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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刑讯室里的惨叫
 灰色的云层很快覆盖了刚刚还透出四月阳光的碧空,最初只是接近白色的浅灰色,但云层势不可挡的越聚越厚,垂得很低很低,颜色浓得近乎黑色。仿佛呼应这种变化一般,本来似乎溶有千万蓝宝石的海面也无声无息地从湛蓝变成了黑色。

 真是好强,我暗自想,好像加利福尼亚州在五分钟之内就变成苏格兰似的。这里是加拿大的西海岸——温哥华这个城市以自然环境之优美丰富著称于世,因此连“晴转”这样的变化也显得丽多姿。拂面甜美舒适的风强度虽然不变,温度却也低了下来。拿上外套果然是正确的选择。虽说时值四月半,暖时常回绕,可这里毕竟是比北海道更往北的地界。

 陆地与海面,摩天楼与山坡夹杂——这样的地形跟香港颇为相似。但或许是因为纬度和人口密度不一样,这里的绿色明显更浓郁,空气更清凉。深深一口气,肺部感觉和在东京一样的清舒畅。

 虽然身在加拿大,我并不是加拿大人。在下名叫泉田准一郎,是日本人。另外我也不是观光客,而是出差中的公务员,职属警视厅——准确的说视刑事部参事官室。至于职务的内容么,一言以蔽之,就是伺候上司。

 我所侍奉的对象站在我身旁,脚踏着加拿大的土地——警视厅刑事部参事官,药师寺凉子是也。

 药师寺凉子的装外套衣襟被乔治亚海峡的风吹起,出紧身你裙下的修长‮腿双‬。尽管一脸不高兴的样子,其实无论什么样的表情,她都是当之无愧的‮女美‬。短短的茶秀发,透出淡淡血的白净肌肤,完美的鼻子线条,淡红色的部描绘出大理石像一般的硬质感线条。她与同年代的日本女相比要高出差不多五公分,而高出的部分全长在一双美腿上了了。别看外表是美神,内心却实实在在是罗刹——这一点初次见到她的人无一例外的都上当了。

 我是NONCAREER的警部补,三十三岁。凉子年仅二十七岁已是CAREER人士,堂堂正正的警视。她是上司我是部下——警衔不过只差了两级,年收入却要差出一百倍左右吧。她是庞大企业JACES董事长的千金,警视厅发出的薪水对她而言不过是九牛一

 不仅仅因为父亲是‮察警‬组织里的大人物,药师寺凉子的存在本身就为警视厅内外所畏惧。被她掌握了自身弱点的权臣名士多如瀚海之星、恒沙之数。另一方面震慑于她的美貌和财产,拜伏在石榴裙下的人也不少。简而言之,她就是个重要问题人物。

 如果她只是个无能之人,当作花瓶供起来也罢了,可偏偏凉子的能力任谁也无可否认。要是没有她,不知道会有几多怪奇事件陷入宫。只要她踏响高跟鞋阔步前进,所到之处犯人尽数败倒纳降,真相浮出水面,上司则一边叫苦一边窥视着她的脸色。光是盼着凉子马失前足的人数就足以让贝普斯(BabeRuth,‮国美‬球选手)打出的全垒打总数轻松上扬了。

 “真无聊,怎么还不来。”

 似乎是故意地伸了个懒,凉子盯住我,一副“说点什么”的表情,所以我还是识相点好了——

 “可是啊,不是因为你不出席自家的法事,趁着刑事部长讲话溜出来突然就决定出国公干,才让人措手不及的吗。请不要说得这么理直气壮吧。”

 “我又没想到是到加拿大的西海岸嘛。”

 “这么说来,要是东海岸就好了?”

