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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三擒三纵赠三花
 焦大藏叹了口气,道:

 “哥儿,先前叫你不要和人家拼,你非拼不可,我就知道你要输的,现在果然输了,输了就输了吧,我还不也输了?又何必拿着自己老命赌气?唉…”

 杨贪重重吐了口气,了劲:

 “大藏…我不用叫姓南的宰掉,光是生你的气,也差不多把我气翘辫子了,你还是闭上你那张鸟嘴,给我滚到一边去,叫我好歹也平下心头火——”

 焦大藏踽踽行到一边以后,南幻岳低笑道:

 “杨贪,咱们言和吧!”

 杨贪又怒道:

 “言和?做你的梦!你他妈打赢了,占足了光彩,倒想言和了?我呢?我灰头土脸颜面扫地,还不如拚了好,决不言和!”

 南幻岳道:

 “现在,你用什么和我拚?”

 杨贪呆了呆,哮叫:

 “你有种放了我,我们再干一次——”

 南幻岳安详柔和的道:

 “你真想再试一次?”

 脖颈上仍然绕着“寒水红”细窄却锋利的刃身,杨贪的模样显得相当怪诞可笑,他一咬着牙,倔强的叫:

 “什么真的假的?我如今人是一个,命是一条,和你豁上了!”

 南幻岳冷清的道:

 “杨贪,你不是对手,你该自己心里有数,不要拿着老命开玩笑!”

 杨贪脸涨得紫赤,怒吼道;

 “放你的,你不过一时碰巧占了便宜而已,就自以为身手高强了?你敢再试一道,即能证明你的运道不会像先前那么的好…”杨贪咆哮着,唾沫溅飞的又叫嚷:

 “那只是你的狂妄之言。”

 南幻岳微微抖手,倏然后退,于是,绕在杨贪脖子上的“寒水红”便活蛇似的松展开来,清光一闪,倒卷回南幻岳的腕上。

 杨贪行动甚快,他猛一俯身,两柄坠落草丛中的蛇矛已握进手里“铿锵”互击前!

 南幻岳笑道:

 “看样子,杨贪,似乎不到黄河心不死,非得再难堪一次不可了…”

 杨贪黝黑的面孔歪曲了一下,恶毒的道:

 “南幻岳,不要把你自己估得太高了,你也是个血之躯的人,没有什么大不了,我有自信心可以捅透了你!”

 南幻岳平淡的道:

 “我看不然!”

 杨贪狞厉的一笑,缓缓的道;

 “你放心,这一次我会极其谨慎,极其仔细的来对付你,别忘了你的衣袍上曾经被我戳破了两个!”

 南幻岳哧哧笑了,道:

 “你也别忘了,朋友,身后衣裳上那三十条裂口,而我原可以再割开你的的,嗯?”

 杨贪恼羞成怒的大吼:

 “我们重新来过,南幻岳,你马上就晓得这一次将是谁要割开谁的!”

 站得远远的焦大藏直摇着手,急惶不安的道:

 “哥儿,算了吧,我们咽下这口气不就拉倒了事了么?”

 杨贪狠狠的瞪了焦大藏一眼,气冲牛斗的哮骂:

 “你个没有用的软骨头,等老子回去以后再待你!”

 南幻岳慢条斯理的道:

 “那是说——你要回得去再行!”

 双目中的光芒宛如透过了一层血,杨贪切齿道:

 “我可以告诉你,南幻岳,如果我回不去,至少,你也不会是完整无缺的!”

 南幻岳点点头道:

 “我要看看你如何使我有所残缺——杨贪,我要看…”

 后面的潘巧怡着急的道:

 “幻岳,对这种人你还有什么可以慈悲的地方?你对他好上一百次,甚至你将心剜出来给他看,他也不会有一点感恩图报之心的!”

 用手上尖锐的蛇矛点了点潘巧怡,杨贪阴沉的道:

 “人,你的那张嘴巴太可恶,等我收拾了南幻岳,就是你倒霉的时辰来了!”

