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卷 清安寺开棺续前缘
诗曰:
闻说氤氲使,专司夙世缘。
岂徒生作合,惯令死重还。
顺局不成幻,逆施方见权。
小儿称造化,于此信其然。
话说人世婚姻前定,难以强求,不该是姻缘的,随你用尽机谋,坏尽心术,到底没收场。及至该是姻缘人,虽是被人扳障,受人离间,却又散的弄出合来,死的弄出活来。从来传奇小说上边,如《倩女离魂》,活的弄出魂去,成了夫
;
如《崔护谒浆》,死的弄转魂来,成了夫
。奇奇怪怪,难以尽述。
只如《太平广记》上边说,有一刘氏子,少年任侠,胆气过人,好的是张弓挟矢、驰马试剑、飞觞蹴鞠诸事。
游的人,总是些剑客、博徒、杀人不偿命的亡赖子弟。一
游楚中,那楚俗习尚,正与相合。就在那一班儿意气相投的人,成群聚
,如兄若弟往来。有人对他说道:“邻人王氏女美貌,当今无比。”刘氏子就央座中人为媒,去求聘他。那王家道:
“虽然此人少年英勇,却闻得行径古怪,有些不务实,恐怕后来惹出祸端,误了女儿终身。”坚执不肯。那女儿久闻得此入英风义气,倒有几分慕他,只碍着爹娘做主,无可奈何。那媒人回去复了刘氏子,刘氏子是个猛烈汉子,道:“不肯便罢,大丈夫怕没有好
!愁他则甚?”一些不放在心上。又到别处闲游了几年,其间也就说过几家亲事,高不凑,低不就,一家也不曾成,仍旧到楚中来。
那邻人王氏女虽然未嫁,已许下人了。刘氏子闻知也不在心上。这些旧时朋友见刘氏子来了,都来访他,仍旧联肩叠背,
里合围打猎,猎得些獐鹿雉兔,晚间就烹炮起来,成群饮酒,没有三四鼓不肯休歇。
一
打猎归来,在郭外十余里一个林子里,下马少憩。只见树木陰惨,境界荒凉,有六七个坟堆,多是雨淋泥落,尸棺半
,也有棺木毁坏,尸骸尽见的。众人看了道:“此等地面,亏是
间,若是夜晚独行,岂不怕人!”刘氏子道:“大丈夫神钦鬼伏,就是黑夜,有何怕惧?你看我今
夜间,偏要到此处走一遭。”众人道:“刘兄虽然有胆气,怕不能如此。”
刘氏子就在古墓上取墓砖一块,提起笔来,把同来众人名字多写在上面,说道:“我今带了此砖去,到夜间我独自送将来。”
指着一个棺木道:“放在此棺上,明
来看便是。我送不来,我输东道,请你众位;我送了来,你众位输东道,请我。见放着砖上名字,挨名派分,不怕少了一个。”众人都笑道:
“使得,使得。”说罢,只听得天上隐隐雷响,一齐上马回到刘氏子下处,又将
猎所得,烹宰饮酒。
霎时间雷雨大作,几个霹雳,震得屋宇都是动的。众人戏刘氏子道:“刘兄,
间所言,此时怕铁好汉也不敢去。”刘氏子道:“说那里话?你看我雨略住就走。”果然阵头过,雨小了,刘氏子持了
间墓砖出门就走。众人都笑道:“你看他那里演帐演帐,回来捣鬼,我们且落得吃酒。”果然刘氏子使着酒
,一口气走到
间所歇墓边,笑道:“你看这伙懦夫!
