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3 冰封金座
沧
历九十三年十月十五
,整个云荒的历史在此转折。
这一
,天崩地裂,沧海横
,全境同时爆发了战争,从北方九嶷到西方帕孟高原、东方泽之国以南方叶城,甚至从九天到七海,无一幸免,四方大海的怒
咆哮着扑上这片陆大,将其覆灭在水下长达一个时辰之久。而在怒
退去后,云荒大地依然被黑暗笼罩着,那些从海里升起的黑色天幕封闭着
光,令整个陆大都陷入了无
的时代。
伽楼罗折翼而去,破军自毁而封,海皇化雾而散…
空海联军向镜湖中心的伽蓝帝都发起了最后的攻城之战,城中的征天军团、靖海军团在守将季航的率领下殊死抵抗,帝都内的各大门阀竟是空前团结,一致对敌。
战争进行了三
,却堪堪只攻破了外围的铁城,留下满地的尸首。
便在此时,真岚竟然下令停止进攻。
“困兽莫斗,”空桑皇太子勒马返回,指挥大军从海陆空三路,分头包围了这座孤城,神色平静而冷酷“且围住叶城,切断其对外的一切联系——等城中粮草断绝,兵民疲惫,便可兵不血刃而胜。”
“是!”各部战士领命而去。
“诸位,其实我觉得现在最重要的是对云荒上的百姓及时展开救援,防止灾后瘟疫的流行。”真岚回过头,看着六部之王和复军国的高级将领“所以,一方面我们需要围困敌人以待时机,另一方面,希望各部能尽力抽调多余兵力去往各地,协助当地百姓
离灾难。”
各部之王面面相觑,而复军国的将领也大都没有立刻回答,各有意外之
。
“那些人和我们有什么关系?”黑王玄羽忍不住嘟囔道“就该乘胜追击,一鼓作气拿下帝都。”
然而,龙神却是回过头,微微颔首,对着子民吩咐:“按皇太子说的去做。”
真岚对龙神和大司命点点头,便策马离去,神色疲惫。
“奇怪,臭手怎么现在还摆着一张臭脸?”那笙忍不住奇怪地拉拉炎汐的衣角“你看,明明打了胜仗,却好像所有人都欠了他钱一样!”
“皇太子是在为太子妃担心吧。”炎汐轻声叹道。
“太子妃姐姐?”那笙一惊,想起封印了魔之后白璎就再也没有
面,一贯开朗的少女也沉默了下去,咬着自己的小手指“是…是为了苏摩的事么?”
炎汐点了点头,神色暗淡。和所有海国的鲛人一样,左权使的襟上别着一朵小小的白花,是在为刚刚死去的王者哀悼。
“那…真的是没办法了,”那笙拉着炎汐的手,抬头看着鲛人男子碧
的眼睛“你想啊,太子妃姐姐该有多伤心啊,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爱人死去!我都不敢想像如果你死了我该怎么办,所以说…”她顿了顿“所以说幸亏你是鲛人,比我活的时间长,我肯定不会死在你后头——”
少女的眼神在这一刹那是忧伤的,仿佛第一次考虑到了那么遥远的事情。
炎汐看着她的眼睛,暗暗叹了口气——鲛人的生命是人类的十倍,与异族通婚往往意味着开端美丽而结局凄凉的一生,便如慕容修的母亲一般。
“啊,不说这个了,白白坏了兴致,”苗人少女却很快又高兴了起来“我还能再活八十年——将来的日子长得很呢!”她拉着炎汐,高高兴兴地向着镜湖走去“来,炎汐,我们去水上散步吧!”
她叹了口气,撅起嘴看着天上:“只可惜没有夕阳了。”
头顶的确没有
光,黑沉沉的天幕如同铁一样笼罩着大地。
“海皇已经离去了,为何这‘黑天之术’尚未消散?”大司命站在伽蓝帝都的铁城上,仰头看着如墨的天穹,愕然。
“大概…是因为要做的事尚未完成吧。”龙神在空中盘旋着,叹道“战事未毕,冥灵又怎能见
光?想必海皇顾此一念,魂魄至今不曾散去。”
大司命动容,雪白的长须微微颤动,久久不能发一言。
——这个空桑梦华王朝末期的重臣,一直对那个鲛人奴隶印象深刻。他记得那个少年被牵到白塔上时那惊人的美丽,也记得他上殿指证太子妃不忠时的冷酷,还记得在归来后那个傀儡师复杂莫辨的眼神…
从来,和所有的空桑贵族一样,他是从心底里鄙夷这个鲛人的,甚或在支持皇太子的空海之盟提议时,也大半因为对局势判断的不得已。
他未曾料到,今
空桑一族命运的转折会依仗那个奴隶的力量。
老人眼里浮起一抹惭
,他急急用玉简掩住了皱纹横生的脸,转过了头去。
“不过,的确也要尽早设法让族人重生了。等夺回了帝都,就让六星汇聚,到九嶷的传国宝鼎之前举行仪式。这样,所有的冥灵都会重回
世,无
城便将再度封闭。如此,我们上百年的劫难,才算是过去了。”
龙神长
:“六星呢?会陨灭么?”
这句话问住了大司命,老人拿着算筹算了好半天,却只是颓然头摇:“不知道。”
——是的,不知道,原来遵照力量守恒的原理,无
城打开的时候,需要以六王的
身性命作为
换,而在无
城闭合的时候,六星完成了使命,便应该作为暗星陨落,消失在宇宙之间,亦不入轮回,这本是命定的六星的归宿。
然而,自从星魂血誓将星盘打
之后,一切便变得不可捉摸起来,也就没有了所谓的宿命了。冥灵之身的太子妃率先有了实体,六星的预言便已经名存实亡——而如今,谁又知道在仪式结束后,到底会出现怎样的结果?
