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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节
 婚礼那天踢到明宏的是周琪,她是新娘Grace的属下,也是好友。她小Grace四岁,把她当姐姐。她毕业后到Grace的公司应聘,面试她的正是Grace。她跟Grace做了四年,公私无所不谈。甚至当另一家公司来挖她,她也第一个告诉Grace。

 “这是一个很好的机会,你当然要去。你在这里也学得差不多了,趁年轻,出去开拓更大的天地。”

 当时周琪自己都不太确定。离开,完全是因为Grace的鼓励。最后一天,Grace出差不在,周琪桌上却奇妙地摆着一个礼物。她把所有的东西收好,把一罐用完的拿到厨房回收,走回座位,电脑关机后,才从袋子中拿出那个礼物。她用刀片小心割开包装纸,一层一层摊开,里面是…

 IA的“TimeReset”霜。

 礼物袋中有一张卡片,上面写着:

 肌肤和事业,同时Reset。

 到了新公司,周琪虽然不常见到Grace,但她每天都在发挥Grace教她的东西。她在这家女清洁保养品公司做行销,短短六个月,业绩就有起。她的精明干练,很快在业界传开。“Kiki,广告公司下午五点来谈合约,还记得吧?”她最要好的同事宝宝走来。

 “你跟大楼管理处讲了没?”

 “讲什么?”

 “请他们不要把空调关掉啊!”

 “喔,差点忘了。”宝宝说“你总是这么细心!”

 周琪外表温和,谈生意却很利落。会议五点开始,一直到八点还如火如荼。三个小时她一次都没站起来,一瓶矿泉水管摆在面前,一口都没喝。‮机手‬响了几次,她接起来,遮着嘴小声讲了几句,立刻回到会议中。

 “第15条的B项,”周琪说,大家翻到那一页“第三行,你们说我们收到‮票发‬后的10个工作内要将款项汇到你们‮国美‬总公司的账户,你们怎么定义‘工作’?”

 对面的男士笑出来“工作就是工作啊,还需要定义吗?”

 “当然要!”不介意对方的讪笑,她心平气和地说“你讲的是‮国美‬的工作还是‮湾台‬的工作?万一我们农历除夕收到账单,可以初五上班后再过10个工作再付吗?”

 对面的男士哑口无言,前后翻合约。

 “这里讲的,应该是‮湾台‬的工作吧…”对方说。

 “写在哪里?”

 “嗯…”男士说“应…应该是第…”

 会议桌上的周琪和回到座位的周琪是不一样的。开完会,回到座位,晚上十点多了。她把桌子收得很干净,HP计算器放进皮套里。那瓶管的矿泉水,一天都没喝完。吵了一整天的‮机手‬,六点后就沉沉睡去。她反复看着E-mail,每一条的深黑色都变成浅黑色,没有新讯息。透过她座位旁的落地窗可以看到建国南北路高架桥,她开始算桥上有多少辆Mitsubishi的车,然后记在电脑屏幕旁的一张便利贴上。

 “算这个干吗?”宝宝走过来,坐在她桌上。

 “我有一个好朋友在Mitsubishi做事,这样我就知道他做得好不好。”

 “这种资料你不能看报纸吗?”

 “不一样的。那种实际在街上看到车子跑过的感觉是不一样的。”

 “就像我们到店里去巡产品一样!”

 “没错!那是一种很个人、很亲密的感觉。”

 某种程度,那种亲密感补偿了周琪在另一方面的空虚。没有人相信她已经两年没男朋友了。她聪明、年轻、个子高、皮肤好。和前任男友分手后,两年来也有不少追求者。但那些男人都像她卖的洗面皂,洗后不留痕迹。表面上,她的生活很完美。早上,开着白色的March去上班,固定经过花店,买一朵玫瑰花。她在公司旁边的大楼租了停车位,把车停好后,在摩斯汉堡买牛和三明治。摩斯卖的是全脂牛,她冒着变肥的危险喝,只因为喜欢他们的牛瓶。那是一个透明的玻璃瓶,上面有蓝色、手写的“milk”字迹。她喝完后,把瓶子洗干净,把玫瑰花进去,也把自己进旋转椅。中午,跟同事出去吃饭,菜上来时,她会从皮包中拿出自己的餐具。

 “你有洁癖啊?”宝宝说。

 “没有啊,我只是想保护地球。”

 “这里用免洗餐具,很环保啊!”

 “用免洗餐具,也是在浪费地球的资源啊!”

 “大家都在用免洗餐具,你一个人自备餐具有什么用?”