不知有何惧怕,便道到这里来不得。”此时雷雨已息,
出星光微明,正要将砖放在棺上,只见棺上有一件东西蹲踞在上面。刘氏子摸了一摸道:“奇怪!是甚物件?”暗中手捻捻看,却像是衣衾这类裹着甚东西。两手合抱将来,约有七八十斤重。笑道:“不拘是甚物件,且等我背了他去,与他们看看,等他们就晓得,省得直到明
才信。”他自恃膂力,要吓这班人,便把砖放了,一手拖来,背在背上,大踏步便走。
到得家来,已是半夜。众人还在那里呼红叫六的吃酒,听得外边脚步响,晓得刘氏子已归,恰像负着东西走的。正在疑惑间,门开处,刘氏子直到灯前,放下背上所负在地。灯下一看,却是一个簇新衣服的女人死尸。可也奇怪,
然卓立,更不僵仆。一座之人猛然抬头见了,个个惊得
滚
,有的逃躲不及。刘氏子再把灯细细照着死尸面孔,只见脸上脂粉新施,形容甚美,只是双眸紧闭,口中无气,正不知是甚么缘故。众人都怀惧怕道:“刘兄恶取笑,不当人子!怎么把一个死人背在家里来吓人?快快仍背了出去!”刘氏子大笑道:“此乃吾
也!我今夜还要与他同衾共枕,怎么舍得负了出去?”说罢,就
起双袖,一抱抱将上
来,与他做了一头,口对了口,果然做一被睡下了。他也只要在众人面前卖弄胆壮,故意如此做作。众人又怕又笑,说道:“好无赖贼,直如此大胆不怕!拼得输东道与你罢了,何必做出此渗濑勾当?”
刘氏子凭众人自说,只是不理,自睡了,众人散去。
刘氏子与死尸睡到了四鼓,那死尸得了生人之气,口鼻里渐渐有起气来,刘氏子骇异,忙把手摸他心头,却是温温的。刘氏子道:“惭愧!敢怕还活转来?”正在疑虑间,那女人四肢兀自动了。刘氏子越吐着热气接他,果然翻个身活将起来,道:“这是那里?我却在此!”刘氏子问其姓名,只是含羞不说。
须臾之间,天大明了。只见昨夜同席这干人有几个走来道:“昨夜死尸在那里?原来有这样的事。”刘氏子且把被遮着女人,问道:“有何异事?”那些人道:“原来昨夜邻人王氏之女嫁人,梳妆已毕,正要上轿,忽然急心疼死了。未及殡殓,只听得一声雷响,不见了尸首,至今无寻处,昨夜兄背来死尸,敢怕就是?”刘氏子又大笑道:“我背来是活人,何曾是死尸!”众人道:“又来调喉!”刘氏子扯开被与众人看时,果然是一个活人。众人道:“又恶来奇怪!”因问道:“小娘子谁氏之家?”那女子见人多了,便说出话来,道:“奴是此间王家女。因昨夜一个头晕,跌倒在地,不知何缘在此?”刘氏子大笑道:“我昨夜原说道是吾
,今说将来,但是我昔年求聘的了。我何曾吊谎?”众人都笑将起来道:“想是前世姻缘,我等当为撮合。”
此话传闻出去,不多时王氏父母都来了,看见女儿是活的,又惊又喜。那女儿晓得就是前
求亲的刘生,便对父母说道:“儿身已死,还魂转来,却遇刘生。昨夜虽然是个死尸,已与他同寝半夜,也难另嫁别人了,爹妈做主则个。”众人都撺掇道:“此是天意,不可在违!”王氏父母遂把女儿招了刘氏子为婿,后来偕老。可见天意有定,如此作合。倘若这夜晚不是暴死、大雷,王氏女已是别家媳妇了。又非刘氏子试胆作戏,就是因雷失尸也有何涉?只因是夙世前缘,故此奇奇怪怪,颠之倒之,有此等异事。
这是个父母不肯许的,又有一个父母许了又悔的,也弄得死了活转来,一念坚贞,终成夫妇。留下一段佳话,名曰《千秋会记》。
诚所至,金石为开。
贞心不寐,死后重谐。
