淡的省市完全重合。”我说。
“是的。这家厂不知为什么到八二年夏天就不再生产这个牌子的衣内了,现在厂还在,做服装加工出口。这个牌子的衣内很蹊跷,我准备过几天以私人名义去顺昌一次。”
“去哪里?”我以为自己听错了。
“顺昌,那家厂在福建顺昌。”
怎么一切又转回到了顺昌?
“你们要不要跟我一起去?”王茂元问。
要不要去呢?今年已经去过两次顺昌了。
“好的,我尽量请出假来。”我很快决定了,好奇的男人注定是劳碌命,何况六耳也是一定要去搞清楚究竟的。
“还有,你怎么是以私人名义去,刑侦队没人去吗?”
“当然没有了。不管当初是怎么回事,追诉期已经过了,案子也已经结了,那么多人
毙的
毙判刑的判刑,不可能也没必要再掀什么波澜。我只是去解开自己多年的困惑。”
"游芳
发的化验结果出来了,和正常人的基因差异是0。1%。"晚上就要出发去顺昌了,下午却接到了梁应物的电话。
电话里说不清,他下午又有课,我只好去学校找他。
我和梁应物坐在树荫下的石凳上,时不时有来往的学生和梁应物打招呼,看来他这个教师份身还扮演的
成功。
"只有0。17%?差异这么少?"我问。
"对一般人来说,这样的基因差异已经超出上限很多了,虽然还不能解释为什么母亲差0。17%,儿子的却差2。7%,但是你别忘了,第二次的化验结果已经比第一次多了0。3%,可见这种差异是会发展的。"
"会发展?你前几天不是还对后天环境能影响基因的研究成果表示不屑一顾吗?
"我哪有不屑一顾?你们当记者的说话怎么总喜欢断章取义。耸人听闻啊。"
我被梁应物的话噎的直哼哼。
"而且游宏的基因不断发生变化的原因并不清楚,也很难说就一定是后天的原因,还记得我上次跟你说,游宏基因的变异部分,基本上是此前从未见过的排列方式吗?"
"记得。"
"研究所在比较游芳和游宏这对子母的基因后发现,游芳的基因变异部分,70%以上在她儿子的基因变异里找到。"
"基因变异的70%?"我数学不太好,正在努力换算中。
"也就是说,以游宏2。7%的变异为整体基数,则其中的4。4%是从他母亲的基因中直接继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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