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订婚仪式如期举行了。
钟小印的脸上砌叠着整幅整幅能找到出处的微笑。
她借拽纱裙的荷叶边的机会瞟了瞟吕辛。
今天的吕辛格外英俊。一身洁白的西服,配以暗红色的横纹领带,使他的脸部和身躯近看有一种金属质感,远观还朦胧了艺术气息。这样的男人该是订婚仪式上最为出色的男主角。
随后的日子里,就要与这样的人共沐夕阳,想起来,任何女孩都该是陶醉的,但是,钟小印却怎么开心不起来。因为,在她的心中总有另一个人影令她挥之不去。
“小印,你紧张吗?”
吕辛叫她,眼神中充满了关切。那眼神,竟真的像是一个男人关心他的
子。钟小印机灵灵打了个寒战,她为思想的走私和心灵的叛逆感到不寒而栗。如此这般下去,将来,怎么可以作好眼前这个爱她尊重她体贴他的贤
?
钟小印摇了头摇。一切都过去了,一切都结束了,该去的人也去了,该做的事也做了,从今以后,她的人生又开始了一个新的冒号。
“吕辛,和你在一起,我好幸福!你…相信吗?”
“我信!我怎么会不信呢?你和我在一起,你现在就和我在一起,再过一个小时,我们就成为未婚夫
了。这是我朝思暮想梦寐以求的,‘心心’终于‘相印’了。是不是,小印?”
“嗯。”
钟小印由衷地应声。
“小印,你知道吗,你现在看上去就像…仙女一样。在我心目中,你永远都是仙女。”
“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女吗?”
看到吕辛说得真挚,钟小印打趣她。他毕竟是她的未婚夫了,不要让他在这个时候还放不下心情。
“辛儿,小印,你们怎么还没下去?宾客都来了大半了,全在等你们招呼呢!”
吕辛的妈妈进了房间。看着眼前的这一对孩子,她
出满意、得意、惬意的笑容。终于,宝贝儿子心愿以偿,而她也完成了夙愿。
他还没有来。是的,他是不会来了。这样的场合本就不该见到他。而他呢,自然也是不想见到自己。钟小印从楼上踏着很碎的步子,一级台阶一丛鲜花地木讷地下来,她的眼光缓缓在人群中
动,终归没有看到他的身影。这样也好,对大家都好,免得见了面彼此尴尬。
订婚仪式安排在20分钟之内完成。本来大家要求的就是一个热闹,具体用什么方式并不重要。
时间才9点半,离订婚仪式还有近1个半小时。钟小印在吕辛的陪伴下,与吕辛家的长辈们一一见礼。这种场合她是不熟悉的,但是,就像是一个以后总要登台的演员,不得不从此刻开始彩排。
“小印——”
一个熟悉的声音唤她。声音很柔的,很有韵律的,该不会是…
钟小印猛然回头,真的是金薇薇!
她好了,她能来参加她的订婚仪式了。钟小印好高兴也好奋兴,她返身向金薇薇冲去,一把将她抱住。
“薇薇姐,是你吗?真的是你吗?你终于好了?”
“小印,小印,你抱得我好痛啊!”
金薇薇说话带着颤音。听得出,她的体身还很虚弱,应该是还没有痊愈。
“小印,吕辛,祝贺你们——”
说这话的是麦乐乐。
她笑盈盈地向钟小印伸出了手。
钟小印犹豫了一下,但是,当她一接触到麦乐乐的眼眸,一下就领会了那不是以往的挑衅与对峙,而是有着亲姐妹一样的真诚与祝福。
“麦经理——”
“看你,这里又不是酒店,还叫我什么麦经理,你应该喊我一声乐乐姐!”
“是,乐乐姐!谢谢你,谢谢你和薇薇姐肯来参加我和吕辛的订婚仪式。”
“吕辛嘛,我好哥们;你呢,我好妹妹,你们的订婚仪式我当然要参加了。不过,有句话我要先和你讲清楚,结婚后,你可不许欺负吕辛,不然的话,被我看到你就惨了!”
“我欺负他?哎呀,简直没天理了。你们人多势众,我连一个亲人都没有,他不欺负我就算我幸运了!”