大司命拿着算筹,站在铁城上怔怔地看着漆黑的天幕,仿佛在揣度着星辰运行的轨迹,过了半晌,他忽然摇头摇,叹道:“那个海皇,还真是一个了不起的人啊…居然以一己之力,逆转了整个天下的宿命。”
宿命被打破,星辰被打
,破坏神被后土的力量封印,神魔双方终于第一次达到了平衡,双双同归平静,整个天地之间诸神寂灭。
云荒,难道要从此进入“无神”的时代了么?
然而,比无神时代更早来临的,却是“无
”的时代。
海
从四面八方退去后,遭到灭顶之灾的云荒陆大重新浮出了水面。一眼望去都是百废待兴的萧条景象。
围困住了伽蓝帝都后,空海双方将力量转移,救援和重建在各地匆匆展开,一切仿佛又回到了正常的轨道。然而,唯有头顶的黑色天幕,却始终不曾散开。
空寂之城里灯火阑珊,背后的空寂之山将大巨的影子投到了整个西方的天空,山顶上,那些亡灵的哭声还在继续,和大地上那些家破人亡的百姓的哭声遥相呼应。
飞廉独自伫立在寒冷的夜里,在空寂大营的城墙上遥望东方。夜
里只能看到白塔隐约矗立,却始终无法看到塔下的帝都是怎样的局面。
——空桑和海国的联军,是否已经攻破了伽蓝帝都?
季航和那些族人们,是否已经被复仇的异族们屠戮殆尽?
那些帝都幸存的百姓们忍受了多少恐惧灾难,才从破军手里逃出一条命来,却没想到转瞬又落入了另一场更大的灾难里!而空寂之城也是岌岌可危,等到空海联军攻破了帝都,必然会麾军杀向这个沧
人最后的据点。
难道,沧
的国运在九十三年时便已经到了终点?
飞廉一掌拍向了城头,生生击碎了一块巨石。或者,狼朗昨
提出的建议已经是唯一的可行办法——必须离开这里…如果不尽快带着幸存的族人离开云荒,返回西海,就会遭到全族覆灭的厄运!
昔日的军中双璧、门阀贵公子飞廉一身戎装,站在夜风里凝望着帝都,心如刀绞。
“很晚了,还不回去么?”身后传来了一个温柔的声音,一双白晳的手将一袭大氅披上他的肩头——明茉见他久久不归,挑着风灯沿着城头的女墙找到了他“要小心体身,破军已经死了,如果你再倒下了,我们还有谁可以指望?”
他回过头,看到了
子关切的目光。这个美丽活泼的门阀千金姐小,在这一年里经历过几次生死大难,荣辱起落,如今已经在大漠风沙里成长了起来。
“不!我没有办法。”飞廉忽然将头深深埋入了掌心,靠在了冰冷的城头上,声音哽咽“明茉,我没有办法…我在这里想了很久,沧
的气数已尽,根本无法挽回了…我只能在这里眼睁睁地看着最后时刻的到来。”
“不,不要这么说,飞廉。”寒气渐重,在铠甲上凝结出细小的冰花。然而,他的
子却将脸紧紧地贴在了他冰冷的铠甲上“努力到最后吧!就算真的无法逃脱,那也没关系…最多,大家一起死在这里。”
“不,明茉,”飞廉一震,轻轻地将
子扶起“我们不能留在这里等死——我们得在空海之盟发动进攻之前,离开这座空寂之城。”
“离开?”明茉苦笑道“能去哪里?这个云荒上已经没有一个地方可以容下我们了。”
“从哪里来,回哪里去。”飞廉叹道“我们泛舟回西海——前几
我同意了狼朗的提议,已下令军中秘密准备此事,一旦粮食器具准备妥当,便立刻拔营离开云荒。”
明茉的子身轻轻一颤:“那…帝都里被困的那些人怎么办?不管他们了?”
飞廉望向远处黑夜里的伽蓝城,神色痛苦——将数十万族人留在敌人的手里,任其屠戳,这个决定对他来说实在太过艰难。然而,此刻若再不做取舍,怕是已经来不及了。
飞廉轻轻拍了拍
子的后背,吐出一声叹息:“如果破军此刻还在就好了…”
空寂之城外,一座金色的山峦矗立在黑夜里,发出金属的冷光——那是伽楼罗于夜
里沉沉睡去的身影。
——那一战后,伽楼罗折翅败落,潇操纵机械勉强降落在空寂之山的脚下,与那个空了的古墓遥遥相对。或许,她明白主人最后的心意,知道他生命中最怀念的还是这里,所以用尽力气穿越了茫茫的大漠,回到了这里。
因为舱室已经被利刃斩开,
在外,所以空寂之城的所有沧
军人都震惊地看到,那个令天下震慑的军人无声无息地坐在金座里,心口贯穿着一把银白色的光剑,全身上下被一种奇特的蓝色薄冰封住,已经变得冰冷而僵硬。
破军…破军少帅死了!
虽然对这个可怕的独裁者满怀恐惧和憎恨,但所有的沧
人在此刻却都感觉到了灭顶之灾的来临,知道本族的命运终将无可挽回!因为自破军之后,冰族中已经无人可以和空桑、海国对抗!
立独支撑残局的沧
贵公子定定地望着那架庞大的机械,忽然想起了这是好友巫谢的毕生心血,不由一阵默然。
小谢,小谢…你穷尽一生心力,制造出了这样一架接近“神”之力量的机械,到头来,却依旧无法挽救沧
一族的覆灭!
