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自投虎穴
杠子头吕炮坐在大庙前面打呵欠。
他并不疲倦。
他没
打采的原因,是因为他从心底深处感到一股不愉快。
火种子唐汉玩世不恭的态度,是他不愉快的重要原因之一。
虽然他清楚唐汉不是那种无情寡意的人,但他恼火这小子不该独行其事,而将他跟无眉公子两人一脚踢开一边。
他吕子久出身天雷门,也曾是江湖上誉满一时的名公子。虽然他因为易容物药长期的侵蚀,看上去显得有点苍老,但他实际上才不过三十出头。
而这些年来,他的武功也并没有荒废。
他的天雷拳,天星玄功,均因不断
修而进入上层境界。
唐汉那小子为什么要将他当成一块废料看待?
他另一个不愉快的原因,是他恨他自己。
无眉公子指责得不错,最近这段日子,他的确像是变成了另一个人。
以前镇上无论发生什么事,只要有个风吹草动,差不多都很难逃过他的耳目。
而这一次,童子飞的随从被杀,童子飞本人被人劫走,他居然于事前事后一无所知,他该怎么样为自己辩护?
吕子久想到这里,忍不住又打了个呵欠。
他连着打呵欠,生意不好,也是原因之一。
大庙口并不是卖黄酒的好地方。无名镇上卖黄酒,生意最好的地方,过去是胡大娘的
院和黄金赌坊,如今则是后山那片工地。
今天,这三处地方,他去了都对他没有什么帮助。
他究竟该去什么地方,连他自己也不知道。
他所以会在大庙前面停下来,只为了这里场地旷阔,阳光温暖
丽,他想先歇一下腿,以便重新好好的将思绪整理整理。
结果,他枯坐了半个多时辰,思绪仍是一片茫然。
这段时间内,他总共售出五碗黄酒。
三碗卖给客人。
两碗卖给自己。
吕子久想到这里,苦笑着摇头摇,忍不住又想打呵欠。
但他这个呵欠并没有打成。
就在他刚刚张开嘴巴之际,身后忽然传来了一个
糙的声音道:“喂,伙计,来两碗黄酒,一包茴香豆!”
吕子久转过头去,看到虚掩的庙门中,正探出一颗
发蓬松的脑袋,这人五官丑陋,脸上布满一副不耐烦的表情。
吕子久一看到这张面孔,心里就觉得很不舒服,但为了维持目前的份身,不得不佯装高兴,迅速勺了两碗酒,夹着一包茵香豆,送了进去。
没想到他才跨进门栏,身后“碰”加“咋啦”一声,庙门就结结实实地关上了。
人影一闪,四名彪形大汉,成扇面形阻住去路;关庙门的人,则是先前那个要他送酒的汉子。
吕子久当然明白这是怎么回事。
但他仍力持镇定,将五名汉子轮扫了一眼,才转向
面那个大胡子问道:“诸位摆出这副架势,是不是想在我这个黄酒小贩子身上找几文盘
?”
大胡子两眼布满血丝,一脸凶相,不意语调却极为温和斯文。
他客客气气的回答道:“这位吕兄,请别误会。我们兄弟几个请你吕兄进来并无恶意,只是为了向你吕兄请教两件事。”
吕子久道:“那两件事?”
大胡子道:“前几天你在这儿卖酒,最后你将我们几个弟兄领去了什么地方?”
将四名双龙虎卫领去后山痛宰的人是唐汉,并不是他这个正牌的杠子头。
但吕子久不便否认。
“后山。”他只有承担:“就是目前有人想在那里构筑府第的地方。”
“后来呢?”
“不知道。”
“不知道?”
“是的!”吕子久回答得很自然:“他们要我领他们去后山找两位失踪的公子,我将他们领到地头之后,就一个人先回来了。”
“你带他们找到了那两位公子?”
“是的。”
“然后你就一个人先回来了?”
“是的。”
“以后发生了什么事,你完全不知道?”
“是的。
大胡子转向其他几名大汉,皱着眉头道:“你看十三弟他们几个办事多糊涂!”
他言下之意,是怪那天四虎卫到了后山之后,不该先放这个杠子头一人离开。
他们哪里知道,那天实情并非如此。
那天的四虎卫,一点也不糊涂。
问题全出在他们碰上的人是火种子唐汉。碰上了这位
子之王,精明与糊涂,都差不了多少,要怪也只能怪他们自己祖上无德!
