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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窈窕淑女 君子好逑
 这在门外说话之人,楚云只要一听便知道是自己的两大护卫之一:快刀三郎季铠,夜已经很深了,难得他仍旧不眠不休,忠心耿耿的执行着他的使命。

 黎嫱半侧着身躯,有些惊异的望着门口,楚云轻轻拍着她的香肩,微哂道:“没有什么事,季铠,你自去休息吧,已经很晚了。”

 门外的快刀三郎恭应一声,一阵步履声响,渐去渐远,一切又已恢复了先时的寂静与安溢。

 黎嫱轻轻拭去了面颊上的泪痕,悄然道:“让我起来,咱们坐着谈好吗?”

 楚云双臂用力一紧,故意深沉的道:“这样不很好么?能享受的时间尽量享受,反正不会有什么人来打扰我们,方才我给你讲的过去,听多了对你不见得是件愉快的事。”

 幽幽的叹了口气,黎嫱垂下颈项,语声如丝:“我大约是前生作了什么冤孽才会遇着你,直到现在,我还不明白你到底对我怀着什么心意,不过,我要告诉你,我不是个惯于被挪揄的人,更从来不向任何人低头,你如此对我,不论你心中如何得意,或是如何的鄙视我,我都认了,怪只怪我在你面前永远是这么微不足道…”

 楚云蓦然松手起来,整衣下,长揖到地,双目寒光隐隐,神色湛然,他斟了两杯冷茶置于桌上,语声低沉的道:“深夜客来茶当酒,在下或有失言不周之处,尚祈姑娘谅有。”

 黎嫱苦笑了一下,将身上微皱的衣服扯平,悄然道:“楚云,你也用不着这样抬举我,只要你稍为对我存着一点心,我就感激你一辈子了…

 说着,二人对面坐下,两人的心里都在想着一些难以出口的事,自然。这并不是说楚云与黎嫱问有什么解不开的症结,而是在此时此情,双方的环境都有着特殊的迥异之处,更且场合来得太突然,令人有点一下子承受不了的感觉。

 ‮女男‬之间,会走着一定的轨迹,而会在某一个焦点聚合发生热力,这热力就是爱,纵使有时这爱来得奇突与尴尬,但是,不也同样的很美么?

 忽然,黎嫱低声道:“愿意告诉我你那段往事吗?即使那往事不太美,我也喜欢听。”

 “为什么?”

 “因为…”黎嫱语又止,面颊上没来由的飞起两朵红晕。

 楚云淡淡一笑,道:“不怕我这子的狂么?”

 黎嫱摇了‮头摇‬:““我已经领教过了,而且甘拜下风,一个已经跌倒过一次,甚至多次的人,或者他已经不再怕跌倒了,现在,愿意告诉我不?”

 沉了片刻,楚云道:“罢了,不过我之所以告诉你,并没有什么含意在内,而且,听过以后你最好能将它忘怀,像忘掉一个你最厌恶的人一样。”

 黎嫱静静的抿着嘴,静静的点点头,那姿态美极了,烛光映着她微漾着一丝儿红霞的面颊,像煞一朵白花儿抹上了一层嫣红,有着梦样的朦胧。

 楚云有点怔忡,喃喃道:“你真美,有点像她,她也很美的…”

 于是,宛如在吃语,是那么悠远而蒙,又如一游丝在空中浮沉,更像煞一层弥漫的雾:有着一杯淡酒的隽永与韵味,似五月的玫瑰般丽,有淙淙水的安宁,也似烈火一般的热炙,温馨中有着甜蜜,甜蜜里渗着柔润,摹的,丝断了,在蒙中暴风雨起了,海在怒啸,涛在奔腾,于是电光又起,映着那张面孔,那面孔不再娇如火,而森得宛如一个幽灵,冶的笑声似一条条的毒蛇,又似一把把尖利的匕首,如此深刻的入心扉之中,令人战懔,令人发指,云雨中,又有一张儒雅的脸庞上却一面洋溢着野兽般的狞笑,笑着注视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向无穷的黑暗中号叫、坠落,笑着斜另一个瘦削的身影带着满身血迹被怒海噬…

 终于——

 一切在刹那间归向静寂,语声仿佛在冥森中铮然隐没,接着起的,是不停的息与周身的痉挛。

 黎嫱如梦方觉,急忙端起桌上的冷茉,双手捧在楚云面前,凄然的道:“楚…先喝了这杯茶,我想不到这往事会如此悲凉…”

 老实说,任何人或者都有他得意和‮意失‬的事,有他最快乐与悲哀的往昔,不过,这些事只有关系着自己时,才觉得它的喜、怒、哀、愁,别的人往往不当做一回事,更不会有深刻的感受,假如,自己的事,自己的情感,能相同的与另一,个人发生真挚的共鸣,那么不是你的经历确实感人,便是听的那人一颗心与情感已完全和你融汇在一起了,楚云微闭着双目,一口气饮干了杯内的冷茶,长长地吁了口气,竭力使自己的心神平静下来,他知道,在挑起这段惨痛回忆的开端后,若想一时之间将其忘怀,却是一件十分不易的事,人的思想,往往是无法受心意控制的啊。

 黎嫱内心有着异常的歉疚与不安,她怯生生的道:“是我不好,我不该使你再一次揭心灵上的创痕,我想不到它竞是如此血淋淋的令人战懔,我…我太任了…”

 楚云努力展开一丝笑意,但是,这微笑却苦得发涩,他轻轻用手抬起黎嫱低垂的面庞,低沉的道:“你哭了?不错,你是个好心肠的女孩子…”

 黎嫱有些窘迫的自襟上摘下一方浅蓝的丝绢,便待擦拭面颊上的泪水,楚云轻轻按住她的手,悄然道:“让我吻干它好不?”

