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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那两头巨鹰,凌空击下,势子之急,当真是无以复加,而铁衣人向上去的势子,也是同样急骤,只见他直窜而上,足有丈许,双手伸处,反向双鹰的鹰爪击出,那两只巨鹰力可生裂虎豹,如何会怕他!只见鹰爪过处“铮铮”两声,俱都抓在他的铁衣之上,同时,传出两声鹰鸣,两只巨鹰,在半空中一个翻腾,也摇摇摆摆,向地上跌来,和铁衣人同时落地,一到地上,立时缩颈而立,和刚才神骏非凡的体态,相去不知几许!

 天鹰长老一见自己所蓄的两只神鹰,在半空中一个翻滚,便堕下地来,便已知道不妙,那两只巨鹰,不知经过了多少日子的训练,才能指挥如意,他“天鹰长老”之称,也自这两头巨鹰而来,却不料才一照面,便受了重创,心中恨极,衣袖一展,人便腾空而起,铁衣人身形刚一站稳,大铁爪便已然当头砸下!

 这一下出手,平心而论,已然有一点“趁人之危”的味道,因为铁衣人才从半空中落下,身形未稳,天鹰长老突然一招袭出,势子如此猛烈,若是对方武功稍差些,绝对难以抵御。

 只见铁衣人也像是略吃了一惊,‮子身‬一侧,就着天鹰长老大铁爪起的那股劲风,向侧倒去。

 天鹰长老一见铁衣人向下倒去,心中大喜,踏步进身,本是自上而下,直砸下去的大铁爪,突然“呼”地一声,在半空中了一个圆圈。

 这个圆圈一经出,向下到的大力,立时变成有丈许方圆,将铁衣人全都罩住,然而大铁爪再向前一推,倒砸铁衣人的上三路。

 旁观众人,俱都将天鹰长老的进攻招式,看得清清楚楚,也只料铁衣人若是被天鹰长老的大铁爪砸中,不死也得重伤!

 怎知天鹰长老满怀必胜之念的那一爪,才一推出,铁衣人‮子身‬虽斜,却仍然牢牢地钉在地上,并未被大铁爪起的那股大力,得跌倒在地,而且突然一声长啸,声音清越,响遏行云!

 郭有他在一旁,猛地想起铁衣人和天鹰长老动手到现在,还只是空手应付,令人心悸胆寒的血魔刃,尚未出手,不由得大吃一惊,忙叫道:“天鹰小心!”

 他这里一言未毕,铁衣人长啸之声,尚在半空漾不绝,两人间的形势已变!

 只见铁衣人身旁,突然起了血也似红的一道红光,正是已将血魔刃抓在手中,一连三刀“铮铮”两声,第一第二两刀,天鹰长老避之不及,已然被血魔刃削断了两股铁爪!

 那第三刀,铁衣人身形已然直,乃是自上而下,直砍了过来的。天鹰长老刚才急于求胜,已和铁衣人隔得极近,铁衣人出手如电,这一刀要避,是万万避不过去,尚幸他武功绝,早已是第一人物,百忙中力透掌心,非但不避,反将大铁爪向前一送。

 那一送,看似进招,实则上乃是以进为退,大铁爪才一送出,足尖一点,人便向后逸出,只听得又是“铮”地一声响,天鹰长老虽然幸免于难,但是他仗以成名,所向无敌的那只大铁爪,却已然被血魔刃齐中剖开,成了两半,铁衣人就势绞起了一个刀花,红光闪处“铮铮”之声不绝,又将那大铁爪削成了无数小块!

 天鹰长老退出之后,面色难看已极,呆在郭有他和顾文瑜身边,作声不得。

 铁衣人又是一声长,收刀凝立,冷笑道:“还有谁要来指教?”

 张策在一旁,早就跃跃试,大踏步走了出去,道:“我!”

 张策才一走出,酒丐郭有他便吃了一惊。

 郭有他生前曾受金龙神君张恭默的大恩,如今既然知道张策是张恭默的儿子,当然要想尽方法,来保护故人之后。而目前之形势,无论从那一方面来看,张策均无取胜的可能!是以连忙踏出一步,道:“大侄子,不可莽动!”

 张策双眼盯住了铁衣人,道:“郭大侠,我们此来铁云庄,却是为了什么?”

 郭有他不无言可答,来到铁云庄,当然是为了与铁衣人为敌,想将他铲除,不容他再在武林中,继续作恶,因此自己也绝无理由,劝张策不要和铁衣人动手,但是,据情势来看,就算这许多高手一跃而上,铁衣人身上有寒铁宝衣,手上有血魔奇刃,只怕也不是敌手!何况来的那些人,只是侠义之士,还未必见得肯以众敌寡,而张策一人应敌,非送死不可,因此呆了一呆,道:“你且退后,待我来向他领教!”

 张策一听得郭有他要和铁衣人动手,想来自己总是晚辈,不便与之争执,刚待后退,让郭有他上阵,忽然听得铁衣人冷冷地道:“郭化子,早几月在甘凉道上,你以天突神掌连击我三掌,其时我血魔刃尚未出手,你已败得狼狈而逃,如今又想上阵,莫非尖得不耐烦了?”

 郭有他闻言一怔,不无话可答。

 略呆了一呆间,只见闽北派掌门人,大踏步地走向前来,双臂一振,两股大力,左右分出,将郭有他和张策,均挡退了一步,面对面与铁衣人站定,向他身上一指,道:“阁‮身下‬上所穿寒铁宝衣,以及于中所执血魔刃,与我虽是一点关系没有,但在十七年前,却曾经大有渊源,我记得十七年前,这件寒铁宝衣,曾被我埋在镇江的一间茅屋之后,怎么会到阁‮身下‬上的?”

 众人见伍中年空手越众而前,唯恐铁衣人立即出手,因此神情全是紧张已极。

 但铁衣人却态度悠闲,道:

 “你将铁衣埋在屋后,被一个小贼偷了出来,却给我拣了个便宜。”

 伍中年道:“如此说来,十七年前,我二次回到那茅屋之中,在我口踏了一脚,又将我赶入井中的,便是阁下了?”

 铁衣人赞道:“好记!”

 伍中年道:“不敢,后来我与百口仙宋送,在江上相遇,曾领着一个孩子,进了船舱,其时端坐在舱中,抢了血魔刃的,也是阁下了?”

 铁衣人道:“也是我。”

 伍中年那一次和铁衣人相遇,有一个问题,一直耿在心中,无法解释,那就是他在铁衣人夺了血魔刃的同时,也拾起了为宋送所夺,派镇门之宝,双剑,使了一招“二气氤氲”那一招剑招,极之神妙,但当时那铁衣人却像是知这一招的变化一样,从极不可能避过的情形之下,避了开去。

 而伍中年一呆之下,唯恐他和自己师傅,叟单残枝所遇的那个异人有关,所以未曾再下手,那铁衣人沉江而去,当下便问道:“阁下一身武功,可是在福建学来?”

