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三 回
从黑龙口的驿路上,飞驰而来两部马车。
因奔驰急速,在车后扬起了漫天黄沙。
就在那黄沙尘影中,但见白影一晃,落下一个人来,好轻巧的身法,燕儿似的,正好落在车辕上,乃是一位白衣女郎。
那驾车的四位壮汉,一见白衣女郎奔回来了,方待下车行礼,口中将喊出“公主…”白衣女郎截住话音道:“快,直奔长
宫。”
“唰唰”鞭响处,四匹健马就像发了狂,风驰电掣般奔了下去。长
宫乃汉代故宫,几经变
,已然颓废不堪,入眼荒草萋萋,满目苍凉。
黄昏时分,宫门外到了两辆马车。
先下来一位白衣女郎,她悄声地向那四位壮汉
代了几句话,跟着一顿足,就像一只白鹤般飞向宫内。
那四位壮汉从另一辆马车中,架出来一位青年壮士,他似已失去了知觉,任由一人斜驼在背上,腾身随在那白衣女郎身后,也向后宫奔去。
其余三人,眼看着人已进宫,拨转马头,鞭声响处,那两辆马车,立又绝尘而去。
一所大房子中,木
上卧着那青年壮士。
他像似大梦初醒,
了
惺忪的双眼,四处打量了一阵,吃惊地道:“咦!这是什么地方?…”“这是长
宫!”耳边响起了个娇脆的声音。
他更是吃惊,急惊转头看去,见自己身边不知什么时候,站着一个俏丽的青衫侍婢,面上微带笑容,呆呆地看着他。
那青年愣愣地道:“请问你是谁?有何贵干?”
那青衫侍婢低鬟一笑,道:“我是这宫中的宫女,名叫花紫枫,奉我家夫人之命,来请你过去。”
青年道:“你家夫人贵姓,她认识我么?”
花紫枫并不作答,只是做了一个要他走的姿势。
那青年却有些不高兴,冷冷地道:“你回去告诉你家夫人,说我恕难从命!”
花紫枫神色忽地一变,冷冷地笑了笑道:“你如果不听话,我就只好无礼动手了。”
那青年闻言哈哈一阵大笑,道:“看你这样娇小玲珑,还打算和我动手?”
花紫枫娇然一笑道:“我早知道云门谷武功甲天下,无奈你现在功力已失,只怕也不堪一击呢!如果不信,你不妨挥气一看?”
那青年吃了一惊,暗挥功力一试,真的竟然气机难调,不
惊呆。
花紫枫笑道:“怎么样,不行了吧?”那青年无可奈何地叹了一口气,道:“好,我跟你走就是!”花紫枫娇然一笑道:“不怕你不跟我走。”
说着话转身就走,那青年跟在她的后面,默默地闭口无言。
出了房走没多远,转入一条荒草没径的石路上,才走数丈,己发现两侧把守之人竟有数起。
弯弯曲曲,又走有大半里路,眼前出现了一旷地,过去旷地,是一座巍峨的门楼。
原来眼前竟然是甲第连云,画栋雕梁,气派十分壮丽豪华。
穿过长廊,又是一座院子,院内布置得甚是幽雅。
在那院子的台阶上,有十几个侍婢,分作两列,肃立不动,个个数得上国
天香,一
的短衫窄袖,脚登蛮靴,背上斜
着一柄剑,婀娜中显出一股英气。
台阶上是个不大不小的厅子,大师椅上坐着一个华服女子,衣着彩
缤纷,夺人眼目。
只见她宫鬓堆鸦,容光腾雪,媚眼朱
,妖
无比,只是在那眉宇眼光中,微微泛出狠毒之气。
椅后站着的是个白衣女郎,却是生得美
绝伦,但却有些冷冰冰的。
那青年侍婢花紫枫上前打了一恭道:“婢子已请得云二相公到了。”
中年美妇嗯了一声,那秋水般明澄的目光,在那青年面上停留了一阵,微微一笑,媚态横生,缓缓地道:“你就是云门和五代传人吗?”
那青年被那美妇看得浑身上下都有些不得劲,闻言连考虑都忘了,忙道:“在下云汉,正是云门第五代传人,不知夫人是怎样称呼…”那中年美妇咯咯一声娇笑,道:
“我就是天蝎教第十代宗主…”云汉闻言心中忽吃一惊,忖道:“她居然就是天蝎教主,听江湖传言,天蝎教所到之处,恐怖残杀也随之而至,自以为他必是个杀气腾腾的人物,哪知是个女人,且还生得这样美
…。”
天蝎教主美眸又扫了他一眼,接着又道:“人又称我花蕊夫人…。”
云汉迅快地又想道:“呵!还有这么一个香
的名字!”天蝎教主又道:“你要知道,我们找你来有什么事吗?”
