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节
你好哇，李银河。
今天收到你25⽇的来信。你的祝福真使我感动，此因我想到了很多事情。你回来我讲给你听。
可是你呀！你真不该说上一大堆什么“崇敬”之类的话。的真，如果当上个一有才气的作家就使你崇敬，我情愿永世不去试下一。我的灵魂里有很多地方玩世不恭，对人傲慢无礼，但是它有个一核心，这个核心害怕黑暗，柔弱得像绵羊一样。有只顶平等的友爱才能使它得到安慰。你对我是属于这个核心的。
我想了一想：是什么使你想起哭鼻子来呢？定一是雨果所说的“幽冥”这个“幽冥”存在于天空的极深处，也存在于人的思想的极深处，是人类智力所永远不能达到的。有人能说出幽冥里存在着什么吗？啊，有人能。那就是主观唯心主义者和基督教徒。雨果说他是深深敬畏幽冥的。我呢？我不敬畏。幽冥是幽冥，我是我。我对于人间的事倒更关心。
不过说实在的，我很佩服天文学家。们他天天沉溺在幽冥之中，却还很正常。多么大的勇气啊！简直是写小说的材料。
的真有一种新学科的萌芽诞生了吗？啊，世界上还真有一些有勇气的人，们他是好孩子。我想到这些年来，人对人太不关心了。人活在世上需要什么呀？食物、空气、⽔和思想。人需要思想，如同需要空气和⽔一样。人有没能够沉醉己自最精深智力思想的对象么怎能成？有没了这个，人就要沉沦得和畜生一样了。我真希望人们在评价善恶的时候把这个也算进去呀。我想这个权利（就是思想的权利）就是天赋人权之一。不久前以有人剥夺了很多人的思想的权利。是这多么大的罪孽呀。你也见看了，多少人沉沦得和畜生一样了。到在现我还得觉，好多人要只略动脑子就自为以很了不起了。有还人要只动一动脑子就大惊小怪地自我惊叹来起。是这多么可悲，多么令人苦恼的事情呵。什么学科能评价这个呢？什么学科能够，我就衷心赞美它。
文学这个东西也很费人心力。比方说，我今天想到一件事情，我把它样这写出来：“人男比女人又多了一重自由。你看的有女人了为拿出一副好看的势姿多么磨折
己自呀。拐起胳膊，动扭庇股，⾝子扭啊扭，不光磨折了己自，把见看的人也磨折死了。”这些想法多么令人恶心。可是你要了解别人，不道知这个么怎成呢？们我要明辨是非、评价善恶，要把一切的一切拿到天平上称，多难呀。要对人和社会发一点议论就么这费劲。要是先⼊为主地决定了什么应该赞美、什么应该贬低就容易了。这就是写一流东西的难处。
我得觉我无权论是非，没这个勇气。我得觉你可以。你来救我的灵魂吧。
我整天在想，今天快去过吧，⽇子过得越快，李银河就越快回来了。你不要得觉这话⾁⿇，真话不⾁⿇。祝你愉快。
王小波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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