大胡子右手一名长满一脸粉刺的汉子
接口道:“这件事不谈了,现在再请教你吕兄另一件事。”
吕子久道:“不必客气。”
粉刺脸道:“吕兄一身武学师承何人,可否见告?”
吕子久佯愣道:“武学?师承?朋友干嘛要跟一个黄酒小贩谈这些?”
粉刺脸嘿嘿
笑道:“要想弄清这一点,本来并不困难,我们只是不愿伤了和气而已。
如果吕兄一定不给面子,那就…嘿嘿…嘿嘿…”“那就是敬酒不吃吃罚酒?”
“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
“这句话实在很有意思!”
吕子久有资格说这句话,因为他现在手上就有两碗酒。
满满两大碗。
只有正端着它的人,才有资格使他们成为“敬酒”或是“罚酒”
两只酒碗突然
手飞出。
一只酒碗奔向粉刺脸。
一只酒碗奔向大胡子。
吕子久一身内功不弱,两只酒碗呼的一声飞了出去,酒碗中的黄酒居然一滴也没溢出。
大胡子和粉刺脸分别是十八虎卫中的老二和老三,不仅在十八虎卫中地位崇高,一身武功也极为犀利歹毒。
但他们没想到吕子久身陷重围,于众寡悬殊的劣境中,竟然也有勇气说干就干。
两人一时措手不及,竟遭两碗黄酒完全泼中!
一碗酒泼在脸上,虽不至于带来多大的伤害,但那股狼狈之相,可不怎么雅观。
吕子久酒碗出手,看也没看一眼,身转如蓬,一拳对准身后那名把门的丑汉当
擂去!
道道地地的声东击西。
最俗的战术。
最佳的效果。
咚!丑汉的身躯应声飞起。
天龙门的拳掌招式,一向很少花俏变化,它的长处只包括了三个字:快、准、沉!只要天拳不落空,被天雷门弟子打中一拳,经常难有三成以上的活命机会。
丑汉是十八虎卫中的“老么”外号就叫“丑虎”
他因为站在吕子久身后,把守的位置最为闲散,心情始终非常轻松。
心情轻松,肌
当然也很轻松。
所以当吕子久突然转身一拳向他击来,他几乎连抵抗的念头都没有。
结果,他就像练功的靶子般,让吕子久正确无误的击中了预定攻击的部位,身躯飞起,撞上墙壁,啪的一声又弹了回来,双手掩
,
血如泉,掉落下去就没能再爬起来。
吕子久以为唐汉不跟他共同设法营救童子飞,是瞧他这个叛门的天雷弟子不起,心中一股怨气已郁积甚久,如今一招得手,精神大振,正好将这股闷气扫数
在这名虎卫头上。
他使出一式天雷门的绝学,雷震天星。
只见他人如弹珠般左过右跳,身形闪晃不定,令人眼花缭
。
就在左右两边的“十号”和“十七号”两名虎卫惊诧疑怒之际,他已密如雨点般攻出十五六拳。
两名虎卫做梦也没想到,这个来历可疑的黄酒贩子,竟是真人不
相,怀有这么一身诡谲凌厉的武功。
结果,两人几乎连吕子久的拳路都没瞧清楚,便遭吕子久左右开弓了,以几记闪电重拳打得骨折筋裂,五脏移位,倒地闷哼不久,即告呜呼了账。
吕子久自定居无名镇以来,惟恐份身
,始终不敢示人以武功,今天如此大开杀戒,一时豪气
发,情绪昂扬到了极点。
他居然忘了对方还有个大胡子和粉刺脸。
院中大殿前面有个大水缸。
缸里储满了水。
山区中水源短缺,水比什么都重要,因此凡是盖瓦的房子,都会在檐下装上铅皮槽,而以一只大水缸于一端承接雨水,以备烹煮之用。
大胡子和粉刺脸被黄酒呛了眼睛,立即双双奔向那只大水缸,掏水冲洗眼睛。
吕子久收拾了三名虎卫,自己毫发未损,业已心满意足,他也路先四下察看一番,便贸然转身去投门闩。
等到他听得风生脑后,已经来不及了。
一股辣火辣的灼痛,突自右肩透衣而入,耳边接着响起大胡子那个斯斯文文的声音道:
“老子这把匕首是青城派过去的镇山宝物之一,你小子只要稍为动一下,老子担保可以将你小子像切豆腐似的,要切成几块就切成几块,你小子相信不相信?”