 伍中年这一问,原是想套一套他,和师傅早年所遇那位异人,是否有什么关系。因为若不是那位授了单残枝六招剑法的话,就根本没有今派!

 如果伍中年当真探出那铁衣人是那位异人之后的话,他可能还会不令众人动手,而对铁衣人好言相劝,劝他改归正。

 那铁衣人听了那句话,却突然大失常态,全身为之一震,向后退了一步,像是伍中年的那一句问话,比刚才天鹰长老力可开山裂石的那一招大铁爪,还要厉害!后退一步站定之后,问道:“干你甚事?”

 伍中年道:“当然大有关系。”

 铁衣人突然进出一阵厉笑,道:“伍大侠,我平时在江湖走动,也难得与如此多高手相会,如今难得各位寻上门来,我却是要大开杀戒,谁也不能走,我姑念和你总算在十七年前,有数次相见之缘,可以饶你一命,速速离开铁云庄,莫再叫我撞到,尚可以终天年!”

 伍中年人极是敦厚,轻易不会发怒,但是当下听得铁衣人如此说法,心中也不免有气,后退一步,起衣襟,左右双手,各在际一探“锵锵”两声龙过去,两柄光华夺目,看来色彩变幻不定的一对长剑,已然出鞘,正是叟单残枝早年得自异人所赐的双剑!朗声道:“姓伍的却不是贪生怕死之人,今既和江湖英豪,同来此间,死则同死,生则同生,焉有独自离去之理?”

 这一番话,说得豪气凛然,众人大声叫好。

 铁衣人冷冷地道:“伍大侠,你以为双剑,可以敌得过我的血魔刃,是以才有恃无恐,是也不是?”

 伍中年道:“阁下武功湛,我也未必有必胜把握。”

 铁衣人厉声叫道:“如此何不速走?”

 伍中年双剑一摆,剑气重重,道:“刚才我已说过,绝无一人独行之理,你废话作甚?快进招吧!”

 铁衣人“哼”地一声,道:“不给你看点本领,谅你也不知道我的厉害!”

 手臂一振,一刀斜斜砍到。

 伍中年早年曾用过那柄血魔刃和江心派人物在镇江附近恶斗,自然深知那血魔刃上,蕴有奇毒,一被削破皮,万无生理,因此‮子身‬一侧,避开了那一刀的来势,正展开剑法之际,那看来轻飘飘的一刀,突然势子一变,绞起了无数刀花,直令人眼花缭,辨不清他那一刀是虚,那一刀是实!

 伍中年吃了一惊,不敢再退,心想自己双剑,也是前古奇珍,未必会被他血魔刃削断,立即真气一沉,左手剑,一招“一削三才”右手剑,倏地自那一招严密无比的剑光中透出,如灵蛇吐信,迳向铁衣人前刺去。

 伍中年所学的那套剑法,他师傅学来时,已然残缺不全,但是威力却着实大得可以,尤其是一人同使双剑,双剑招式不同,一攻一守,配合得天衣无,首先已立于不败之地。

 而伍中年后来又跟了雪山神樵洪一夫,习艺多年,洪一夫死时,他武功已然大非昔比,更在这套残缺不全的剑法上,悟出了许多玄妙之处来,又经数年苫练,自然声势大是不同,就连一招“一削三才”与一剑倏地刺出,便非当年叟单残枝所能望其项背!

 只听得铁衣人“咦”地——声,也不知心中想到什么东西,大是奇怪,‮子身‬一转“刷”地一刀,反向奔自己前刺来的剑光削去!

 伍中年明知血魔刃将要削到剑的剑尖,但他却并不退让,反倒剑尖向上一挑,了上去,只听得“铮”地一声响,在一团血也似红,一团变幻不定的光华之中,突然爆出一溜火星,当真是好看已极!

 伍中年只觉得手腕一麻,几乎把握不住那柄剑,心中一凛,急忙回剑撤招时,突然听得“铮”地一声,铁衣人向前踏出了一步,血魔刃竟然极之迅速地顺住剑脊,向他手腕滑了过来!

 伍中年这一惊实是非同小可!

 血魔刃来势如此之快,眼看只要被它在手上略割开一条口子,自己非死在铁云庄上不可!

 但是这时候,想要撤剑再退,对方的血魔刃上,却又有一股极大的力道,将剑住,无法剑而

 伍中年心中意念电转,已知自己难以幸免,唯一的办法,便是右手一被血魔刃削中,便立即自己以左手剑,将右手腕断去,才能保得一命!

 电光石火间,左手剑,已然扬起,但总是慢了一步,血魔刃的刀口,已然搁到了他的手腕之上。

 伍中年觉得腕间一凉,心中不由得长叹一声,闭目待死,只觉得四周围像是静到了极点,可是过了好一会,自己仍外未死!

 伍中年心中不由得大为奇怪,睁眼一看,只见那柄宝光莹然,令人心悸的血魔刃,正搁在自己的手腕上。以血魔刃削金断玉之利,此时,只要任何一个轻微已极的动作,都可以割破手腕,令自己丧生。但是那铁衣人却并没有再动,只是冷冷地望着他。

 旁观众人,虽然心中着急已极,尤其是张策,想起自己幼逢劫难之际,伍中年对自己的恩德,更是热血沸腾,可是他和其余人一样,却是一动也不敢动。

 因为伍中年的性命,正在铁衣人的掌握之中,他们只有希望铁衣人不再下手,而不敢动,以免促使铁衣人遽下毒手!

 僵持了好一会,铁衣人才冷冷地道:“伍大侠,你愿不愿意走?”

 伍中年在血魔刃才搁上自己手腕的时候,心中着实吃惊之极,这乃是人之常情。但是僵持了半晌之后,他心中已然了无所惧,闻言坦然一笑,道:“阁下武功之,实属罕见,我既然为你所制,死无怨言,你快下手吧!”

 铁衣人道:“我再三放你一条生路,你竟然不愿么?”

 伍中年道:“领情之至,但闻得阁下行事心狠手辣,对任何人皆不留余地,为何独独对我,如此厚爱,不肯下手?”

 铁衣人似怔了一怔“嘿嘿”冷笑道:“我是怕你一招之间,便为我所制,输得不服之故!”

 伍中年道:“若是如此,阁下可提开血魔刃,咱们再见个胜负。”

 两人一问一答,口气皆甚客气,顾文瑜在一旁,突然向郭有他使了一个眼色,踏前一步,道:“铁衣阁下,你不忍对伍大侠下毒手,可是兄弟亲情,遽而不忍么?”

 顾文瑜此言一出,众人尽皆一震,伍中年怫然不悦,道:“顾大侠乃是读四书之人,何以不知非礼勿言?伍家门中,怎会出这种败类?”

 顾文瑜一笑,道:“阁下说得甚是,但柳下惠与盗跖亦属兄弟,何以贤与不肖,相差若是?”

