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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岳父打来电话,说飘飘回来了,要刘‮定安‬过来一趟。

 岳父没有说飘飘为什么回来,刘‮定安‬估计飘飘是跑回来的,这也是刘‮定安‬最担心的。刘‮定安‬气不打一处来。三哥真是个窝囊废,那么深的地坑院,那么偏僻的山路,怎么能让她跑回来。说不定还打了架,也说不定闹出了什么大事。刘‮定安‬急忙往岳父家赶。

 想不到三哥也一起来了,看样子也不像闹了矛盾。岳父说,飘飘想家了,就硬拉了三定一起回来了。

 三哥叫刘三定,他本来叫刘四定,父亲的意思是生三个娃就定住,再不要生,这在村里算是思想最先进的,没想到生了四男两女,到第六个才定住。上大学时他自己把名字改成刘‮定安‬。刘‮定安‬的心落回了肚里。看飘飘,脸色好像比以前红润了一点,但不毒,就没有精神,整个人都蔫蔫的,给人一种病态的娇美。三哥穿了一身新衣服,很可能是回城飘飘刚给买的。衣服看着很合适,但精神和气质却不相配。也许是第一次来这种环境,三哥显得胆怯心虚小心翼翼,坐在那里呆头呆脑一动不敢动。刘‮定安‬的心里有点难堪,他清楚,三哥和飘飘的差距不在年龄这样的硬件上,而是在综合素养等软件上,但素养不可能短时期有大的改变,它是文化知识、生存环境、心理素质等等一系列因素作用的结果。如果飘飘不是毒,想都不敢想把两人放到一起比较,更别说一起生活了。如果飘飘戒了毒,两人的事情就很难说了。

 岳母又一次说飘飘想家,就硬拉了三定回来看看。三定却突然说:"她住不惯窑,她要我们一起出来到城里打工。"

 真是缺了心眼,进了城她会跟你打工?刘‮定安‬瞪三哥一眼,制止他再说什么。见岳父岳母不说话,飘飘看着他好像要他表态。刘‮定安‬说:"问题在这里,为戒毒才到乡下,回到城里到处是惑,你怎么能不受引不再去毒。"

 飘飘说:"我想好了,到县城打工,县城没有‮品毒‬,再说我们找最忙最累的活干,忙了累了,也就不想那些东西了。"

 岳父岳母都说是个办法,出来挣点钱,总比蹲在村里死熬要好。岳母进一步说:"那个深山沟,就那么几座干土山,村民奋斗几千年了也没什么变化,飘飘和三定本事再大,也不可能摆穷困,如果有个灾荒,真有饿死的可能。"

 岳母很乐观,看来她已经忘了飘飘毒卖的事。刘‮定安‬不知该怎么说,见岳母期待地看着他,他又理解了岳母。作为母亲,疼爱子女是她的天,不仅不忍心女儿受苦,也总期望女儿幸福。女儿从大城市到那样一个地方,确实让母亲揪心。想到自己将要成为西台县工程繁育场的场长,刘‮定安‬觉得自己也有了点权力,已有能力解决三哥的问题。刘‮定安‬想想,有了主意。他说:"这次要在西台县建一个大型良种繁育基地,这个基地要我负责,到时我安排你们到那里工作,那里离县城不远,也没有‮品毒‬,我也可以照顾一下你们。"

 这确实是个不能再好的主意,飘飘更是高兴得合不拢嘴,她兴高采烈地说:"我从小就幻想这么个地方,既不是城市,又不是乡村,既有田园风光,又有城市设施,既有活儿干,又不苦死累死,单调寂寞。"

 飘飘的话让刘‮定安‬反感:想得美,世上哪有这么美的事。他觉得飘飘本质上是个贪图享乐的人,这种本质一时很难改变,真的弄到繁育场,以后肯定会有不少麻烦。

 岳母高兴着张罗做饭,说今天难得一家人聚齐,三定又是第一次上门,一定要好好做一桌饭菜。岳母要岳父出去买酒买菜时,刘‮定安‬说:"做这么多人的饭也费事,咱们还是到饭馆吃吧,省时省事,也不麻烦。"

 也是个好主意。岳母让刘‮定安‬打电话把宋小雅叫上。打通电话,宋小雅却说晚上要去教堂。刘‮定安‬气不打一处来,说:"不去不行吗?"宋小雅说:"说好了一起去,我不能变卦,再说对主要诚心。"