 “那你要不要跟我一起?我送你一套,跟粉饼一样,很方便的!”

 下班后,她练瑜伽、学文、看杂志、研究别人家的化妆品。她买了一百个小时的‮摩按‬时数,两年都没用完。为了了解日本的,她订《TaipeiWalker》,买看不懂的文女杂志。她最喜欢的是《ef》,觉得里面的模特儿最漂亮。中文版上市后,她立刻订了两年。

 婚礼上认识明宏的第三天,她收到《TaipeiWalker约会新玩法》特刊。

 “这本特刊是一个征兆!”晚上七点多,宝宝找她去吃饭,她跟宝宝宣布“表示我该开始约会了!”

 “拜托,这只是杂志社刺销售量的方法。”

 “那为什么刚好今天寄到?我礼拜六认识他,礼拜一就收到杂志?”

 “也许因为邮局周末不上班?”

 “我应该打个电话给他。”

 “千万不可以!女生采取主动的恋情,通常都没有好下场!”

 “什么恋情?我只是好几天没看到他,问候他一下而已。”

 “那我们也好几天没看到老板,要不要也打电话问候一下?”

 “我打林明宏,你打老板。”

 “我可以打给老板,但你千万不要打给林明宏!”

 “嘿!”她指着桌旁一本摊开的《时报周刊》“你不要我的气好不好?你看我的星座本周的运势,这边说:‘由你主动规划的约会将有意想不到的浪漫结局,但千万不要强求。万一对方没有同样强烈的反应,暂时休息,再接再厉!’”

 在宝宝的阻止下,她打给明宏。

 “请问林明宏在吗?”

 “我就是,”她可以听到对方的键盘声。

 “我是周琪,你记得我吗?”

 “嗯…喔,你找杜方对不对?”

 明宏以为她是别人,后来解释清楚了,两个人都笑了出来。他在忙,他们没有多讲。

 “我告诉你吧,”宝宝用圆珠笔敲她的头“女人不能主动!”

 “啊…”周琪假装大哭,头敲桌子,头发散满桌面“我被拒绝了啦!”

 “好啦,别气,我们去吃饭!”宝宝说。

 周琪立刻抬起头“没关系,谁需要男人?我们俩也可以去这些‘约会新玩法’的地方啊!”

 她们坐进周琪的车,电源打开就是语录音带。

 “文学得怎么样了?”

 “最近进步很多。而且我发现我的文老师在追我!”

 “那很好啊!个日本男友,文一下就通了!”

 “不幸的是,他比我小五岁!”

 “客气什么?姐弟恋现在很流行的!”

 “我时髦的极限,是买假的凯莉包,姐弟恋对我来说太前卫了…对了,你不是说要帮我买吗?到底什么时候拿得到?”

 “快了快了,我朋友说这一家的货,跟真的完全一样。就是因为做得太好了,所以现在缺货!”

 “连假的凯莉包都缺货,这是什么世界!”

 她们吃完饭,一起到超市看她们公司产品的摆设。

 “还好你没跟那个林明宏见面,你如果在他面前巡产品,他一定会疯掉!”

 周琪数着架上的货,边记笔记边问“为什么?”

 “男人根本搞不懂这些东西。洗面、保、洗发、刮胡膏,对他们来说通通一样。我走进我弟弟的浴室,只看到五样东西:牙膏、牙刷、刮胡刀、肥皂、洗发。他们这样活就很快乐了。你浴室有几样东西?”

 “37。”周琪说。

 “你还真的算过?”

 “有一个礼拜六晚上无聊,彻底算了一下。不过最近夹牙膏的夹子掉进马桶,被我丢掉了,所以只剩下36样。”

 “什么是夹牙膏的夹子?”

 “牙膏不是从后面挤对不对?挤扁了的部分,我会把它卷起来,用个夹子夹紧,这样,就不会浪费任何一滴牙膏。”

 “天啊!你怎么还单身,就已经开始当妈妈了?”

 在收银台,周琪把塑料夹和两大袋苹果放在柜台上。

 “帮我拿一包。”离开超市,走到街上,周琪请宝宝帮忙。

 “你买这么多苹果干什么?重死了!为什么不买轻一点的水果?”

 “我告诉你,苹果是最适合单身者的水果。”

 “为什么?”

 “单身的人吃饭的时间地点都不确定嘛,吃水果也就不确定。苹果的好处是不会坏。你摆了一个月,吃起来一样美味。香蕉、西瓜、葡萄,通通不能摆,只有…”

 “God,Kiki,你知道你这句话多悲哀吗?” N6ZWw.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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