 “是啊,蒙特利尔、魁北克市、大西洋沿海地域、MAPLE街道、罗兰西亚高原、圣罗伦斯河、尼加拉瓜大瀑布…全都是风景优美,历史文化风味浓郁,很有观光价值的地方嘛。”

 “要说风景,这里的也不错啊。再说我们是因为公务才来到这里的哦。历史观光请利用下次机会吧。”

 “哦~,真是认真的公务员哪。”

 “承蒙夸奖,不生惶恐。”我尽量淡然应对。

 踏着坚实的脚步声走来的是个中国裔加拿大人。他中等身材,不胖不瘦,戴牛仔帽穿夹克外套,圆脸庞看来气很好,四十岁左右——他就是皇家骑马警官队(ROYALCANADIANMOUNTEDPOLICE)的吴警部,准确的说是警部级别的警官。

 王立骑马警官队(RCMP),听起来很拉风的名字,其实就是加拿大的联邦‮察警‬。其组织与BC(BritishColumbia)州立‮察警‬、温哥华市立‮察警‬并存,大概也会有管辖权上面的争议吧。这次的事件死者是日本人,算作国际案件,因此由王立骑马警官队负责。

 温哥华大都市圈的人口现在有两千万以上,其中三成左右是亚裔,并且大半是香港出身的华裔人士,被称为“香哥华”也是符合现状的。类似吴警部这样的华裔警官的存在也是理所当然的,但他只会说英文和广东话。其实要是派个裔警官来更方便,不过大概还是出于利己的考虑,反正用英语也能沟通。

 吴警部向我们指出:

 “尸体就在那一带。两个人都是整整齐齐的并列着。”

 这里是一大片朝南的绿地,面海倾斜下去,邻接著名的UBC(BritishColumbia大学)校园。这所大学校园占地约两公里见方,位于温哥华市区的西端,空间和绿化充足的让东京大学没法比。

 两名日本人死在这里——看来是年轻的‮女男‬情侣。要是日本人可能首先会想成“殉情”而没有这种习惯的外国人从一开始就按杀人事件进行调查。

 吴警部继续说明:

 “发现尸体的是住在附近的两个老妇人,一周前的早上。”

 “她们是在晨练吗?”

 “不,是摘莓子。这是今年第一批呢。”

 大都市里还有这样的优雅生活啊——不经意之间被脚边溜走的一个小小黑影吓了一跳,原来是栗鼠吃掉莓子跑走了——真不愧是自然资源丰富的土地。

 我看了一眼吴警部递过来的照片,特别注意到那女的脸,大约跟凉子同样年纪,虽然化妆很造作,仍然可以称得上‮女美‬。两眼无关,肌肤没有生气,忍不住给人整体很颓废的印象。这不是死后的照片,吴警部拿到的是死者生前的照片。可以判断,她是就算我见到了也尽量不去招惹的类型。

 “在西海岸的日本人社会算是恶名远扬呢。整体评价就是‘小心那个女人!’”

 这么说她的坏话有点可怜,不过作为“被害者”自然也不会对此有什么意见。

 这女子叫井尾育子,正在日本短期大学就读,为了进修语言来到洛山矶定居下来。她被雇佣于以日本人为服务对象的俱乐部做陪伴女郎,昵称“育子”在客人里相当走红。不久她就颇跟一些名权贵结下情,然后把照片和谈话的录音带卖给媒体。既贪得金钱,又把握了对方的弱点。但是因为手法拙劣,很快就弄得没有立足之地,最后她终于在洛山矶呆不下去了,搬到三藩市。

 从三藩市到西雅图,然后跨越国界到了温哥华,一路北上到加拿大的西海岸,她的人生终于划下了句点。死因是‮洛海‬因急中毒猝死。不知道是因为恐吓重要人物而被灭口,还是秘密派对中的事故,不管哪种情况,尸体周围都没有发现注器,死后被弃尸于此。

 “至于这个男人,也在另外一种意味上臭名昭著。”

 这名男子名叫西崎平,年龄三十岁。他从日本高中毕业后来到加拿大,为了获得水上飞机和空中跳伞的资格证就读于专门学校,但不到半年就不了了之。自称导游,靠诈骗日本游客、留学生和商务人士为业。他在欺诈生涯中认识了井尾育子,很快开始同居。两个人狼狈为,也从同类人手里瓜分金钱,这种生活到现在为止将近三年了。

 “但是不知为什么,他们的景况到这个月突然大为好转,还清了差不多一万加拿大元的债务,还跟人自吹自擂说找到了不起的摇钱树了。”

