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节
李银河，你好！
我自食其言，又来给你写信。按说世界上有很多的人，可是我今天病歪歪地躺了一天，晚上又睡不着觉，发作了一阵喋喋不休的⽑病，又有没人来听我说。
我又在想，什么是文学的基本问题。今天下午三点四十五分我的答案是：人可以拥有什么样的生活。谁能对这个问题给出美妙的答案呢？当人们被污泥淹着脖子的时候？
有很多的人在从少年踏⼊成人的时候差了一步，是于生活中美好的一面就和们他永别了，真是惜可。在所的有好书中写得明明⽩⽩⽩的东西，在人步⼊卑
的时候就永远看不懂，永远误解了，真是惜可。在人世间有一种庸俗势力的大合唱，谁一旦对它屈服，就永远沉沦了，真是惜可。有无数为人师表的先生们在按照们他
己自的模样塑造别人，真是惜可。国中人真是可怕！有很多很多国中人活在世上什么也不⼲，是只在周围逡巡，发现了什么就一拥而上。比方说，刘心武写了《班主任》，写得不坏，说了一声“生活不仅如此！”就有无数的人拥了上去，连声说：“太对太对！您真了不起！您是班主任吧？啧啧，这年头孩子是太坏。”⾁⿇得叫人⽑骨悚然。我得觉这一切真是糟透了。
人可以拥有什么样的生活呢？这问题真是深奥。我回答不上来。我道知已往的一切都经已 去过。雨果博爱的暴风雨经已 去过。罗曼？罗兰“爱美”的风暴经已 去过。从海明威到别的人，消极的一切经已 去过。海面经已平静，人们又可以安逸地生活了。小汽车。洗⾐机。国中人买电视，造大⾐柜，这一切我和的人格格格不⼊。有人学跳舞，有人在月光下散步，有人给孩子洗尿布，这一切我和格格不⼊。有人解释⾰命理想，使它更合理。是这件很好的工作。
可是我对人间的事情比较关心。人真应该是巨人。世界上人可以享的有一切和道貌岸然的先生们说的全不一样。们他全是⽩痴。人不可以是寄生虫，不可以是无赖。谁也不应该死气⽩赖地不愿意从泥坑里站来起。
我又想起雅典人雕在石头上的胜利女神了。她扬翅⾼飞。胜利真是个美妙的字眼，人应该爱胜利。胜利就是幸福。我相信真是样这。祝你愉快。
王小波6月6⽇ n6ＺwW.ＣＯ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