 刘‮定安‬猛地扣了电话。岳父岳母问怎么了,刘‮定安‬青了脸说:"她要去教堂。"

 岳母说:"你告诉她一家人难得聚聚,让她少去一晚。"

 刘‮定安‬说:"她现在是上帝生的人,哪里还管什么亲情。"

 岳父低了头什么也没说。

 选了一家中档饭店,岳母主张点几个家常菜,刘‮定安‬说不怕,他请客。想到白明华的豪华,刘‮定安‬觉得以后当了场长,也会有办法报销,便又说好好点一桌,并要每人点两个自己喜欢的菜。

 吃饭时,三定夹菜总是先用筷子整理一下盘里的菜,然后夹起抖抖,然后用一只手接到下面,以防把菜掉在地上。飘飘瞪三定一眼说:"说你多少次了不改,筷子不要在盘里搅,手也不要接在下面,看我怎么吃。"

 三定更加拘谨,但他想缓解尴尬,便给岳父夹菜。飘飘恼恨了说:"你自己吃你的,你脏不脏,给人夹菜。"

 三定简直有点不知所措了。刘‮定安‬一肚子的好心情一扫而空。很明显,差距是全方位的,几乎是两个世界的人,这些差距几乎渗透到了骨髓,一时半时的调教不但不能改变,只能增加隔阂,最后导致陌生和仇恨,然后走向破裂。刘‮定安‬了脸不再说话,就这样没滋没味地吃完了这顿饭。

 岳父要三定和飘飘都住到他那里。刘‮定安‬觉得这样也好。宋小雅一直看不起他家里的人。他父母来过一回,那回父母进门,宋小雅就皱了眉头,嫌他父母脏,不在一个桌上吃饭不说,父母的言谈举止不论怎么做,她都觉得不对,弄得父母坐也不是站也不是,从此再不敢来。想起这事,刘‮定安‬就伤心,就不由得一肚子恼火。

 回到家,宋小雅还没有回来,一股怒火再次涌上刘‮定安‬的心头。什么东西,没工作没学问还没有一点女的温柔,这样的老婆还不如飘飘,要她干什么。不回来就永远不要回来。刘‮定安‬将门锁死,然后上睡了。

 时间不大就听到用钥匙开门的声音,刘‮定安‬故意不管。用钥匙打不开门,宋小雅感觉出是从里面反锁了,她立即怀疑刘‮定安‬把何秋思领到了家里,便用力‮劲使‬敲门,还边敲边喊。

 敲门声在楼道里传得很响,整个楼道都会听到这里的声音。刘‮定安‬顾不得穿衣,急忙爬起跑去将门打开。见刘‮定安‬只穿了衩,宋小雅以为正在和何秋思睡觉,便冲进去四处寻找。刘‮定安‬关了门冷冷地说:"你是不是半夜碰上了鬼,鬼给你脑子里灌了屎。这鬼也没脾气,怎么就不把你拉到阎王那里去审问审问,看看你是什么德。"

 宋小雅也骂:"我就知道你被狐狸了心窍,狐狸把你变成了鬼。我本来想让着你,可你却对我一天一个样,见了我就咬牙切齿恨不得我死。你个没良心的东西,你以为你现在本事大了,当副所长了,有权了,也有钱了,就可以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了。你怎么就不想想当初,那时候你一个穷乡巴佬儿,股上补了补丁,衣服袖子破成了锯齿,那时谁能看得起你,还不是我们家心好,心疼你收留了你,可你倒好,今天翅膀刚硬了一点,就吃喝嫖赌六亲不认。你还是教授,我看你连猪狗都不如。"

 宋小雅不断地揭刘‮定安‬的疮疤,刘‮定安‬竭力忍着,但宋小雅越骂越痛快,越骂越难听,刘‮定安‬简直忍无可忍。看来这些话已经在她心里埋了多,不然不会一气呵成。看着她,刘‮定安‬觉得越看越是可恶:自以为是大家闺秀,其实没有半点修养,简直就是没文化的泼妇。刘‮定安‬真想照那张喋喋不休的嘴巴来一拳,但还是忍了。刘‮定安‬迅速穿好衣服,大步出了门。

 天好像有点,但城市的夜空已经很难分辨出晴,空气污染和无数的灯光,使夜空永远似明似暗灰灰蒙蒙。刘‮定安‬漫无目的地走一阵,突然想去何秋思那里。也只有何秋思那里可去,他想,干脆一不做二不休,今晚就住在何秋思那里,我看你能把我怎么样。