忽然,飞廉神色一动,疾步走到女墙前探身出去。黑夜里,只见一袭黄尘席卷而去,似乎有谁趁着天黑悄悄地从侧门出了城,一路奔向了那架伽楼罗!
火光一闪,映出了那人的脸。
“卫默?”飞廉大惊,看着巫谢的胞弟孤身策马离开了空寂之城,向着那架伽楼罗奔去“不好!”他一声惊呼,随即转身奔下了城头。
“飞廉?”明茉看着他翻身上马,吃惊不已。
“我去阻拦那个家伙!”飞廉双眉紧蹙“快,去叫狼朗将军起来,立刻跟我一起过去——卫默想接近伽楼罗,只怕会出事。”
“好。”明茉脸色一白,立刻奔下了城堡。
追出三十里,便是空寂之山下的古墓所在。
飞廉策马过去,发现荒野上的巨石中只有一匹空马在游
,而马背上的卫默已经不见了踪影。他心头忽然涌起了某种不祥的预感,霍然抬头看向不远处歇息着的伽楼罗金翅鸟——大巨的机械在黑暗里静静蜇伏,看不出一丝生机。仿佛随着主人的战死,它也封闭了自己的内心,默默地进行着自我修复。
一条黑影在呼啸的沙风里迅速地爬上了伽楼罗,几个起落,便来到了伽楼罗的核心舱室,大步走向了那个冰封的金座。
“不…卫默,停下!快停下!”飞廉一抬头便看到了伽楼罗机舱内的景象,不由得
口惊呼“快点儿下来!”
然而,卫默看着眼前的金座,眼里
出了狂喜的表情,仿佛被看不见的手推动着,一步一步走了过去——是的,这就是伽楼罗的核心!谁坐上了这个金座,谁就可以成为伽楼罗的主人,可以操纵这架令天地为之失
的机械!
“云少将,让让吧。”卫默毫不犹豫地伸出手,想将那个僵硬的人从座位上挪开。
“不!卫默,别动!”飞廉在底下看得真切,失声惊呼。然而,已经迟了。在卫默的手触及破军的一瞬间,整个伽楼罗忽然震了一下,在瞬间苏醒了过来!伽楼罗发出一声尖啸,陡然
出了一道金色的光芒,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
穿了那个冒犯者的双手。
卫默一声惨叫,重重跌倒在金座之下。
“潇,停手…停手!”飞廉疾步奔了过去,对着伽楼罗嘶声大喊“别杀他!”
然而,还是迟了。听到熟悉的呼声,仿佛认出了是飞廉,伽楼罗停下了攻击。但卫默却倒在地上,四肢不停地颤抖——仿佛有什么东西在
取着他的血
和力量,他想挣扎呼救,却一动也动不了。
养尊处优的贵公子瞬间枯萎下去,就这样被一分分地
去了生命。
当飞廉登上伽楼罗机舱的时候,同僚已经成了一具冰冷的尸体。有奇特的蓝色薄冰封住了他的全身,将他瞬间冻结了——就如他面前的破军少帅一模一样!
飞廉惊骇地看着这一切,心
澎湃——卫默原本是光耀无比的门阀贵族公子,侥幸躲过了破军的杀屠和洪
之祸,却不料现在竟遏制不住野心,试图伸手去窃取不属于自己的强大力量,生生把性命断送在这里。
“不要奇怪,”伽楼罗的声音在空旷的荒野里响起“我的主人取走了他的性命。”
飞廉惊讶地看向了那个一动不动的冰冷军人:“云焕?”
“是的,”潇答道“凡是敢于打扰主人长眠的,都将会被杀死——你也一样,飞廉少将。所以,请不要触碰主人。”
飞廉不可思议地看着那个分明已经没有了气息的人:“云焕他…不是死了么?”
“主人没有死!”潇的声音略略提高,似乎有些激动“他只是被封印了而已!”
封印?飞廉看向了云焕的
口——那里,五剑的创口居然首尾相连,构成了一个奇特的五芒星记号!冰蓝色的光芒从中透出,仿佛一层冰一样将金座上的沧
统帅封在了里面,压制住了他体内的金色光芒。
“他…是被谁封印的?”飞廉诧异地问道。
潇的声音很是低沉:“唯一能封印他的人。”
“哦?这把剑…”飞廉看着
在云焕
口的那把银白色的光剑,忽地明白过来“是…是她么?是‘那个人’下的手?”
潇没有回答,伽楼罗发出了一阵微弱的震动,仿佛痛极的战栗。
飞廉回过身,看着金座上的鲛人傀儡,轻声问道:“封印何时能解?”
“不知道,可能永远无法解开了…”潇的声音缥缈恍惚,带着某种深不见底的悲哀“那个人亲手在他的
口刻下了封印,而后土的力量又克制着他体内的魔
——两种如此大巨的力量合在一起,世上不可能再有人能将其打破。
飞廉想起了当
和潇一起联袂营救云焕时的情景,望着面前这个已经和机械融为了一体的鲛人女子,长叹一声。
——这,难道不是她心里最希望的结果么?
从此以后,能够守望着那个人,再不分离。
飞廉转过头看着脸色宁静的云焕,苦笑道:“他倒好,这个时候还能如此偷懒,要知道,亡国灭族的大难马上就要到了。”
潇也叹道:“飞廉少将,主人已经不在了,辛苦您了。”
——也许因为曾经并肩战斗过,潇对飞廉一直保持着尊敬和关切,并无丝毫排斥之意。
“我们决定离开云荒,”飞廉凝视着云焕,轻声道“这里已无我们的立足之地——所以今
前来,也算是最后的告别吧。”
潇子身一震,却没有说话。
飞廉低声道:“潇,你会跟我们一起回西海去么?”