说着,钟小印想起了妈妈,若是妈妈在该有多好啊!她的眼圈不由自主地红了。
“我说反话的,傻孩子!我们都是你的亲人,快笑啊,你可千万不能哭,要不,吕辛该打我了!”
麦乐乐知道又触到钟小印的伤心处,连忙哄她。
钟小印也快速地收拾起想念的思绪,将目光移向了眼前的人。
“乐乐,真高兴你能来。”吕辛不好意思地向麦乐乐笑笑“薇薇,也没想到你能恢复得这么快。这全是冬晨的功劳吧!”
一不留神,开心过了头的吕辛提到了蓝冬晨。金薇薇的眼光平和,她向一边努了努嘴,吕辛和钟小印这才看到,蓝冬晨正被几个人纠
着不知聊着什么。在他身后不远处,雷雨孤单地端着一杯水,默默地喝着。
“冬晨——”
金薇薇这一召唤,向她这边望过来的不仅仅是蓝冬晨。雷雨的眼光和她正好在空中对接,像是打出了电石火花,不过,只一瞬,金薇薇就收回了视线。
“薇薇,对不起,正好碰上几个客户。”
蓝冬晨很随意的。说完,又看向了吕辛和钟小印。他的目光是直视过来的,没有丝毫的遮遮掩掩,完全不像一个有心事的人。
“吕辛,小印,祝贺你们——”
蓝冬晨边说边从钟小印的面前横穿而过,像一架飞机一样不含丝毫停留的意识,甚至看也没有再看钟小印一眼,就停落在吕辛的面前。他张开双臂亲热地抱了抱吕辛,然后,拍了拍吕辛的后背与肩膀,大踏步地走回刚才聊天的人群。
钟小印的视线一刻也没离开他每一个连贯得极为顺畅的动作,她的心再次收紧,为了自己自然而然
出来的懦弱和背叛。
她要自己牢牢地记住,再过一个小时,她就是吕辛的未婚
了。
“还有心事放不下吗?”
这一边,雷雨对刚走回来的蓝冬晨问。
两个男人只一接近,对方身上传来的气息彼此都心领神会。
“你呢?你是不是也有放不下的呢?”
蓝冬晨反问。
“是。我是有放不下的。放不下的事,放不下的人,但是…却又…不得不放下。唉,真不想放下啊。你呢?你有什么打算?”
雷雨接着追问。
“我吗,我也不知道。”
蓝冬晨笑了一下,旋即,他抬手摸了下自己的脸,惟恐心中的苦闷随着苦笑挂上脸颊,向世人宣
他的心事。
酷儿和安沛也来了。与其他人比起来,他们两个可算是姗姗来迟。作为闺中密友,钟小印佯装出一副对酷儿生气的面孔。
“这个时候才来呀?对我这么不重视,还说是什么好朋友!”
“你怪他吧,他那辆破车半道出问题了,我们两个鼓捣半天都没弄好,这还是坐出租车来的呢,你不表扬我们还骂我?那我走了!”
“小印,酷儿和你开玩笑的!酷儿她——”
安沛焦急地说。他见酷儿和钟小印都扳着脸,连连拽酷儿的手。
“你这个笨人,要你说?难道小印不知道吗?”
看着他俩又要吵起来,钟小印赶紧一推身边的吕辛,说:“吕辛,安沛可是我好朋友酷儿的心上人,你要好好地招待他呀,免得一会儿酷儿又要嚷着离开。”
吕辛顺从地将安沛拉走了。
好久没有见到金薇薇了。她的脸色不太好,虽然她好像扑了一些粉,但是,在大厅内有点刺眼的灯光下,她的脸憔悴得没有半点血
。看到金薇薇和麦乐乐从前厅走向后厅,雷雨追了过去。
“薇薇——”
他叫住了她。声音
大的,不再顾及周围是否有人听到看到。
“雷雨哥,是你啊——”
麦乐乐先开了口,她看着两个人涵容了多种情绪的对视,感到自己实在没有站在这里的必要,她移了步子,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说:“我还找小印有点事,我先——”
见到好朋友了,当然有好多知心的话讲一讲。
敷衍了半天吕家的亲朋好友,小印正好想借着和酷儿聊天躲上一躲。她们两个想躲到一个人比较少的袖厅。
袖厅里人也很多,她们站了下来,酷儿看了看打扮得异常柔媚的小印,忽然想起了一个问题。
“小印,你以后肯定不会住以前的房子了吧?继续租给我你该不会涨房租吧?”