 顾文瑜口中的柳下惠和盗跖两人,相传是兄弟两人,那柳下惠坐怀不,乃是出名的正人君子,孟子誉之为“圣之私者”那盗跖却是大盗,史记载他“杀不辜,肝人之”兄弟两人,截然不同。

 伍中年听了,不由得无话可说,转过头来,厉声叱道:“中星,可是你么?”

 此时,伍中年身为铁衣人所制,但是这一声斥责,虽然只有六个字,却是理直气壮,像是伍中年占了上风一般!

 那铁衣人冷然一笑,道:“伍大侠,你所说何言,我却是不明白!”

 伍中年回头对众人道:“各位想必听见,他不是我的弟弟伍中星!”

 回过头去,大声道:“阁下从速下手,将我杀死,以免天下好汉,因你对我别具好心,而误认你是我的弟弟伍中星!我兄弟虽然生死不明,下落不知,但是即使他已不在人间,也不能令他蒙此污名!”

 这一番话,更是皎如月,而且为了维护他兄弟伍中星的名誉,竟不惜叫铁衣人将他自己杀死,爱弟之心,更是跃然语间。

 众人唯恐铁衣人真的下手,忙道:“且慢!”

 铁衣人却已然将血魔刃提了起来,道:“你叫我下手,我偏不下手!”

 他这里才将血魔刃提起,伍中年已然“刷”地扬起剑来,一招“极生”疾刺铁衣人的咽喉,道:“若不见你真面目,也难洗刷我兄弟蒙受的污名!”

 那剑突然而发,快绝无伦,铁衣人武功虽高,猝不及防,也是避不开去,百忙中一侧‮子身‬“铮”地一声,那一剑正刺在他的肩头之上。

 双剑,虽是前古奇珍,但那件寒铁宝衣,却也是非同小可,这一剑,并未将寒铁宝衣刺穿,但是剑尖所刺,却正中铁衣人的“肩井

 伍中年这一剑,乃是为了保护伍中星的名誉而刺,是用了九成功力,刺得铁衣人一个踉跄,伍中年立即变招“二气氤氲”双剑剑尖,幻出数十百点,已然将铁衣人头部,全部罩住,无论铁衣人避向何处,只要伍中年剑招一老,他唯一在寒铁宝衣之外的双目,便不免要为伍中年刺中!

 以双剑之锋利,若是刺中双目的活,确是非瞎不可,众人一见伍中年反败为胜,心中大是高兴,怎料就在那一刹间,铁衣人‮子身‬突然滴溜溜地一转“铮铮铮铮”四声,双剑,全都刺中了他的脑后。

 若是寻常人,这一转身,虽然避开了剑双目之危,但是若被刺中后脑,一样难逃厄运。

 可是铁衣人后脑上,却有寒宝衣保护,四剑一过,他人已然跃出丈许站定,一阵冷笑,说道:“好一个大侠客,竟然趁人不防,使此毒招!”

 伍中年厉声叱道:“你是谁?”

 铁衣人大笑道:“他们说得不错,我正是你的弟弟伍中星!”

 伍中年那里肯信,道:“胡说!”

 双剑,重又化为团团光,连人带剑,扑了上去。

 若论伍中年此时的武功,仍是不如天鹰长老,但因为他手中双剑,同样是前古奇珍,不致被血魔刃削断,所以他反能多与铁衣人周旋几招,铁衣人挥起血魔刃,将双剑格开,左手手腕一翻,倏地点向伍中年的“带脉”伍中年反手一剑,向他左手削出。

 这一剑,又快又稳,乃是“二气氤氲”中的一式妙变化,但见剑气如烟,一闪之间“铮”地一声,已然削中了铁衣人的手腕。

 但是这一剑,虽然下的力甚重,但是却仍然不能伤害那铁衣人分毫。

 伍中年也明知这一剑,多半不能令对方受伤,因此一剑才中,手腕一沉,剑尖倏地翻起,改刺铁衣人双目,可是铁衣人也同时身躯一沉,右臂突然自伍中年胁下穿过,疾抓伍中年左手剑!

 这一招,虽是神奇,但以铁衣人的武功来说,却也不算什么,可是伍中年却是大吃一惊,那刺向铁衣人双目的一剑,竟然刺不出去!

 高手对招,虽然是极微小的差错,也会惹出极多的是非来。伍中年心中一惊,一呆之间,左手脉门,略为一麻,那柄剑,已然被铁衣人劈手夺了过去,而伍中年也向后退了开去,语音颤抖,道:“你…你究竟是谁?为何识得派中的那一招‘瓮中捉鳖’?”

 原来刚才那铁衣人所使的一招,正是叟单残枝昔年自大小擒拿法中化的三招空手入白刃功夫之一,专为对付双兵刃而设,不论对方左手兵刃,或是右手兵刃攻来,一使出这一招,均可在出其不意之间,夺得对方的一件兵刃!

 正因为叟单残枝自己手使双剑,所以才创出的那三招空手夺白刃功夫,全是专为对付双兵刃的,乃是单残枝一生得意之作,连昔年派门中,他也没有传授了几个人,因此伍中年乍一见铁衣人使出那一招,焉能人不惊失

 铁衣人却是神态悠闲“嘿”地一声冷笑,道:“武学湛之士,天下武术,莫不了然于,不要说这一招空手夺白刃功夫,就算是向称奇的剑法,在我面前,也是毫无秘密可言!”

 伍中年大感惘,道:“你…你也会剑法,然则你究竟是谁?”

 铁衣人笑道:“你又不是老头子,何以如此噜嗦?我刚才不是和你讲了么?”

 伍中年又是一怔,暗忖他刚才确是曾对自己讲过是什么人。但他所说的,乃是伍中星自己的弟弟!这简直是不可相信的事,伍中年重又怒气填膺,叱道:“好贼子,竟敢使狡计败坏我伍家名声!看剑!”

 剑一,直奔铁衣人心口,使的乃是一招“一削三才”剑身幻成三股,直刺铁衣人上中下三路,铁衣人一笑,道:“你已明摆着不能胜我,何不听我所劝,去练上十年八年武功,再来的我算帐?如此纠不休岂非下三滥行迳?”

 伍中年一听,暗忖他全身都为寒铁宝衣所裹,自己虽然手持前古奇珍,双剑,也是不能伤他分毫,硬要打下去,确是有类无赖,不由得长叹一声,硬生生地将那一招“一削三才”收了回来,停招不发。

 铁衣人又是一笑,手一扬,将那柄剑,向伍中年抛了过去。

 伍中年心内更是惘,一探手接住,只见铁衣人身畔,卷起一道红光,身形晃动,直向人堆中冲去,身法之快,无以复加,只是听得“铮铮”连声,血魔刃红光过处,已然削断了好几件兵刃,同时几声惨嗥,铁衣人退回原地,只见五个人倒在地上,正是白环谷五矮!