吕子久当然相信。
大胡子又道:“你小子前前后后一共杀了我们多少虎卫兄弟?”
“你们前前后后一共死了多少虎卫兄弟?”
“连今天的,共十一人。”
“我杀的也是这个数字。”
“你跟我们双龙十八虎卫究竟有何仇恨?”
“没有仇恨。”
“杀得好玩?”
“不错,就像你们过去仗着十八虎卫的钢铁阵容,任意砍杀别人一样。”
“吕兄拳路威猛,练的是哪一门功夫?”
“降龙伏虎门!”
粉刺脸
然大怒,扬手便是一巴掌。
“老二,别问了。”他示意大胡子:“这厮心辣嘴硬,留下来总是个麻烦,不如剖心取肝,条过了诸弟之后,再由咱俩炒来下酒。”
大胡子沉
了一下道:“这也是个办法。”
面大殿佛龛后面忽然缓缓步出一人,沉声制止道:“这姓吕的动不得!”
这人如果稍迟一步现身,吕子久一条命就完定了。
世上事有时就是这么奇妙。
奇妙得不可思议。
当一个人命悬一发之际,往往只有他的敌人,才能救得了他;正如一个人遭人出卖,这个出卖他的人,往往是他的好朋友一样。
如今这个制止两虎卫杀害吕子久的人,吕子久根本就不认识。
这人是谁?
当大胡子和粉刺脸抬头看清发话的人,竟是武府三大总管之一的无情汉石心寒时,两人脸上均不
出一片疑讶之
。
不过,从两人神色看来,这两名双龙虎卫,显然都对这位无情汉怀有无限敬畏。
大胡子犹豫了一下道:“石护老的意思,这小子动不得?”
“是的,动不得!”
“为什么?”
“因为这小子是只会生金蛋的鹅!”
大胡子似懂非懂的唔了一声,点点头道:“我明白石护老的意思了!”
“你明白老夫的意思?”
“留下这小子的活口,一定对本帮有着莫大的好处。”
吕子久没有留意去听他们的谈话。
他正在思索一个新奇的称呼。石护老。
石护老?
不是石老护法?
或是石老护座?
是石护老?
石护老这一称呼,究竟应该作何解释?他正思忖间,大胡子已将匕首从他右肩拔出,同时点了他几处与右肩伤口有关的
道。
吕子久一条右臂虽因
道受制而告麻木,但伤口却因而停止
血,同时也因而减除不少痛楚。
他今天连杀三名虎卫,自己最后却能暂逃一死,这该归功于他受制于人后没有逞强反抗的好处。
否则,不等无情汉石心寒
面,他吕子久的心肝,恐怕就已成为别人的“祭品”和“下酒菜”了。
无情汉石心寒
代完毕,又背剪着双手,悠然踱人后院。
他留下的最后几句话是:“暂饶这小子一死,究竟有多大好处,相信不出三天,你们就会知道了。”
暂时不杀吕子久,好处在哪里,第一个知道的人,便是吕子久!
这是一座构筑坚固的地牢。
它就在大庙大殿下面。
吕子久如果不是身历其境,他怎么也无法相信,法相庄严的大雄宝殿底层,居然会有这样一个暗无天
的处所。
两名虎卫押他下来时,并没有蒙上他的眼睛,这表示对方一点也不担心他会将此一秘密
出去。
换句话说,对方根本就没有想到他是否还有走出这座地牢的机会。
吕子久在一堆发霉的稻草上坐了下来,两眼慢慢习惯于黑暗。
他视力回复正常之后,第一眼所见到的事物,就使他几几乎惊叫出声。
你道他看到了什么?
他看到了童子飞!
隔着一道
大的铁栅,那位骨瘦如柴的飞刀帮主,正瞪大一双茫然失神的眼睛,死盯着他瞧。
吕子久以前并没有见过这位飞刀帮主,他认定这人就是飞刀帮主童子飞,凭藉的全是一种猜测。
为了证实他的猜测是否正确,他试探着招呼道:“童子飞童帮主?”
童子飞眨了一下眼皮道:“尊驾何人?”
吕子久道:“无名镇上卖黄酒的杠子头吕炮。”
童子飞点点头道:“这个名字我听说过。”
他接着又
出怀疑之
道:“你老弟如果真的只是一名黄酒贩子,他们为什么会把你老弟抓到这种地方来?”
