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米克(1)
 “在你身边让你珍爱的动物,可能是你前世的亲人、朋友或是爱人,当牠陪你度过你这辈子最艰难的岁月后,便会离去。”

 你相信这种说法吗?

 如果是11年前,我大概会嗤之以鼻;而现在的我,可能会相信。

 但与其说相信,不如说我希望这种说法是对的。

 我今年39岁,依‮湾台‬人的说法,岁数逢“九”那年会比较难熬。

 伟人尤其是如此,例如岳飞和郑成功都在39岁那年去世。

 幸好我不是伟人,只是平凡的男子,所以活到40岁以上的机率很高。

 虽然39岁这年应该难熬,但我在这年的运势反而逆势上扬,

 甚至可说是我生命历程中的高峰。

 或许当我70岁时回顾人生会有不一样的感受,但对39岁的我而言,只觉得艰难的岁月似乎都过去了,从此我将平稳、‮定安‬地过日子。

 所谓“艰难”的岁月是从何时开始?

 大概可以从我28岁那年算起。

 而我也在那年9月,养了一条狗,牠叫米克。

 米克的原名其实是米克斯,英文的意义是mix。

 第一次带牠去打预防针时,兽医在“品种”那栏填上:mix。

 “mix?”筱惠问“米克斯犬?这是哪种狗?”

 『笨。』我说,『mix表示溷种或杂种的意思。』

 “哦。”她笑了“不过米克斯这名字不错,我们就叫牠米克斯吧。”

 但米克斯只叫了两天便觉得拗口,后来乾脆省去“斯”只叫米克。

 筱惠那时是我的女朋友,我在研二快毕业时经由朋友介绍而认识她。

 我们年纪相同、兴趣类似,也很谈得来,一个月后便成为‮女男‬朋友。

 其实认识她的时间点并不恰当,因为我一毕业就得去当兵。

 俗话说:男当兵女变心,我在入伍前夕最担心的事就是这句话成真。

 记得要入伍那天,她陪我在火车站的月台上等车。

 月台上还有几对和我们一样因入伍而即将分离的情侣,

 他们的神色有的凝重,有的面无表情,有的甚至如丧考妣。

 只有筱惠例外,即使火车终于进站,她甜美的笑容一如既往。

 “去吧。”筱惠笑着说“放假时一定要来找我哦。”

 『为什么你不难过?』我很疑惑,『你在逞强吗?』

 “哪有。”她轻轻推了推我“快上车吧。”

 我上了火车,走进车厢前还依依不捨回头望着她。

 “好好照顾自己,万事小心。”她说。

 火车汽笛声响起,我的心瞬间下沉。

 “我——会——等——你。”她双手圈在嘴边,一字一字小声说。

 我心头一热,眼角有些润。

 “bye-bye。”她挥挥手。

 『不准你追着火车跑。』火车起动的瞬间,我说。

 “我才不会。”她又笑了。

 筱惠果然没追着火车跑,只是站在原地不断挥手,

 直到她的身影在我视线消失为止。

 但有几个女孩真的追着火车跑,边跑边哭边呼喊情郎的名字,

 其中有一个穿高跟鞋的女孩还不小心跌倒。

 现在是怎样?在拍电影吗?

 新训时我的心情还好,但下部队前我居然到外岛籤,我心想完了。

 果然在外岛服役期间,我只回‮湾台‬本岛三次。

 虽然每次都见到筱惠,而且她的笑容依旧甜美,但我担心这只是假象。

 部队的老鸟说女孩通常等男孩退伍后,才会说出已变心的事实。

 因为她们怕男孩想不开而成为逃兵,或是受不了刺于是发疯抓狂,

 在半夜高喊:通通都去死吧!然后开同袍。

 一年十个月后,我终于等到退伍这天。

 听过《TieAYellowRib波nRoundTheOleOakTree》这首歌吗?