云汉怔了一下道:“在下正想一明梗概,你们是用什么方法,废去了我一身武功。”
花蕊夫人道:“其实你那武功并没有被废去,只是被我门中无上心法所制,只要你能答应我两个条件,立刻恢复你的武功,且还会给你许多好处。”
她在说着话时,双目凝注在云汉的脸上。
云汉只觉得这对方目光,有些奇异,甫一和那目光相触,内心突然起了一阵强烈波动,全身气血,也不停地向上翻,似是陡然间触到了一股电
,不能自主。
好大一会功夫,他长长吁了一口气,道:“云汉愿听驱使,只不知是两个什么条件呢?”
花蕊夫人道:“第一件,要你从现在起,归降本教,列名护花坛下。”
云汉此时,神智已被地方摄魂大法所
,缓缓地道:“愿听吩咐!”
花蕊夫人又道:“第二件,要你完成一件任务,去除掉一个人。”
云汉
惘地道:“不知是什么人?”
花蕊夫人微笑道:“你留心听着:家在虚无缥缈中,读书学艺两无成,神剑腾霄化龙去,落拓江湖一狂生。”
云汉的神情随着那四句话在转变,双目一阵眨动,突然转过头去。
花蕊夫人见状大吃一惊,她想不到这青年功力有这样的深厚,竟然要破除控制,忙道:“快些转过头来看我!”
云汉闻声缓缓地转过脸,双目泛现出迷茫之
,看着那花蕊夫人。
约有一刻工夫,神光方敛失不见。
花蕊夫人问道:“你可认识那人吗?”
云汉道:“那是家兄云霄。”
花蕊夫人道:“你可愿听驱使?”
云汉迟疑道:“愿听驱使。”
花蕊夫人娇媚一笑,倏地一击玉掌“吧”地一声,道:“就命座前十二钗中花姬紫枫,陪侍这位护花使者,三
后动身入江湖。”
话音方落“铛铛铛”三响云板声动,那花蕊夫人起身进入厅后,侍立着的那些人,也跟着循序转入。
刹时间,偌大一片院落,寂静如死。
云汉仍望着那已消失不见的花蕊夫人的影出神。
“你在想什么?”一个娇媚的声音,传入耳中。
他惊证了一下,转头看去,见身前站着一个青衣丽人,正是那花姬紫枫。
她嘟了嘟嘴,睨视云汉,逗挑地道:“你在想什么?我们夫人她很美吗?”
说着,她就挨到他的身上,同时伸手已勾住了他的一只臂膀。
“美?她是很美!”云汉愣愣地答了一句话。
紫枫咯咯一笑道:“如想同她一夕缱绻,那得立功之后,才能奉命宠召,现在得跟我去暖香阁。”
说着
肢一扭,甩
了那句着云汉的手,头前走了下去。
转过那间大厅,是一条长长的走廊,尽头处是一间宽大的精美的上房,里面还有套间。布置得富丽堂皇,美伦美奂。
云汉一时吃惊地怔住了,嗟叹道:“啊!好个富丽的居处!
这不知是哪位的香阁?”
紫枫斜瞟了他一眼,伸手拉来一个绣垫道:“这就是你目前的行馆,在这里三
内,任由所
,就连我也是由你支配。”
她在说着话,一歪身就靠在了云汉身上,又昵声道:“你可喜欢我吗?”
紫枫,有一具成
的躯体,她是结实的,肌
充满了青春的弹
。
她不仅外形充满了女
的魅力,更且明慧,媚惑。
云汉是血气方刚的年轻人,哪经得起这
人的
惑,一颗心急剧地跳动着,一条手臂自发髻间,散发出一股浓郁的香气。他笑了…“笑什么?”紫枫问了一声。
“不为什么!”他答了一句。
“你最坏!不怀好意地笑。”
“因为你是个不怀好意的人!”