这本话乃是元朝大德年间的事。那朝有个宣徽院使叫做孛罗,是个
目人,乃故相齐国公之子。生自相门,穷极富贵,第宅宏丽,莫与为此。却又读书能文,敬礼贤士,一进公卿间,多称诵他好处。他家住在海子桥西,与佥判奄都刺、经历东平王荣甫三家相联,通家往来。宣徽私居后,有花园一所,名曰杏园,取“
满园关不住,一支红杏出墙来”之意。那杏园中花卉之奇,亭榭之好,诸贵人家所不能仰望。每年
,宣徽诸妹诸女,邀院判、经历两家宅眷,于园中设秋千之戏,盛陈饮宴,欢笑竟
。各家亦隔一
设宴还答,自二月末至清明后方罢,谓之“秋行会”
于时有个枢密院同佥帖木儿不花的公子,叫做拜住,骑马在花园墙外走过。只闻得墙内笑声,在马上欠身一望,正见墙内秋千竞就,
哄方浓。遥望诸女,都是绝
。拜住勒住了马,潜身在柳陰中,恣意偷觑,不觉多时。那管门的老园公听见墙外有马铃响,走出来看,只见这一个骑马郎君呆呆地对墙里觑着。园公认得是同佥公子,走报宣徽,宣徽急叫人赶出来。那拜住才撞见园公时,晓得有人知觉,恐怕不雅,已自打上了一鞭,去得运了。
拜住归家来,对着母夸说此事,盛道宣徽诸女个个绝
,母亲解意,便道:“你我正是门当户对只消遣媒来说亲,自然应允,何必望空羡慕?”就央个媒婆到宣徽家来说亲。宣徽笑道:“莫非是前
骑马看秋千的?吾正要择婿,教他到吾家来看看。才貌若果好,便当许亲。”媒婆妇报同佥,同佥大喜,便叫拜住盛饰仪服,到宣徽家来。
宣徽相见已毕,看他丰神俊美,心里已有几分喜欢。但未知内蕴才学如何,思量试他,遂对拜住道:“足下喜看秋千,何不以此为题,赋《菩萨蛮》一调?老夫要请教则个。”拜住请笔砚出来,一挥而就。词曰:
红绳画板柔荑指,东风燕子双双起。夸俊要争高,更将裙系牢。牙
和困睡,一任多钗坠。推起枕来迟,纱窗月上时。
宣徽见他才思敏捷,韵句铿锵,心下大喜,吩咐安排盛席款待。筵席完备,待拜住以子侄之礼,送他侧首坐下,自己坐了主席。饮酒中间,宣徽想道:“适间咏秋千词,虽是
丽,或者是那
看过秋千,便已有此题咏,今
偶合着题目的。不然如何恁般来得快?真个七步之才也不过如此。待我再试他一试看。”恰好听得树上黄莺巧啭,就对拜住道:“老夫再
求教,将《满江红》调赋《莺》一首,望不吝珠玉,意下如何?”拜住领命,即席赋成,拂拭剡藤,挥洒晋字,呈上宣徽。词曰:
舒晴,韶光
,碧天新霁。正桃腮半吐,莺声初试。孤枕乍闻弦索悄,曲屏时听笙簧细,爱绵蛮柔舌韵东风,愈娇媚。幽梦醒,闲愁泥。残杏褪,重门闭。巧音芳韵,十分
丽。入柳穿花来又去,
求好友真无计。望上林,何
得又栖?心迢递。
宣徽看见词翰两工,心下已喜,及读到末句,晓得是见道理情,暗藏着求婚之意。不觉拍案大叫道:“好佳作!真吾婿也!老夫第三夫人有个小女,名唤速哥失里,堪配君子,待老夫唤出相见则个。”就传云板请三夫人与姐小上堂。当下拜住拜见了岳母,又与姐小速哥失里相见了,正是秋千会里女伴中最绝
者。拜住不敢十分抬头,已自看得较切,不比前
墙外影响,心中喜乐不可名状。
相见罢,夫人同姐小回步。却说内宅女眷,闻得堂上请夫人、姐小时,晓得是看中了女婿。别位姐小都在门背后
里张着看,见拜住一表非俗,个个称羡。见速哥失里进来,私下与他称道:“可谓门阑多喜气,女婿近乘龙也。”合家赞美不置。拜住辞谢了宣徽,回到家中,与父母说知,就择吉