 潘巧怡夷然不惧的道:

 “姓杨的,你想取胜?下辈子吧!今生你是不用做梦了!”

 杨贪磔磔怪笑道:

 “等着看吧,等着看——”

 “看”这个字还只钻出了他的,短蛇矛已像两条横越苍空的光,猝然刺南幻岳——矛出光现,破空之声方才响起,快极了!

 宛如“寒水红”便早已等待在那里一样,时间、位置、角度拿捏得如此准确不说,它出手的速度更是匪夷所思的,细长的剑刃抖成-条笔直的闪电,没有任何征兆及警告,它就那样突然间自虚无出现,比杨贪来势更疾、更快、更锐利的标出,于是——

 两支蛇矛的寒芒隔着南幻岳尚有五寸左右,杨贪觉得头皮一凉,他额门顶上的一缮金发业已飘舞空中!

 休要小看了这相隔五寸的距离,这却是武家高手十数年乃至数十年苦练勤习的功力显示,也是他们意境上的比较,艺业的深浅,所学的滥,便全在这生死一搏上表无遣,这是不能取巧的,丝毫也无可矫饰的,俱为真才实学的展现,硬碰硬的玩意!

 明明知道自己又是输了,杨贪却半声不响,身形贴地暴窜,金发飞扬中,左手矛奋力拄地,右手矛飞快狠刺而出!

 于间不容发的那一丝空隙里,南幻岳不移不躲,猛然凹腹,锐利的矛尖便稍差半分没有刺上“寒水红”疾闪若横天的长虹,落下时却那么轻轻巧巧的搁上了杨贪的后颈——又是原先绕着的部位!

 一股坐在地下,杨贪面色瞬如死灰,他像痴了一样木楞木愣的瞪视着前方,双颊肌在不停搐,角也一下一下的牵扯,手上的两柄蛇矛几乎被他硬生生完全进泥土里去!

 收剑入鞘,南幻岳没有出声,缓缓走到一旁,焦大藏也傻在那里,一时进退维谷,不知道该怎么做才好…半晌——

 杨贪有如狼嗥般狂吼一声猛的跳起,尖叫:

 “我输了,我输了,可丢死人啦…”

 跳叫着,他双目几凸出眼眶,似待吃人般瞪着南幻岳:

 “姓南的,你这天杀的恶徒,你为什么不干掉我?你留着我给你调笑讥诮是不是?我恨不能吃你的,寝你的皮,气死我了…”

 南幻岳微笑道:

 “别这么激动,朋友。”

 杨贪脸孔扭曲着,用力顿足:

 “你赢了你自会说风凉话,你当然满怀得意,一点也不激动,我可叫你整狠了,你这等于在践踏我的脸,唾吐我的尊严啊…完了,什么都完了,威仪、名誉、声望,都全完了…”

 南幻岳怒道:

 “就凭你这输不起的德,居然还挤身‘七煞’之列,可笑亦复可悲!”

 杨贪蓦地一呆大叫:

 “我怎么叫输不起?”

 南幻岳冷冷的道:

 “习武之人谁敢说天下无敌?江湖道上谁能夸唯我独尊?只要不用计,不施狡诈,公公平平的较量,盈的固然光彩,输的亦不丢人,以力搏力,以技兑技,胜负俱乃堂皇,这和威仪、名节、声望又有多大干系?一个人走险道终有栽跟头的-天,哪个也不能说永远屹立不倒,今天是你,明天或者就是我,人不怕跌,就看跌下去爬不爬得起来?有没有信心再往前?哪像你这样,输了一次就如丧考妣,似是末日来临一样又叫又闹,这不是输不起是什么?”

 杨贪愣室了好一会,始讷讷的道:

 “你说得虽也有理,但彼此的感受到底不同…”

 南幻岳哼了一声,道:

 “别他娘瘟了,有什么不同,我也照样败在人家手里过,也照样栽过跟头,但是,我决不似你这般的窝囊!”

 杨贪急道:

 “你也败过?你也裁过?”

 南幻岳用力点头道:

 “当然。”

 杨贪有些惑,半信半疑的道:

 “凭你——也会技不如于人?”