他说着,探手抬起紫枫的下巴,冷不防,又一把抱住她,成了个脸对脸,嘴对嘴,偏偏又是
儿对着
儿。
两个人的心头上,全都好似小鹿儿猛跳,脸发了烧,眼儿也发了花。
吻如雨,吻如漆,吻了好大一会儿,还不松口。
一个青衣小鬟,送酒食来了。
但是,他们正在享受着这片刻的温馨,谁也不愿起来去取酒。
墓地,一阵夜风吹进房来,有点儿凉,人却清醒了过来,乃是那小鬟出去,忘记了带上门。
紫枫睨视着他一笑道:“这小蹄子看样儿也动了心。”
云汉讪讪地一笑道:“我有你,谁也不想了。”
紫枫竭力摆
他的手,站起身来,走去关好了门,顺手带过来了壶酒,又偎依在他怀中笑道:“你的话,我难以置信,男人们谁不见一个爱一个。”
云汉道:“我可不是那样的人。”
紫枫娇笑一声道:“难道你不想我们夫人?”
云汉闻言一怔,眼帘下立刻现了那美
绝伦的花蕊夫人,微吁了一下。
紫枫忽然扭转身,取过酒壶,就一连饮了几口。
云汉带着一副抱歉的神情,低唤了一声:“紫枫!”
她没有说话,再饮了一口酒,倏然转头,探玉臂一勾他的颈项,舌头堵住了嘴,哺进嘴里一口酒。
这,无疑是火焰上加了一勺油…
他燃烧起来了,
着紫枫口中的余汤。
香齿香气如兰,人如醉。
轻声问:“这酒滋味儿怎么样…”
云汉道:“如此的吃酒法,是平生第一遭,酒的味道,要比玉
琼浆还浓。”
紫枫道:“我要你也同样哺一口给我。”
她说着体身蛇一般游转着,取过来酒壶斟了一杯酒又蛇一样游转来,将酒杯凑在了云汉的
边。
他一口饮尽了酒,而紫枫,眼睛半合,半张着嘴,等待着…于是,他将自己口中的酒哺在了她的嘴里。
方静下去的脉搏,又急剧地跳了起来。
他们就这样,一口又一口,相互哺着酒。
“好热哟!”紫枫说着将罩衫
掉了。
“是有点热!”他也解开了衣带,
去了外衣。
其实,他们并不是因为热,而是那衣物在两人之间,构成了障碍。
房中淡红的宫纱灯,映着两人的面颊,都朦胧地泛上了红晕。
两人,还要喝酒,一杯酒,又一杯酒。
他哺在她嘴里的酒,沿着嘴角
了出来,一直
到他的颈项间。
那是因为她在笑着喝酒,不能灌进喉咙,就又从口腔中冲出来。
她伸手方去抹…他忽然俯下头,
舐着她的颈间的酒…舐得她身儿颤抖,许是有些儿
,要不然,为什么蛇样儿
扭。
火上烧油,烈焰上升,火上烧烈酒,火更猛,直冒青苗。
云汉本被花蕊夫人的摄魂大法所
,失去了神智,此际又被酒
所惑,便又失去了理性。
慢慢的,他一个纵身,又抱紧了她,微闻频频
息。
她和他,依偎着而下效鸳鸯,
而眠三
易过,
壑难填,不怕你不上这无底船,要想重温鸳梦。
得等功成人还。
就这样,一代武林世家,云门五代传人,乖乖地做了天蝎教中的鹰犬,美人裙下的降臣。
长
宫前,又出现了两辆马车,从宫里走出来一位青年壮士,他就是那云汉,乘车而离去。
宫门口,站着那花姬紫枫,正朝着马车挥着手。
车过红庙,又弃车换上了马,且又多了两位同伴,一同上路,经由龙驹寨,进武关直扑伏牛山。
天息山之
,伊淮二水之间,有一山村,在群山环绕之中,住着百十户人家,多半姓谢,所以这地方就称谢坪,村口绿杨影里,有一酒店,为这谢坪唯一消闲所在,一到太阳西下的当儿,就会有不少人,聚在这儿喝上二两,边饮边聊。
又是黄昏的时节,归鸦阵阵,炊烟四起,小酒店中也顿时热闹起来。
这时,在临窗的一角,坐着一个身材魁梧,年过半百的老人。
他据案独坐,默然自饮,在隔窗透过的夕阳余辉中,映照出他愁眉紧锁,似有无限的心事。
正当此时,店外进来一位折扇儒巾的书生。
因为这间茅店中,只有七八个座头,早已坐满,他略微一打量,就直奔老人的坐处,连个招呼都没有打,就坐了下来,要了许多酒菜,自吃起来,且还不停地让那老头儿道:
“老头,快吃呀!”
那老头看那书生的神气,觉着有异常,尤其二目英锋内敛,闪合之间,若有奇芒外
,只是吃相难看。
心中一动,暗忖道:“武林中奇人异士甚多,萍水相逢总是有缘,说不定就是那话儿找上门来,何不干脆落个大方,等吃完之后看事行事。”
一念未了,那书生又催道:“老头,你客气什么?莫非怕付账不成!”