 “毕竟是恐吓勒索吧。”

 不仅是因为时差有点发呆,确实也是没什么兴趣的缘故,我的声音很没热情。不管是死者的人品,堕落的经历,摇钱树云云的话,都轻而易举的构成老套桥段的故事。虽然对负责案件的吴警部有些抱歉,我还是忍不住想叹气——不过为了处理这种案件,竟然千里迢迢横渡太平洋赶来,一想到这点,乘了八个小时飞机的疲劳感就迅速涌上来。

 “但结局是,日本驻温哥华总领事馆完全不合作,甚至暗中要求中止搜查。没有办法只好直接联络了警视厅,就是这样。”

 “今后也很难得到总领事馆的协助呢。”

 凉子的回答似乎别有用意。又在打什么算盘吧——我想,至少她也是知道某些内幕了。但是这个时候问什么也没用,这点我早就学会了。

 吴警部被部下叫去接电话,从我们身边离开了。我望望阴沉的天空,视线落在凉子身上。

 “能不能问您一个有点无聊的问题?”

 “什么?”

 “不,没什么大不了的,不过您刚才列举加拿大东部著名景点的时候没有说过爱德华王子岛(PrinceEdward)啊…”“啊,还有叫这种名字的岛么?我可没什么兴趣。”

 根本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我还是忍不住问道:

 “难道您不知道‘红发的安’的故事吗?”

 “知道啊,不就是‘红发的安’么,没有父母亲的少女凭着毅力和胆量努力活下去的故事吧。”

 “啊?啊,也不能这么说吧…”

 “女主角跟情人联合起来,把会瓜分她财物的坏亲戚全都杀了,独占一族的全部财产的故事对吧?江户川步极为推崇呢。”

 我在记忆中稍微搜索了一下,一边叹气一边回答“”那是‘红发的莱德梅因家’。”

 “不是都差不多嘛!”

 “只有题目有点像而已,风格和背景都完全不同哦。‘红发的莱德梅因家’舞台是欧洲,不是加拿大。”

 “真罗嗦,不管是红发还是金发,登场人物老老实实自然死亡的无聊小说我才不会读呢,人生苦短,要读的书数都数不过来啊。”

 关于最后的观点我也认同,书就是要有选择的读。但是我胆敢提出反论是因为其他的理由。

 实际上我从十分钟前就在注意一个情景,以海为背景的道路上停着一辆全长七米左右的豪华加长车,没准是跟警方有关系的车。

 不知道因为什么停在这里——也行我过虑了,但也有可能是在监视我们的搜查。因为我的视线频频注向那边,凉子也转过去,注意到这辆豪华车的存在。一阵微风吹过森林和整个城市,掀起‮裙短‬的边角,更强调了她漂亮的腿线。

 豪华车这种东西我是喜欢不来,过长的车体使设计上完全失衡,散发出铜臭的气味,或者说是暴发户的恶趣味。

 有人说这根本就是跟豪华车无缘的穷人的酸葡萄心理,大概也没错,但这辆车更让人不快的是从车后坐根本看不到内部,车窗上完全贴了黑色的覆膜。不知道甚么人在里面趾高气昂姑且不说,从一个别人看不见的空间里偷‮窥偷‬看人家的样子,这总是很不舒服的事。

 “那辆加长车怎么了?”

 “虽然也没什么好处置的,但我还是很在意。”

 “你怕是犯人回到现场什么的?”

 “不,那倒没想过。”

 “是啊,想了也没用。”

 凉子弯下,捡起脚边的一块小石头,轻轻抛在空中掂了一下,突然跨出美丽的左腿——MajorLeague(‮国美‬全国球协会和盟国球协会)的教练也要击节称赞的优美姿式。她右手投出的小石头飞过三米左右的距离,破着风一下子击中加长车的后窗,清脆的声音骤然响起。

 “您在干什么!”

 “你不是都看见了么,有必要说明么?”

