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五回 看马戏忽逢荡妇 闻
且说那个来后的洋人和那涂脸的洋人讲了几句话,就去扒在地上,扒得伏伏贴贴的,四平八稳像好个乌⻳一般。那个涂着花脸的洋人便抢步过来,个一斤斗在他背上打了去过,接着又是个一斤斗打过来,跳来跳去的跳得分十⾼兴。然忽地上的洋人跳起⾝来,照着翻斤斗的脸上就是一掌;只听得“拍”的一声,翻斤斗的“扑”的跌倒,睡在地上不肯来起。秋⾕看了分十好笑,一班看客也都拍手。 等了好一回,那涂脸的洋人方才在地上扒来起,不知从那里取出一枝点着的纸烟,放在口中慢慢的吃。里面又赶出个一洋人来,对他连连摇手,叫他不要吃烟,不由分说把他手的中纸烟抢了去过,往地下一掼。那涂脸的洋人候他走了,又取出一支出来放在口中;又赶出个一洋人来夺了去过。一连夺掉了七八支,也不知他在那里拿出来的。到得来后,四五个洋人都走出来,把他⾝上蔵的纸烟一古脑儿都搜了出来,长长短短的,也有一二十支。那里道知这几个洋人刚刚转⾝,这个涂脸的洋人不知怎样的又取了一支出来,一面昅着,头摇晃脑的甚是得意。那几个洋人正要抢时,不料他在
间取出一
三节
,随手
打。大家被他打得急了,跑进去拿了许多军器出来,什么
刀、铁叉等类,混打一场,把他赶了进去。 随后又有个一少女骑着一匹⻩马出来,⾝上止穿一层绝薄的紧⾝⾐
,都连在起一,远远望去,像好不穿⾐服的一般;马背上也有没鞍辔,四围绕着戏场
跑。那女子在马上或坐或立,或睡或跳,颠颠倒倒的做出许多⾝段。只听得四围一片拍手的音声。 一套做完,只见推出个一虎笼来,就在场上用铁栏四围护住,两个洋人开了笼门,把个老虎放出笼来。两个洋人便百般的和他顽耍,会一儿把头放在他的
边,会一儿又把手伸进他的口內,看的人都替他捏一把汗。 这个时候,章秋⾕得觉这个顽意儿有没什么趣味,便抬起头来细细的打量那些座的中妇女。打量了一回,见然虽有几个面貌还好,却都不过平平常常的,算不得什么倾国倾城。看到西北角上的一面,然忽见两个俊俏大姐拥着个一
妇少,头上戴着満头珠翠,只得觉珠光夺目,宝气照人,然虽相貌平常,却生得体格风
,神情流
,眉梢眼角大有风情。秋⾕见了,未免回过头来多看几眼。那妇少见秋⾕看他,便也卖弄精神,把一对⽔汪汪的秋波只顾望秋⾕这边溜来。 秋⾕正呆呆的看,然忽被陆丽娟用力在⾝上拧了一把。秋⾕被他拧了下一,猛吃一惊。回过头来还有没开口,陆丽娟早附着秋⾕的耳朵低低说的道:“耐格个人实头少有出见格,搭别人吊吊膀子还勿要去管俚,啥格戏子格姘头,耐也吊起膀子来哉!”秋⾕听了,只说是陆丽娟有心吃醋,方才说出样这话儿,便也悄悄的回答他道:“你又不认得他是什么人,么怎
道知他是戏子的姘头?”陆丽娟又低道说:“耐格眼睛到仔陆俚去哉?耐自家看哩!” 秋⾕听了,连忙再往对面细看,果然见斜刺里头还坐着个一少年男子,也在那里和那妇少眉来眼去。那妇少一面对着章秋⾕笑盈盈的飞个眼风,一面又喜孜孜的和这个少年男子打个照会,竟有些左顾右盼、应接不暇的样儿。那少年男子坐在那边,见了章秋⾕这般模样,心上分十不快活,睁起眼睛望着秋⾕。秋⾕仔细看那少年男子的样儿,分明是桂仙戏园的武小生柳飞云。见他朝己自怒目而视,心上自然明⽩,不觉甚是好笑,却又己自心上暗想:“世上竟有样这风流放诞的妇人,双管齐下的吊膀子,未免有些过分了!”想着,便别转头去不去理他。在⾝边拿出表来看了一看,对陆丽娟道:“差不多已有十下一钟,们我大家回去罢。” 陆丽娟还有没答应,忽听得对面有个女人的声气叫声“阿呀”!接着有几个人都
嚷来起,又夹着大家哈哈大笑的音声。章秋⾕不道知什么事情,连忙举目看时,原来那个铁栏里头的老虎然忽要撒起溺来。那马戏的戏场,原是在中间划出个一大大的圆圈来,就算是个戏场。圆圈外面四周,是都排的一层一层的椅子,最近椅位就算头等,略远些的便算二等、三等。那坐在头等的,和那戏场的圆圈不过相离四五尺地方。偏偏的这个老虎走到圈边,撅起一条虎尾撒起溺来,好似那一道飞泉从空直泻,直
出去七八尺远。刚刚的把那位妇少和坐在两旁的两个大姐,有还坐在起一的几个女子,都溅得一头一脸,脂粉淋漓,⾐裳
透,连口內也溅了好些。这班人是都爱洁净的,怎噤得住样这一来?大家都叫声“阿呀”又羞又恨,恨不得要哭出来。一时却又无可如何,只好把手巾去头面上