 许多人家都熄了灯,每栋楼只有几个稀稀落落的窗户亮着。也许何秋思睡了。不管它,今晚只能到她那里了。再说这一阵忙,已经好多天没在一起亲热了。刘‮定安‬心里的情一下被燃了起来,他快步向何秋思家走去。

 还好,何秋思穿了睡衣,但还没睡。何秋思看眼刘‮定安‬,说:"我看你脸色,就知道你在老婆那里受了气,我说的对不对?可怜的孩子,是不是要来我这里诉一诉苦。"

 刘‮定安‬说:"你们女人呐,天生就有第六感觉。"

 刘‮定安‬问何秋思还没睡在干什么,何秋思说看电视。刘‮定安‬说:"你喜欢看电视?"何秋思说:"不喜欢看干什么,屋里再没有别的声音,这几天加班累坏了,只有看电视轻松,躺在沙发上,想看睁睁眼,不想看闭眼听听声。"

 几个沙发垫果然堆在一起,确实是躺着看电视。刘‮定安‬突然觉得何秋思确实孤单,丈夫不在又没有孩子,也只有电视能发个声音是个伙伴。刘‮定安‬一把将何秋思抱起,抱着坐在沙发上,说:"我抱着你看,也许更舒服一些。"

 何秋思半躺在他怀里说:"你不是想诉苦吗,说吧,你老婆到底把你怎么了。"

 刘‮定安‬说:"她能把我怎么样,在家里,我还是绝对的权威。"

 刘‮定安‬还是说了刚才的事。

 何秋思说:"你是不是想和你老婆离婚。"

 刘‮定安‬盯着她反问说:"这要看你是不是能和我结婚。"

 何秋思笑一下,用若无其事的口气说:"这要看法律能不能允许我有两个男人,如果允许,你就做我的副丈夫,但你不吃亏,你副丈夫掌实权,他正丈夫远隔千山万水只是个影子,什么也挨不着。"

 刘‮定安‬明白她的心思,其实他也是说说而已。两人都不愿再说这个话题,这个话题用再轻松的口气说,感觉都是沉重的,因为这涉及到道德法律等等太多的问题,这些问题像无形的大山,提起来就会沉重地在心头。刘‮定安‬无声地‮摸抚‬着她的全身,‮摸抚‬一阵,她有点难耐,用眼神示意他上。两人上了刚开始,电话铃剧烈地响了起来。刘‮定安‬示意不要管,但顽强的铃声没完没了。何秋思说:"深更半夜来电话,说不定是我家里来的,说不定有急事,父母都在外地,我最怕半夜来电话,那年我哥出了车祸,就是半夜来的电话。"

 何秋思接了电话,脸色一下变了。何秋思说:"我这里没有刘‮定安‬,刘‮定安‬怎么会在我这里,你打错了。"

 刘‮定安‬听出是宋小雅的声音。宋小雅说:"你别装正经,我知道他就在你的上,而且侧耳对在电话上听,不要脸的东西,你让他给我滚回来。"

 好像长了千里眼,何秋思看刘‮定安‬,刘‮定安‬急忙将电话了。

 真是扫兴。何秋思担心说:"说不定你那个泼妇会打上门来。"

 刘‮定安‬说:"借给她一个胆子她也不敢,她如果敢来,她就不会打电话来,她如果敢来,我就立马和她离婚。"

 何秋思说:"没想到你还胆子不小,像只老虎,有点虎气。"

 说是这样说,但这种事一旦传出去受伤害的还是何秋思。刘‮定安‬起身穿好衣服,苦着脸出了门。

 刘‮定安‬没带屋门的钥匙,敲门,里面没有一点反应。刘‮定安‬
‮劲使‬敲,还是不来开门。对门邻居出来问是不是忘带钥匙了,刘‮定安‬急忙说对不起,把钥匙忘在办公室了。来到楼下,刘‮定安‬愤怒到了极点,他真想扔块石头将玻璃打碎。在地上转一阵,刘‮定安‬只好往办公室走。

