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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如雪(2)
 黎明时分,天空渐渐出鱼肚白来。他起身,策马在杳无人迹的长安城里飞奔。经过曲江,他勒马而止,清新的荷香随着淡淡地薄雾萦绕在他的周遭,如同怀抱着一池软玉温香,让他久久不忍离去。

 耳边忽然飘来一阵笑语,淡淡的,若屋檐的风铃在若有似无的飘

 隐生有些恍惚,疑是自己的幻觉,他随着那若有似无的声音,静静地踏马而去。

 江边停着一辆金玉雕饰的马车,四匹绝佳的五花马昂首于马车之前。稍有常识之人都能分辨出这马车的主人非富则贵,这拿这四匹五花马而言,匹匹都价值千金。

 江边一袭白色身影,正素面朝天地跪在曲江边,虔诚地磕着头:“愿母亲长命百岁,多安康,少病殃。”

 那一抹淡白,在漫天碧荷中煞是抢眼。

 “姐姐,可是想要那株芙蓉?”灵儿‮奋兴‬地指挥着老车夫朝那株芙蓉步步移进。老车夫毕竟上了些年纪,步伐挣扎着朝芙蓉慢慢移去。

 “徐伯,你快上来吧,小心别伤着!”弱水挽着老车夫上岸。

 “‮姐小‬,万万不可,这样,我会折寿的!”那老车夫急忙上岸下跪。

 “徐伯,快快起来,你这样跪我,我岂不折福!”弱水伸出纤纤玉指,指向河中开得最是骄的那株芙蓉:“灵儿,你瞧,那株芙蓉真是娇滴。”

 “呵呵,姐姐喜欢的话,灵儿去替姐姐摘!”灵儿刚凤头鞋,便被弱水拉住。

 此时,隐生正望向那纤纤玉指所指的那株芙蓉。于是策马入水,探身,直取那株芙蓉。花瓣娇滴,香气馥郁沁人。他回转,朝弱水踏马而去。

 倏忽而至的男子,骑着高大的骏马,擎着那株早已被她看中的芙蓉,涉水而来…

 “‮姐小‬,在下只是路过,实无意惊扰‮姐小‬祈福…”他擎着那株芙蓉递到她的面前。

 “三,三哥,你,你怎么…”灵儿面如粉荷的脸色突然泛白。

 “金灵,你,为何在此?你可知父皇暗中派了多少人在找你?”那男子看到灵儿的一瞬,尽长辈之态。

 “父皇若是真心疼我,为何要把我远嫁外?身在皇家难道就真的无法决定自己的命运?”

 三哥?父皇?金灵?弱水仔细想来,这灵儿莫非就是当朝金灵公主?那她的三哥,岂不是…明王?

 明王?她听过。

 他,便是当今最受皇上宠爱的三皇子隐生?

 她绯红的面孔像是曲江怒放的荷。红如血,眉目如画,眼睛似一泓幽深的清潭,波光潋滟。如同洛水之神,翩若惊鸿,婉若游龙,让人无法抗拒。

 他的脸退却长辈之态后,竟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笑容,他想,纵使这世上有弱水三千,而他,隐生,只取一瓢饮就足矣!

 他把那株芙蓉递向她。她依旧双颊绯红,低垂眼眸。

 渐渐地,薄雾尽散,阳光温柔地透过云层,撒在曲江那漫天的十里荷花上,她觉得那种闭已久的感觉终于如同荷苞般,慢慢散开了…

 一瓢饮繁华如三千东水/我只取一瓢爱了解

 灵儿被明王带走,弱水还未来得及对意白道明灵儿的身世,意白便与老爷去了江南。

 她不松了一口气。这对弱水而言,恰是时候。她以为她就会这样安守一辈子,可是,这暗生的情愫从遇到隐生的那一刻起便随着曲江的荷香缓缓飘散了。

 意白临行前,吩咐丫环好好照顾,去江南的数,已吩咐管家每天按时翻新‮乐娱‬的花样,以免弱水寂寞。

 今儿意白少爷的吩咐是赏画。

 待弱水去到花园的时候,管家早已把画挂于亭台轩榭之中。寻家乃富甲天下,意白所收藏的自是幅幅出自名家之手,而弱水却觉得了无生趣。

 弱水百无聊赖地走到听雨亭边,桌上放着一幅字:弱水三千,只取一瓢饮。九个苍劲有力的字,像块巨石得她不过气来。她的名字唤弱水,字中有名,名中有字,相互融。

 这,是意白的字,她认得。而这副字为何会出现在这里,是意白有意之作还是…正当她细猜之际,一阵如银铃般的娇笑声传于耳内。

 “姐姐,这些天可曾想我?”灵儿一袭明红朝弱水笑的走来“意白哥呢?为何不见人影?”

