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仅仅是过了三天,碧海的一些事情就出现了急转弯。
首先,是碧海新楼盘中出事故的那个客户表示,愿意接受损失赔偿金,由碧海重新施工,恢复原态,不再追究碧海的责任。
其次,经董事会批准,任命田姿姿为首席设计师。
这两件事在徐徐的眼里都可谓为大事。
一是她能感觉到,那家客户和物业公司之所以肯放碧海一马,是因为有人从中斡旋。而这个在其中斡旋的人不会是明勋。有过入股家具公司的前车之鉴,明勋这一次肯定不会再自讨没趣。那么,剩下的人就只有一个了,天骄。天骄即有这份财力也有这份心意,他在此次事件中出手,是再适合不过的人选。
第二点她实在琢磨不透。姿姿怎么会升任碧海的首席设计师呢?从功底和素质上论,姿姿都不具备首席的条件。每一位设计师的作品她都研究过,徐徐认为,即使轮到唐雳也轮不到姿姿。那只有一个可能,就是有人在背后像帮小蛮一样地帮助姿姿。
这个人首先排除了天骄。天骄不会与姿姿产生丝毫瓜葛。若说是一向对姿姿有好感的苏蔗,也不大可能,苏蔗是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家伙,听他咋呼咋呼还可以,真让他做点正事就全完了。也不可能是明勋。虽说明勋与姿姿经常厮耍,但明眼人都能看出明勋对小蛮更多一份情。
那么,会是谁呢?
冥思苦想不得要领,徐徐决定亲自查探一番。
几天下来,查探的结果令徐徐大吃一惊。
帮助姿姿的不是别人,而是姿姿的妈妈。
就在小蛮出事之后,姿姿的妈妈用她名下的一家企业买下碧海的大部分股份,遮遮掩掩地在背后当起碧海的老板。此事密不透风得连姿姿都不知晓。
徐徐将整件事做了分析,觉得很有可能是姿姿经常在她妈面前讲起在碧海的种种不快,她妈妈爱女心切,情急之下入主碧海,暗中托宝贝女儿一把。
在这次调查中,徐徐也让人捎带手地查了一下天骄与小蛮的事。她想她一定要有确凿的证据,才能做接下来的事情。
这方面的反馈也很快回来了。确实像她分析的那样,平息了锦瑟新楼盘事故的果真是外表木讷的贺天骄。贺天骄向该幢楼的五户人家各支付了三十万元赔偿金,还向物业管理公司
纳了其一年的营业收入,这才换来他们的闭口。
小蛮在他心中真的那么重要吗?
小蛮可以让他付出一切吗?
徐徐愤愤然地有些不能自持。
她追求和等待了很多年之后的结果就是一无所有?
不甘心!
虽说上次明勋在比赛中暗助小蛮而让小蛮大发雷霆,但天骄不同。天骄是在暗中出手帮助小蛮解决问题,而明勋不是,明勋那是使用不正当手段去帮小蛮获取不该获取的东西。而且,天骄原本就是小蛮的相亲对象,他骨子里就有一种吸引女孩的无穷魅力。
这太危险了!也怪自己太大意了!
徐徐决定改变战术。
先除掉姿姿吧!
她很奇怪,为什么一开始她忽略了田姿姿这个障碍物?她总在小蛮和明勋之间横梗,把自己撮合小蛮和明勋的事搅黄。像姿姿这种女孩,别看她没什么过人的智慧,但像黄明勋那样看似花花公子的男人,最有可能落在姿姿这种死
烂打、穷追不舍的女孩手里。这就是为什么有很多优秀男身边跟的都是普通女的重要原因。
明勋一旦被姿姿绑定,小蛮只能选择和天骄在一起。何况天骄本就是小蛮姑姑和天骄姑姑钦点的男友。
在一切想妥之后,徐徐向明勋亮出碧海的底牌。
那一天,卡尔广告公司开例会。会议临结束时,业务部部长突然说,碧海装饰集团最近正在和一家外资广告公司接触,涉及到下半年将近六千万的广告代理业务,提请卡尔董事会给予他们额外的业务经费,好将碧海的单子争取过来。
包括明勋在内的所有与会者听了这个信息后都感到惊讶。碧海有常年合作的广告公司,这也是卡尔从来没有拿到过碧海单子的重要原因。人家合作得好好的,别人横刀夺爱,这在业内被绝对
止。所以,有的人发出疑问:是不是空降来的海外兵团不懂规矩,不择手段地去抢碧海呢?