 “有必要的是说明理由啊。”

 “啊,让它溜了。”

 凉子刚说完,受到非常识挑衅的加长车突然开动起来,在几乎没有人的宽阔马路上顺畅前进,向西面市中心方向驶去,立刻不见了踪影。

 “真没种,窗户都被石头打碎了,怎么能不杀了加害者呢。司机的觉悟不够的话,会被上司整的没完呢。”

 “被整啊…”“你怎么都不知道感恩,不是你对那暴发户的车里坐着什么人很在意想试试他的吗?要感谢我的决断力!”

 我还是不唱反调为好。电话打完,吴警部走了回来:

 “贵国的总领事,刚才好像被市警逮捕了。”

 “什么?!”

 我忍不住问道,凉子却啧声说:

 “什么嘛,那不就没时间拷问他了。人手太充裕也是个问题啊。”

 “是发现什么强有力的物证了吗?”

 我一问之下,吴警部显出怃然的表情:

 “不,其实是因为其他的事情。”

 吴警部耸耸肩:

 “他被抓了暴行伤害的现行犯,就是家庭‮力暴‬啊。喝醉了酒夫口角,他就打起太太来了。”

 总领事夫人着血、披头散发地逃出家门外,目击这一情景的行人用‮机手‬紧急报告给‮察警‬,警车就这样赶到了绿化丰富风景优美的高级住宅地。

 被抓的总领事别说反省,满口的酒气还没完:

 “老公打老婆就是日本的文化,无知的外国人不要多嘴!”

 当然这种歪理不能横行,总领事高山正行被当初拘捕,带到市警本部去了。

 “您怎么认为?”

 “该处死刑吧。”

 “不是这回事,我是说怎么把总领事带回来呢。这里不是日本是加拿大,还像以往那么任可不行哦。”

 “多嘴。就算我任一点,难道给谁造成麻烦了吗?!”

 明明都不知道有多少次了。

 “总之,吴警部,我们也去市警本部。可以安排我们跟总领事见面吗?”

 “明白了。”

 “总领事也不能老呆在拘留所是吧?”

 “是啊。联邦‮府政‬也不愿意为了这种个人问题跟日本恶。要是您亲自去保释他,应该会马上释放吧。”

 吴警部对初次见面的凉子很亲切。不管什么人都一样,受到凉子美貌的蛊惑,在这时候根本想不到她是怎么样的麻烦人物。

 凉子和我同乘吴警部的车来到市警本部。

 结果我们并没有在市警本部跟总领事会面,只是单方面的从审讯室监视孔里看到他的样子。总领事大概四十岁出头,脸的上半部分是四角形,下半部分是道三角形。面对两名警官,用有点难懂的英语强调着自己的正当

 紧接着是语的叫骂声,我们在这里听得清清楚楚。他肯定想反正对方也不懂文吧。

 “你们这帮没脑子的,以为大爷我是谁啊!我说大日本国的总领事阁下,将来的外务次官,上亿的机密费用随便我用,何等的‮份身‬!你们都跟那些愚民一样,不知道什么叫外官特权吗?加拿大这种多民族国家水准就是低,日本就从不让移民啊难民啊进去,好好学着点!在世界第一优秀的日本民族里,只有最优秀的人才会被选出来进入外务省啊!”“…人渣。”

 “我完全认同。”

 凉子的脸上绽放危险的笑容,

 “这种有人品问题的家伙,就算给他点颜色看看,联合国安理会也没话好说吧。”

 “给他点颜色也没什么不好。”

 当然这话不能说出口,我只把想法中的后半部分语音化了。

 “那您到底想问他什么呢?”

 “那混蛋知道的全部喽。”

 “您把总领事当犯人看待吗?”

 “这么说也没错,不过现在还太早了。”

 凉子用指尖轻轻抓抓下巴:

 “反正先把那家伙放了吧,总放在温哥华市警着给人添麻烦,弄到我那里去好了。好,决定了!”

