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04.3
我和南湘坐在学校新开的第五食堂的西餐厅里吃早餐的时候,并没有完全清醒过来。唯一残留下来的模糊记忆,是我们还团在温暖的被窝里,空调突突地往外送着温暖的热风,然后顾里就破门而入了,高声宣布着:“你们一定要和我一起去试一下新开的那家西餐厅,我终于可以在学校吃西餐早点了!”她脸上的精致妆容和精心挑选的一条
A。P。C的冬装连衣裙,把我和南湘两个还穿着条纹睡衣窝在
上的爆炸头女人,衬托得淋漓尽致。
然后下一个瞬间,我和南湘就坐在了人丁稀少的第五食堂里,顾里依然容光焕发,我们依然蓬头垢面,唯一不同的是我们好歹在睡衣里穿上了
罩——但这在外表上是看不出任何变化的。
时间太早,连环卫工人几乎都还在沉睡,这是人丁稀少的一个原因。
另外一个原因是门口的那个“早餐自助:每位六十八元”的招牌。
我和南湘看见这个招牌的时候,迅速地就转身了。然后在听见顾里那句“我埋单”之后,又迅速而直接地走进去坐了下来。
面前热气腾腾的咖啡和牛
冒出的热气熏得我和南湘昏昏
睡。
顾里的电话响起来,她正在撕面包,腾不出手,于是按了免提,接着唐宛如嘹亮的声音就像是广播一样播放了出来,唤醒了每一个还在梦境里的人:“我
!一个人六十八块!喝什么啊!金子吧!”
而且最最让我和南湘痛不
生的地方在于,海上人的口音里“
子”和“金子”是同样一个读音。
我清楚地看见对面两个矜持而贵气的女生迅速地红了脸。
顾里老样子,非常地镇定,她轻轻瞄了瞄机手,说:“进来吧,我埋单。喝
!”
唐宛如出现在我们面前的时候,我和南湘,嗯,怎么说呢,受到了惊吓。
如果你能顶住第一眼的压力,仔细辨认唐宛如的脸,你会发现其实她仅仅只是画了眼线,然后稍微有一点眼影,睫
也微微刷过了,并且涂了
。这是几乎所有女孩子都会做的事情。但是如果你顶不住这样的压力去仔细辨认的话,那么,受到惊吓,是一定的了。只是顾里的表现实在惊为天人,她瞄了瞄唐宛如,皱着眉头说:“你被打了?不是吧?一大清早,谁干的啊,那人有病吧!”唐宛如彻底地受到了惊吓。然后转身愤怒地离开了。
顾里疑惑地望着我和南湘,问:“她干吗?报仇去了?”
我心很累,说:“不要告诉我你看不出来她化了妆。”
顾里挥挥手:“别搞笑了。”过了一会儿,猛然抬起头“不是吧?真的假的?”
我和南湘同时严肃地点头。
顾里:“吓人…”
我和南湘再次点头表示了同意。
顾里思考了一下,认真地问我们:“我靠,别不是被养包了吧?”
南湘难以掩饰地嗤笑了一声:“养包?姐姐我谢谢你,要养包也是养包我吧。”
顾里歪头想了一想,说:“那确实是。”
南湘眼珠子都快翻出来了,一口咖啡在喉咙里咳得快呛死过去。
这种“自己挖坑自己跳,自己下毒自己喝”的戏码,我在南湘和唐宛如身上已经见怪不怪了。我喝着牛
,眼睛环顾着周围的食物,心想一定要把六十八块吃够本,并且努力吃到一百三十六块。
而这时顾里的电话又响了,她看了看屏幕,撕面包的动作稍稍停了一下,我和南湘都用眼角的余光瞄到了来电人是顾源。我们都没有说话,装作没看见。过了一会儿顾里把电话接起来,她简单地“嗯”、“好的”之后,把电话挂了。
然后继续平静地撕着面包。
我和南湘什么都不敢说,低头喝着牛
和咖啡。
学校里依然很空旷冷清。这个时间实在太早太早了,除了刚刚从网吧通宵打完游戏溜回寝室的人,整个宿舍区里,游
着的生物就只有几个老大爷,他们抱着路边的树,愁眉苦脸地进行呼吸
换。
顾里走到男生宿舍小区的门口时,看见了站在大门外的顾源。
他穿着之前和她一起逛恒隆时她疯狂喜欢的那件黑色Prada长
衣,周杰伦在MV里穿过同样的一件,当时顾里直接从顾源钱包里掏出信用卡丢在了收银台上,根本没有管顾源在看见那个吊牌上22400的价格时翻出的白眼。
顾源头发染成了深咖啡
,和她头发的颜色一样。只是好像变长了很多,风吹得凌乱起来,看上去有点憔悴。
有多少天没见了?突然想起这个问题,好像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见过了。似乎是太习惯了和顾源的稳定关系,所以,一段时间不见,并没有让自己觉得有多么陌生。
她冲他挥挥手,让他看见了自己。
顾源咧开嘴笑了一笑,雪白的牙齿在冬日灰色的背景里,显得格外明亮。
顾源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顾里,张开口——
让我们先把时间停顿在这里。
然后让我们抬起手,把手腕上的钟表往回拨——一直拨到两个月前。
两个月前,顾源在家里打Wii的时候,突然来了客人,这是司空见惯的事情。经常会有各种各样的人来拜访他的老爸和老妈,准确地说是拜访他的老妈。所以他完全没有理睬,依然继续玩游戏。直到母亲在房间外面呼唤自己,才悻悻地放下手柄,光着脚走出房间。然后看见坐在客厅沙发上的一对中年夫妇,以及正在和自己的父亲聊天的,一个同龄少女。
母亲亲热地拉着自己的手,走向那个女孩子,对她说:“这是我儿子,顾源,”然后转身对顾源说“这是袁艺。”
那对中年夫
非常热情地让出他们女儿身边的位置,招呼着顾源坐过去。顾源有点无所谓地坐下,准备应付客套一下,就继续回房间打Wii。
直到听到母亲说:“你们家女儿谈朋友了吗?”