还没待业务部负责人回答,徐徐先张了口。她说最近坊间传说,碧海易了东家,而且,东家很神秘。这一来引起了黄明勋的特别关注,他马上联想到姿姿当上首席设计师的事。
业务部负责人接着说,碧海的大股东他已查明,是一家中年妇女担当总裁的跨国公司。之所以买下碧海,据说是为了在碧海当设计师的女儿。
徐徐在一旁紧盯着明勋,直到如愿以偿地看见他眉头皱起来,她才稍微松了口气。她知道,明勋对这突如其来的信息不会无动于衷。
明勋这几天刚刚有些开心。他在那天成功将小蛮单独带到餐厅以后,就开始恢复了与小蛮的"友谊"。小女孩毕竟是小女孩,工作或生活意失时,都需要旁人的安慰与关心。天骄天生不擅长此项,而且他也不像自己那样更迫切地接近小蛮。
对于天骄能爱上小蛮,明勋多多少少有些愤慨。本来是他和小蛮在先,天骄却非要
上一杠子,他不知天骄到底是怎么想的。幸亏他们是从小到大的好友,不然他早就开诚布公地向天骄宣战了。
小蛮这丫头也真是,与他智斗竟偏偏拉天骄助阵,他决不能让那小丫头得胜得逞!他要将爱情之战进行到底!
明勋一下会就将电话拨到姿姿的办公室,他要和姿姿面谈。
约会姿姿比较容易,电话的那一端一听到明勋的电话就忙不迭地笑,姿姿甚至得寸进尺地提出要明勋到碧海门口接她的要求。
小蛮晚间也有约会,约会的对象不是别人,正是贺天骄。
小蛮在接到天骄约会电话时,正处于一种极度矛盾之中。那天与明勋一同吃饭后,她认为她终于了解到明勋的想法,明勋并不是不爱自己,只是采用的方式有些过
。他那天就表现得像君子一样,整个晚上彬彬有礼。细想一下确能品出,他由始至今真心爱着自己。只是自己将关注点都投向哥哥了,没太在意他的举动。而哥哥也是爱自己的。他虽不像明勋那样更外
地表达,但他的心她还是能触摸到的。她真不知道爱情的翅膀应该向哪个方向飞了。
中午时分,姑姑将电话打到小蛮的办公室,旧事重提地讲到相亲。姑姑说小蛮的爸妈就快结束外地的考察工作、回到北京了,她要在哥哥嫂嫂回来之前,与贺姑姑一同将相亲的事情置办稳妥。
每
纠葛在情感的漩涡中,找不到方向,若没有姑姑的提醒,小蛮早就忘记向天骄坦白相亲之事了。所以,她想尽快向天骄说清这一切,也可与天骄一起找个比较稳妥的解决方案。
天骄像往常一样准时出现在小蛮单位门口。小蛮这次给他的用餐建议是郊区的一家僻静之所。若按天骄的性格,不一上来就说出自己的选择,他会径直地将车子开向香兰叶俱乐部——A型男生的通病——总爱去同一家餐厅或俱乐部。
在公路的两条主干线上,两对人马互没通气地向同一个目的地赶去。
下班以后的路比起白天来有些拥堵,两对人马在车上都聊着不是主题的话题。
天骄的话比较少。他见到小蛮后只是默默地开着车,只有在堵车的闲暇里,他才会偷偷瞟上一眼小蛮。小蛮的脸色时而凝重、时而释然,好像在思考一件难以启齿的重要之事。天骄将小蛮有可能会对他说的话,从古到今、从天到地、从南到北地猜测了一遍。
那一辆车上沉默的人是姿姿。这一次她学乖了,自上了明勋的车后她就一直没有开口。她本来就不傻,机灵劲一点也不比小蛮差。她喜欢明勋,知道明勋明白她的心意,更知道明勋心里还有其他女孩,但这并不意味着她就没有最后获胜的机会。所以,选择沉默吧,沉默的最大好处就是不会说错话。
郊区的这间餐厅从严格意义上说应该算是个大酒店。名字带着洋味儿,叫KimHee-sun,与一个韩籍大女美的名字一模一样。老板据说也是韩国人,但是,整间酒店的装修还是依了中国样式。
明勋的车是从酒店后面的路开到后院停车场门口。他将车钥匙交给代客泊车的男孩,与下了车在一旁默默看着他的姿姿向酒店里走去。
天骄的车比明勋的车早到了两分钟。他是由酒店前面的路开过来的。天骄径直将车子开到楼前比较亮堂的位置,然后打开车门与小蛮一同向酒店走来。
这家酒店不知是不是两面开门,总之当天骄和小蛮从正门走入时,明勋和姿姿也正进入一扇大门。
酒店的电梯靠近大堂央中位置,明勋和姿姿在
宾姐小的带领下候着电梯,天骄和小蛮在这时候向电梯走来。
电梯很快就运行到一楼,要进电梯的只有明勋和姿姿。他们两个跨入电梯后,另一位服务姐小喊"电梯稍等一下"的声音响起,随后那两位主角就登上了明勋和姿姿正乘坐的电梯。
电梯里的声音哗啦啦地响起。哪可能没有声息呢,两个男人和两个女孩至今都还算是"面儿上"的好朋友。所以,男人和男人打着不明不白的招呼,女孩和女孩拉着不清不楚的客套。
出电梯时,
宾姐小看到四个人有说有笑,就礼貌地询问是否要个小包间,没一人好意思说不要,所以,大家都有点儿像木偶似的让
宾姐小牵拉到一个房间。
"明勋,我想喝点儿热巧克力什么的,今晚好冷!"