吕子久苦笑了一下道:“因为我姓吕的有点武功底子,而且又太爱管别人的闲事。”
童子飞道:“你管了谁的闲事?”
吕子久道:“起先是我不该答应唐汉那小子冒充我的份身,结果那小子不经我的同意,一口气除掉了四名双龙虎卫。”
童子飞道:“还有呢?”
吕子久道:“还有便是我跟无眉公子张天俊那小子不自量力,竟然妄想找出你童帮主突然失踪的原因和下落。”
童子飞一怔,既感激又意外的道:“原来你吕兄竟是为了…”
吕子久摇头摇道:“你用不着感激我,在这件事情上,到目前为止,我吕某人帮的全是倒忙。”
童子飞停顿了片刻道:“吕兄失手被擒,是不是因为刚刚跟他们
过手?”
吕子久神采突然焕发起来,笑笑道:“是的,这次吕某人算是‘瞎猫碰上了死老鼠’。
托天之幸,一口气宰掉了他们三个。”
童子飞不觉又是一怔道:“你杀了他们三名虎卫,他们居然会留你的活命?”
吕子久道:“是一个脸有紫疤的老家伙,替我求的人情。”
“无情汉石心寒?”
“我只知道两名虎卫都喊他什么石护老。”
“那就对了。”童子飞点头:“武统邦中对护国公都是如此称呼。”
吕子久一怔,道:“武统邦?护国公?”“是的,一个新兴的神秘组织。”
童子飞轻轻叹了口气:“这个组织的体制,有如一个小朝廷。除了护国公,据说还有什么‘左右丞相’、‘大将军’、‘金星特使’、‘七品杀手’、‘鹰兵燕卒’等名目。”
“总瓢把子怎么称呼?”
“武帝。”
“这位武帝是什么样的人物?”
“不清楚。”
“以上这些秘密,童帮主是从什么地方打听来的?”
“去年这个时候,本帮第三堂于无意中擒获该邦一名三品杀手,那家伙怕死得很,只经我们那位温堂主稍稍施了手脚,便将该邦种种秘密,如数吐
出来。在该邦,一名三品杀手显然还不算是高级部属,所以这厮人邦一年多,连邦主的姓名都弄不清楚。”
童子飞又轻轻叹了口气道:“老夫身遭惨祸,为的就是不幸知道了这些秘密。”
吕子久沉默了片刻,又问道:“镇上长安生药店的那个‘猴子
’,据说就是以前江湖上有‘生死大夫’之称的金至厚?”
“是的。”
“你往来赵老头家中,就是为了方便这位生死大夫为你疗伤?”
“是的。”
“那位生死大夫如今何在?”
童子飞神色黯然。“他原来就被关在你如今住的这间牢房中,今天黎明时分被召唤出,就没看到再回来。如果这老儿有个三长两短,可说都是我童某人的罪过。”
吕子久皱眉喃喃道:“武统邦,武统邦,这个名称听起来倒蛮正派的,怎么作为如此卑劣。”
童子飞像想起什么似的,忽然问道:“无情汉石心寒是有名的铁石心肠,你可知道老家伙这次为你求情的理由是什么了”
“老家伙说我是只会生金蛋的鹅。”
“你说你跟火种子唐汉和无眉公子张天俊都处得不错?”
“还可以。”
“可能就是这个原因。”
“以我吕某人作饵,引
唐汉和张天俊两人人伏上钩?”
“这是较合理的推测。”
“不尽然。”
“怎么说?”
“因为这两个小子整天在无名镇上逛逛
,从不掩饰自己的行迹,只要想找这两位仁兄,随时都可以找得到,又何必拐弯抹角,兜上这么一个大圈子?”
童子飞头摇:“这个,你吕兄就不知道了。像唐汉和张天俊这种棘手人物,如果正面发生冲突,你知道该邦需要动员多少人力?况且该邦尚在扩展期中,既没有理由这样做,也不敢这样做。要拔除这两只眼中钉,最好的办法,便是来个人不知鬼不觉,设计伏兵杀人,就像他们对付老夫的手段一样。”
吕子久想想果然有理,不
忧虑了起来道:“只要知道了我吕某人,或是你重帮主的囚
之所,这两个小子决无不来营救之理,你看这该如何是好?”
童子飞长长叹了口气道:“你我如今都成了笼中鸟、瓮中鳖,就是急煞了,也出不了这座地牢,能有什么办法好想?”