 把凉子的语翻译成普通的语,既总领事就是自己的猎物的意思。不知道当事人今后有什么飞黄腾达的打算,大使啦次官之类的位置还是永久放弃的好。

 凉子和我住宿的饭店位于温哥华市内的港口。我的房间是简单得没必要描写的到处都有的单人间,不过是宽敞的半双人。延伸到走廊的凉子的房间则值得特写一笔。她的房间是顶层三十楼的面北豪华套房。面北意味着起居室里有从天花板直到地面的落地大窗,可以览外面的景,真正一目了然。

 正面是宽阔的静静淌的入海口,大小船只漂浮其上,还能看见在水面划下白色轨迹的水上飞机。河对面是名叫北路的山地区,山麓下是翠绿怡人的高级住宅区,往上是森林地带,更上面则还顶着雪冠。俯视脚下有客船专用的埠头,疏朗地停泊着五万吨豪华客船,在甲板上走动的人都清晰可见。甲板上有大理石装饰的泳池,不过这种季节自然没人游泳,要是夏天就尽可以欣赏身着泳装的女子了。

 视线微微向左移,大概有比谷公园二十五倍大小的半岛状斯坦雷公园形成‮大巨‬的绿色城,狮子门桥优美的跨海架起。

 虽然天色已暗,这仍然是一副绝美景,让人叹为观止。不过因为构图过于雕琢,与其说是风景,更像是视觉效果被计算在内的风景画。

 无视这一派绝景,我的上司简洁的下令道:

 “椅子!”

 我听到命令,左右看了看,似乎很名贵的安乐椅进入眼帘。刚打算去搬,女王陛下很是不悦地说:

 “你干什么呢,我说椅子啊!喏,坐到那边的沙发上去!”

 我终于明白了命令的要旨,虽然明白不等于信服。但是我一介小小的地方公务员又岂敢违抗上司呢?

 我刚坐到沙发上,凉子带着响亮的高跟鞋脚步声走过来,一副理所当然的表情坐在我腿上。丰泽的弹,感觉确实很好…“那来商量商量正经事吧,泉田警部补。”

 明明是言行不一致的画面,我不由得抗议:

 “这是讨论正事的姿式吗?”

 “怎么,那你想讨论不正经的事吗?”

 “那、那可没有啊。”

 “那你想说什么好呢~”

 芬芳的气息拂过耳边——但是,不管怎么芬芳这都是恶魔的气息哪。

 “快到指定的时间了。高山——对吧?——总领事从市警本部释放之后该来这里了吧。”

 “当然了。不到我这里来的话他又会被拘留的。‮察警‬一直跟着他走到走廊里,总不会有白痴在这里逃跑吧。”

 敲都没敲门突然开了,转了半圈打在墙上,暴地豁然开。脚步声啷啷地踏入室内的,正是温哥华总领事高山正行。他脂肪肥厚的眼睛移动着,似乎要打量一下室内,但视线立刻盯住一点——凉子的姿式、紧身你裙下延伸出来的完美的腿,特别在‮腿大‬附近,灼灼的目光要出火来似的。

 他的怒吼打破沉默是十秒钟后的事:

 “喂,你胡闹什么!没有常识吗?不知道语里有‘健全’这个词吗!”

 “没有常识又不健全的是你那张脸吧。”

 凉子嘀咕着。高山总领事手伸向我,拼命指指点点:

 “真是了不起的‮份身‬啊。让‮女美‬部下坐在腿上,两人亲密搜查么?药师寺警视,对吧?你这样也算维护法律和正义的警官吗?”

 我一片茫然,动都不会动,凉子在我耳边轻语:

 “那个白痴以为你是上司我是部下啦。”

 迟钝如我也终于理解了,高山总领事把我跟凉子的‮份身‬弄反了。他只听说日本来的警官是“药师寺警视和泉田警部补”应该不知道全名吧。像高山这么保守又歧视女的人物,根本想象不到“女上司男部下”这种关系。眼前的光景更是让他曲解成“狼男药师寺警视让‮女美‬部下泉田警部补坐在腿上进行扰!”

 啊~——一反应过来我忍不住口叫道。凉子更是用使坏的眼光看着我,过了一瞬突然叫高山:

 “那个,总领事…”

 “叫我总领事阁下!”