 他的副所长办公室有个不长不短的沙发,蜷着‮子身‬也能凑合一晚。和衣在上面躺了,头脑却异常清醒,不由得不想今后怎么办。

 离婚,刘‮定安‬从来就没有想过,现在认真去想,还是止不住心痛难受。细想两人的婚姻,她就没有真正爱过他,这是他不愿承认但不得不承认的事实。当初岳父把他领到家时,宋小雅就没有用正眼看他,对父亲的介绍,宋小雅只是应付似的哼几声,然后就进了自己的屋。当时给他的感觉是这位宋小雅傲气十足高不可攀。但刘‮定安‬理解这种高傲。他是一个穷乡里娃,人家是教授的千金,又在厂里坐办公室,工作轻松挣钱又多。那时的工厂已经开始实行计件工资并且可以发放奖金,据岳父说宋小雅一个月可以拿七八十块的奖金,每月收入有一百四五,而他的工资却只有七十几块。几方面‮大巨‬的差距不能不使他产生自卑,但因为岳父的支持,他还是常来她家找岳父,而她的反应是十分平淡,一声招呼都不打,好像他来不来有没有与她毫无关系。可能是父母的压力,也可能是她再没找到好的,时间长了,她答应了父母,但对他依然不冷不热,直到结婚那天,两人也没有好好在一起谈谈恋爱搂搂抱抱。现在想来,她是从心里一直看不起他这个乡里娃,但父母的劝说使她有了更多的理智,理智告诉她刘‮定安‬这个人也不错,本质好,能吃苦肯钻研,做丈夫能靠得住。刘‮定安‬认为,直到今天,她已经完全依赖他离不开他,但依然没有从心里爱他。这不能不说是一个婚姻悲剧。

 很快就能评上教授,用不了多长时间就能把她调到学校,那时她可能会痛痛快快答应离婚。但真的就离吗?想想又没有勇气。组成一个家庭不容易,还有了孩子,离婚对谁都是一场伤害,特别是对良心,他的良心现在就无法承受这种伤害。他觉得和岳父不同,岳父是唯美主义者,心里有美占据着,就可以抛开一切。他就不行,他觉得他是个现实主义者,把许多事情都考虑得很现实,根本无法抛开儿女情长。

 刘‮定安‬叹一声。从另一个方面想,又觉得宋小雅骂得也有道理。当初,他觉得教授女儿是那样高不可攀,虽然她长得一般,但就是觉得她比自己尊贵,就是止不住在她面前自卑。这种状态是什么时候改变的不能准确来说,但肯定是随着双方地位的变化而变化的。这样的变化她自然是无法接受,在这方面她肯定特别感,她今天的谩骂正是她内心的宣,这些话肯定在她心里已经憋了多时,她信教拜上帝,可以说也与这些有关。他觉得她也可怜。一股自责涌上心头。她骂的也是事实,刚刚有点成绩,各种望就一起膨,就嫌弃自己的子,就搞婚外恋,这确实有点不像教授,也不像个知识分子。道德和良心又一起向刘‮定安‬来,刘‮定安‬觉得心都要碎了。

 工作是缓解烦恼的最好办法,与其躺着胡想,还不如起来工作。再审查一下设计,再看看有没有什么漏。刘‮定安‬爬起身,拿出设计图纸,决定从头再看一遍。

 设计图纸摆在面前,但脑子仍然静不下来。何秋思肯定不会离婚,待丈夫给她办了手续,她就会出国和丈夫待在一起。现在和咱好,也许只是因为我像她的那位初恋,她把我当成了那位初恋的恋人。刘‮定安‬心里又一阵难受。

 突然想到刚才敲门没动静,宋小雅会不会寻了短见。刘‮定安‬吓出一身冷汗,急忙起身往家里跑。

 怕惊动邻居,刘‮定安‬先轻轻敲敲门,听听没有动静,用点力敲,才发现门开着。看来是他走后她就把门打开了。这说明她希望他回来。进来,发现子并没有睡,好像一直坐在沙发上哭,眼睛都红肿了。刘‮定安‬感到一阵愧疚。刘‮定安‬站在她面前轻声说:"其实是你多心了,我一直在实验室忙,哪都没去。"

 宋小雅大声说:"你骗鬼去吧,你不在她那里,你怎么知道我哭什么,你怎么知道我给她打了电话,你为什么很快就跑回来了。"

 真是谎言就是谎言,想不到编出这么大的漏。刘‮定安‬不再说什么,他决定用行动来缓和矛盾。他一下将她抱起,然后轻轻放到上,见她并不反抗,便给她衣服,一直给她得一丝‮挂不‬。想爬上去,又没有一点兴趣。正犹豫,宋小雅说:"滚一边去,你刚从她那里拔出来又进我这里,你让我恶心不恶心。"

 刘‮定安‬给她盖上被子,在另一边睡了。 N6zWw.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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