 原来当铁衣人突起歹意,向众人扑去之际,首先一刀,向白环谷五矮中的一个削出。白环谷五矮生死与共,一见自己人有危,便一齐攻了上来,连郭有他和顾文瑜两人的大喝之声,也未曾听见,铁衣人血魔刃打横一挥,已然将五人的钢环,全都削断。接着,血魔刃起血也似红一道光华,五人急待退避时,已然不及,每人均在肩头上,被血魔刃划上一道浅浅的口子!

 若以白环谷五矮的武功而论,即使是一条手臂,被齐肩削去,再作因兽之斗,也还可以支持好多时候,何况还有好几个高手在场,一定可以容他们从容疗伤。

 但是血魔刃本身却是天地之间,自古至今,最毒的一件毒兵刃,不须见血,便能封喉,白环谷五矮肩头上一被划出口子,只大叫几声,便已然倒于就地。

 来的这一干人全是侠义心的人物,尽管看得怒火中燃,但是却也无法打救,眼看着五人气息渐渐微弱,双目一闭,便自死去。

 这一切,本是一刹那间的事,连顾文瑜、郭有他等高手,也不过是一个错愕之间,白环谷五矮,便已然遭了毒手!

 只听得铁衣人“哈哈”大笑,道:“这样的饭桶,也敢上我铁云庄来放肆!”

 身形一闪,来到门口,俯身拾起一枚小石子,中指一弹“嗤”地一声,直向大厅中出,叫道:“小珊,快出来!”

 叶小珊本来被他封住了道,一直动弹不得,站在厅内,铁衣人那一枚小石子,虽然远在三丈开外弹出,而且看来毫不注意,但是却极是准确,力道也恰到好处,一举而将叶小珊的道解开。

 叶小珊硬被铁衣人认作徒弟,心中本来焦急已极,又想运真气冲开道,出去向张策解释一番,但是却又明知在如今这种情形之下,不要说是张策,只怕什么人都不会相信自己的解释。

 想到了这一层,她又不想出去,直到铁衣人一枚石子,解了她的道,她才窜了出来,没好气道:“什么事,我…”

 她本想当着众人的面,高声对铁衣人说“我不是你的徒弟。”可是一个“我”字才出口,已然被铁衣人拦住,道:“小珊,这五人,你将他们隔着铁栅,抛了进去,好为以后再敢来铁云庄上放肆的人,作个惩戒!”

 叶小珊只觉得他语气之中,另有一股慑人的神态,令得人不敢不从,窒了一窒,刚想反对时,偶一抬头,却见郭有他、张策、伍中年等人,个个对自己怒目而视,满脸是卑夷之

 叶小珊本来就是初涉江湖,也只听蓝姑道起过郭有他、顾文瑜的名字,对他们的为人,也是不甚了解,何况她子高傲,极是好胜,对于众人的目光脸色,实是忍受不住,暗忖我只不过为了硬要和张策扯成平辈,所以才撒了个小小的谎,他们却是连解释的机会,也不给自己,刚才若不是铁衣人突然出来解围,只怕自己已然不知吃了他们多少苦头!倒不如那铁衣人,虽然人人言他心狠手辣,但对自己却是甚好!

 转念之间,心中已然对众人大起反感,瞪了张策一眼“哼”地一声冷笑,竟然对铁衣人答道:“遵命!”

 跨向前去,便要收拾白环谷五矮的尸体,怎知她才跨出两步,突然迳风扑而,一股大力到,定睛一看,张策已然双目圆睁,恶狠狠地向自己扑了过来!

 叶小珊的武功本就不如张策,而且她一出来时,已然看到眼前的形势,铁衣人虽然只是一人,但显然已将众人慑住,因此全无预防,也想不到会有人向自己突然进袭,张策扑过之先,一掌拍出,掌力已然将叶小珊全部罩住,不论她避向何方,皆难逸被张策击中!

 百忙之中,叶小珊又怒又急,身形向后一挫,纤腕略翻,一掌了上去“叭”地一声,双掌相,张策因为叶小珊假冒自己师妹,又不知道她实则上确是金龙门中人,而不是铁衣人的徒弟,心中将她恨极。

 若是张策一直在金龙神君张恭默和女侠殷景红的调教之下长大,这一掌,他或许不致于用全力。但是他自小便遭惨变,父母正是死于太过轻信人,再加离开了全事年之后,便为玫瑰仙姑简蒲收留。玫瑰仙姑简蒲为人介乎正之间,手段却极是狠辣,张策不免也受她的影响,有这几层关系在内,那一掌,竟尔用了九成功力!

 双掌一之后,叶小珊只觉得对方掌力,绵绵不绝,力大无比,一时间,连缩掌身,都没有可能,全被对方制住,口热血翻滚“哇”地一声,吐出了一口鲜血,立时身受重伤!

 这还是她近来,在张策的指点之下,不但一套金龙鞭法大有进展,连内功也进步不少,否则就这一掌,便可能将她五脏,全皆震裂,死于非命!

 当下叶小珊口鲜血,呻一声,便倒了下来。

 铁衣人在她身后不远,以铁衣人的手法而论,在张策向叶小珊一掌拍出之际,若是他存心相救,实是游刃有余,但是他却这时候才将叶小珊扶了起来,冷笑道:“张公子,好本领,好见识啊!”他这两句话,暗讽张策对女子下手如此之重,张策如何听不出来?大声道:“她假冒我金龙门中人物,一路上骗了我们中不少奥武功,按武林规矩,理应将她双腕折断,一身武功废去,如今只令她受了一掌,已然是便宜了她,有什么不对?”

 叶小珊心中,对他本已有了反感,给他一掌打成重伤之后,心内更是怒极,如今再听得张策如此说法,气往上冲,那里还顾得到什么后果?挣扎了一下,道:“师傅,…你替我报仇!”

 铁衣人刚才不及时救叶小珊,就是为了要她讲出这句话来,当下一笑道:“当然,这里的人,谁都走不,姓张的最先拿命来!”

 手一挥,将身受重伤的叶小珊,向外平平推出三丈,落在石阶之上,顺手一扬,五指如钩,便向张策抓到。

 张策本是初生之犊,中了然无惧,一旁郭有他和孙泗两人,却吃了一惊,一齐掠身而上,拦在张策面前,铁衣人“哈哈”大笑,将血魔刃向间一,双肩箕张“呼呼”两掌,分左右拍出“砰砰”两声,将郭有他和孙泗两人,各自震退三步,左手挥了一个圆圈,阻住两人再扑向前来,右手扬处,仍向张策当抓到!

 这一下,不但变化得波诡云谲,而且出手极重,张策百忙中硬一扭“带脉”虽然未被撞中,但是后仍然被铁衣人撞了一下,立时下盘不稳,蹬蹬蹬直退出四五步去,方得站定!