“我不会去。因为主人必定不想离开这里——他说过,无论几生几世,他都会在这里一直等待‘那个人’的再次到来。”潇的声音顿了顿“可是…帝都里被围困的族人呢?你要舍弃他们了么?”
“是的,以我的力量,无法带走他们。”飞廉脸色苍白,忽然跨前了一步,死死盯着云焕被冰封的脸“所以,我来这里,也是想问问破军最后一句话——他是不是真的要舍弃我们了?”
“住手!”伽楼罗陡然发出一声惊叫“不要碰他!他会杀了你的!”
然而,飞廉已经毫不犹豫地上前一步,握住了那只冰封的手。他单膝跪在沉睡之人的面前,平视着他紧闭的双眼:“云焕,我知道你心里满怀恨意——但,如今你是不是真的要任凭我们死在各族的夹击之下?在你师父的墓前,你回答我,你是不是真的就这样撒手不管我们了?回答我!”
冰封的人没有回答他这一连串
烈问话,依旧毫无表情。
——然而,出人意料的是,飞廉却也没有遭到任何攻击。
“主人!”潇惊呼起来,隐隐明白了那个不能说话的人的意思。
“如果不是,那么,”飞廉
了一口气,一字一字地说出了最后一句话“请你把力量暂时借给我,让我去一趟伽蓝帝都,把那些无罪的子民带出重围。”
金座上冰封的人还是没有回答,面上却有了微妙的变化。
“主人!”潇惊呼一声,感觉到了那个被封印的人某种情绪上的波动,不可思议地喃喃“您…您的意思是不拒绝么?您不拒绝?”
“云焕!”飞廉平视着那张冰封的脸“求你把伽楼罗的力量暂时借给我!如果你觉得我冒犯了你,就将我格杀在此吧!”
飞廉毅然伸出手握住了那个操纵伽楼罗的机簧。然而,直到机簧被扳下,伽楼罗发出起飞前的颤动,他依旧安然无恙。他松了一口气,回头看着那个曾是那么暴戾、残酷的军人,不敢相信对方竟默许了自己此刻的举动。
冰蓝色的封印下,破军的脸上依旧没有任何变化。
“主人…”终于证实了云焕的心意,潇低呼了一声。
——是的,主人没有拒绝!他在命令自己为飞廉而战!
“潇…多谢了。”飞廉转身看向金座上的鲛人女子,声音里透出一丝欣慰“没想到如今,我们竟然是要第二次联手行动了。”
伽楼罗发出了起飞前的鸣动,飞廉将手放到了机簧上。
“飞廉!”然而,一阵“嗒嗒”的马蹄声传来,伴随着一个狂怒的声音。
那个随后赶来的人飞马奔过沙漠,来到了伽楼罗金翅鸟的面前,翻身下来,遥遥望着机舱里金座上的飞廉,脸色霍然大变,几步就跳了上来。他身后,居然还跟着一个娇弱的女子。
“别袭击他。”飞廉连忙阻拦了潇的举动“我有话和他说。”
狼朗攀着金属外壳,急速登上了伽楼罗,他几步跨到了金座前,看着取代云焕坐在那里的飞廉,大声叫道:“飞廉!你…你想做什么?你疯了么?你难道想要…”
“不,不,你想错了。”俊朗的少将微笑起来“我不想成为第二个破军——我坐在这里,只是为了去救回帝都的族人。”
“帝都的族人?”狼朗怔了一怔,忽地大笑起来“你以为凭你一个人,就能把那数十万人救出来?你真是比破军还狂妄啊!”伽楼罗隐隐震动了一下,似有怒意。
“我自然也知道自己的能力有限,但是,我还是会尽力去做的。”飞廉低声答道“就是不能救回帝都的族人,起码,也能暂时阻拦空海之盟的追兵,让空寂大营里的人安然离开。”
“你…”狼朗怔住了,却无话反驳。
“狼朗,你听我说,卫默已经死了,我离开后你便是空寂之城里最高的将领了——所有的人性命悬于你手,不可有一丝马虎,”飞廉凝视着空虚大漠里长大的同僚,眼神严肃“明
,你便带领族人拔营离开,从狷之原去往西海,随时准备渡海。我则会去帝都尽最后的努力,如果成功了,我们就一起离开。如果…如果我死在了那里,伽楼罗也会返回通知你们的。到了那个时候,一刻也不必多等,立刻离开云荒,能逃多远就逃多远!”
狼朗定定地看着这个巫朗一族的贵公子,缓慢而慎重地点了点头,对于少将这个几乎是赴死的决定,他出乎意料地没有反对或者劝阻。他只是将手放在剑柄上,单膝跪下,断然答道:“是,属下领命!”