 “呵呵,原来灵儿是专程来看意白的啊!这回灵儿可要失望了,意白去江南了。”弱水看到灵儿的那一瞬,心情自是明媚了许多。

 “才不是呢!灵儿这次来可是受人所托!姐姐,寻府后巷,三哥已经等候多时了!”

 “你们…”弱水的脸上呈现出一抹嫣红来。

 “这可不怪灵儿,灵儿可是被三哥问之后,才…好了好了,姐姐快去吧!灵儿可不敢得罪三哥!”灵儿扯住弱水的衣袖便朝寻府后巷急驰而去。

 弱水与隐生去曲江赏荷,然后骑马去城郊踏花,游湖。

 那年的花期,他们整连于曲江。贪醉于荷香美景错之间。

 转眼,曲江花期已过,又临重

 老爷和意白仍未归来,而此时的长安城又发生了一件大事:皇上竟然赐婚于明王与寻家千金寻弱水。

 赐婚之后的隐生更是时时陪伴于弱水左右。

 “隐生,寻家对我有养育之恩,关于意白…其实…”

 “寻弱水,这辈子休想有人可以把你从我身边夺走!”他说话的语气足以显示那自血中奔的皇族霸气。

 “隐生,我与意白从小青梅竹马,你知道我担心的应该是另有所指。”

 “担心意白受伤?还有你们打小的订亲?自古情爱之事岂能勉强!他寻意白不会不通此理吧!总之,父皇已经赐婚,一切皆成定局!十月初八过后,你将会成为明王妃!”

 “可是…意白他…”

 “弱水,告诉我,怎样的生活才能让你幸福?”他并不听她说关于意白的点滴,还有寻府和那打小的订亲。

 “隐生,功名利禄也好,钱财也罢都只是过眼云烟。我别无所求,只希望可以活在没有人烟的地方,男耕女织。只是,你是明王,这是你我都无法选择的。”

 她朝着曲江那十里香荷的方向望去:“听说天山与西海之间的景是人间少有,如果能在那里建一座宅子,宅子的前方种有荷,后方有成群的葵,两旁则要被幽绿色的竹以连绵不绝的方式包围着,这样的话,我便不再害怕。卧室要有一条木质的回廊通向荷塘前方的亭。山上种着梅,水则要以充满生命力的方式穿过那蜿蜒的回廊…隐生,等我们两鬓斑白之际如能去那里渡过余生,就已心满意足!”

 “弱水,只要你愿意,我们现在就可以去天山与西海之间渡过余生!自从曲江第一次与你邂逅,我便想纵使这世上有弱水三千,而我,隐生,只取一瓢饮就足矣!”

 弱水静静地看着隐生的眸,弱水三千,只取一瓢饮!字字千金,这对弱水而言是何等的珍贵,即使是舍了性命,她都不悔!