那老人听他一个劲地劝让,实在也却不过情去,只是开口老头,闭口老头,叫得人有些不舒服,忙道:“老朽雷天化,就住本村…”他话未说完,那书生已接口道:
“我早就知道了,你不就是顾天爵的师弟,人称圣手摩什的吗?那没有关系,喝酒用不着亮招牌,来干!”
雷天化见这书生毫不客气,也就念糊应了,端起杯来相互干了一杯。
两人就这样吃了一阵哑酒闷肴,雷天化实在忍不住了,又问道:“尊驾贵姓?”
书生边吃应道:“姓不!”
雷天化道:“是卜卦之卜吗,那么台甫呢?”
书生这才抬起头来,微微一笑道:“卜卦之卜,只有下半截,头上还短着一横,左边少了一撇呢?我是姓不,草字白吃,连起来就是‘不白吃’。”
雷天化闻言,心中可有些不快,但也不便再问。
就在这时,店门外来了三骑快马,马上人将马拴在门口,方要进店,走在头前的一个青年壮士,一眼看到了那书生,慌不迭又缩了回来。
他身后一个高大的汉子,一把抓住了他道:“嘿!你这是干什么?”
那青年壮士摇手止住了他,闪身到了一棵树下,悄声道:“你们看到没有,那临窗所坐的书生,正是家兄云霄。”
两人闻言一怔,一个矮瘦的汉子道:“你是说和那雷老头对面坐的那位吗?”
原来这三人,正是才由长
宫派出来的天蝎教中高手,青年壮土就是云门五代传人云汉,那两位汉子,一个叶‘漠北苍猿’何晓非,一个叫“显道神”邱彤。
他们这次奉命出来,第一个目标,找的是嵩
三杰,另外还有几拨,分头找向少林、武当、排帮总舵。
雷天化是嵩
三杰中的老二,这树坪是顺路,所以他们就先到了此处。
没想到,竟会碰上了这位克星,两人闻言,可也全都怔了。
邱彤有些不服气,冷哼了一声道:“我知道那雷老头的能耐不错,但有我和何兄两人之力,一定对付得了,那位云霄…”云汉
口道:“他的武功要高过那雷天化十倍…”“那么你呢?”何晓非反问了一句。
云汉苦笑了一下,道:“比他差得更多。”
邱彤笑道:“这我就不懂得了,你们是弟兄两个,难道会得两样传授。”
云汉道:“家兄所学并非云门武功,他乃是北天山三仙的门下。”
何晓非闻言暗吃一惊,忙问道:“北天山三仙可是癫仙、丐仙、花仙三人吗?”
云汉点头道:“是的,家兄是癫仙凌浑的门下。”
何晓非听了忖思有好大一阵,忽地一扬眉道:“这个我有主意。”
三人低声商量了一阵,云汉才整理了一下衣襟,走进店去,径直到了云霄前,道:
“哥哥!你让我找得好苦啊!”云霄闻声转头见是自己的胞弟,笑道:“你先别说,我早就知道了,快来吃点东西,回头咱们再细谈。”
雷天化却认识这位云门五代传人,连忙起身让坐道:“原来是云门小侠,老朽又见了一代武林中精英人才。”
云汉乍听他哥哥说是事已早知,心中倏地一惊,神色大变,但经雷天化一阵寒暄,方始遮了过去,忙转身还礼道:“老前辈过奖了!”
雷天化目光一转,望着云霄道:“云小侠,这位是你哥哥?”
云汉笑道:“是的,他是家兄云霄。”
雷天化闻言一扫脸上
霾,附掌哈哈大笑道:“云门世家,代代出人才,竟然是一门双杰。”
他这一阵大笑,形相由方才的险郁沉闷,一变而为威猛无俦,接着又道:“老朽就结庐山下,二位世兄移驾小谈片刻如何?”
云霄早已探知天蝎教已有人来对付雷天化,为的就是来助一臂之力,闻言正合心意,忙道:“怎好屡次打扰。”
雷天化笑道:“穷巷陋室,只怕难款嘉宾,老弟莫非见弃?”