行聘。礼物之多,词翰之雅,喧传都下,以为盛事。
谁知好事多磨,风云不测,台谏官员看见同佥富贵豪宕,上本参论他赃私。奉圣旨发下西台御史勘问,免不得收下监中。那同佥是个受用的人,怎吃得牢狱之苦?不多几
生起病来。原来元朝大臣在狱中有病,例许提请释放。同佥幸得
狱,归家调治,却病得重了,百药无效,不上十
,呜呼哀哉,举家号痛。谁知这病是惹的牢瘟,同佥既死,阖门染了此症,没几
就断送一个,一月之内弄个尽绝,止剩得拜住一个不死。却又被西台追赃入官,家业不够赔偿,真个转眼间冰消瓦解,家破人亡。
宣徽好生不忍,心里要收留拜住回家成亲,教他读书,以图出身。与三夫人商议,那三夫人是个女
之辈,只晓得炎凉世态,那里管甚么大道理?心理怫然不悦。原来宣徽别房虽多,惟有三夫人是他最宠爱的,家里事务都是他主持。所以前
看上拜住,就只把他的女儿许了,也是好胜处。今
见别人的女儿,多与了富贵之家,反他女婿家里凋弊了,好生不服气,一心要悔这头亲事,便与女儿速哥失里说知。速哥失里不肯,哭谏母亲道:“结亲结义,一言订盟,终不可改。
儿见诸姊妹荣盛,心里岂不羡慕?但寸丝为定,鬼神难欺。岂可因他贫
,便想悔赖前言?非人所为。儿誓死不敢从命!”
宣徽虽也道女儿之言有理,怎当得三夫人撒娇痴,把宣徽的耳朵掇了转来,那里管女儿肯不肯,别许了平章阔阔出之子僧家奴。拜住虽然闻得这事,心中懊恼,自知失势,不敢相争。
那平章家择
下聘,比前番同佥之礼更觉隆盛。三夫人道:“争得气来,心下方才快活。”只见平章家,拣下吉期,花轿到门。速哥失里不肯上轿,众夫人、众姊妹各来相劝。速哥失里大哭一场,含着眼泪,勉强上轿。到得平章家里,傧相念了诗赋,启请新人出轿。伴娘开帘,等待再三,不见抬身。攒头轿内看时,叫声:“苦也!”原来速哥失里在轿中偷解
脚纱带,缢颈而死,已此绝气了。慌忙报与平章,连平章没做道理处,叫人去报宣徽。那三夫人见说,儿天儿地哭将起来,急忙叫人追轿回来,急解脚
,将姜汤灌下去,牙关紧闭,眼见得不醒。三夫人哭得昏晕了数次,无可奈何,只得买了一副重价的棺木,尽将平
房奁首饰珠玉及两番夫家聘物,尽情纳在棺内入殓,将棺木暂寄清安寺中。
且说拜住在家,闻得此变,情知姐小为彼而死。晓得柩寄清安寺中,要去哭他一番。是夜来到寺中,见了棺柩,不觉伤心,抚膺大恸,真是哭得三生诸佛都垂泪,满屋禅侣尽长吁。哭罢,将双手扣棺道:“姐小陰灵不远,拜住在此。”只听得棺内低低应道:“快开了棺,我已活了。”拜住听得明白,
要开时,将棺木四周一看,漆钉牢固,难以动手。乃对本房主僧说道:“棺中姐小,原是我
屈死。今棺中说道已活,我
开棺,独自一人难以着力,须求师父们帮助。”僧道:
“此宣徽院姐小之棺,谁敢私开?开棺者须有罪。”拜住道:
“开棺之罪,我一力当之,不致相累,况且暮夜无人知觉。若姐小果活了,放了出来,棺出所有,当与师辈共分;若是不活,也等我见他一面。仍旧盖上,谁人知道?”那些僧人见说共分所有,他晓得棺中随殓之物甚厚,也起了利心。亦且拜住头时与这些僧人也是门徒施主,不好违拗,便将一把斧头,把棺盖撬将开来。只见划然一声,棺盖开处,速哥失里便在棺内坐了起来。见了拜住,彼此喜极。拜住便说道:“姐小再生之庆,真是冥数,也亏得寺内僧助力开棺。”姐小便