 铁衣人哈哈一笑,踏步进身,直欺了过来,张策面色微变,疾向下一沉身形,就在‮子身‬尚未站稳之际“呼”地一掌,打横推出,铁衣人一笑,道:“不给你击上一掌,只怕你死不瞑目!”

 ‮子身‬一,双手,竟自了上来,那意思就是硬挨张策一掌,也是不怕。

 张策那一掌反拍而出,本是险中求胜的招数,去势极疾,但一见铁衣人如此模样,却是手臂一缩,将那一掌,硬生生地收了回来,冷笑一声,道:“谁要你让?”

 铁衣人“哈哈”一笑,道:“我就让你在我身上,击上三掌,若是三掌之中,不令你身受重伤,我就此不在江湖上走动!”

 语气之狂,实是无以复加!

 然而众人也知道他并不是一味靠吹牛,尤其是酒丐郭有他,早几月在甘凉道上,曾以天突神掌连击他三掌,若不是多年修为,应变得快,确是要身受重伤!因此忙道:“大侄子…”

 他意思是要劝张策不要答应,但张策已然双目闪闪生光,道:“你可别反悔!”

 铁衣人笑道:“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你发掌吧!”

 张策道:“好!请你将身上寒铁室衣除了下来!”

 他这句话一出,众人立时知道了他答应击铁衣人三掌的用意,因为铁衣人刚才口发狂言,是要张策在他“身上”击上三掌,若是铁衣人着铁衣,当然不能算数!

 郭有他不由得大叫道:“妙哇!”

 铁衣人心中也是一凛,但是却假装不知,道:“为什么?”

 张策道:“在你身上,击上三掌啊!”铁衣人一阵冷笑,道:“小娃子,你可别以为有便宜可拣!”

 张策也是一阵冷笑,道:“废话作甚?若是不敢,就请应你自己适才所发誓言,就此不再在江湖上行走!”

 铁衣人“哈哈”大笑,道:“笑话!”

 双臂一振,右手在颈际一抹,只听得“锵锵锵”一阵轻密的金铁鸣之声过去,他身上的那件寒铁宝衣,已然除了下来!

 众人俱想不到张策三言两语,当真令得铁衣人肯将寒铁宝衣除下。试想,近数年来“铁衣人”三字,在武林中,筒直响彻云霄,无人不知,而他的真面目,却是谁也未曾见过,铁衣人一褪下,人人注目,只见铁衣人‮子身‬向上略拔起三尺,又迅速沉下,将那件寒铁宝衣,踏在脚底,众人一齐停睛向他望去时,人人都发出“啊”地一声,不由自主地回头,又向伍中年望来。

 原来那铁衣人除去了寒铁宝衣之后,竟是一个相貌颇为俊雅的中年人,除了双目中隐含一种毒之光,和伍中年大不相同之外,两人相貌竟然极是相同!

 伍中年一看到了铁衣人的真面目,心中的吃惊,较众人尤甚,右臂抬起,指住了他,好半晌才迸出五个字来,道:“你究竟是谁?”

 铁衣人却道:“我刚才不是和你讲过了么?”

 伍中年结结巴巴地道:“你真是中星?”

 铁衣人一笑,道:“那还用说!”

 伍中年面上变,叱道:“中星,你…好!”他心中实在是怒到了极点,除了这四个字以外,再也讲不出其他的话来!

 看官,此时那铁衣人已然将寒铁宝衣除下,伍中年既然认出他是自己的弟弟伍中星,兄弟之间,虽然十七八年来未曾见面,但也不致于认错,那横行江湖,无恶不作的铁衣人,正是早年在镇江金山堕江,拜血魔门大掌门齐太媪,二掌门赵巴为师,学了“星神功”又在长岛上,趁那齐太媪、赵巴受伤之际,将两人功力,尽皆走的伍中星!

 伍中星自从离开长岛后,又在江中,夺到了血魔刃,此际,他的武功,已然是相当高深。但他却是深谋远虑,知道自己所为,已然为天下武林所不容,若是与一干下三滥纠结,他又不屑为之,除非是练就一身通天本领,令得无人能敌,方可横行一世。

 因此,他便立即回到闽北,镖局之内,到的时候,正是晚上,镖局中人,见他回来,那里知道他在外面,已然犯下了滔天罪行?

 因此人人均对他甚是,但伍中星却趁机施展“星神功”将十余个同门师兄弟,尽皆害死,最后,闯进师傅叟单残权的房中,单残枝虽非武林中顶尖儿人物,但总也是高手,可是他一样不知道伍中星已然离师叛道,更想不到他从小扶养大的一个徒儿,反而会对他下毒手,刚问得一句,伍中星的手掌,已经按到了他的“灵台”上,一样未能幸免!

 伍中星连师傅都害死了之后,更是‮忍残‬无比,但是他却还不敢公开在中原为恶,远奔苗疆,又自苗疆至安南,而天竺,而西域,十余年来,不知道害了那些地方的多少高手,而他自己功力也是与俱增,终于在十五年后,自西域回到了中原,果然所向无敌!

 当下伍中星道:“我本就不错啊!哥哥你好?”

 伍中年气得两眼发白,一双剑“刷”地窜了上去,大叫道:“谁是你的哥哥!”

 一招“一削三才”剑影千重,头罩下!

 伍中星自际掣出血魔刃,绞起一个刀花“铮铮”两声,将双剑,挡了开去,道:“你不是我的敌手,何必前来送死?”

 伍中年“哼”地一声,道:“我看你敢不敢对我也下毒手?”

 伍中星道:“笑话,你既已不认我做兄弟,我又有什么不敢?”

 伍中年心中只感到一阵绞痛,猛地想起当年在师傅书房中所发现的那张画来,画上正有一人,是他模样,莫非师傅也正是死在他手中的么?又痛又急又怒,气血逆涌,刹时之间,不克自制“哇”地一声,竟然出一口鲜血来!

 一旁顾文瑜郭有他等人,眼见这幕兄弟残途的悲剧,心中也是大为悲愤,抢上去将他扶住,伍中年已然是面白如纸,息道:“你…好…哇!师傅当是怎样教训你我两人来着?”

 话音颤抖,显见他心中悲痛之极,讲到此处,突然横起剑,向自己颈间刎去,一旁郭有他大吃一惊,急叫道:“小伍,为他这种人自刎,值得么?”

 疾伸手指,点向他右臂的“曲池

 伍中年此际,亲见自己的弟弟,是这样十恶不赦之人,心中确是感到没有面目再见天下好汉,因此才打定了自刎而亡的主意,尚幸郭有他出手得快,一指点中“铮铮”一声,剑跌到了地上,另-边,顾文瑜也已出手,在他脉门上一弹,那柄剑,也松手跌落,伍中年长叹一声,不再言语。

 此时,人人皆是睚眦裂,恨不得将伍中星一阵刀,剁成泥,连叶小珊刚才因为一时愤,认了伍中星作师傅的人,也在感不忍,但伍中星多年作恶,早已天良泯灭,却仍足若无其事地微笑着。

 张策怒气填膺,大声道:“你要受我三掌,还要令我受伤,是你自己说的,可是么?”