同一时候,大殿后面一间云房中。
南北双怪,五绝叟吴一同,无情汉石心寒,以及两仪搜魂手沙高楼等三位武统邦的护国公,正分别仔细的在检查着十号、十七号和十八号等三名虎卫的尸体。
五绝叟吴一同第一个站直了身躯,摇头摇说道:“小子拳头虽重,但使的绝不是密宗绝学大天心无相玄功。”
两仪搜魂手沙高楼跟着点头道:“沙某人的看法也是如此。如果小子使的是大天心无相玄功,着拳处应该不会留下瘀痕。”
无情汉石心寒皱眉道:“当时老夫看得清清楚楚,小子只是两三个照面,便将我们这三位一品杀手给摆平了,他们三个根本就没有还手的机会。要换了火种子唐汉那小子,尚有话说,这小子名不见经传,一直在镇上以卖酒为业,这一身武功不晓得是怎么练起来的?”
双龙十八虎卫在武统邦中,原来已被编为一品杀手。
这老家伙当时袖手一旁,不救自己部属,反替敌人说情,为的只是想查明吕子久一身武功的来历?
真是名副其实的一个无情汉!
沙高楼道:“寒老这次虽然疑错了人,不过还算走对了一着高棋!”
石心寒因为曾在大胡子和粉刺脸两名一品杀手面前,夸称吕子久是头会生金蛋的鹅,如今发现,这头鹅不仅不会生金蛋,就是银蛋铜蛋铁蛋都恐怕生不出一个来,心中正在气恼惭愧,忽听沙高楼如此一说,精神不由得大大地振作起来。
沙高楼接着道:“小子有着这样一身武功,居然自甘以贩卖黄酒为业,依老夫看来,这里面一定隐藏着某些不可告人的秘密。在本邦正式迁宫之前,为了各方面全安顺利起见,凡此种种,都有切实加以调查的必要。”
石心寒点头道:“老夫留下这小子的活口,这一点正是原因之一。”
沙高楼道:“另一方面,由种种蛛丝马迹看来,这小子跟唐汉和张天俊那两个小子,私底下
情似乎很不错,如果能利用这小子钓上唐汉和张天俊那两个小子,更是一大笔意外的收获。”
石心寒道:“这一点应该不成问题。”
五绝叟吴一同在房中背着双手缓缓踱了两圈,这时忽然止步
口道:“我们武帝最放心不下的一件事,就是密宗大觉上人去世之前,有否将大天心无相玄功留传下来,以及有否将他本身的遭遇告诉门人,我们目前,应该将全部力量,都放在这一方面沙高楼道:“我们如今想要解决的,正是这个问题。”
吴一同沉
道:“依老夫看来,要解决这个问题,只有一个办法。”
沙高楼道:“什么办法?”
吴一同道:“横起心肠来干!”
沙高楼欣然道:“这跟老夫的想法完全相同。至于怎么样干法,我跟寒老没有意见,一切全由你吴兄作主。”
吴一同
一笑道:“那你们就等着瞧老夫的手段好了!”
无眉公子张天俊在黄金赌坊里没有等到吕子久,却等到另一个人。
一个令他见到就满头是火的人。
火种子唐汉!
那位双龙清客步玄浩已经离去了,此刻当庄的是花
金满堂金大爷,无眉公子张天俊正坐在大厅一角喝闷酒。
他看到唐汉从外面走来,立刻将面孔转向另一边,显然望也不愿多望唐汉一眼。
但唐汉却好像已完全忘记早上在赵老头那边发生的一段不愉快。
他春风满面的走向无眉公子,含笑招呼道:“张昆今天手气如何?”
无眉公子道:“不好!”唐汉笑道:“要不要我火种子陪你张兄玩几庄?”
无眉公子道:“不必。”
唐汉笑道:“那么,我们换个地方,去喝两盅怎么样?”
无眉公子道:“不喝!”
唐汉连碰三个软钉子,居然一点也不生气。
他拉开另一张凳子坐下,眼看无人注意,忽然低声笑道:“我知道你很不高兴跟我说话,所以我现在只说最后两句,这两句话说完,我马上就走,绝不再打扰。”
无眉公子绷紧脸孔,一声不响。
唐汉缓缓接着道:“如果你张兄是在这里等人,你等的那个人不会来了。”
他果然只说了两句,果然一说完便站起子身打算离去。
无眉公子突然冷冷沉喝道:“替我站住!”
唐汉转身嘻嘻一笑道:“张大公子是不是忽然改变主意,想换个地方,跟我火种子喝两盅?”
