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摊牌
我一直知道自己有点晕血,不过倒不知道自己恐高。我以前坐过山车可是从来不尖叫只大笑的。
耳边风声呼呼作响,我没有来得及体味生命最后的过程,没有来得及回放任何重要的场景,就晕了过去。
究其深层原因,恐怕是怕死。
经过一次死亡之后,我真的很怕死。
既然我晕了过去,自然也就对不起观众地错过了所有的好戏,等到我再醒过来时,已经和前两回醒过来时躺在了同样的地方,连身边的人都一样。
“悬崖定律”与我无缘。
我果然碰不到绝世武功,神兵,帅哥或女美。
“我残废了吗?”我问。
“没有。”锦梓的脸色很有点憔悴的意思,左颊有一道明显的刮伤。
“毁容了吗?”
“没有。”
我动了动子身,发现哪里都可以活动自如,除了手指有点疼,身上并没有受伤。
“你怎么救的我?”
“跳下去,抓住。”锦梓闷闷说。
“然后呢?”
“抓住石头,爬上来。”
“噢。”
高手就是高手,果然有任
的本钱。
我心中忍不住的冷笑。
我不再说话。他也不说。
我不说是因为不想说。
他不说是因为不知道说什么。
我索
闭上眼,让沉默无止境延伸。
…
“皇上
险了,亲自来看过你。”他终于忍不住开口。
“哦。”
“朝中大臣除了李闵国和古韵直都来过了。”
“嗯。”
“周紫竹来了两次,‘壁炉’也送回来了。”
“哦。”
“高玉枢现在还在厅里等你醒过来。”
“嗯。”
他终于放弃,又是一片沉默。
我看看外面,已经是夜里。月光很黯淡,织在窗纱上,
溢的光彩如同某种年深
久已渐渐失掉光华的玉器。
我侧过子身,把背对着他,闭目假寐。
锦梓突然又开口了:“那天我毁掉的书,除了张青莲的玉蛛功,另外还有一本。”
“那不是什么好书。”
我睁开了眼睛。
他静静叙述:“…是天竺传过来的
秽武功。原本也没什么大用。讲怎样把一个高手的武功收为己有…通过房中术…也不知道张青莲从哪里得来,他抓到我之后,知道我会梵语,就叫我翻译。我自然不肯教会他来对付自己…但他有锦枫在手,可以要挟我做所有的事情…我便只好给他翻译,十句里面夹一两处假的。我编出来的口诀,以张青莲的武学造诣,自然发现不了…初练尚有功效,他便
渐沉
,等到了我计算差不多的日子,就会筋脉淤
爆体而死。…那夜一,他自觉武功大进,很是得意,说明
要把锦枫也拿来玩
,——他素来见我难受便会高兴…我心中焦虑,就在他…的时候冒险动了一些手脚,侥幸生效。他果然突然走火入魔,通体发青,就没了呼吸…”
我突然觉得背上发冷,转过来瞠视他:“然后你就安安心心同一具尸体睡在一张
上?”
锦梓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啊。
“不是!”锦梓有些恼怒“我只是闭上眼睛想下一步怎么办,你就醒过来了。”
“…我起初以为他没死,只是一时闭过气。还担心他会不会识破我…后来什么都不对,你对我说失掉记忆时,我半信半疑…还以为你有什么诡计…后来越来越觉得不对,一个人再怎么不记得,也不会连衣服都不会穿,人品都变了,才华突然大涨,性格好恶完全不同…借尸还魂的说法,古已有之,民间传说也很多,我虽素来不信怪力
神,不过也没有别的解释了…”
“你什么时候确信我不是张青莲的?”我冷冷问。
“…记不得了,不过你回神后大约三四天之后我就知道了。”
我又是心寒又是愤怒,怒火从
口烧到头顶。
原来他一早就什么都清清楚楚!在旁边冷眼看我如此辛苦遮遮掩掩!我竟是被当作傻子了。
自尊受创的痛楚尖锐到我无法忍受。
我坐起子身,冷笑出声:“好啊,耍着我玩很有趣吧?你心里是不是很高兴?”越说越不能控制怒意,素
把很久以来就使我芒刺在背的东西一古脑儿抛出来。我一下扯开自己的衣襟,
出洁白如玉的
膛和肩膀,指着说:“这体身很漂亮啊,比我原来的美丽多了…其实你觊觎很久了吧?可惜是你不共戴天的大仇人…爱恨
织啊!心里很痛苦吧?现在好了,这体身里面换了人,管我原来是阿猫阿狗呢!反正不是张青莲…现在你什么问题都没有了!可以心安理得的做自己想做的…你还真是好运啊,姚锦梓!”
我抬头挑衅地看他,却不
吓了一小跳。锦梓面上还是没有表情,但是眼睛里蒸腾的…已经不仅仅是怒火而已。
我不自
地噤了口。
“你…”他已经气得说不出话来,声音涩哑,双手紧握着拳,不住发抖…
他眼睛里的东西很多,好像有许多极度的伤心,失望,痛苦,委屈,重重
织,
辩无言,看得我在他转身出去时还怔在那里。
屋子里只剩下了我。
我突然苦笑一声,颓然倒在
上,我是多么痛恨自己的这种能力和性格啊,喜欢把所有人,包括自己的潜层心理都分析得清清楚楚,所有自私的,龌龊的,肮脏的,隐藏的,不美好的,实真的东西,为什么只有我总喜欢去直接面对。
除了痛苦,还能带给我什么?
以前如此,现在在这里还是如此。
如果不去看就好了。
如果可以不想就好了。
以前有一个人对我说,看事情太
察是很痛苦的,除非你已经有了和这种
察力相匹配的
襟。可是,就算能够宽容,也不是什么事情都可以啊…
我控制不了自己,在锦梓每次凝视我的面孔时心情都会很糟;我无法让自己相信,他爱的只是我的灵魂…
这是我和锦梓同眠以来第一次独自入睡,虽然已是初夏,却止不住觉得凄清,子身发寒,心头燥热。
我无法入眠,爬起来把衣服
光,恢复
睡的习惯。
平躺在
上,月亮已经穿过了云彩,月光又明亮皎洁起来,透过窗棂笼罩住我的体身。
我在那一霎时很希望这月光是某种酸
溶剂,可以把现在的体身无痛地化掉,最好是依旧塑出我原来的形态。
到了这个时空,我第一次身心疲倦到有了厌世的感觉。
可是不要紧,我知道我明天会一如既往地起来上朝,无论心里多么倦怠。
明天,我会去想到底行刺的主使者是谁,我会打迭起精神应付一场狂风暴雨。
我是一向如此的,光是习惯的力量就足以使我撑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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