 南幻岳洪声道:

 “天下之大,能人辈出,草莽之中,实产龙蛇,人上有人,天外有天,一山更比一山高,我怎会是那武林第一个?”

 杨贪点点头,道:

 “是的,谁敢说是武林第一人?”

 南幻岳道:

 “所以,胜败兵家常事,输赢更乃武人借以磨砺进取之道,要在胜中警惕,奋发更上层楼,败了,尤需自其中求得经验,自策自鞭自勉,兢兢业业,越加苦练勤习,这才是一个习武之人的正确观点!”

 杨贪吁了口气,道:

 “一听说你也曾败过,我心里似是好受了点…”脸一沉,他又怒道:

 “但你也不用像训儿子一样来教训我,固然你是道上有名有姓的人物,我也同样威据一方,也不是初出茅芦的雏儿,你这口气我听不惯!”

 南幻岳笑笑道:

 “你还不服?”

 扬贪大怒道:

 “你狂什么?”

 南幻岳道;

 “我只问你服是不服?”

 杨贪一下子又了气,愁眉苦脸的道:

 “你何需非我说出来不可?”

 南幻岳点一点头,道;

 “好,你这样讲已经够了。”

 杨贪摸摸头顶那道发际问的浅沟,伤感的道:

 “看样子,南幻岳,在‘七大煞君’里,显然你的名次要排在我的前面了…”

 南幻岳一笑道;

 “我并没有争这个,坚持要争的是你!”

 杨贪摇‮头摇‬,道;

 “今天,这跟头可真栽得惨啊…”南幻岳低声道:

 “这也是你所坚持的,我从头到尾便不想这样做,可是?”

 杨贪叹了口气,没有再说什么,兀自摸着头顶那条发中的浅沟发怔,这时,焦大藏走了过来,笑的道:

 “南幻岳——干腑叫你老南吧,我说老南哪,我可得多谢你的饶命之恩呢,一是替我自家谢,再是替我哥儿谢,尤其我哥儿,前后三次你都设杀他。真是叫人打心眼里感激…”

 杨贪好不是滋味的瞪了焦大藏一眼,虽是悻悻然,却也设有说什么,是的,实情如此,他心里就算再是恼火,又能说什么呢?

 焦大藏浑厚的道:

 “别瞪我啦,哥儿,人家可是真不要宰割你啊,要不,如今你就有三条命也早全了尸,又凉又硬了…”

 杨贪重重一哼,怒道:

 “你还说!”

 焦大藏憨态可掬的一笑,道:

 “你也别不好意思,哥儿,栽栽跟头没什么大不了的,你想想,以前你杀人伤命,威风八面的时候又有多少回?如今也该吃一次亏了…”

 杨贪大喝道:

 “胡扯一通,简直七八糟!”

 焦大藏一缩头,不敢再说什么了,杨贪满不是味道的转向南幻岳道:

 “今天的事——算你手下留情,我们后会有期…”

 南幻岳忙道:

 “你们就这么走了?”

 杨贪呆了呆,疑惑的道:

 “什么意思?”

 南幻岳和气的道:

 “这‘白朱雀’,你们不想要了?”

 杨贪顿时面红耳赤,狠狠的道;

 “南幻岳杀人不过头点地,我们兄弟今天吃了瘪,栽了跟头,业已老大的窝囊了,你还何必再挖苦人?’’

 南幻岳正道:

 “哪个在挖苦你?”

 杨贪气的道:

 “我们明明吃了败仗,连这‘白朱雀’的边都沾不上了,你还问我们想要不想要?这不是挖苦人是什么?’’

 南幻岳豁然大笑,道:

 “所以说你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你怎能认定我不是一番诚意,真要分给你们呢?”

 焦大藏实心眼,脑筋不转弯的,他大喜道:

 “真的?老南,你真的要分给我们呀?”

 南幻岳笑道:

 “一点不假!”

 说着,他侧首向潘巧怡:

 “宝贝,这花如果分摘三瓣下来,会不会对它的效能有影响?”