 伍中星道:“当然!”

 张策也不再多说,踏步进身“呼”地一掌,推了出去。

 伍中星果然站着不动,张策那一掌,击向伍中星的际,只听得“谷”地一声,击个正着,但是其音却如击中了败木一样,张策只觉一掌击了上去,所蕴的力道,全都在晃眼之间,被化了个干干净净,根本不知对方弄的,是什么玄虚!

 张策心中,也不暗自吃惊,这才知伍中星即使不穿寒铁宝衣,武功之高,亦属罕见,但是这一掌,虽然未曾伤了伍中星,他自己却也未受伤,而伍中星却是夸下海口,要任他击上三掌,还要令他受重伤的!

 张策一步退开,咬了咬牙,心知若是击他普通部位,只怕掌掌一样,非要向他紧要道处下手不可!心念电转,一掌又已推出。

 这-掌推出之际,轻飘飘地,看来毫无力道,但此时旁观众人,全是会家,一望便知那一掌所蕴,柔已极的力道,比第-掌实在要厉害得多。

 郭有他见故人有后,心中深喜,但是张策眼前与铁衣人对敌,却是凶多古少,因之心中又焦急万分,早已拿了双剑在手,准备张策一有不测,便上前接应。

 张策那一掌,才发之际,是向伍中星面门击到,但堪堪击到,突然手臂一沉,沉下尺许,变成了直向伍中星前的“华盖”印出。

 那“华盖”乃是五脏之华盖,若被击中,五脏皆受震动,功力不济的,立时便可死亡,实是人身要害之一,伍中星却依然面带微笑,眼看张策手掌,要按了上来,突然了一口气,口向内,陷下三寸。

 这一来,张策本来已可以按中他的际,却变了相差三寸,急忙内力一吐,手臂向前一探,再按了上去时,忽然伍中星一个转身,快疾无比,已然变成了背对张策而立,张策的那一掌,变成了向他背心击到!

 霎那之间,张策不呆了一呆,但其时间不容发,再要改招,已然不及,张策连忙将手臂向上略抬两寸,改向伍中星“灵台”按去!

 一掌按个正着,已然没有刚才如中败木的感觉,力道也未曾为对方化去,张策心中大喜,内力疾吐,只待伍中星受伤身死,怎知过了片刻,便觉出了情形不对。

 原来自己内力,源源不绝,向前发出,绝未遇到丝毫阻力,但是对方也未曾受伤,所发出的内力,竟像是泥牛入海一样,了无反应!

 张策年纪虽轻,但武功造诣,已然极高,一觉出不妙,立即想把内力收回,将手掌提起时,真气运转,内力却仍是源源不绝地向对方体内投去,像是被一股极大的住一样,收不回来!

 张策这一急非同小可,面上立时变,一旁郭有他、孙泗等人,究竟识货,一看出情形不妙,心中一惊,不由得同时失声叫道:“星神功!”

 只听得伍中星哈哈大笑,道:“不错,星神功!”

 张策武功虽然不错,但是武林阅历,却并不很足,那“星神功”本是早已失传了的一门派功夫,给碧血神魔齐太媪在漓江的一个山中发现,她虽然学会,仗之以光大血魔门,但是却没有机会施展,本身便反遭了伍中星的毒手。

 而伍中星学会了“星神功”除了在镖局中使了一次之外,便远遁天竺、西域,因此中原武林人物,也不知道这门厉害已极的派功夫,仍然有人会使。

 郭有他原是因为十七年前,当齐太媪和赵巴两人,在镇江地下渠道之中,大会黑道人物之际,也在镇江。那次大会,后来不了了之,在渠道之中,郭有他还会送了一块门板给顾文瑜的两个女弟子,苏怡苏慧,助她们逃命,也曾探得刘太媪和赵巴,已然学会了“星神功”之法,因此此时,一看出张策面色有异,而且手掌正好按在伍中星的背上,便立即想了起来,张策是已然着了伍中星的道儿,正被他以星神功,将体内功力,源源走!再经伍中星自己一证实,郭有他更是大惊失,叫道:“大侄子,快镇定心神,别再发内力!”

 张策这时,也已知道不妙,早已在运气硬收内力,但是却只能将内力源源不绝送出之势,略为阻住,非但连运劲力,手掌收不回来,而且内力仍被对方星神功过!

 张策知道这样下去,迟早内力耗竭,不死也成废人,满头汗珠,不由得滚滚而下。

 一旁郭有他越看情形,越是不妙,一双剑,便向伍中星刺去,但是伍中星早有准备,反手便是一血魔刃削来,若不是郭有他一觉出眼前红光进现,几乎连手带剑,俱都被他一刀削去!

 而伍中星一刀虽然削空,手臂一圈,血魔刃已然反搁在张策的颈上,桀桀怪笑,道:“倒看刁不出这小子的功力,大是深厚,我虽然手辣,但是凡被我以星神功,将功力走的人,却照例留他一条性命,谁要是再动一动,我血魔刃一挥,这小子立即命归黄泉了!”

 众人知道他行事出名的狠辣,当真是说得出做得到,面面相觑,尽皆动弹不得,张策只感到片刻之间,本身功力,十停中已然去了两停,更是焦急无比,一咬牙,豁了出去,手扬处,一掌对准了伍中星的头顶,拍了下去!那一掌,乃是张策毕生功力所聚,若被拍中,头顶乃是要害,伍中星功力固然高过张策,也难受,可是伍中星却有准备,眼看张策一掌,将要拍到,血魔刃突然向上一翘,张策那一掌去势极疾,一时之间,收势不住,只觉得手心一凉,已然被血魔刃刺破!

 而同时,伍中星也已一鼓真力,一股大力,生自背肌,将张策震开了三步!

 张策站定,翻起手掌,只见掌心鲜血涔涔,想起刚才白环谷五矮,死得如此之快,不由得心如刀割,郭有他、孙泗等人,见张策已被血魔刀刺中,也惊得呆了,动弹不得!

 正在此际,伍中星面带狞笑,回过头来,待要发话,忽然听得远处一个苍老的声音,高宣佛号,道:“阿弥陀佛!”

 那一声佛号,听来也不知是从多远的地方传来,声音像是随风飘一样,在耳际沉浮不定,可是却又听得十分清楚,人人听了,心中俱都觉得极是宁贴安详,但伍中星却面色一变,立即穿起了寒铁宝衣!

 众人一起循声望去,只见老远处,水面之上,微波漾之中,三个人宛如在水面之上,踏波而来一样,看来行动从容已极,但是却晃眼之间,便自远而近,众人也已看清楚,来者乃是一僧两尼,那个僧人,满面尽是皱纹,也看不出他实在的年龄来,两眉倒挂,却是一副苦相,一面弃了踏足的木板上岸,一面低垂眼皮,只顾自己数着念珠。

 那两个尼姑,约摸四十上下年纪,但是却满额皱纹,乍看,像已经五六十岁也似,而且甚是相似,也是双目微闭,令人有与世无争,槁木死灰之感。

 这三个人一到,郭有他连忙了上去,道:“苦尊者,你老人家终于到了!”