“好。”飞廉松了一口气,脸上浮出一丝欣慰的微笑“幸亏有你在。”
然而,他的笑容忽然冻结在了脸上——黑夜里,女子美丽而哀伤的脸出现在自己面前。明茉努力地攀上了伽楼罗的舱室,站在那里定定地看着他。
“明茉?”他看着自己年轻的
子,满脸惊讶。
“你一定要回来!”她的脸色死一样的惨白,声音却是镇定的“否则,我一定会来找你…不管你是在帝都还是在黄泉。”
“明茉!”他一惊“别说傻话!你才18岁,将来的日子…”
“没有什么‘将来’的日子——如果你死了的话。”她却截断了他的话,斩钉截铁地道“你要我在你死后再跟别人,是不是?我不会再承受这样的磨折了…这一生,在你和破军两个人之间摇摆不定,我已经够累了…”
她看着伽楼罗上的两个男子,
角浮出一丝苦涩的笑意:“你说这样的话,是不是在内心也是看不起我的?一直以来,你只是在可怜我——”
“不,不是这样的。”飞廉截断了
子的话“明茉,我只是希望你能好好地生活下去——我和破军都是军人,都不过是战争里的灰烬而已。而你会遇到更懂得生活和爱的男子,可以重新开始自己的人生。”
然而,那个贵族女子只是凝视着他,眼里
出某种悲凉的神色,缓慢而坚决地摇着头:“每个人都有自己可以为之赴死的东西,我虽是女子,却也一样…所以当我下定了决心时,飞廉,请你就不要再阻挡我了。”
她忽然推开了狼朗,走到丈夫面前,俯身下亲吻他的额头“我是你的
子,我不会阻拦你去帝都,也不会非要跟你一起去。但是,我会等着你。”
“飞廉…我知道你那时娶我,只是怜悯我罢了。可是…我却是真的爱你啊,我一定会来找你的。”她的
冰冷而柔软,声音温柔而悲伤。
飞廉抬起手,摩抚着她苍白而美丽的面颊,轻声叹了一口气:“好,那就等着我吧——无论在哪里,我们总会相见的。”
黑暗笼罩了云荒上空整整一个月后,孤守湖心的伽蓝帝都终于陷入了岌岌可危的境地——城内贵族云集,各个世家大都有自建的粮窖,存着大量的嘉禾,因此粮食不曾匮乏。
然而,水源却出现了危机。多么可笑而可怕的场面啊——一座四面都是水的城市,里面却无一处可饮之泉!
仿佛是对之前破军做法的嘲讽一般,如今空海联盟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用幽灵红藫作为武器来对付沧
人。这种来自西荒赤水的幽灵红藫沿着镜湖水脉疯狂地滋长,很快便将帝都内可供饮用的八十一口水井全部侵蚀了——而外围的铁城已经被空海联军攻陷,城内的沧
军民无法出城汲水,只能困守其中。
缺水比缺粮更加可怕,只不过短短一个月的时间,伽蓝帝都里的沧
冰族已经到了山穷水尽、快要崩溃的边缘。
这一场最后的攻坚战役在无声无息中进行,缓慢而残酷。
“殿下真是英明,”大司命忍不住赞道“围城之策胜过十万雄兵啊。”
真岚却是面色阴沉,并不以此为喜:“当年我也曾在这里守过十年的城,所以…如今攻守转换,自然占了便宜。”
大司命叹道:“所以,这真是天理循环啊!”真岚看着城中的景象,眼里的光芒却是暗淡的——城里饥寒
迫的百姓哀号声盈耳,惨烈可怖。他沉默地看了许久,似是不忍再听下去,最终掉转马头,进了无
城。
“已经连树叶都扒光了么?”站在铁城的城头,大司命遥望着
城和皇城内的景象,眼里有着报复的快意“看来,接下去很快就要易子而食了吧?除了人的血
,已经没有任何含有水分的东西可以解渴了…我们当
的苦,总算也让这批冰夷尝到了!”
外围的冥灵战士沉默地看着城中的一幕幕惨剧,黑
的眼里没有任何表怀,只有龙神默不作声地游弋在伽蓝的上空…
光之塔下,一身帝王冠冕的青年用手支着下颌,正在闭目小憩。不知道是否四肢
回去的时候出了点差错,他此刻虽然恢复到了王者的状态,却还是坐没坐相,一副自由散漫的样子。
“真岚,”海国的神祇对那个午睡的王者开口道“我有话问你。”
“怎么?”皇太子被冒昧来访的客人惊醒了。
“你…”龙神看着他的双目,微微一惊。那双睁开的眼里血丝密布,颇为骇人,似是一连多
没有好好地休息过了。
真岚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指指水面:“那些呼号声,让人不得安眠。”
龙神看着憔悴不堪的空桑皇太子,眼神意味深长:“看来,若是真的灭了城内数十万的沧
人,你在余生里都将寝食难安了。”
真岚没有回答,看向龙神,脸色
晴不定。
“一个月来,围城已经初见成效,如今城内的沧
人已经困顿不堪,甚至到了易子而食的地步。”龙神低声道“皇太子为何不下令军队发起总攻?只要一声令下,这个世上便再也无‘沧
’一族了。”
“我…”真岚低下头,看着手边的辟天长剑,迟疑不决。
“皇太子为何犹豫?”龙神凝视着面前的年轻男子,眼神明亮“请说出来——空海已经结盟,我们应坦诚相待才是。”
真岚抬起头直视着龙神:“是,在下心里尚有犹豫,无法拔剑。”
“为何?”
“兵乃凶器,战乃存亡之道,是故天下动
,生死皆不足为奇。”真岚手抚辟天长剑,看着上面星尊帝写下的铭文,眼神复杂无比“但…我不是先祖那样的人,无法做到横扫天下、血
漂杵而无动于衷。”
他摇头摇,继续道:“当我明白那一句话只要一出口,就意味着要夺去数十万人的性命时,我就仿佛中了咒术一样,怎么也开不了口…多么奇怪啊,按理说,我不该多想这些。想当初,冰族追随智者灭我空桑时,下手何曾留情?上百万的空桑百姓也就这样被屠戮——而我自己,又何曾不是被他们生生车裂?相信外面的六部之王,个个都恨沧
人入骨,只等我一声令下便会大肆屠城吧?他们等这一天已经等了太久…”
龙神静静看着他,并没有开口。
“我非常、非常厌恶现在的自己…我的先祖用这把剑扫
天下时,何曾有过一丝犹豫?而我呢,却连拔剑的勇气都没有。”空桑的王者看着海国的神祇,苦笑着摇头摇“可是,上面的那些哭声和惨叫让我整夜、整夜不能入睡…你说得对,如果我真的下了屠城令,我在余生里必然无法安眠。龙神,请你告诉我,我到底该怎么办才好?”