在笑声中,三人起身离了小酒店,沿着山径,走有半个时辰,就到了一处山边石屋。
石屋就建在山半,枕山临溪,占地颇广,分为两进,高有一丈七八,远看去宛似一座碉楼。
屋前长有几株大树,绿荫如盖,
可合抱。
踏入石屋门内第一进,是一间宽大的神堂,当中供的是天地君亲师,香烟袅袅。
后一进有个天井,共有三个房间,两个房间是卧室,一间是雷天化的书房。
三人就在书房中落座,正好由小酒店中带回来的酒肴,于是重整杯盏,真是个酒逢知己千杯少。
云霄先尽了一杯,笑道:“我看老前辈神色沉闷,必有什么心事,可否明言,一广见闻。”
雷天化叹了一口气道:“老朽当年足迹遍走五湖四海,虽然行了不少侠义事,也做了不少糊涂事,如今年将就木,打算隐居山村,过两天清静生活也难如愿。”
云汉
口道:“莫非有人敢扰老前辈的清宁么?”
雷天化顺手在书架上取下一宗物件,朝桌子上一放,道:“目前这不是麻烦来了么?”
云汉明知故问,望着那东西看了一眼,道:“这是什么东西呀?会有那么厉害?”
雷天化苦笑了一下,道:“这是天蝎教中的金蝎令,受令之人在三
之内,持令向总坛报到,否则以教规当凌迟处死。”
云霄笑道:“他们又不是阎罗王,老前辈也不是天蝎教徒,就不信金蝎令可以横行天下。”
雷天化叹了一口气,道:“正因为老朽当年曾入过天蝎教此言一出,不但云霄吃惊,就是云汉也吃惊不止,由不得全都瞪眼看着雷天化。
雷天化又苦笑了一下,道:“这没有什么值得吃惊的,其实说穿了,谁又没有做错过事呢?…”云汉讶异道:“老前辈你是怎么入天蝎教的呢?”
雷天化道:“提起来话长,只怪当年血气方刚,受不得外物引
,一时为
所
,一足失以成千古恨。”
云汉心中暗忖:“原来这老头也是个风
种子,只不知他被什么人所
…”雷天化顿了一下,接着又道:“天蝎教以十二花姬高张
帜,笼络武林中一般定力稍差的高手,是为护花使者,如功绩能得花蕊夫人垂青,即可递升为护法尊者。”
云汉闻言心中一震,眼帘下出现了紫枫的影儿,那
绵的一晚,
香,酒香,脂粉香,情甘愿死。
云霄却是轻哦了一声道:“不知老前辈位列何职?”
雷天化脸红了一红,讪讪地一笑道:“
为护法,在当时,可说是三千宠爱在一身,谁不羡慕我。”
云汉却有些忍不住,问道:“以后呢?”
雷天化道:“以后接着而来的,就是悲剧了。”
云汉似乎最关心以后的事,忙又问道:“什么悲剧?”
雷天化道:“女男之间对于爱的看法,是独占不是广施,爱无贵
,爱无选择,相爱着的人儿,永远不容许第三者的存在。”
云霄道:“难道那花蕊夫人她移情别恋了!”
雷天化道:“那却不是,因为在天蝎教中,女人不能谈什么贞
,
和
是她们征服武林的利器,她要广大施舍,才能控制住一般草莽英雄。”
云汉心中不知是在想什么?直起眼在呆呆地出神。
云霄却笑道:“也真亏那花蕊夫人手段高,那么多的面首,竟不闹起醋海风波。”
雷天化道:“那是因为她们保留着一位贞女,练有摄魂大法的缘故。”
云霄讶然道:“在她们那脂粉阵营中,还会有贞女?”
雷天化笑道:“你如这样的看她们,可就大错了。”
云霄道:“那是为了什么?”
雷天化道:“须知习练慑魂术的人,必先练成冷若冰霜,对任何人、事、物,都不能动情,更须是个
绝人寰的美人儿!”
云霄笑道:“如此说来,她那健美的身段,娇媚的笑貌,只是供人欣赏了?”
云汉闻言证了一怔,眼帘下又出现那白衣女郎,真个的是冷若冰霜。
雷天化道:“是的,她必得永保女处之身,否则那慑魂术立即失去灵效。”
云霄笑道:“这我倒是初闻,不过,老前辈是怎样
离天蝎教呢?”
雷天化道:“你可知道江湖上有个玉面封狼桑锐这个人吗?”
云霄道:“听说有这么个人,他不是毒剑五通赫连方的徒弟么?”
雷天化道:“是的,他从桥山盗来了一件前古遗珍,名叫百酿温玉钵,献给了花蕊夫人,立即占尽颜色,竟然仗着那
女人的
威,狐假虎威起来,将我们十二尊者视同奴婢。”
云汉好半天都没有说话,此时
口道:“那你们就听他的…”雷天化道:“练武的人,谁没有一个脾气,当然是不买账,但他明知要凭武功,十二尊者他一个也接不下,于是他就在花蕊夫人面前哭诉进谗,夜一之间,四尊者先后被杀,却也
反了我们八尊者。”
云汉道:“哪花蕊夫人甘心放过你们吗?”