 那和尚道:“到了!到了!”

 原来那僧人不是别人,正是云南足山长愁崖苦尊者!

 众人一听得郭有他如此称呼,便是精神一震,想那苦尊者,在三数十年之前,已经被目为寰宇第一高手,伍中星武功虽高,只怕也不是他的敌手,纷纷上前行礼拜见,苦尊者态度甚是淡和,对每人均是合什么礼,到张策上前拜见时,才伸出瘦骨嶙嶙的手业,在他头上‮摸抚‬了一下,道:“你便是张檀樾的儿子么?”

 张策恭恭敬敬地道:“是。”

 苦尊者道:“好!好!”只说了两个字,也就不再说下去,众人也莫测高深。

 郭有他向那两个尼姑一指,道:“尊者,这两位大师…”

 苦尊者道:“这两位一名不愁,一名不思,乃是小徒。”

 虽然苦尊者已然道明了她们的‮份身‬,但众人仍是不敢小视,一齐为礼,不愁、不思两人,也只是合什答礼。

 众人一齐看时,这两人面目虽然相似,但是不愁大师颊上,却有一颗很大的红痣。可以想见,她在年轻之时,这颗红痣,一定增添了她容颜的不少娇丽。

 伍中星自从三人到了之后,便将寒铁宝衣穿起,退后丈许,手中血魔刃“嗡嗡”作响,不时起阵阵红色光环,一望而知,他正在全力戒备。

 郭有他道:“尊者你来得正好,张侄子手心被血魔刃刺破,命在旦夕,尊者所练生生丹,不知能否起死回生?”

 那苦尊者所练的“生生丹”原是救伤疗毒,极为著名的灵药,因此郭有他才有此一问,希望能够救回张策一命,一问之后,众人俱等着苦尊者回答,神色极是紧张,但苦尊者却摇了‮头摇‬。

 他这里一‮头摇‬,众人心中,全是一凉,张策更有宛若被人从顶门中浇下了一桶雪水,呆在当地,则声不得。

 苦尊者缓声道:“血魔刃之毒,天下无匹,生生丹虽然集天下灵药而成,但是却也不能疗治…”

 郭有他急道:“然则张大侄子,便只有闭目待死的份儿不成?”

 苦尊者又摇了‮头摇‬,道:“郭檀樾,你看他可像是将死之人?”

 郭有他向张策望去,只见他面色虽然苍白,但是却神元气足。而且,他被伍中星以血魔刃挑破掌心之后,已然有许多时候,若是要死,怕也早已死了,心中一喜,道:“尊者,莫非他…他…”

 苦尊者接着道:“他幼年时曾服北海冰雪之所凝成的玉脂雪芝,从此万毒不侵,虽烈如血魔刃,亦不能奈他何!”

 张策听了,不由得啸一声,一个转身,向伍中星道:“好贼子,你听到了没有?”

 伍中星此时,心中实是吃惊已极,他倒也不是怕苦尊者,而是因为又见到了不愁、不思两人!

 虽然事隔多年,但是伍中星仍然能够认得出不愁、不思两人,本来是什么人来!而在他的心目之中,只当两人为自己所害之后,早已死去,却未曾料到在十七年后,还会突然出现!

 固然他身有寒铁宝衣,又有血魔刃,可以说有恃无恐,但是心灵上的吃惊,却是难免!

 当下对张策的说话,并不理会,又后退了丈许,一时之间,倒也没有人敢去惹他。

 只见不愁大师自怀中摸出一只小玉瓶,倾出三颗丸药来,向仍然昏不醒的伍中年一指,说道:

 “这位伍檀樾受伤甚重,这里三颗生生丹,足够他疗伤的了!”

 手-扬,三颗丸药,一齐飞出。

 伍中年昏过之后,一直由儒侠顾文瑜在一旁扶持,一见三枚丸药飞到,手一探,便已接住,刚待向伍中年口中去时,无意中向不愁大师望了一眼,心中一怔,口道:“不愁大师,你出家以前,俗家姓名,可能告知么?”

 不愁大师淡然一笑,道:“未出家以前的事,我全已忘了,顾大侠休得提起!”

 顾文瑜心中又是一动,踏前一步,突然叫道:“阿怡阿慧,可是你们?”

 不愁和不思两人,只是望着他微微而笑。

 顾文瑜叹道:“我知道你们既入佛门,便不是尘世中人,即使是生身父母,也不肯相认,但是我十七年来,没有一不为你们的下落耽心,难道我佛竟绝情若斯,叫我安心都不可以么?”

 不愁、不思两人长叹一声,低下头去,却仍是并不言语。

 这时候,众人尽皆莫名其妙,不知道儒侠顾文瑜和这两个尼姑之间,究竟有什么关系,只听得苦尊者道:“善哉!顾檀樾,过去之事,还提他作甚?她们两人,未曾出家之前,一名苏怡、苏慧,正是令高足!”

 顾文瑜呆了一呆,道:“怡儿、慧儿!”

 但随即面上激动之情全消,道:“两位大师,刚才在下多有得罪,尚祈见谅。”

 不愁、不思两人,仍然只是淡淡地应了一声,众人这才知道两人敢情以前是顾文瑜的徒弟,但如今却不知怎地,改投到苦尊者门下。这其中的原委,只怕除了伍中星以外,再也无人得知!

 原来十七年前,苏怡苏慧两姐妹,一时不测,先后为伍中星所辱,而无面目回翠竹渚去见师尊,想要自尽,但是却已然有了身孕,只得忍辱偷生,待到生育之后,将两个女婴一齐放在蓝姑所住的茅屋面前,便投江自尽,恰在此际,苦尊者云游而至,将两人救起,两人就此削发为尼,直到十七年后,方始出世。

 而当年她们所弃的两个女婴,有一个被狼叼走,后来为齐太媪、赵巴救起,便是今的梁月娥,另一个被蓝姑发现,在祁连山上养大,就是叶小珊!两人其实是同父异母的姐妹,而她们的母亲也是姐妹,因此两人才生得一模一样,如同孪生!

 这些因果,作书人叙来,虽然简单,但其中却不知包含了多少人事沧桑,血泪辛酸!

 当下苦尊者向伍中星望了一眼,也未曾见他有怎样的动作,便突然向前滑了丈许,伍中星一血魔刃,全神贯注,苦尊者也尚未动手,就在这紧张已极之际,突然在伍中星身后的一堆石处,疾扑出两条人影来,手扬处,便是一蓬红色尘雾,向伍中星当头罩下!