“我不住那住哪儿啊?”
钟小印一时没反应过来,但是,这个思维迟钝的时间也只停留了几秒,然后,钟小印脸红地看着酷儿,张了张嘴巴不知如何接话。
就在她尴尬的同时,麦乐乐过来了。
“你的帽子好漂亮啊!”
麦乐乐看着酷儿头上的帽子,由衷地夸赞。
酷儿以前虽听钟小印提起过麦乐乐,但没见过她,不过,刚才钟小印已经向她说了她和麦乐乐和好的事了。所以,钟小印介绍她们两个认识,酷儿也不再对她抱有成见。
“哦,这是我前两天在意大利的一个地摊上买的,很便宜的。”
“是吗?我还有个配套的手套呢,要不要看看啊?如果你喜欢的话,下次我再飞意大利的时候帮你看看。”
酷儿听到有人称赞她的帽子欣喜地说。
“好啊,在哪儿呢?”
酷儿翻了翻包,忽然记起“哦,好像是在安沛那,我们去找他拿。”
“那你们去吧。我不想走动了。”
小印说。
看着她们两个手挽手地走了,小印靠向了一扇观景窗。
现在几点了?还要多长时间就该举行订婚仪式了?小印抬起手腕想看一看时间。
“在看表吗?应该看一看的,看一看我和他之间是否还有时差?”
听到这个声音,钟小印霍然一惊。她看表的动作停在了半空,像是嬗变的图像被定格了一样。
“距离订婚仪式还要多少时间?不到10分钟吧!我和他之间的时差只剩下这最后的10分钟了吧!在这最后的时刻里,小印,我想和你说——我爱你!如果,你也爱我的话,我带你去和吕辛、薇薇讲清楚,然后,我带你走。看着时间一点一点地
近,我快发疯了。你知道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吗?眼睁睁地看着心爱的女孩和别的男人订婚,自己却还要装作很开心很绅士的样子,还要说恭喜的话,做恭喜的姿态。我受不了了小印。本来,我以为我可以做到逃避和妥协,可是,现在这一刻我终于知道,我办不到,我办不到!”
钟小印将眼光生生拽到了远处。她要使自己记住,在那边,她的未婚夫还在等她。
“够了,蓝冬晨,你不要再讲了!我对你根本就没有过爱,连一丝一毫也没有过。当初你肯救我妈妈,我很感激你,然后,你替我安排工作,我更加对你感激。如果,要说我对你有一些感情,那也只是发自内心的感激之情,若说爱,还差得远呢。如果,我以前说过的话做过的事曾给你这个错觉,现在,我向你道歉,并且郑重地回答你——我从来都没有爱过你。请你…请你以后不要再跟我提这个字。”
说这番话时钟小印的脸上挂着淑女般的笑容。肌肤上的每一丝纹理都笑得恰到好处,找不出些许的破绽和遗漏。是什么使她改变了许多?是他吗?还是吕辛给了她他不能够给她的东西?
没有理由再纠
下去了。她也许本身就没爱过他。不然的话,哪可能轻易地就答应了和吕辛的订婚?她不会像自己一样有难言的苦衷,她不可能受谁的胁迫做出和吕辛订婚的决定。那么,理由只可能有一个,那就是她所说的,一直以来她只是感激他,从来就没爱过他。
多么荒唐!多么滑稽!他苦苦挣扎苦苦探寻的只是人家的感激!蓝冬晨缓缓转过身,头也没回地走了出去。
伴随着他转身而去的背影,钟小印再也控制不住自己,任眼泪汩汩而出。
在厅的另一侧,金薇薇的眼光正看向他们。她僵硬着身躯孤立在那里,像秋夜的一盏落地灯,细细地散发着心痛的光芒。
这道光芒不仅刺痛了她自己,也深深地刺痛了一直伫立在她身后的雷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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