 “是,总领事阁下。”

 老老实实的改了称呼(即根本不是凉子的作风),用指尖拭泪的演技更是了不起:

 “‮察警‬这种上下关系是绝对的封闭社会啊。不管多过分的命令,身为部下都不敢拒绝。不答应的话,不知道会被怎么修理。您要明察啊。”

 真是史上最恶劣的笑话!我仰天长叹。

 高山总领事气更重,两眼更加灼灼放光,因为下的异常‮奋兴‬,四角加倒三角形的脸变成黑红色。

 “我不会让他得逞下去的!我会让他好好领教,现在这个时代对部下扰会有什么结果。”

 不必领教了——总领事没有听到我的心声,对凉子说:

 “来,你站起来。”

 “可是…”

 “站起来没关系,我允许的。来来,过来吧,受欺负了吧?我来安慰你。”

 “可以拉我一把么?”

 “啊,对呀,我怎么没注意呢。来,我拉你起来。”

 我保持着沉默。高山总领事越发的踏入魔女的陷阱,欣欣然扑向灭亡之路。我对此默然认可,没义务告诉这种混蛋有什么危险。

 总领事的‮体身‬飞舞在空中——好歹我也在心里念了“南无阿弥托佛”可也没打算宣称我有什么诚意。高山总领事的‮体身‬结结实实地落在地板上,背上受到重创,有五秒左右发不出声音。

 “…你、你、你干什么!?”

 “多嘴!怎么能随随便便用那种肥猪手碰淑女的手?”

 很难称得上淑女——药师寺凉子一脚踩在高山总领事的腹部,鞋跟刺下去的关系,高山顿时苦不堪言。

 “我,我可是总领事阁下呀!”

 “那又怎么样。你也算阁下的话,我就是陛下了!”

 她的确是女王陛下。虽然没哪个国家授予过王冠,但她是当之无愧的既好战又保持常胜不败的骄傲的魔女王,毫无慈悲的征服者,良俗的破坏者。

 我一边想着,一边站起来走到门边,紧紧关起来并确认上了锁,还挂了链子——干脆把沙发也搬到门前堵住,这样就算想破门而入也得颇费一番功夫了。

 “这回机灵的,值得表扬。”

 女王陛下绽放灿烂笑颜:

 “不过这一整层我都租下来了,你叫破喉咙也没有人会来的。”

 她又踩住总领事:

 “明白了吗?没有人会来救你的。现在要好好拷问一番了,你尽情地哭吧。”

 “在这之前是不是应该让他本人选择一下?”

 我问的是能不能不拷问让本人坦白的意思。但凉子完全做别的解释。

 “也对哦。那好吧,给你两个选择。哎,我多宽大啊!”“两…两个选择是什么?”

 “当然是刑讯的种类啊。一个是很疼,另一个是更疼。来,选一个你中意的吧!”

 不要啊——高山像青蛙似的惨叫。

 “都、都不要啊!拷、拷问是法律止的!”

 “你说什么啊,拷问是日本文化哟!‮察警‬就是文化的守护者,传统的延续人。”

 “你、你们…回到日本给我好好记住!”

 “咦~你还想活着回日本啊?怎么这么不懂审时度势,真不愧是日本的外官。”

 凉子用形状优美的鼻子哼笑着:

 “泉田君,把那边的门打开,那里才是刑讯室呢。”

 “知道了,陛下。”

 既然已经这样了,不好好欣赏这番情景岂不亏了。我也是兴致的打开女王指定的那道门。

 不管脑海里怎么描绘,对这个房间的想象都错了。这是个五米见方的房间,地板上铺着地毯。‮大巨‬的窗户垂着厚厚的窗帘,隔开外界的视线。一面的墙上完全是镜子,配置着跑步机和室内脚踏车,还有各种各样的锻炼器具。简直像个健身房,女王陛下到底喜欢这房间的什么地方呢?

 凉子走到跑步机旁边,打开开关,惨绝人寰的刑讯开始了——

 “你到、到底要干什么?”

 高山总领事的声音空的回响着。他的疑问其实也是我的。药师寺凉子没有直接回答,蔑视的眼光刺向高山,轻启红

 “泉田君,把这家伙衣服了!”

 “…啊?”

 “他衣服呀!心怀慈悲和审美意识,内就算了好了。喂,快点!”