无名镇上可以喝酒的地方不少。
但在一个讲究喝酒情调的人来说,镇上喝酒最好的去处,还是老胡的兔
店。
因为它坐落在一条冷僻的山路上,简陋的设备,亲切的招呼,它处处会令人有一种回到自己家中的感觉。
尤其是初夏黄昏时分,店外
萤三五,店内一灯如豆,兔
一盘,老酒一壶,山风送
,蚊雷凑兴,更会为你带来一股薰然顾盼的雅趣。
唐汉一壶酒都快喝光了,一盘兔
也吃去了一大半,无眉公子却还是连筷子动也没动一下。
因为他并不是为了免
老酒来的。
起初,他还能沉得住气。板着面孔,一声不吭。因为他满以为唐汉会主动告诉他吕子久不去黄金赌坊赴约的原因。
不料唐汉愈喝愈起劲,竟好像已完全忘了他们找来这家小酒店的目的。
他两眼死瞪着唐汉,就仿佛唐汉每一口酒,都喝的是他的血
,每挟一筷兔
,都是从他身上剜下来的一般。
他终于无法再忍耐下去了。
“你酒喝够了没有?”
“差不多了。”
“有时间开口了吧?”
‘当然有。”
“吕子久如今人在何处?”
“大庙。”
“大庙?”
“如果说得更正确一点,应该是大庙正殿佛龛下面的地窖里。”
“寺庙的佛殿下面会有地窖?”
“这种传说听起来也许令人难以置信,但无名镇上这座大庙的佛殿下面,却是千真万确的建了一座地窖。”
“吕子久无缘无故的跑去那种地方干什么?”
“他并不是自己跑下去的。”
“被人关进去的?”
“对”
“这意思也就是说,那座地窖实际上就是一座地牢?”
“对。”
“利用这座地牢关人的,就是武府那三位大总管?”
“对。”
“南北双怪和沙高楼这三个老魔头,以前并没有到过无名镇,如今一来居然就知道有这样一座地牢可以利用,你说这该怎么解释?”
“这很明显的表示,无名镇上很久之前就有了他们这一伙人的
羽。”
无眉公子思索了片刻,抬头道:“如今那座地牢里只关了吕子久一个人?”
“吕子久进去时,里面已经关了一个。”
“这人是谁?”
“你应该猜得到这个人是谁。”
无眉公子突然瞪大了眼睛:“童子飞?”
他见唐汉没有更正的表示,脸上的惊愕神情顿时转为愤怒:“你知道了童子飞和吕子久两人目前的处境,居然还有心情把我带到这种地方来,要我陪着你喝酒?”
唐汉慢
地又喝了口酒道:“否则,你要我怎么办?我已经说过了,我既不是救普救难的观音大士,也不是法力无边的通天教主。”
无眉公子差点便将一碗老烧酒兜头盖脸的泼了过去。
“你既不是观音大士,也不是通天教主。”他问:“那你是什么东西?”
“我是人,不是东西。”
唐汉并不生气:“我是一名剑法鉴赏家。”
“你也懂剑法?”
“懂一点,不多。不过,对任何一种剑法的优劣,却往往都能一目了然。”
“你不理重、吕两人的死活,却到这里来喝酒,就是为了等着鉴赏剑法?”
“是的。”
“你等着鉴赏的,是套什么剑法?”
“游龙剑法。”
游龙剑法,是当今武林中七大秘传绝学之一,也是这位名列五大名公子之首的无眉公子仗以成名江湖的一套剑法。
无眉公子听了,先是微微一楞,旋即点头起身道:“好,到外面去吧,你的话已经说得很明白了。我张天俊不揣
陋,舍命陪君子也就是了!”
唐汉手一招,笑道:“坐下!听话要听清楚。我只是说鉴赏,并未说想找你印证。”
无眉公子道:“本公子这套游龙剑法如不是在跟人
手时使出,你哪有鉴赏的机会?”
唐汉微微一笑,道:“这个机会马上就要出现了。”
无眉公子眨了一下眼皮道:“你意思是说,马上就要有人来找我张天俊的麻烦?”
“来找我们两个人的麻烦。”唐汉含笑更正:“当我们走出黄金赌坊时,我们就已经被人钉上了。我故意将你领来这里,故意无话找话说,跟你噜嗦了老半天,为的便是好让对方有一个通风报信调兵遣将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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