 潘巧怡摇‮头摇‬,道:

 “没什么关系,不过,你何必如此大方?’’

 南幻岳平静的道:

 “宝贝,你要清楚,有的人是怙恶不悛的,是恶又毒的,本就是卑劣的,那种人若一旦为敌,便势必除去,不能为自己或天下人留祸,可是,有些人却是善良的,磊落又坦率的,这类人便成对立,亦可恕宥,杀戮要看对象,不可一视同仁,混淆不清,知道么?”

 潘巧怡噘噘嘴,道:

 “我是说,你不需这样慷慨…”

 南幻岳笑笑道:

 “一个有血有骨气的人形同敌对实为憾事,何不成朋友?那将要比见面眼红更乃有趣得多。”

 潘巧怡无可奈何的道:

 “我不管了,你自作主吧。”

 焦大藏连连点头,笑道:

 “女人就是心眼小,小器得很,我那浑家也和你这位贵老婆一样,老南,你就自己作主吧。”

 潘巧怡有些甜丝丝的,因为对方将她看做南幻岳的子而暗自欢喜,但她表面上却嗔道:

 “哪个小器?胖子,你不要光在那里慷他人之慨。”

 焦大藏连忙抱拳道:

 “对不住,对不住,娘子,我是太公在此,百无忌嘛,请多包涵,咱们以后也做个朋友。”

 潘巧怡一撇嘴道:

 “哼,谁稀罕?”

 焦大藏愣头愣脑的傻笑着道:

 “我稀罕,我稀罕…”

 一句话不由把南幻岳与潘巧怡都逗乐了,杨贪在旁哭笑不得的道:

 “大藏你真他妈的呆啊…”潘巧怡小心翼翼的自“白朱雀”上摘下三片洁白如玉的花瓣来递给南幻岳,再由南幻岳交给了焦大藏,这位仁兄一面由怀中摸出一方玉质小扁匣来谨慎的装好,一边笑眯眯的道:

 “真多谢,真多谢二位啦,又是饶命,又是分此异草,这等的恩德,可是够我弟兄回去念上一辈子了…”

 杨贪叹了口气:

 “大藏,你是什么话丢人就偏说什么…”

 焦大藏藏好玉匣,咧嘴笑道:

 “实话嘛,什么地方丢人?”

 杨贪摇‮头摇‬,有些尴尬的向南幻岳道:

 “南幻岳——哦,南兄,这个…我也道谢啦!”

 南幻岳洒然一笑道;

 “罢了,老友。”

 杨贪收回双矛,着手道:

 “南兄,二位是要往哪里去呀?”

 南幻岳直的道:

 “浮图岗。”

 杨贪怔了怔,道:

 “齐用斗那里?”

 南幻岳点一点头道:

 “你和他么?”

 杨贪道:

 “不,彼此知名而已——南兄,此去的目的是——?”

 南幻岳略一沉,道:

 “有点梁子,要了断一下!”

 杨贪慷慨道,

 “我兄弟两人可供驱使,以报知遇!”

 南幻岳笑笑道:

 “心领了,老友,不需麻烦二位。”

 焦大藏连忙说道:

 “没有关系嘛,我们可是——哦,一见如故哩,就和多少年的老朋友一样,你们有什么事,我哥俩乃是理当效劳,不错,理当效劳!…”

 南幻岳诚恳的道:

 “真的不用,如果需得二位赐助之处,我也会毫不客气的出言相请,这件事情,有我与潘巧怡便足可应付。”

 杨贪犹豫了一下,道:

 “南兄,你可不要客气,既是咱们不打不相识,不打不成,又蒙你不弃愿意和我兄弟做朋友这点棉力我们是该尽的…”

 南幻岳道:

 “我说的是实情,的确不需劳使二位。”

 杨贪点点头道:

 “那么,我们就不偕行了。”

 不待南幻岳回答,焦大藏又瞧着潘巧怡,羡慕的道:

 “老南,你这诨家的本事也很行么?”