揩
抹,那里抹得⼲净了一班看戏的人见了这般光景,忍不住大家都哈哈大笑,只把这几个女子笑得无可如何,哭笑不得。出来的时候,原想倚着面貌出去出个风头,如今倒反出了这般的大丑!没奈何,只得掩着脸儿急急的往外就走。武小生柳飞云也紧紧的跟着出来。 章秋⾕看了,也不觉分十好笑,便也同着丽娟和舂树、小宝四个人起一跟在们他后面出来。只见两个大姐扶着那妇少站在门口,见了小宝连忙别转了头。小宝也只作不曾见看,却低低的向秋⾕道说:“耐阿认得俚?就是康家里格姨太太;勒浪外势轧姘头,轧得一塌糊涂。底子也是倌人出⾝,叫王素秋。格辰光为仔搭倪抢客人,吵仔一泡,一径到仔故歇,有辰光碰着仔倪,是还格付架形,耐想阿要好笑!”秋⾕听了点一点头,心中想道:“原来这个宝贝就是康己生的姨太太。康已生在江西巡抚任上,也不知弄了多少造孽钱,自然该有这般的报应。”说着,早见两个穿着号⾐的马夫赶过一辆绝精致的橡⽪轿车来,那位康姨太太还回过头来对着柳飞云看了一看,使个眼⾊,方才上了马车,一路回到虹口康公馆来。 康姨太太下了马车,急急的回到卧室。那些丫鬟、仆妇见了们他三个人是都这般模样,⾝上⾐服一齐
透,面上的脂粉更是斑斓狼籍的,一块红一块⽩,像好个妖怪一般,大家吃了一惊,不敢动问。康姨太太一肚子的没好气,发怈不来,一面忙忙的换了⾐服,打⽔洗脸,一面打
骂狗的闹了一回,众人都不敢开口。康姨太太洗了次一,还恐怕洗不⼲净;又换过一盆⽔来,把上好的香肥皂在脸上细细的擦,擦了又洗,洗了又擦,一连换过了三四盆⽔方才罢了。正还要叫娘姨打开头发也洗下一,然忽
个一念头,便问众人:“老爷到那里去了?”众人都说在內书房。康姨太太听了,便不管头发不头发,霍的立起⾝来,吩咐众人不许声张,己自一步一步的悄悄走到內书房门口。先侧着耳朵一听,果然听得里面有人在那里低低的讲话。康姨太太听了心头火起,不由分说,竟自直闯进去。 这位康大人,平⽇原狠怕这位姨太太的,今天道知他去看马戏,要到十二点钟回来。这个时候有只十一点三刻,算定不得回来,正搂着个年纪狠轻的苏州娘姨在那里密密切切说的话。不料一时间这位姨太太走了进来,两下都大吃一惊。这个娘姨见了姨太太进来,吓得魂不附体,连忙飞一般的在后面逃了出去。康大人目定口呆,坐在椅上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康姨太太眼睁睁的着看康大人,看了一回方才把两个指头狠命的往康大人额上戳了下一,咬着牙齿道:“是总
样这偷偷摸摸的
情,死也不肯改的!样这的一把年纪,有还什么脸见人?”康大人听了只得陪着笑脸道:“你不要这般多心,我和他又有没什么别的事儿。方才不过和他讲几句话,你又何必这般动气?”康姨太太冷笑一声道:“亏你讲得出样这的话来!个一做主人的,为什么要和娘姨⼲这些鬼鬼祟祟的把戏?也有样这不要脸的人来勾搭主人。有你样这的主人,自然就有那般的
货!”说得康大人闭口无言,是只老着脸呵呵的笑。 康姨太太数说了一回,便要连夜的把那娘姨赶出公馆。康大人得觉心中不忍,只得再三替他央告,涎着脸
了一回,只说:“这会儿为着这件事情赶他出去,人人有脸,树树有⽪,万一他脸上下不来,
出些意外的事来,们我
然虽不怕,却也何苦呢!如不只当有没这件事儿,过几天借一件别的事情叫他出去,岂不⼲净?”康姨太太先还不肯,当不得康大人苦苦的拦着,只得罢了。 列位看官,你道这位康大人是个什么人物?原来就是在下做书的在第五集里头讲的那位康己生康观察。这位康观察自从捐官后以不多几年,他那位老太爷就得病死了。康观察丁了三年的艰,在家里头有没什么消遣,又不好明公正气的嫖赌,只得悄悄的叫媒婆和他做媒,娶了两个姨太太。又把己自家里的个一丫鬟名叫彩云的,收在房里也算做小老婆。这三年丁忧期內,只成⽇成夜的和这几位姨太太滚在起一。好容易盼得三年服満,便赶进京去,要想走了门路,去选个好好的缺。正是: 膏粱弟子,不知稼穑之艰;纨绔郞君,忽起簪缨之想。 不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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