 随心所的美貌上司至今不知让我接受了多少蛮不讲理的命令。但就不愉快这点来说,这是最极致的一回了。好歹我也是警视厅的犯罪搜查官,凭什么要这种面目可憎的中年老男人的衣服呢?要是妙龄‮女美‬还差不多——啊不是啦…

 我大大的口气“我不要”——正想这么说的瞬间,高山总领事突然发出奇声,双手一挥,拚着命地冲向门口。当然是想逃走了——然而行动欠考虑的他只能落得悲惨下场。为了阻止他本能的逃走,我终于迈出脚步——

 咚的一声,高山又躺到在地板上。好像是鼻子被打中了,他脸的‮央中‬被染得赤黑,漏出痛苦的呻

 凉子微微一笑:“肯定做贼心虚才想逃的。可以判定这家伙有拷问的价值。泉田君,你不会对上司的命令说不吧?”

 看来不只是高山,连我自己也没退路了。

 “别怪我哦,这是上司的命令。”

 一边笑着一边伪善地说着,我揪过高山的‮体身‬,抓住他看来很值钱的套装。

 中途经过就我就不想说了,反正不到三分钟高山就剩下一条内了。这时候我才晓得,说伪善的话是要遭报应的——

 “不、不、不要看啊…”含混的嗫嚅声。

 高山竟穿着闪闪发光的粉女士丝缎内。而且还有紫的水玉图案——这么恶俗的东西怎么买到的?不,不要特地告诉我了,我不想知道。

 高山鼻子周围还在滴着血,就这样直着脖子喊,

 “你们这是侵犯隐私!外官就算穿粉又有什么不好?”

 “这不是好不好,而是美丑的问题吧。快点,站到跑步机上,定要把你的汗和坦白都榨出来!”

 凉子的高跟鞋尖扎着高山的臃肿的股。不知道发出了几多奇怪的声音,高山终于摇摇坠地爬上跑步机。

 “住、住手啊。我这样的知识分子精英受不了体痛苦的。”

 听着他的胡说八道,凉子把跑步机设定为时速二十公里。高山口吐白沫地跑着,跟不上被惯性抛到后面的话,会受重伤的吧。

 穿着女内的中年男人,摇晃着皮下脂肪要死不活地玩命跑在跑步机上。啊,怎么会有这么可怕的刑讯呢——这是就旁观者的感受而言。

 “救、救命啊,饶了我吧。心、心脏要爆…爆炸了…!”

 “你说什么呀,不是还有余力吗?来,再加点速度。”

 设定时速二十五公里。机器发出轰鸣,高山的短腿急速上下移动。

 “啊,我…不行了…!”

 高山的脸上背上飞出汗珠,我向上司提议:

 “那个,这样就差不多了吧。”

 “这点困难要忍着!连我都忍着呢。”

 可能的确是这样没错,但是造成这种情况的责任该谁负,真希望凉子有一点点自觉。高山全身淌汗,热气直冒,张着嘴吐着舌头,两眼翻白。我突然有了个无聊的担心——出汗太多高山的内要是透得走光怎么办…

 “好,时速三十公里!”

 就是一百米要仅仅十二秒内跑完的速度。高山脚下的传送带急一般向后飞奔,他的脚也快绊到一起了。

 “哈…救命啊!”“想得救就老实待!”

 “西崎这个无赖得知你们挪用外务省税金,在温哥华拥有巨额资金。反正他是个好的男人,是你们让井尾育子去堵他的口的吧。西崎终于把你们急了,就杀了他灭口——这些我全都知道!”

 我以为我充分了解了凉子收集情报的能力,可现在不得不再佩服一次。看来她在日本的时候就已经调查到这件事,这些早在预料之中了吧。

 高山总领事惨叫一声,油腻肥胖的‮体身‬飞到空中,坠落在地板上,终于还是跟不上机器的速度了。楼下一层会被这声巨响吓一跳吧。汗浃背的像海豹似的‮体身‬倒在地上,足有三分钟左右动弹不得,只听见暴风雨似的息声。他好不容易开口,说的内容却也奇怪:

 “你怎么知道SF?”

 “SF?”

 我愣住了,为什么这时候突然说出空想科学小说(ScienceFiction)的简称呢?