 我的心情就像歌里所唱的一样,但我没叫筱惠在月台柱子上绑黄丝带。

 我先坐船回‮湾台‬本岛,到‮湾台‬后打通电话给正在上班的她,

 告诉她我退伍了、刚回‮湾台‬,然后我再坐火车回家。

 下了火车,走出车站,竟然看见她站在出口处等我。

 “嘿。”筱惠甜美的笑容一如既往“我真的没有变心哦。”

 我感动莫名,那一瞬间我下定决心,我要跟这女孩一生一世。

 筱惠在我服役期间离乡背井到一家贸易公司上班,已待了快两年。

 退伍后半个月,我也离乡背井到筱惠所待的城市里,

 找了家工程顾问公司上班。

 这年我和筱惠都是26岁。

 为了我们的美好未来,我很努力工作存钱,不放过任何加班的机会。

 原本工作很稳定,但后来公司受不景气影响,开始拖欠薪水。

 我在那家公司工作一年半后,也就是我28岁那年春天,

 在积欠所有员工三个月薪水的窘况下,老闆跑掉了。

 筱惠安慰我钱再赚就有,千万不要气馁丧志。

 这道理我懂,虽然三个月将近11万块的薪水对我而言不是笔小数目。

 我真正担心的是,景气实在不好、工作真的难找。

 如果没有稳定的工作,我很难承诺给筱惠美好的未来。

 我很用心找了两个礼拜,新工作仍然没有着落。

 后来经由以前研究所学长介绍,我进了某间大学当研究助理。

 这工作不算稳定,但起码有薪水,而且我决定报考公务人员高考二级,在学校当研究助理比较容易空唸书。

 收入比以前的薪水少,而每个月最大的支出——房租却要涨了。

 我告诉筱惠我想搬家,租一个便宜点的地方。

 “不如我们住在一起吧。”筱惠说“可以省一份房租,减少支出。”

 『这样好吗?』

 “我们得多存点钱才能结婚,不是吗?”

 『话是这样说没错。』我有些迟疑,『可是…』

 “喂。”她睁大眼睛“你会娶我吧?”

 『那是当然。』

 “那么就住一起吧。”她笑了。

 我们找了一间在老公寓顶楼的房间,十坪左右。

 顶楼只盖了这房间,其馀三分之二的空地种了些花草。

 房东住楼下,原本这房间是给他儿子用的,但儿子现在已出国唸书。

 房东人看来不错,房租也比市价便宜,我和筱惠便租了下来。

 我们很喜欢这个空旷的阳台,于是摆了张桌子和两个椅子,晚上常在阳台上泡茶聊天、看看夜景。

 从某个角度来说,这里像是只属于我和筱惠的世外桃源。

 可惜好景不常,搬进这里两个多月后,家里就遭小偷。

 家里没放多少现金,值钱的东西也很少,因此损失并不大。

 除了现金外,大概丢了电视、电脑、印表机,和一些小饰品。

 我只觉得愤怒和无奈,但筱惠却吓哭了。

 『别怕。』我拍拍她的背,『我在这。』

 “但你常常很晚才回家,我一个人会怕。”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即使再搬家,小偷还是会继续存在。

 “不如我们养条狗吧?”筱惠说。

 『养狗?』

 “嗯。”她点点头“狗会看家,小偷就不会来了。”

 『不行。』我摇‮头摇‬,『我反对。』

 “为什么反对?”她说“你讨厌狗吗?”

 『总之我坚决反对养狗。』

 筱惠满脸疑惑看着我。认识好几年了,我猜想她认为已足够了解我。

 在她的认知里,我应该是不讨厌狗才对。

 我突然这么反对养狗,也难怪她会觉得惊讶。

 其实我不讨厌狗、也不怕狗,相反的,我非常喜欢狗。

 这种喜欢,恐怕比一般喜欢狗的人还喜欢。

 我反对养狗的原因,只是单纯不想再养狗而已。 n6ZwW.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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