进了房间后先开口的是姿姿。她以此话婉转地向小蛮炫耀。能在这里碰上叶小蛮和天骄,她再开心不过了。而且,天骄还在看到他们俩以后,陡然搂住小蛮的
。
明勋的脸上当即现出一种不
不
的神色。
明勋越生气姿姿越开心,她巴不得明勋能气到当场甩手离去。这样明勋以后就更没机会与小蛮在一起了。
想着这样的美梦,姿姿站在椅子跟前,并没伸手抻出椅子。叶小蛮明白,她在等待着明勋帮她耍派头。
明勋果然没令姿姿失望,他先是帮姿姿取下披肩,然后双手扶了椅背,将椅子从桌子跟前向后撤出,安排姿姿坐下。
天骄也向小蛮伸了手。他做的,仅是接过小蛮
下来的风衣。
就这样,小蛮和天骄双双坐在明勋和姿姿的对面。
"要喝点什么?巧克力还是雪梨汤?"
天骄问小蛮。
"随你!"
说这话时,小蛮的眼睛微笑地从天骄脸上移向与她正对面的姿姿,她刻意地不让余光的一点点残渣洒落到明勋的脸上、身上或是某个部位。
不一会儿明勋给姿姿点的热巧克力和天骄为小蛮点的雪梨汤被呈上来。
小蛮的雪梨汤是天骄拿起来递到她手里的,小蛮放下汤碗后没忘记向天骄
出一个可爱的微笑。坐在对面的明勋清清楚楚地看到,随着小蛮绽放灿烂的笑容,她的左肩向下沉了一下。
对这个细节明勋再清楚不过,他对无数女孩做过相同的动作——小蛮的左手一定是被天骄在桌底下握住。
明勋的心脏像被针深刺一样,感到难以名状的难受。
在这场战役中他不愿意失败,他可是费了好大力气才恢复与小蛮的"友好"关系。
正如明勋猜测的,小蛮的手就是被天骄死死地握在桌下。天骄的脸上挂着温柔的笑意,他甚至还将他的右肩向小蛮的左肩贴近了一些。
就在这时,极不应景的话从姿姿口中传出,她问小蛮:"天骄在孝感的房子漂亮、还是在北京的房子漂亮?"
"什么?天骄…在孝感有房子?"
小蛮有些不解地看看天骄。
天骄在孝感也有房子吗?她只和明勋去过一套别墅,但明勋说那是他的,难道…正在她懵懵懂懂的空挡,姿姿又说出一句话,这句话让在座的三个人脸上都变了
。
姿姿说:"你忘记了吗,那天你回到唐雳家时,腿上都是血,我还和唐雳追问你,是不是被人欺负了。那天你去的就是天骄的别墅!你怎么会想不起来了呢?"
"你,你…"
小蛮万万没有想到,姿姿会在这个场合提到她和明勋在别墅的事。那是她心中的一个隐秘,她很怕天骄知道她曾经与明勋那样相处过。
小蛮用眼角余光扫向天骄。天骄好像有感应一样,将她的手攥得更紧了。
"苏蔗告诉我,你好像从天骄家别墅的窗子中跳出去的。我一直搞不懂,你为什么那天要从楼上跳下来,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姿姿劲使追问。
明勋的脸色很坦然,他只一个劲儿地盯着小蛮。事情反正已发生过,他不用在乎天骄的感受。
天骄的眼神此刻停留在酒杯上。他好像被杯中的红色
体吸引了。
小蛮的脸色由红转白,既而转为正常
,她看向天骄说:"你想知道吗,哥哥?你想知道那天的事情吗?"
"那套别墅以前是我的,我送给了明勋,有事也应该是他跟我说!"