 南幻岳一笑道:

 “还不错,但是恐怕比不上你那‘一记’!”

 焦大藏呵呵的道:

 “你可是太夸奖我了,老南,说真的哪,你好福气呀,浑家有本事,生得又这么个俏法,出落得一朵花似的,白白净净,软软的一口水能下肚去,比起我那黄脸狗熊老婆可强上太多太多了,你真走运啊…”南幻岳投有承认,也不否认,道:

 “是么?我却不觉得有什么稀奇之处…”

 潘巧怡正自受用十分之际,一听南幻岳的话不就冒了火,她柳眉倒竖,凤眼圆睁,狠狠瞪了瞪南幻岳!

 焦大藏诚心诚意的道:

 “你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啊,老南,如果你娶的是我的老婆,包你就会叫苦连天,一时也过不得了!”

 旁边的杨贪怪气的道:

 “大藏,你再在背后数落你老婆,看我回去不一五一十的告诉她,她若不剥了你的皮,我就跟你姓焦!”

 焦大藏神色一变,苦着脸道;

 “我只是说说而已,你又何必出卖我?”

 杨贪没有理他,又向南幻岳道:

 “南兄,我们这就告辞啦,‘太乙山’南麓‘太阳山庄’是我们居处,随时随地,二侠光临盘桓!”

 焦大藏又忙道:

 “老南,我住庄尾,他住庄头,那里只有我们这个山庄,很好找,你们来了,我叫那浑家亲自下厨做菜,她在这方面的手艺倒是不弱…”

 南幻岳道:

 “一定去打扰,一定去打扰。”

 于是“鬼见愁”杨贪“焦一记”焦大藏二人,再次抱拳作别,双双往山坡之下奔掠而去。

 他二人一走,潘巧怡已嗔对南幻岳道:

 “喂,我什么地方叫你看了讨厌呀?人家一夸赞我,你居然说‘没有稀奇之处’?你是否看多了腻味啦?”

 南幻岳赶紧陪笑道:

 “别误会,宝贝,别误会,人家夸你,我当然得谦虚几句,要不,岂非显得太自傲了?我可是打心底对你倾倒呢,娘子。”

 潘巧怡哼了哼,似笑非笑的道:

 “这还像几句人讲的话。”

 南幻岳笑道:

 “好啦,我们也走吧!”

 播巧怡点点头道:

 “早该走了,叫这两个宝货横里-搅,耽搁了不少时间。”

 南幻岳轻轻的道:

 “老实说,今天若换了别人,恐怕还真要吃他两个的亏!”

 一面谈论,他们一边匆匆往前头的山岭攀去,只要过了那叠山岭,即将抵达‘浮图岗”了…

 →OCR:大鼻鬼←

 “浮图岗”说它是岗,实则是一遭紧连着陡峭山峰的横伸支脉,它上面全是一片苍苍郁郁的松柏林子,背后便接连着那座上云霄,壁立拔的巨岳了,从岗下朝上望,可以看见林潭影黯的隐约屋脊,和那高高耸立的木造炮楼子。

 端详着“浮图岗”的形势,南幻岳半晌没有出声,潘巧怡轻轻推了他一下,低声的道:

 “你这人是怎么了?没到的时候一再催着问几时到,现在到了怎么反而一句话也不说啦?”

 南幻岳笑笑道:

 “我看这个地方,倒是相当险恶。”

 潘巧怡点点头,道:

 “是的,相当险恶,易守难攻,但这只是对大批人马来来说,像我们这样高来高去的人物,要摸进岗上,他们可是防不胜防,你看,这四周可以利用的地形该有多少?一点力气不费就能登堂入室了!”

 南幻岳道;

 “我并不是愁这个。”

 潘巧怡眨一眨眼道:

 “那,你是在想些什么呢?”

 南幻岳低沉的道:

 “我是在想,狄十娘如今会是怎么个情形?”