雷天化仰起脸来,干了一杯酒,道:“她哪有这样的好心肠,立时动员了十二护花使者,十二护坛将军,追捕我们…”他说到此处,似已缅怀到当年那股雄风,又仰面尽了一杯,接着道:“那一战的凶险,使我终生难忘。”
云霄笑道:“我猜你们一定是打赢了。”
雷天化豪气飞扬地道:“不错啊!我们以一敌三,尽歼二十四人,才从容离开了天蝎教,巧啦!”
云霄笑道:“又有什么事赶巧啦!”
雷天化道:“当我们离了留凤关,走到骆峪口,
头碰上了那桑锐,真是仇人相见,分外眼红,一声未响,就动手打了起来。”
“他一个人哪能打得过我们八个人,不到几招,就有好几处受伤,他只有逃命了,哪还敢再动手。”
云汉似颇为关心那桑锐的生死,忙问道:“你们可曾捉住了他?”
雷天化道:“他跑不了的,就那样他在前面跑,我们八人在后面追,一直追到阿房宫,他倒下了,我们也
了恨,但是另一宗祸事又来了。”
云霄道:“莫非那花蕊夫人从后追来了?”
雷天化换了一口气道:“不是的,你可知那桑锐是为了什么会碰上我们的吗?”
云霄摇了头摇道:“不知道!”
雷天化道:“原来那桑锐一见天蝎教大势已去,他暗中偷了温玉钵,也逃出了天蝎教,没料到冤家路窄,竟会碰上我们。”
云汉道:“你们已然打死了桑锐,还会有什么祸事。”
雷天化道:“这就是所谓‘匹夫无罪,怀壁其罪。’谁都想得到那温玉钵,我们就起了内讧。”
云霄道:“怎么?你们自己又打了起来啦?”
雷天化闻言似对昔年之事,有着无比的忏悔,仰脸望着窗外,默然良久,黯然叹了一口气,才又缓缓地道:“高占鳌击毙了赵成光,齐元真剑劈了高占鳌,马震天又打死了齐元真,温宗亮和姜宏两人,暗中偷袭,毁了觉非和尚…。”
云霄道:“老前辈你没有动手吗?”
雷天化长叹了一声,道:“在他们一动手时,我就悄悄地走了”实在的,我在
离天蝎教之后,对身历各事,有了反省的觉悟,生死名利,也看得淡泊了,什么你的我的,无常到时,还不是一杯黄土。”
言下不胜感慨,端起了一杯酒,一仰而尽,接着又道:“那是十年前的事了,没想到十年后的今天,天蝎教不但死灰复燃,且又找到了我的头上。”
云霄笑道:“那也不算什么,以老前辈的武功,就他们倾巢而出,也不见得能讨得好去。”
雷天化又是一声长叹,道:“老了,老了,往事哪堪回首,今后振兴武林,就且看你们年轻一代了。”
云霄笑道:“武功之道,深不可测,在下怎敢妄自矜夸,还得老前辈提挈之处正多。”
“喔喔!”远远传来一声鸣啼。
云汉却变了脸色,心中暗忖:“时间过得好快呀!我怕要误事了。”
原来那何晓非和他三人定下的计,要云汉设法支走他哥哥云霄,然后再由两人出面来对付雷天化,约定是三更天,方才那一声
叫,已然是子时正了,他哪能不急。
心念动处双手一抱肚子“哎呀呀”叫了起来。
云霄见状一怔,忙问道:“老二,你怎么啦?”
云汉哼唤着道:“我这是旧病复发,不当紧的。”
云霄惊讶道:“你这是什么病呐?我好像没听说过的。”
云汉道:“新得的寒气冲心,疼起来四肢
筋。”
雷天化道:“二世兄得此怪病,实出人意外,不妨暂到我房中休息一阵如何?”
云汉连忙摇手道:“那不行的,我得赶快吃药,就请哥哥送我到马市街去如何?店里我放有配就的灵药。”
云霄一听,朗目眨了眨,转向雷天化道:“老前辈,我弟兄打扰了,目前暂送舍弟回去,明晨再来拜访,在下还有事相告呢!”