对方回答:“哈哈,还没呢。得有好的对象才行啊。”
母亲继续说:“我们家顾源也还没呢。”
对方回答:“这么巧啊!真是缘分!”
顾源冷冰冰地看着这一出拙劣而滑稽的戏码,扯了扯嘴角,说:“我有女朋友啦。”
像是瞬间撒下的干冰一样,周围飕飕地开始冒出冷气来。最为明显的就是母亲迅速拉扯下来的脸。然后迅速地,又换上了面具般的笑容:
“小孩子家,
说什么。哈哈哈哈哈。”那些“哈哈哈哈”听在顾源耳朵里,感觉像是吃下了一颗一颗圆滑的石头。他站起来,提了提松垮的
子,转身走进房间去了。
然后时间继续进行了一个星期。
一个星期后的周末,顾源坐在客厅里翻时尚杂志,他妈坐到他的旁边,轻轻地把他的杂志拿开,对他说:“袁艺哪点不好?人漂亮,家里条件又好,更何况她父母是我们的一个重要合伙人。”
顾源有点不屑地笑了笑:“妈,你别演香港言情剧了,这什么年代了,别来和我搞政治婚姻那一套,演连续剧呢你。”
当然,能生出顾源这样的儿子,母亲叶传萍也不是省油的灯。她依然微笑地说:“你之所以这么不在乎,是因为你现在还感受不到钱和地位的威胁,因为你从小就没有过过苦日子。妈什么没见过,别再和我闹小
子了。”温柔的口吻,安静的笑容,却丝毫没有商量的余地。
顾源没理睬她,继续看杂志。叶传萍站起来,转身离开了。走了两步想起什么来,转身说:“你好好想想吧。对了,在你想好前,我要提醒你,不要
刷信用卡。”顾源眯起眼睛,面无表情地看着她,然后重新把杂志拿起来。叶传萍
有成竹。
时间再进行一个星期。顾源发现自己所有的信用卡都没办法使用,行银卡里也无法提出钱来。更加雪上加霜的是在这之前,自己刚刚把四千块现金给了顾里,也不好意思去要回来。他第一次连续两天没有吃饭,他在吃着顾里买给他的馄饨的时候,掉了眼泪。他甚至第一次觉得自己很了不起,像一个男人。他觉得自己在保护顾里。在这个星期里,他问卫海借了第一次五百块。
时间再往前进行。他借了第二次五百块。
周末回家的时候,母亲依然优雅地喝茶,仿佛没有发生任何的事情。顾源依然也像是没事一样,看杂志,打游戏。
但彼此的心里都在用力地拔河。
双手紧握着
糙的绳索,掌心里渗出黏糊糊的血。
没有加油的人群,没有队友,空旷的斗兽场上,安静却
烈的双人拔河。
时间进行到两天以前。
袁艺一家再一次来到顾源家里。
而这一次,叶传萍无疑加强了火力,在不动声
之间,就成功地说服了袁艺的父母,让袁艺留宿“我们顾源很懂事的,不会
来。”
母亲特意在顾源的卧室里加了一张
。
“干吗不放到客厅去?”顾源脸色很不好看。
“让客人睡客厅,多不礼貌。”叶传萍一脸正经。
“那我去睡客厅。”顾源耸耸肩膀,无所谓地说。
“女孩子都不怕,你大男人一个,怕什么?”叶传萍讽刺地笑着。
顾源皱紧眉头,然后不屑地笑了笑:“最好她不要怕。”
然后转身走向浴室。“我洗澡了。”
而之后,简溪留在顾源卧室的机手,就响了起来。
当袁艺看见只在
上围了一条窄
巾就走进来了的几乎赤着子身的顾源时,她还是烧红了脸。她不得不承认,在从小到大看过的男孩子里,顾源是最英俊
拔的一个。线条分明的体身上还有没有擦干的水珠,宽阔的
膛以及明显的腹肌,这是以前从高中时代田径队就形成了的体型。顾源冷笑了一声,然后一把扯掉了
巾。
袁艺面对着只穿着内
的顾源,几乎快要不能呼吸了。
空气里是他刚刚沐浴后的香味,以及四处弥漫的,强烈的雄
荷尔蒙味道。
她红着脸,害羞地笑了。
顾源冷冰冰地问:“看够了吗?”然后伸手关了灯,接着躺到自己的
上,不再说话。
如果黑暗里可以有夜视的能力,那么现在,你一定会看见满脸愤怒和屈辱的袁艺,在黑暗里咬牙切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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