“真岚殿下,原来你是一个如此软弱的帝王…和你的先祖完全相反。”龙神忽地笑了,盘起了子身“你无法做这个决断,是因为负担不起葬送千万苍生的责任。是不是苏摩还在,你就不必如此痛苦了?这个困扰你的问题,他很快便会替你做出决断…他可不会如此妇人之仁。”
“我也希望他还活着,”真岚喃喃道“起码这样,我就可以少听一个人的哭声了。”
此话刚一出口,他立刻便愣住了。
气氛微妙而尴尬,片刻的沉默里,有女子低低的哭声从光之塔内传出,悲凉而压抑,一丝丝钻入耳中,令闻者无不动容。
“那么,”龙神低声道“你问过她的意见了么?”
真岚苦笑着头摇:“她无法给我意见…”
龙神长叹一声,半晌无语。
“西京将军倒是给过我一些意见,”真岚看着外面的水
,神色复杂“毕竟是剑圣门下,他也希望不要杀害城中的无辜百姓。但城破之
,
军
阵,又怎能分得清军民?何况,我估计…无论是空桑这边还是你们海国那边,都不会赞同赦免他们吧?”
“谁说海国不会赞同?”
真岚霍然抬头,只见明月一样皎洁的双眼正在注视着自己——海国神祇眼里,闪耀着某种智慧的光芒,似乎可以看到人的心底。
“你…你的意思是,你赞同赦免他们?”
“当然。”龙神低声道“你以为我会赞成杀屠?”
“可是…”真岚不知是惊还是喜,喃喃道“可是沧
人对鲛人一族曾…”
“但如今,不是连空桑人都成为我们的盟友了么?”龙低声道“如果真的要追究,难道空桑人上千年来对海国所做的一切,会比沧
人这一百年来的少么?”
真岚一时语
,只觉得汗颜。
“诛其首恶,胁从罔治——这
仇恨的锁链,必须有一方忍让后退才能斩断它!”龙神开口道,声音低沉而威严“何况在破军的治下,沧
的血
得还少么?当年
迫你我两族的十巫都已伏诛,剩下的大半是和那段恩怨无关的百姓——难不成到了今
,真要动不动就灭族才能罢休么?”
“可是,斩草不除
,恐会留后患,”真岚喃喃“若是将来沧
余
死灰复燃,我便要成为空桑的千古罪人了。”
龙神发出了一声冷笑:“若要江山稳固,只有富国强兵才是唯一可靠的方法,而并不在于赶尽杀绝。皇太子,你若是为本族考虑得如此长远,便该将我也格杀在此,以免遗留后患。”
“我…”真岚一怔,再度语
。
“为留名青史,光耀千年,便要纵容这样惨绝人寰的屠戮行为?”龙神的声音低沉而严肃“皇太子殿下,你是否真的想要用灭族之血来染红史书上关于你的记载?如千年前的星尊大帝那般?”
“不!”空桑皇太子愤然答道“当然不。”
他起身在光之塔下来回走了几步,眉头紧蹙:“我只是担心六部之王反对——当
灭族的杀屠如此惨烈,无
城里百年来不见天
,族人的仇恨铭心刻骨,我若此刻下令赦免沧
余
,孤掌难鸣,定然会遭到所有人的反对。”
“不,”忽然间,一个温柔的声音传来“至少,我是支持你的。”
“白璎!”真岚一惊,霍然回头。
——皇太子妃不知何时已经起来了,扶着墙壁慢慢地走了出来。她披着白衣,脸色苍白而恍惚。她看着自己的丈夫,轻轻将手放在了真岚握着剑的左手上,仿佛是要阻止他拔出辟天长剑来,低声道:“无论其他五王怎样,我是站在你这一边的…”
真岚一震,只觉得一种感动从心底升起,满满堵住了咽喉,竟无法说出一句话。然而,此刻水面上却起了一阵
动,有刀兵出鞘的声音,伴随着紧张的呼声:“沧
人?沧
人的援军来了!”
“什么?”龙神和真岚齐齐一惊。
没有什么援军,在浮出水面的时候,龙神和真岚只看到了一个敌人。
没有反攻而来为帝都解围的大军,只有一架金色的大巨机械从远处呼啸而来,悬浮在伽蓝帝都上空,宛如一片大巨的浮云遮蔽了整个城市。
“伽楼罗金翅鸟?”真岚惊道。
——云焕被封印后,伽楼罗一翅已折,如今居然这么快又飞了起来?难道伽楼罗之魂…那个鲛人潇,这么快又认了一个新主人?这怎么可能!
城里的沧
人发出了惊天动地的欢呼声:“破军!破军回来了!伽楼罗回来救我们了!”
随着奋兴的欢呼声,伽楼罗底舱的门无声地打开了,无数条
大的银索从中飞落,垂向被围得跟铁桶似的帝都。伽楼罗里发出了大巨的声音,响彻黑暗的天宇:“让平民先上来,军队继续守城!”
“天啊…”听出了那个声音,城头上有人低低惊呼“飞廉?”
碧望着夜空里的金色伽楼罗,
出了震惊的神色——从那短短的一句话里,她便认出了坐在伽楼罗机舱里的操纵者是谁。
她脸色苍白,子身晃了一下,几乎从城头落下。
——在空寂之城匆匆见了一面后,很多话还来不及说,她曾无数次想象能有重逢的机会,能将一切说个清楚,却不料,竟然会在今
这样的情况下再遇到那个人!