 这一下变故,实是来得突然之极,众人皆为之愕然,伍中星只顾得防备眼前的第一强敌,却未料到身后还会有人来偷袭,一觉出身后生风,血魔刃刷地向后挥出,那两人惨叫一声,便倒于就地,但是他们所发出的那蓬红雾,却也向伍中星头罩下。

 只听得伍中星也是一声惨叫,突然跃起两丈高下,血魔刃挥得风雨不透,宛若一口血也似红的红钟,将他全身,尽皆罩住,大喝道:“什么人暗算我?”

 那两个倒在地上的人挣扎着道:“碧血——神魔齐太媪…赤血鬼赵——巴!”

 才一讲完,便自气绝,接着,一个少女自石堆后,疾扑而出,伏在两人尸身之上,叫道:“师傅!你虽然以毒雾弄盲了他的双眼,但弟子仍然打不过,不能为你们报仇!”

 众人听说齐太媪、赵巴两人的名字,心中已经愕然,再一看地上死去的两人,确然不错,正是当年血魔门的大掌门二掌门,看那少女时,却又是一呆,原来和叶小珊一模一样,不是别人,正是梁月娥!

 原来梁月娥来到四川,半路上便遇到了齐太媪和赵巴两人,讲起铁衣人的容貌,两人一听便知道是伍中星!

 他们两人,一生害人,直到遇上了伍中星,才反为伍中星所害,十余年来,恨之切骨,明知伍中星仗着“星神功”武功只有一比一高,但自己却已经成了废人,因此苦心积虑,以蝎尾毒汁,合上了生石灰,练成了一种专盲人目的毒粉,即使不能报仇,弄盲了伍中星双目,也是好的。

 一听得伍中星已有下落,便赶到铁云庄来,却是到得比谁都早,只不过一直伏在石之中,直到伍中星全神贯注,对付苦尊者之时,才突然扑出,虽然他们仍不免死在血魔刃下,但是伍中星一时不察,双目也已被毒雾弄瞎了!当下梁月娥只顾得哭诉,伍中星心中怒极,一个转身,血魔刃凌空,向她劈了下来!

 可是他这儿才发动,苦尊者也已然踏前一步“砰”地一掌,正击在他的口之上。

 若论伍中星此时的武功,和苦尊者相较,固有不逮,但是他有寒换宝衣护身,就算为苦尊者击中,也不致于受多大的损害,可是他此际双目初盲,心中缭之极,苦尊者那一掌,又来得极是飘忽,事先并无预防,一被击中,再想运气相抵时,已然不及,大叫一声,‮子身‬向后跌翻出去,而不愁、不思两人,已然想继赶到,各抬一脚,向下踏去,恰好踏住了伍中星的左右双腕,各发出一阵凄厉无比的笑声。

 刚才苦尊者的一掌,已令得伍中星受伤不浅,再被两人一踏,两人在苦尊者门下一十七年,功力之高,可想而知,内力一送,伍中星腕骨已断,不愁大师一俯身“铮”地一声,将铁衣拉开,两人又是一阵凄厉无比的笑声,道:“你还记得我们么?”

 伍中星自分今必死,忍住了不出声,突然一挣,生生将两手断去,双肘一曲,向不愁不思两人,前疾撞而至,两人倏地向旁闪开,并未撞中,伍中星已然以进为退,向旁逸了开去,两人大声道:“师傅,当我们拜师之际,曾说过还要开一次杀戒,便应在今了!”

 不愁大师伸手拾起血魔刃,力透五指,向前疾抛而出,血魔刃幻出一道血虹,直向伍中星背后去,此际,伍中年已然醒转,大叫道:“苏姑娘手下留情!”

 伍中年究竟是一个好人,眼见兄弟将要惨死,心中也不免难过,是以才口叫了一声,但是叫声甫毕,血魔刃已然到伍中星的背后,伍中星反手便抓,可是双手尽皆断去,一抓抓了个空,血魔刃在他手臂上划了一道口子,余势未衰,直向前飞出丈许,才落在地上!

 伍中星身形摇晃,大叫道:“你们快来报仇啊!可是什么仇都报完了?”

 语音凶厉已极。

 只是两句话工夫,毒已发作“砰”地一声,倒在地上,却恰好倒在梁月娥和叶小珊两人的旁边,只听得他道:“小珊、月娥,你们在那里?你们…是我的女儿…

 那两个尼姑,便是…你们的母亲…我一见你们,便已然认出来了!”

 叶、梁两人一怔,道:“你说什么?”

 可是伍中星已然没有了声音,毒发身死,恶贯满盈了,两人抬头向不愁不思望去,不愁、不思满眶热泪,转向苦尊者跪下,道:“师傅,弟子又要犯戒了!”

 苦尊者‮头摇‬长叹,道:“痴儿,既是自己亲生骨,如何不认,又有何犯戒之由?”

 两人这才一转身,叫道:“孩子!”

 叶小珊和梁月娥面面相觑,一齐扑了过去,母女相会,不知有多少话要说,但是却又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苦尊者踱了过去,将血魔刃拾起,道:“这件兵刃,虽是前古奇珍,但是却太以歹毒,我带回山去,将之毁灭,那件寒铁宝衣,本是张檀樾之物,仍然物归原主。”

 张策俯身拾起。众人见事情已了,本可离去,但又不明白不愁、不思两人的认女经过,纷纷请问,两人身入佛门多年,对于当年的事,虽觉心痛,但是已然报仇,也就看得淡了,便将十七年前,在镇江的事,全都讲了出来。

 顾文瑜、伍中年、郭有他等人,俱是身历其境,听得连连叹息,叶小珊和梁月娥才讲了自己被人抚养成人的经过,众人才知叶小珊确是金龙门中人,只不过比张策低上一辈而已!

 当下众人便在铁云庄上,起出了伍中星历年来劫掠所得,伍中年念在兄弟之情,将伍中星葬在铁云庄上,便一齐离去。

 出了庭湖,各人便分道扬镳,梁月娥、叶小珊两人,一定要跟着母亲,回足山去,苦尊者也不加反对,伍中年等人,各自散去,张策带了寒铁宝衣,一个人呆了许久,父母之仇,虽不是亲手报去,但仇人已死,当年真相,也已大明,看来已无事可为了,望着浩浩湖水,正在出神,忽然听得背后有人道:“张公子!”

 张策回头一看,正是儒侠顾文瑜,忙道:“前辈有何指教?”

 顾文瑜道:“张公子,近数年来,这件寒铁宝衣,因为落在伍中星的手中,凡人提起铁衣人,总与一个贼字连在一起,而今寒铁宝衣,物归原主,只盼张公子能在数年之内,将连在铁衣下面的那个贼字,从人们口中去尽,而换上一个侠字?”

 张策听了,耸然动容,道:“晚辈省得!”

 顾文瑜一笑便自离去。

 果然张策从此行侠仗义,不到一年,江湖上已然人人争论铁衣大侠,再也不听得人提起铁衣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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