下手上金钏一对及头上首饰一半,送与僧人,剩下的还值数万两。
拜住与姐小商议道:“本该报宣徽得知,只是恐怕有变。而今身边有财物,不如瞒着远去,只央寺僧买睦漆来,把棺木仍旧漆好,不说出来。神不知,鬼不觉,此为上策。”寺僧受了贿,无有不依,照旧把棺木漆得光净牢固,并不
一些风声。
拜住遂挈了速哥失里,走到上都寻房居住,那时身边丰厚,拜住又寻了一馆,教着蒙古生数人,复有月俸,家道从容,尽可过
。夫
两个,你恩我爱,不觉已过一年,也无人晓得他的事,也无人晓得甚么宣徽之女、同佥之子。
却说宣徽自丧女后,心下不快,也不去问拜住下落。好些
不见了他,只说是流离颠沛,连存亡不可保了。一
旨意下来,拜宣徽做开平尹,宣徽带了家眷赴任,那府中事体烦杂,宣徽要请一个馆官做记室,代笔札之劳。争奈上都是个极北夷方,那里寻得个儒生出来?访有多
,有人对宣徽道:“近有个士人,自大都挈家寓此,也是个
目人,设帐民间,极有学问,府君若要觅西宾,只有此人可以充得。”宣徽大喜,差个人拿帖去,快请了来。
拜住见了名帖,心知正是宣徽,忙对姐小说知了。穿着整齐,前来相见。宣徽看见,认得是拜住,吃了一惊,想道:
“我几时不见了他,道是
落死亡了,如何得衣服济楚,容
充盛如此?”不觉追念女儿,有些伤感起来,便对拜住道:
“昔年有负足下,反累爱女身亡,惭恨无极。今足下何因在此?
曾有亲事未曾?”拜住道:“重蒙垂念,足见厚情。小婿不敢相瞒,令爱不亡,见同在此。”宣徽大惊道:“那有此话!小女当
自缢,今尸棺见寄清安寺中,那得有个活的在此闻?”
拜住道:“令爱姐小与小婿实是夙缘未绝,得以重生。今见在寓所,可以即来相见,岂敢有诳!”宣徽忙走进去与三夫人说了,大家不信。拜住又叫人去对姐小说了,一乘轿竟抬入府衙里来,惊得合家人都上前争看,果然是速哥失里。那宣徽与三夫人不管是人是鬼,且抱着头哭做了一团。哭罢,定睛再看,看去身上穿戴的,还是殓时之物,行步有影,衣衫有
,言语朋声,料想真是个活人了。那三夫人道:“我的儿,就是鬼,我也舍不得放你了。”
只有宣徽是个读书人见识,终是不信。疑心道:“此是屈死之鬼,所以假托人形,幻惑年少。”口里虽不说破,却暗地使人到大都清安寺问僧家的缘故。僧家初时抵赖,后见来人说道已自相逢厮认了,才把心话一一说知。来人不肯便言,僧家把棺木撬开与他看,只见是个空棺,一无所有。回来报知宣徽道:“此情是实。”宣徽道:“此乃宿世前缘也!难得姐小一念不移,所以有此异事。早知如此,只该当初依我说,收养了女婿,怎见得有此多般?”三夫人见说,自觉没趣,懊悔无极,把女婿越看待得亲热,竟熬他在家中终身。
后来速哥失里与拜住生了三子。长子教化,仕至辽
等处行中省左丞;次子忙古歹、幼子黑厮,俱为内怯薛带御械器。教化与忙古歹先死,黑厮直做到枢密院使。天兵至燕,元顺帝御清宁殿,集三宫皇太后太子同议避兵。黑厮与丞相失列门哭谏道:“天下者,世祖之天下也,当以死守。”顺帝不听,夜半开建德门遁去,黑厮随入沙漠,不知所终。
平章府轿抬死女,清安寺漆整空棺。
若不是生前分定,几曾有死后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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