天骄放下杯子,微笑着向小蛮说。他的手依然攥着她的,没有松开。
有几个男人不好奇自己的女友曾和别的男人发生过什么事呢?
偏偏天骄说不想知道。
这时,对桌的明勋站起身来,没做任何解释地走向门外。
屋里一片沉寂。
约莫过去五分钟光景,明勋才从外面面无表情地回来。
菜开始陆续呈上,晚餐正式开始了。
天骄的肩膀和小蛮的肩膀恢复到端正的状态,四个人重新变成两个小组。
明勋负责给姿姿添菜,天骄负责照顾小蛮。
"我点了一首歌,我喜欢的。"
明勋忽然说。
像是有感应似的,明勋说完这话,房间内本有的轻音乐就换了调。
三个人侧耳一听,都很熟悉,是郑钧的《灰姑娘》。
"怎么会
上你我在问自己
我什么都能放弃居然今天难离去
你并不美丽可是你可爱至极
唉呀灰姑娘我的灰姑娘
我总是在伤你的心我总是很忍残
我让你别当真因为我不敢相信
你如此美丽而且可爱至极
唉呀灰姑娘我的灰姑娘
也许你不曾想到我的心会疼
如果这是梦我愿长醉不愿醒
我曾经忍耐我如此等待
也许在等你到来
也许在等你到来
也许在等你到来"
四个人的晚餐就在这首《灰姑娘》中结束。
上了车以后,小蛮愣愣地看着天骄。她实在想不通,天骄当时为什么那么回答?难道他真的不在意自己和明勋吗?还是他真的对那件事耿耿于怀?再或者是他不想在这件事上与明勋产生裂痕?
实在忍不住,小蛮问出口:"你真的不想知道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吗?"
"…"
"那晚上我们什么都没做。我当时只是想戏耍一下明勋,可后来我害怕了。所以,我就从楼上跳下来…"
还没等小蛮将话说完,天骄的右手就移开方向盘捂向了她的嘴。
小蛮瞪大眼睛看着他,从他闪亮的眼眸里,她只看到自己的眼睛。小蛮又仔细地看看,那里面真的只有自己一个人。
天骄慢慢地搂住小蛮,但是他没有给予小蛮等待中的亲吻。
当天骄将车开到二环路边时,时间已近十点。本来要向天骄坦白相亲的事,因为乍然碰到明勋和姿姿,也无从说起了。扪心自问,当进电梯看到明勋与姿姿在一起时,她的心里或多或少有一点酸意。人就这样,当某人狂追你时,你可以毫不留情地拒绝他;可一旦看到他和别的女孩在一起时,自己又会感到失落。所以,在这种心态下,小蛮更不可能跟天骄提起相亲一事了。她觉得她现在最需要的是整理心态,将自己的所有思绪厘清。
叹口气之后,小蛮照老规矩让天骄停下车,自己乘出租车回家。
出租车将小蛮载到楼后身的大道上就转了方向离去。
冷风依旧忽忽地吹着。小蛮瑟缩在风衣中,想从里面找到一种温暖。
转到楼前面,一辆熟悉的车和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她视线里。不知明勋什么时候到的她家门口,看他脸上的一层薄薄的灰土,应是等候了些许时间。
"上车,我想和你谈谈!"
说话间,明勋拉开了车门。
小蛮迟疑了一下,许是感到外面实在太冷了,所以也没提出异议。
明勋将车子启动,不过,他没有给油,只是将车里的温度调向和暖。
"我也正想和你谈谈——"小蛮的口气有些质问的味道,"姿姿为什么要提孝感别墅的事?你和她说什么了?"
"我向她坦白了对你的爱!我不会去管她怎么样,我爱你就是爱你,你一天不结婚,我就会一天追你!直到…你肯嫁给我!"
小蛮将头低下来。哪个女孩听到如此赤
示爱,心中都会感动。
明勋又叹了口气,握住小蛮的手:"小蛮,实话对你说,我已经没有你不行了。哪怕你每天跟天骄在一起,哪怕天骄是我最好的朋友,我还是忍不住来找你。你说,我该怎么办?"
小蛮为难地摇头摇。
明勋继续说:"有位哲人说,'爱就是一碗毒药,明知道喝下去会要自己的命,因为太爱了,我还是会端起那个碗'…小蛮,我觉得这就是在说我现实的处境。你爱的明明不是天骄,而是我,可你却偏违背自己内心的意愿,难道你就是要以这种方式跟我抗争吗?你何必要抵抗一份真心实意、发自肺腑的爱呢?"
小蛮仍旧低着头,一言不发。直到她走进自家的楼门,她都没对明勋说一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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