 潘巧怕口道:

 “恐怕早道污辱了——”

 她突然掩住自己小嘴,又窘迫的道:

 “我说——大概她的处境非常痛苦,那齐用斗的儿子齐超雄还不知道会怎么‮磨折‬她呢”…。”

 南幻岳叹了口气道:

 “你也不用不好意思,事实上怕也不妙,齐超雄不是吃素的,他焉会留着狄十娘到现在而不思指染?”

 潘巧怡侧隐的道:

 “她真可怜…”

 〖潇湘书院独家连载〗

 南幻岳无打采的道:

 “天下最伤脑筋的就是这种事了,我们硬将狄十娘夺回,她的人是完整的了,心却早碎了,带她回去之后,如果她想得开倒好,万一也是个死心眼,以后的日子怕就泡在眼泪里啦…”

 潘巧怡摇‮头摇‬,道:

 “也不一定。”

 南幻岳道:

 “怎么说?”

 潘巧怡笑笑道:

 “在‘浮图岗’上,悲楚、羞辱又痛苦的,但回到她老父身旁,却一定会有股新的力量倾注进她心田,那种力量是带着谅解的、安慰的、温暖又快乐的,只要好好照顾她,开导她,很有希望仍把池带到一个重新振奋的境界吧,然后,再择人面事,她仍将有另一个美满的人生。”

 南幻岳笑道:

 “你设想得却周到。”

 潘巧怡瞪了瞪眼,道:

 “不这样又待怎的?莫非一个‮力暴‬胁迫下失贞的女子就只有死路一条或在愁苦忧郁中度其一生?当然她有权再获得生之乐趣,而且旁的人也有责任帮助她,因为事实的造成她没有过错!”

 南幻岳道:

 “别火,我也希望能像你所说的这样发展,有个好结局,要不,狄老大只怕恬不下去了。”

 潘巧怡又道;

 “你说说看,幻岳,如何去救她?你是否已有了个腹案?”

 南幻岳徽微颔首,道:

 “我已想过了,我们用不着偷偷摸摸上去,也不必自己费力气去找,我们直接到岗上叫齐用斗把人出来!”

 潘巧怡呆了呆,道:

 “你疯了?他们岂会这么听话?”

 南幻岳一笑道:

 “他们若不听话,便只有死路一条——‘浮图岗’幅度不小,林密壑探,可以藏人的地方实在大多,我们哪能一处一处去找?所以,我们就捏着齐用斗的脖头,他把人出,如果他敢反抗,他的身家基业包括他与他儿子的狗命便道通赔上,齐用斗不是白痴,他怎会为了一个狄十娘便做这么大的牺牲?”

 幡巧怡提醒南幻岳道:

 “你别忘了,你已使他们重重的牺牲一次了!”

 南幻岳道:

 “所以说,他们不会有勇气再来一次,事实上,他们也没有这个本钱了,以前齐用斗大约认为我好对付,才想聚集他那批爪牙坑掉我,但结果他们吃了大亏,一干好手损折殆尽,现在孜又来了,他们还敢如法炮制?”

 潘巧怡道:

 “他们会不会邀约帮手?”

 南幻岳笑道:

 “这就难说了,不过就算他们邀约帮手也没有什么大用处,我来无影去无踪,说到就到说走便走,他们就算请了帮手也无法叫这些人一辈子守在岗上等我,这不是死约会,这可是道遇战呢,主动却之我手!”

 潘巧怡嫣然一笑,道:

 “得啦,越说越神气了,我们上去吧。”

 南幻岳偕同潘巧怡两人,就这么既不隐蔽,又不闪缩的顺着一条青石板路朝岗上走去-一边犹在谈笑风生的朝岗口走去!

 他们行走在这条婉蜒却颇称宽敞的青石板山道上,故意大声说笑,形态狂放又随便,好俾直入无人之境一样,但是,南幻岳却早注意到在道旁两侧的林幽草深之处,时有人影晃动,且已发觉沿途以来,好几只信鸽业已扑翅飞去了。

 “浮图岗”并不高,由岗下朝上来,不徐不缓的走,大约盏茶时分也就够了,齐用斗的大寨子是建筑在一片斜起的坡顶上,四周全由削尖的‮大巨‬松木围绕着,方圆几近百丈,松木围墙之内,也都是由原木建造的房舍,密密麻麻,成排成行,再衬着那座高高的哨楼子,便洋溢着一股矿又悍野的味道,一打眼瞧上去,即叫人知道这里居住着的定是些称强道狠的人物。

 现在,大寨的两扇厚排木镶铁皮的巨门有一扇是启开的,却静的看不见一条人影,哨楼之上也没有动静,里头亦不见守者,好像,这座大寨子是空的一样,冷清清,静得像鬼城!

