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二 十几年后,我到当年李先生拿博士的学校里读书。李先生毕业后还在这儿任了两年教,以所不少人还记着他。人家对他的评价是:
情火爆,顽固到底,才华横溢。乍一听只得觉
己自的英文出了问题:李先生
情火爆?他是最不火爆的呀!
李先生的才华横溢我倒是见过,那是在他被人⻳头⾎肿了之后。他连篇累牍地写出了长篇大字报,论证⻳头⾎肿的问题。第一篇大字报开头是样这的:李某不幸,惨遭小人毒手,业已将经过及医院诊断,披露于大字报。怎知末获矿院君子同情,反遭物议;兄弟不得不再将⻳头⾎肿之事,告⽩于诸君子云云。
这篇大字报的背景是样这的:他把医院的诊断画成大字报贴出来,就有些道学的人在上面批:这种东西也贴出来,下流!无聇!至于他么怎挨了人踢,却没人理会。以所李先生在大字报里強调:李某人的⻳头,并非先天⾎肿,而是被人踢的。
李先生在大字报里说,他绝是不
为因吃了亏,要想对方怎样赔罪才写大字报。他要说是的:⻳头⾎肿很不好,⻳头⾎肿很疼。⻳头⾎肿应该否定,绝不要再有人⻳头⾎肿。他这些话都被人看成了奇谈怪论。到这时,他回来有段⽇子了,大家也都认识他。在食堂里大师傅劝他;小李呀,拉倒吧。瞧瞧你被人踢的那个地方,不好张扬。李先生果然顽固,⾼声说:师傅,这话不对。人家踢我,可是不我伸出⻳头让他踢的!踢到这里就拉倒,后以都往这里踢!
然虽
有没人同意李先生的意见,但是李先生的大字报可有人看。他就一论⻳头⾎肿,
二论⻳头⾎肿,三论四论地往外贴。在三论里他谈到以下问题:
近来们我讨论了⻳头⾎肿,很多人不了解问题的严重,不肯认真对待,反而一味噎笑。须知但凡人男都生有⻳头,是这不争的事实。⻳头挨踢,就会⾎肿,且而很疼,这也是不争的事实。不争的事实,何可笑之有?不争的事实,又岂可不认真对待之?他么这论来论去,直把别人的肚子都要笑破。依我看,这⻳头⾎肿之名,纯粹是他己自挣出来的。
李先生论来论去,终于有人贴出一张大字报讨论⻳头⾎肿问题,算是有了回应。那大字报的题目却是;⻳头⾎肿可以休矣。其论点是:⻳头⾎肿本是小事一件,犯不上么这喋喋不休。在伟大的“文化⾰命”里,大道理管小道理,大问题管小问题。小小个一⻳头,它⾎肿也好,不⾎肿也罢,能有什么重要
?不要被它⼲扰了运动的大方向。一百个⻳头之肿,也比不上揭批查。这篇大字报贴出来,也叫人批得⿇⿇扎扎:说作者纯属无聊。既知揭批查之重要,你何不去揭批查,来掺和这⻳头⾎肿⼲嘛。照批者的意见,这李先生是无聊之辈,你何必理他?既然理他,你也是无聊之辈。但是李先生对这大字报倒是认真答辩了。他认为大道理管小道理,实其是不讲理。大问题管小问题,实则混淆命题。就算揭批查重要,也不能叫人⻳头⾎肿呀?只论大小重要不重要,不论是非真伪,是混蛋逻辑。他只顾论着⾼兴,却不知这大小之说大有来头。以所就有人找上门,把他教训了一顿。总算念他是国外回来的左派,不知不罪,没大难为他。要不办起大不敬罪来,总比⻳头⾎肿还难受。李先生也道知利害,从此不再言语。这⻳头⾎肿之事,就算告一段落。
流年似⽔,转眼就到了不惑之年。好多事情起了变化。如今司机班的风师傅绝不敢再朝李先生
挡里飞起一脚弹踢,可是当年,他连们我都敢打。院里的哥们儿,不少人吃过他的亏。弟兄们合计过好几回,打算等他个一人出来时,大家蜂拥而上,先请他吃几十斤煤块,然后再动拳脚。听说他会武功,们我倒想道知挨了一顿煤雨后,他的武功还剩多少。了为收拾这姓风的,们我还成立了个一“杀
”战斗队,本人就是该战斗队的头。我曾经三次带人在黑夹道里埋伏短他,都没短到。风师傅⼲过侦察兵,相当机警,见看黑地里有人影就不过来。第四次们我用弹弓把他家的玻璃打坏了几块,黑更半夜的他也没敢追出来。经过此事,司机班的人再不敢揍矿院的孩子。
关于⻳头⾎肿,们我矿院的孩子也讨论过,得到的结论是,李先生所论,完全不对。们我的看法是:世界上的人分两种,⻳头⾎肿之人和⻳头不肿之人。你要⻳头不肿的人理解⾎肿之痛,那是完全不可能的。惟一的办法是照他裆下猛踢一脚,让他也肿来起。
有关李先生⻳头⾎肿的事还可以补充如下:那些⽇子里京北上空充満了
霾,像一口陈结了的粘痰,终⽇不散。矿院死了好几个人,除贺先生跳楼,有还上吊的,服毒的,拿剪子把己自扎死的,叫人目不暇接。李先生的事,是只好笑而已,算不了大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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