雷天化哈哈笑道:“世兄请便,雷天化随时恭候大驾。”
云霄过去搀起了云汉,往助下一挟,一声:“再见!”纵出门去,张口一声长啸。
长啸之声方落,远远传来一声马嘶,跟着就是从山林深处,飞驰而来一匹神驹。
此马生相怪异已极,全身黑
如漆,闪闪发亮,但却生了四只雪白的
蹄。
马刚跑到跟前,云霄早已飞身而起,挟着云汉,跳上了马背,喝道一声:“黑灵,快走!”
就见那马放开了四蹄,穿林跳涧,飞奔在崎岖的山路上如履平地一般,毫无一点颠簸。倏忽之间,已将这山村抛在后面,霎时间就不见了。
从谢坪到马市街,少说也有八九十里,当中还得翻过天息山。约莫是将近四更天,马正行到山顶高处,此地山路最是险峻,但见削壁如斩,下临万丈深壑,无论人马,只一跌落下去,就得碎骨粉身。坐下马,忽然一声长嘶,跟着人立而起,直朝后退。
云霄陡觉有异,迅即跳下马来,先向云汉问道:“老二,好了点没有?”
云汉眨了眨眼睛:“现在已然好多了。”
云霄冷冷地道:“那就好!”说着,就去看视那马,全身并无伤处,心中不
暗暗纳罕,偷眼一看坐在地上的胞弟云汉,脸上现出一丝诡秘的笑容。
不
心中一动,蓦地一回头,对着他莫测高深地微微一笑,道:“老二,我这马今天怎么作起怪来,好好的会出毛病?”
云汉乍见哥哥那微笑,又听他这么说起了马,好像他发现了什么,又似没有发现什么,不
出奇异之
,低声道:“我也觉得很奇…”“哼!”云霄冷哼了一声,道:
“我想奇怪的应该是你。”
“我!”云汉吃惊地站起来,惊叫了一声之后,不由自主地向后退了两步,道:
“哥哥!我有什么奇怪的呀?”
云霄道:“你可知咱们云门世家在武林中的地位吗?”
云汉道:“领袖武林,受九大门派的尊崇。”
云霄道:“承继五代宗主的是你是我?”
云汉道:“以理应该是大哥。”
云霄道:“可惜我已掌了天山门户,五代宗主舍你谁属?”
“这个!”云汉心中倏地一凛,说不上话来了。
云霄轻叹了一声道:“我没想到,你竟这样的没出息,凭你那点鬼心思,会瞒得了我?云门世家这块招牌,算是被你砸了。”
他在说到最后一句话时,突然虎目一睁,威光迫人,凛然又道:“于法于理,我今天就该把你废了…”“哥哥…我…”云汉惊悸得又往后退了两步。
原来云霄这个人,别看他放
不羁,那是他师傅如此,癫仙徒弟,还能会是个拘谨的人?
不过,他倒是能够明察秋毫,人很精灵,江湖上的门槛,又是
得不得了,真的,什么事也难瞒住了他。
当在谢坪小酒店中,云汉一
面的瞬间,他早已看到了,也同时看到何晓非和邱彤两个人。
见他们鬼鬼祟祟私议了半天,云汉才装模作样地走了进来,心中忖道:“我这多年没回家,父母年老放纵了这孩子,莫非已入了
途?”
他心中虽是这么想,但并不现于面色,仍然谈笑自若,等到和雷天化在石屋中的一席畅谈,暗中观察云汉的神色,已判定是入了天蝎教,更可能是为美
所
了。
云汉这小子也真傻得可怜,他竟然一点不知,且还装起病来。
云霄为了要揭发其阴谋,才慨然答应送他去马市街。
此际用话一
,云汉心虚理屈,也被云霄神色所慑,以为他哥哥真要杀死他似的,由不得心胆俱碎,喊出了一声:“哥哥!”
这一声“哥哥”喊得云霄身躯一震,愣愣地站在山径上,仰天苦笑了一下,忖道:
“唉!云门不幸,我真该杀了他,以正门风…”但是,他又一想:“父母都已到了风烛残年,我又多在江湖少在家,二老膝下没的个承继之人,会有多么的痛心。再者,外人不知我杀弟为了什么?也许会说我是为了云门五代传人而下毒手,那样一来,我用何言解说,云霄呀云霄,你这时怎么没有主意了呢?…”他沉缅在痛苦的思索中,云汉已然悄悄地溜了开去,渐渐地走得远了。
想来想去,仁与义难以抉择,本来么,世上最难的事,莫过于大义灭亲。
一阵夜风掠过,他清醒了些,但是抬头一看,早已不见了云汉,不
长叹了一口气。
仰看天上繁星,忽见斗转参横,已是天将亮的时候了,心中一动,暗叫一声:“不好了!”