 且对她说这句誓约的男子别说是弱水三千,就是弱水三万乃至更多,也自是不在话下。而她,何德何能,能让这世间最受宠的两个男子这般痴情相待。

 邀明月邀明月让回忆皎洁/爱在月光下完美

 十月初一,老爷与意白自江南归来。

 灵儿得知意白回府,遂派贴身小太监传来讯息:十月初七夜,曲江相会时,到时有要紧之事与姐姐意白相商。

 老爷得知皇上亲自赐婚,自是满心欢喜,这等荣耀早就让寻老爷把意白与弱水打小的订亲抛之脑后了。

 寻家虽然富可敌国,可是‮份身‬仍却低微,如今攀上皇亲,以后做起生意来定会一帆风顺。寻家似乎沉浸在一种如暗香涌动的愉中。这,也许就是最古老最原始的人心吧。

 只是,在这暗香涌动的愉中,隐藏着的某种伤痛,让弱水隐隐不安。

 她想说,想说命中注定的曲江相遇,而意白却避之。他不愿也不想听她的解释。十月初八,她将嫁作他人妇!一想到这里,意白犹受鞭笞之苦。

 他夜夜笙歌,连烟花之所,醉生梦死之际却还是片叶不沾。

 长安月下,一切都是那般的宁溢安然。风静静的掠过长安,一切都如梦如幻。

 弱水斋里薰的是杜若,花如雪,一如那清澈无杂的深情。那是一种温婉含蓄但又有着最为放肆浓烈香味的花,如同爱情。

 这些日子,弱水整夜辗转难眠。正是风也萧萧,雨也萧萧,瘦尽灯花又一宵。

 虽然大婚在即,她却无心欢喜。明儿就是十月初七,曲江之约是一定要向意白开口的!金灵这丫头所说的要事,莫非是…虽然无法确实,但她也能猜透七八分。

 夜里起风时,弱水从被子里起身,披上白色的银丝披风,朝弱水斋的门外走去。

 开门一瞬,无数黄花竟如飞雨般漫天而舞,那是间晾晒在前阶的花瓣。

 那降紫粉白的花瓣,飘过她随意挽起的发,飘过她无意轻咬的,飘过她恹恹的眸。

 爱情,这个古老的带着最为原始而浓烈的惑,永远都以绝美的姿态出现在让人最无防备的时刻。那是一种不能接受也无法抗拒的命运,而无论做出怎样的选择,也终究会让你在千帆过尽后深深地后悔!

 满地黄花忆起的不过是凭添更多的愁,她无意识的转身回眸,便看见酒意正浓的意白。

 那一刻,他酒意全醒。

 那一刻,他与她在花雨中定定相望。

 那一刻,他所有的痛与伤随着那袭素白衣在风中汹涌的纷飞淌。

 他不该来这,纵使酒意使然。

 她也不该起身,即使辗转难眠。

 正是“直道相思了无益,未妨惆怅是清狂!”

 红尘醉红尘醉/微醺的岁月/我用无悔/刻永世爱你的碑

 十月初七夜,意白和弱水在曲江等待金灵公主。

 他拿着酒壶,猛烈的灌下去,那纯体顺着他的喉、他的颈,淌在曲江边。

 “意白,灵儿一直倾心于你,她之所以这般抗拒下嫁外,多半是因你而起!”

 “因我而起,呵呵!是吗?意白是应该多谢王妃关心还是多谢王妃的有意提携呢?”他酒意微醺的斜睨着她。

 “意白!你知道我并无它意!我只是希望你能幸福!”

 “幸福?呵呵…所谓的幸福,早在你与明王曲江相遇的那一刻就已经随之湮灭了!”

 “意白!即使我与明王相遇,那于你而言也不是背叛!就如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若无双飞翼,又何来灵犀可言!”

 “是!寻弱水!如果你爱的不是明王,你以为我会因为区区一道圣旨而放弃你吗?不会!”他居然一改往日玩世不恭的笑意,恼羞成怒地看向她“我无意于功名,是因为我明白你喜欢‮定安‬平淡的日子。我整游戏花丛,却片叶不沾,是因为想让爹娘误认是我玩心未收,以至于不会让你还未爱上我便成为我的子。我送你江南北的‮物玩‬,只是希望有一天,你能毫无保留的爱上我!”那一刻,他痛彻神魂。

 他的话如同一枚火烙深深地烙于弱水的发肤之上,那样深切的爱与痛,是她不曾料到的!

 她步步退却,泪盈于睫的看着他:“意白,对你而言,只要你愿意,即使是弱水三千,你也垂手可得!”她说完便低头不语,是啊!如果十六年前她不曾被弃于寻府门口的话,意白也不会有这般的痛楚。

 “纵使这世上有弱水三千,但我此生只取一瓢饮足矣!在我眼里,这世上所有的女子都抵不过一个寻弱水!”那一瞬间,他酒意全醒,闪现在他眸子里的那份情愫应是“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

 意白猛地握住弱水那光洁细腻的皓腕,紧紧地抱住那钟情已久的软玉温香!

 “弱水,不要离开我!”他低哑的央求着她,如同梦呓一般“求你!不要逃离到我的视线之外!”

 幽黑的天际中,一片枯去的梧桐缓缓的落进了曲江…

 求你!不要逃离到我的视线之外!

 求你!不要逃离到我的视线之外!

 她一阵眩晕,觉得心底一空…

 那句爱痛纠结的梦呓,让寻弱水觉得自己仿佛沉入了那至死绵的曲江之底。她的眼泪甚至她的整个生命都溶入了这一汪清池。

 她被他紧紧地抱在怀里,那种深切的爱与抵死的痛化成温愉的体温静静地自他的‮体身‬传入她冰凉的身躯。

 “意白…”她的嘴角微微的动了一下,并不挣扎的靠在意白的肩上。这,就当作是最后告别吧!是她欠他的。无论怎样,明天她将成为明王妃,这一切爱与痛的纠结都将结束,她想。

 只是,命运在这一切终将成定局的时刻还是狠狠地嘲笑了一把世人的愚钝。那夜,皇上赐宴于曲江的宴会刚散。 n6zWW.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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