 潘巧怡不觉有些惶惊了,她紧张的回顾:

 “幻岳——怎么这样安静?”

 南幻岳沉着的道:

 “你当不能希望他们为我俩开个大会。”

 潘巧怡恨恨一跺脚,道:

 “人家心里紧张得要命,亏你还有心情说笑——”

 南幻岳笑嘻喀的道:

 “不要瞎在那里担心事,你理他们故弄玄虚做什么?所谓见怪不怪,其怪自败,他有他的千般妙策,我有我的不变之规,看齐老鬼只有一只独手还能搅出什么鬼名堂来!”

 潘巧怡忐忑不宁的向周围搜视,道:

 “幻岳,我们一直走进去吗?”

 南幻岳摇‮头摇‬,道:

 “不,到大门便停步,然后,我再答腔。”

 就这样,在周道的一片死寂中,在几乎凝冻的气氛里,在凛凛宛如隐藏着无限危机的大寨子院门内,南幻岳与潘巧怡便缓援接近了。

 左近仍然一片沉寂…寨门仿佛一张半开的巨兽之眼。

 潘巧怡悄细细的、低低的道:

 “我…我有点心跳…”

 南幻岳笑笑道:

 “宝见,怎么你有点不大像以前的你了?那时你是多么的冷静,果决又坚强,狠与毒全齐备啦,怎的这些来你却变得柔弱怯懦多了…”

 潘巧怡不好意思的笑着道:

 “还说呢——那时我只有孤伶伶的一个人,没有依靠,役有指望,也没有远景,连日子也过得灰涩了,冷冰冰的,心中更充满了恨,我当然就非得冷酷坚强不可,如今有了你,便连带有了一切,任什么事全由你作主担待,不自觉的便感到胆子小了,应付什么也迟疑不决起来…”

 南幻岳目光锐利四扫,口中却道;

 “这就是依赖心的作崇…”

 来到寨门丈许之前,南幻岳停住了脚步,他又朝寨内打量了一番,突然声如洪钟般吼道:

 “齐用斗,你还在扮弄你他娘的什么玄虚?真要我杀进去宰你们个犬不留,再一把大火烧光你们这座破寨子吗?”

 他吼完了,大寨内外仍是毫无声息。一点动静也没有,于是,火上心头,他霹雳般再喝道:

 “很好,你们装孙子,南爷我可没这么些闻情逸致逗弄你们耍乐,巧怡,你去放火,我去宰人!”

 说着“嗖”声锐响,他的“寒水红”在一闪之下,厚排木包铁皮的大门已“唏哩哗啦”的被砍折倒半片,铁屑纷飞,排本滚翻中,他正待往内冲扑,一个哑的嗓音,已蓦的由寨门内传来:

 “慢着!”

 “寒水红”猝然回南幻岳腕际,他暴叱道:

 “滚出来说话!”

 又是顷刻间的静默,之后,寨门内人影连晃,步履杂沓,百余名大汉蜂拥而出。

 同时,坡沿四周的林子里也跃出了两三百个凶神似的人物!

 潘巧怡的“透骨针”早扣进了手心,她低促的道;

 “幻岳,我们中计被围子!”

 南幻岳哼了哼,不屑的道:

 “没什么大不了,一群瓦犬土面已,根本不值一笑,我们只要愿意出去,我保证你可由你任走方向!”

 这时,当那些齐用斗的手下们将南幻岳与潘巧怡包围之后,一个贸然看上去几乎不像女人般的野女人大步走了出来!—— n6ZwW.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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