匆忙间,从怀中掏出一块药过来,
进了马口中,纵上马背,拨回头,又朝谢坪奔来。
原来,他倏地想起了圣手摩什雷天化,心忖:“自己来到谢坪干什么来了,不是为向他告警吗?得便助他一臂,以挽此杀劫,哪知被自己弟弟引了开来,正好中了他们那调虎离山之计。”
于是,一路上紧策神驹,追风逐电,真个是心急总嫌马行慢,天将拂晓,已赶回到石屋门前。
他哪知,祸事已然发生了。
就在他方告别了雷天化,乘马而去不到一刻工夫,石屋中闯进来两个人。
先进来的一人,生成一副怪相,矮小的身躯,顶着一个大脑袋。
后面那人,是位
脸,一边黑红、一边惨白。
那大脑袋甫一进门,先就响起一阵嘿嘿怪笑,黑夜之中闻之,几疑鬼哭狼曝,令人
骨悚然。
笑声过后,他朗声道:“雷兄隐居在这神仙境中,享得好清福呵!只是害苦了兄弟们啦!”
雷天化闻声就知是什么人,他坐着一动不动,只是冷哼一声道:“原来是温、姜二人,不知来此有何见教?”
原来这两人,正就是当年背叛天蝎教八尊者之中的两位,
判温宗亮,五行剑姜宏。
二人见雷天化坐静不动,微微一怔。
温宗亮也扬声一笑,道:“兄弟实在想念你雷大哥,阿房宫上一别,都已十年了哩…”姜宏笑嘻嘻地也帮着腔:“是呀!十年了,好漫长的岁月,咱们当年的护法八尊者,是该多亲近一点才对呐!”
雷天化仍是寒着脸,冷冷地道:“当年那一段荒唐岁月,还提它做什么?雷某人早已忘掉了。…”温宗亮笑道:“那怎么可以忘了呢?武林中谁不知雷大哥是十二尊者首…”雷天化又淡漠地道:“还是忘掉了的好!”姜宏接口道:“雷大哥可以忘掉了我们,作兄弟的可不能忘了大哥呀!老温,你说对不对?”
温宗亮打了一个哈哈道:“是的呀,我们何时不是在想着当年的龙头大哥!”
雷天化感慨地叹了一口气道:“往事如烟,还记着它作什么?
再说我已洗手归隐,已十年不提江湖二字了。”
温宗亮忽然面色一整,神态恭敬地道:“大哥还在生着我弟兄的气吗?你说的对,往事如烟嘛,气也该消了,我不信你大哥,会真的连多年老弟兄都忘记了?”
雷天化苦笑了一下道:“承蒙二位对我这等关怀,雷天化十分感激,无奈我这几年来,反省觉悟,深悔过去的一切,因此,我要隐迹荒岭,埋名深山,忏悔一生孽债。”
温、姜二人闻言,互相使了一个眼色同声道:“大哥!你…?”
雷天化抬手轻轻一按,止住了二人的话,接着道:“二位别说了,我此心已死,任什么盛名荣耀,也难使我动心,再者,我也自有苦衷。”
姜宏微微一笑道:“大哥想得也未免太轻松了,只怕由不得你吧!”
雷天化闻言,倏地一瞪眼,虬髯暴起,
如针,不怒自威,雄风仍然不减当年。
“嘿嘿!”他冷笑了一声,道“怎么?二位还打算和我雷天化过不去吗?”
温宗亮阿谀地笑了笑,道:“大哥言重了,温宗亮和姜宏,谁也没有那么大的胆子,老姜是说,有一个人,她不会让你大哥这么清闲下去的…”雷天化闻言,神情才又缓和下来,沉声道:“他是什么人?”
姜宏笑道:“花蕊夫人!难道你没有接到那金蝎令?”
雷天化道:“如此说来,二位是遵令报到了?”
“没有!没有!”温宗亮连忙摇手道“我们就是为这件事,来找大哥商量的,没得大哥示下,我们怎可以去归坛呢…”姜宏
口道:“再说,咱们都已是鬓角斑白的人了,也不甘心去替那些后生小辈摇旗呐喊呀!”
雷天化道:“以你们的意思如何?”温宗亮道:“我们当然是追随大哥呀!如果大哥你答应出山,我们就跟着你再混上两年。”
雷天化道:“假若我不愿再入江湖呢?”
“这个!这个!”姜宏吭哧了两声,道“只怕她不会放过咱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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