 做出说明的是凉子,

 “是特别基金(SpecialFoundation)的简称啦。”

 “你们把自己当特别人物吧?的确是特别的白痴呢,连上司跟部下都搞不清。”

 在凉子的嘲笑声中好不容易抬起上半身的高山总领事,眉毛和嘴都扭曲一团。

 “好吧,想说什么都老老实实说出来吧,丧家之犬先生。”

 “我、我们不是犯罪者。只是在税金回避地开了个预留帐户而已,没什么好让你们指责的。”

 “说得倒好听,明明是害怕留下记录,从小额现金一点一点攒起来的吧。”

 高山总领事目光阴险地瞪着凉子,却无可辩驳。

 “但是这么巨额的现金是怎么运到加拿大来的?”

 “外行囊啊。”

 “这样啊,原来如此。”

 外行囊就是外官特权中关于行李的一项。不用付关税,也不检查危险物品,在任何国家无条件通行。自称精英分子的日本外官大人们,就是这样在行李箱和手提包中满了现金不断运到温哥华总领事馆。在这里集中后进行分配,各自花天酒地去。堂堂温哥华总领事馆根本就是腐臭的盗贼窟。

 盗贼的老大又有话说了,

 “我们都是道德优秀的人,你们这种人不懂吧?”

 “这个论调倒是新鲜的。”

 “从来没有一个人把特别基金纳入自己的口袋,大家全都实实在在的带到温哥华出来,这样才能建立起数亿元的基金。”外官大人竟然对挪用公款颇为自得“怎么样,我们不仅是能力,道德上也远远优于一般愚民。”

 “就是这件事被西崎他们掌握到,向你们勒索的吧?”凉子又确认了一次“是你直接杀了他?还是找的本地杀手?说!”

 身着女式内的中年男人一副不满的样子晃动着腹部的皮下脂肪“这不是瞎说嘛。那种家伙不值当我去杀。”

 慢慢被导招供的高山果然说出他认识被杀的西崎,当然只有我和凉子注意到了,当事人还是一副傲然的语气。

 “就当是土狗,给食不就完了。就破费上一亿两亿的小钱,也不至于杀了他,只会脏了我自己的手。”

 既是说有被勒索过一亿两亿的巨款。我没了耐心,紧紧问道“只要不是你自己掏包赔偿,两亿元就算是小钱了?”

 “赔偿?”

 高山总领事发出猥琐的笑声“我们存储特别基金都是为了国家为了公益。本来对我们就应该安排无条件无限制的预算。都是深深嫉妒我们的愚民动不动就提意见,害我们还要辛苦集资。都是愚民的错!”

 “你要能一直这么拽倒也不错嘛。”一副没心没肺毫无诚意的口气说着,凉子把左右两手伸到高山总领事面前——右手里是数码相机,左手是MD。

 “左边的是到现在为止用的,右边的是现在开始用的。”

 她把数码相距对向无话可说的高山“明天的加拿大报纸上,就会出现整版你现在的玉照了哦!‘因为家庭‮力暴‬现行被逮捕的日本外官谈论日本文化’——定是这样的标题吧。当然在此之前先要放到网上广泛传播,出了这么大丑,你以为你的精英集团还会庇护你么?”

 高山试图张了两三次口,却完全发不出声音。脸上急速变,大概终于理解了自己将要面临的覆顶之灾。犯罪组织成员所惧怕的不是法律的惩罚,也不是社会舆论的指责,而是被组织本身所抛弃。这一点黑社会成员和精英官员立场完全相同。

 砰——好像拔子一样的声音——高山总领事翻着白眼口吐白沫倒在地板上。只穿一条粉的样子真是让人不忍猝睹,但这不是内的过错…

 “哼,真没品。做坏事都不够格的小人物嘛。”

 药师寺凉子笑得很是灿烂。

 虽然是很来的方法,结果还是出差第一天就把事件解决了——怎么看都是陋低俗的案件。算了吧,不这样也看不到精英外官薄薄‮衣内‬的半身姿嘛…

 还是因为时差问题昏昏沉沉的,我呆呆地想到。

 当然我想错了。 N6zWw.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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