“他想转移城里的那些冰夷!”大司命失声惊呼。然而,龙神和真岚双双站在铁城的城头上,
换了一下眼神,却没有作出任何回应。
“是飞廉少将啊…”真岚喃喃,看向了夜空。
“是啊。”龙神的神色也是无比复杂“他居然孤身杀回来了。”
帝都里一片沸腾,被围困已久的百姓们看到了救兵,个个欣喜若狂,争先恐后地朝着那些银索扑过去,死死地抓住那一
救命在旦夕的稻草——垂落的银索被迅速地拉起,向着底舱收去,每一
银索上都密密麻麻地挂满了百姓。
“该死!那些冰夷想逃走!”黑王等不及下令,咬牙切齿地跳了出去“别让他们逃了!冥灵军团,上去砍断那些银索!”
“是!”冥灵军队黑之一部齐齐出列,翻身上了天马。
眼看敌方扑近,伽楼罗忽然发出了一声呼啸,金光从羽翼下
而出,化为一道密集的网,将所有闯入它领域的冥灵军团格挡在外!天马被杀气所惊,纷纷嘶叫着后退。只有黑王一马当先,急速地穿越了拦截的光芒飞入网中,手起剑落,朝着一
银索砍去。
大的银索被一剑砍断,银索上无数的冰族人从高空中坠落,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
“哈哈哈哈!”黑王大觉痛快,不由放声长笑,迅速挥剑砍向第二
银索“你们这些冰夷!今天就是你们的末日,都摔成
泥吧!”
六部战士呼应黑王的狂笑,大声喝彩。
“住手!”一个声音忽然响了起来,白光穿越了光网,拦住了黑王玄羽——空海双方惊呼着看去,却是多
未见的太子妃白璎飞马而来,一剑打落了黑王的长剑!
底下观战的六部战士齐齐一惊,
口惊呼起来。
“玄羽,屠戮手无寸铁的百姓,你觉得很痛快么?”白璎冷冷开口,脸上兀自带着几分憔悴“黑王,你应该觉得羞愧!”
“这些冰夷罪孽深重,我恨不能让他们死一万次!”黑王咆哮道。
“你敢!”白璎挥剑厉声道“有种去和城里的沧
军队作战!来这里逞什么英雄?”
黑王和白王在虚空中纵马相对,双方剑拔弩张,竟是谁都不肯退后半步——在他们头顶,伽楼罗迅速将那些城中的百姓拉上去,藏入大巨的舱室中,同时不停地发出攻击,将那些试图闯过来的冥灵战士击退。
真岚看着这一幕,只觉烦躁和怒意迅速涌起。
“都给我住口!”他终于忍不住咆哮起来,拔出了辟天长剑,一指伽蓝
城“集中兵力,全力进攻内城!黑王和白王,都给我撤回来!”
“是!”空桑六王齐齐领命。冥灵军团迅速出击,以六部为单位开始了最后的攻城。然而龙神只是在一旁看着,并未发一言。
“龙神…为何您不下旨,让我们的战士也投入战斗?”虞长老抬头看着虚空里的神祇,合掌喃喃祝诵“为何您不下令让战士们一起攻击伽楼罗?”
“不必战斗,”龙的声音传入了每一个海国将领的心中“让他们自己去战斗吧…不必协助空桑人。空桑和冰族都不值得我们为之战斗。事到如今,我们可以回归碧落海了!”
回归碧落海!
——这短短五个字在所有鲛人心底
起了狂喜的
,万里外的故国仿佛发出了声响,在召唤着这些远离的游子们归去。
“海皇不惜沧海横
覆灭云荒,也要替你们打碎这个牢笼。如今,是大家回归故土的时候了!”龙神的尾巴横扫过天际,大声道“这个黑暗笼罩的云荒已经没有什么让我们留恋的,沧
人和空桑人的战争又关我们什么事?空海之盟已经解散了…我们不属于这里,应该离开了。”
炎汐吃惊地看着龙神,不明白一贯宽厚仁慈的神祇为什么会忽然说出这样的话来。
然而那笙撇了撇嘴,嘟囔:“离开也好,反正沧
人的军队都已经消灭得差不多了,接下来如果要我看着你去杀那些沧
百姓,我还真的有点儿看不下去。”
仿佛醍醐灌顶一般,炎汐这才恍然大悟,却没有开口说话。
虞长老面有不悦之
,然而终究无法反抗神祇的决定,低头行了一礼,喃喃道:“也罢…先让他们自相残杀去!我们先回碧落海,
后有机会,再杀回云荒来找那些家伙复仇也不迟!”
海国的诸位将领中,只有碧一直定定地凝望着伽楼罗,神色复杂——原来,就算是再次见面了,还是没有机会说出心中想说的话。她想告诉他,那个青族孩子的下落,想告诉他自己心中实真的想法…然而,宿命一次次安排他们相逢和错过,却始终不曾给他们一个相互谅解的机会!
飞廉…飞廉,你,是否原谅了我?
如今的我,即将回归万里外的故土,从此以后,天涯海角永不相见。
“炎汐,碧,长老们,盘点人马,准备拔营!”龙发出了命令“我们该回去了!”
“回去!”鲛人战士们群情
昂,齐齐举起了手里的武器,对着南方大呼。遥远的碧落海发出了隐约的呼啸声,仿佛回应着自己子民的欢呼。回归于蓝天碧海之下,在珊瑚的国度里尽情畅游——这是几千年来失去了故土和自由的鲛人们梦寐以求的生活!
如今,竟然真的等到了这一
。
“这群该死的鲛人!”黑王恨恨道——他在攻城之时偶然回头,发现复军国不仅没有上前助战,反而纷纷撤回了镜湖大营“这些卑
的奴隶,果然不可靠,现在居然想袖手旁观!”
然而一支飞箭呼啸而来,
穿了他的甲胄,令他不敢再分神。
“攻城!攻城!”真岚手握辟天长剑站在铁城的城头“所有人都集中起来,全力攻城!”
冥灵军团回转方向,扑向了
城城头,上下夹击,想要攻克这最后一道防线。但那些背水一战的沧
军人却仿佛困兽一样咆哮着,不肯后退半分。
“杀敌!杀敌!”率领那些饥寒
迫的士兵死守城头的正是季航,这个门阀庶出的子弟仿佛杀红了眼,不顾一切地大呼着“谁都不许后退!让城里的百姓先撤!听着,今天谁若退后一步,沧
便亡国灭种了!”
似乎知道此刻已陷入了绝境,为了保住身后城内的族人全安撤退,沧
军人们个个奋不顾身地上前
战,竟无一个后退。
镇野军团与登上城头的空桑人贴身
博,而空中,风隼和比翼鸟也
向了冥灵军团,上百门红衣大炮被调集到城头攒
,冥灵战士虚无的体身被火炮震碎,随即又重新凝聚。这一场战争残酷而漫长,仿佛永无休止。城中的平民在疯狂地撤退,而城头的沧
军人几乎是在用杀自式的攻击尽量拖延敌人前进的步伐。
讲武堂的铁血教导,在这样的生死存亡关头发挥出了极大的作用——那些已经到了强弩之末的沧
军人仿佛战神附体一般,竟然撑着虚弱的体身,以宁为玉碎的态度一直搏杀下去,几乎没有一个人临阵
逃,去攀爬那些给平民逃生的银索!
这样的凛然、决绝的杀气,让空桑人都为之惊叹不已。
不见
月更替,不知过去了多长时间,伽楼罗忽然发出了一声尖啸。
城中的百姓已经逐渐稀少,等最后一条银索收起来后,伽楼罗底舱的门无声无息的闭合了,大巨的金色机械振翅长啸,霍然一个转身,飞上了九天!
“不好,它要逃跑!”黑王大惊,拍马直追过去。
“小心!不要追!”真岚一声厉喝,只见伽楼罗陡然一个回旋,发出了一道耀眼的金光,直击向追来的人——那种力量是如此强悍,竟然将黑王的整个身形都淹没了!
黑王玄羽发出了一声惨叫,从虚空中直坠下来,冥灵的身躯几乎被震得碎裂开来。
真岚回身飞速赶去,将其接住。然而出乎意料的是,伽楼罗居然没有对他发起攻击,只是呼啸着盘绕了一圈便离开了,带着舱里的数万百姓。
“空桑之王,感谢你的手下留情。”一个声音悄悄传入了真岚的心底,难道是伽楼罗在秘密传话么?
城头上的血战还在继续。
不知道已经砍杀了多少个敌人,季航疯狂而盲目地砍杀着一切试图靠近自己的人,他的双眼已经被血糊住了,却依旧如疯兽一样地大声狂呼,号令周围的下属和他一起战斗。
然而,渐渐地,身边那些应和他的声音也微弱了下去。
季航血
满面,不顾一切地拼杀着,直到听到了伽楼罗离去的呼啸声,他只觉得心中一宽,再也无法支撑,一刀劈空,整个人便从高高的城头坠落了下去。
没有为他惊呼和哀悼。
落地的瞬间仿佛极其漫长,一生中所有的片断都慢慢地从眼前掠过——童年时的自己,被姑母提拔时的自己,勾心斗角时的自己…门阀里的种种腐臭和芬芳再度扑面而来,他忽然觉得极其疲倦,轻轻地吐出了最后一口气。
其实,能有这样一个结束,已经很好了。
他这样出身贫
的人能够以这样的方式战死,已经是少年时不敢梦想的结局。他并不是适合当族长的人,握刀的手不擅争夺,尚有温暖的感情不能应付那些权谋。
在头颅撞到铁城硬坚地面的瞬间,他恍惚间居然有了一种亲切的感觉。
这样熟悉的气息…童年时的故乡铁城啊,我挣扎着从你这里离开,进入了
城和皇城。直到数月之前当上了一族的族长,还曾以为一步踏上了云霄。却没料到如今,在最后一刻,我却又重新回到了你的怀抱。
看来,我这个出身贫
的孩子,还是更适合这里…
真岚站在城下,远远地看着从高城上力竭而落的沧
将领,缓缓低下了头,掉转剑柄指向地面,不易觉察地致意——无论与冰族有着怎样的世代深仇,但,作为一个战士,他们最后的死亡却是荣耀无比的。
空桑皇太子站在血和火之间,凝视着这最后一场大战的结束,眼里充满了深深的悲伤。
“禀殿下,
城已经攻破!”有下属奔来,跪告。
他点点头,翻身上马,大呼:“入城!我们回家了!”
“天佑空桑!”大巨的欢呼声响了起来,空桑六部齐集在城头,看着轰然
开的
城城门,一起举起了双手,发出了惊天动地的呼声,然后仿佛疯了一样地争先恐后地奔入,踉跄着跪倒在久别的土地上,亲吻着泥土。
仿佛被这样的欢呼声惊动了,连笼罩天空的黑暗都开始有了退却的迹象。空桑的皇太子勒马停在虚空里,俯视着帝都里万众狂
的景象,眼里却没有丝毫赢得最后胜利的欢喜。
一百年后重新夺回这里时,每一寸土地里都渗透了血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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