 黎嫱羞怯的闭上那双美眸,却大胆的将脸儿上,温顺的道:“你原可不用征求我的同意的。”于是,当楚云带着一丝于裂的嘴,沾满了芬芳的泪痕离开黎嫱那如玉脂似的面颊时,黎嫱竞迅速的在楚云上一吻。

 楚云有些发怔,双目凝注在眼前的人儿脸上。

 “觉得有些奇怪是么?”

 黎嫱一双纤细腻滑的小手,轻轻玩着手中的丝绢,仿佛在决定一件事情,半晌,她毫不畏惧的抬起头来,目光如水般的直视着楚云,又平静的道:“很简单,因为我爱你。”

 黎嫱说得很安详,但是,这却只是表面上的,她内心的激动在此时却非任何言语所能以形容,一个女孩子要她主动的向一个男子示爱,已是件很感艰涩的事,更何况要从口中吐出这个字呢!

 虽然,适才的一幕已足可表明这位少女对楚云的心意。但是,那总是隐隐约约而且更需要双方去意会的,哪有目前这么强烈与明显?情意是件微妙的东西,藏隐在不言之中固然含蓄,但毫无保留的表示不也有如饮醇酒一般的甘烈与美好么?

 楚云自心底震憾了,他料不到面前这位大洪山总瓢把子的唯一掌珠,竟会真的钟情于自己,而且更如此直截了当的和盘托出,绝不转弯抹角!

 “这是‮实真‬的——”

 楚云不由感到有些惑了,他定了定神,再斟一杯冷茶,一口饮尽,黎嫱又为他倒满,微微笑道:“因为我如此表明我的心意,而个你这永不安么?”

 楚云想了想,道:“大部分如此,只是,我已对你说过,我恐怕不能再受一次打击…

 黎嫱顿时柳眉倒竖,怒道:“看,你又来了,你难道把我也看成和那萧韵婷一样了?你难道以为我说过的话可以不算?我的肌体还能有第二个男人可以接触?我的情感可以毫无限制的倾销?楚云,你的目光大狭窄了…”

 楚云连忙站起,长身一揖,道:“黎姑娘,请恕我失言,姑娘千金之体,倾国之貌,如此善待于我,我虽有心,只怕姑娘终身会为我而误。”

 黎嫱忽然凄凉的一笑,缓缓起身,幽冷的道:“楚云,我一向以为你热血似,豪气人云,却不料你也有一付伪言善辩的假面具,我问你,你这些话都是真的么?句句都是自你肺腑中说出来的?你难道会将情感永远埋藏在理智的冰山内?一生一世摆着武林中不苟不倚的大侠客冰冷面孔?永远将精神寄托在腥风血雨般的杀伐之中吗?”

 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都似钢针一样入楚云的心扉,针针见血,而且,还是血淋淋的啊!

 楚云怅然无语,双目发直的望着壁上摇晃的影子发怔,黎嫱又踏前一步,语声毫无感情的道:“你不喜欢我?你厌弃一个早就暗恋着你的人?你不想拾回一份甘愿奉献给你的真挚情感?你不愿有个终身给你寄托的人?”

 楚云蓦然站起,双手抓着黎嫱的肩膀,一个字一个字,深刻的道:“黎嫱,你不后悔?你永远不会负我?”

 黎嫱毫无所惧,睁大那双美丽如水的凤目,坚决的‮头摇‬。

 长长叹息一声,楚云软弱的坐下,悠悠的道:“嫱,我会以你待我十倍的好对你,我不愿多说,假如我死不了,你会知道我今夜的话不假,唉,我为何在这心如止水的时候,又会因你而起涟漪?”

 黎嫱伸过一双柔柔,轻轻握着楚云的双手,悄声道:“因为我以一颗从未予人的心交给你,毫无保留。”

 楚云轻轻地搂过灯前这位美绝伦的少女,爱怜的,柔和的,一寸寸的,一分分的,在那张吹弹得破的脸颊上轻吻,于是,壁上的两条人影,逐渐合而为一,是如此紧密、如此安详…

 良久,复良久…

 灯花爆出一个双蕊,有着吉祥的红光,纵然是那么一点,也足能令人产生幸福安泰的感觉。

 楚云轻轻松开垦目半阖,云鬓蓬松的黎嫱,足的道:“嫱,我有一个问题问你,在你才进来的时候,为什么先要杀我,到后来却丢下匕首哭泣呢?”

 黎嫱哼了一声,狠狠白了楚云一眼,道:“亏你还问得出口,不是你害得我这样惨,谁会平无故的想杀人?”

 楚云心里有数,故意讶然道:“我害你这样惨?这话从何说起?”

 黎嫱翻身自楚云怀中坐起,嗔道:“哼?你还想赖?人家一片好心,大老远眼巴巴的跑来替你报讯,你当场将人家损了一顿不说,还装聋做痴的将人家骗得团团转,哼,等我回到离大柳坪北面三十里的荆城分舵,才看到垂头丧气的南山一儒杨叔叔,及断了右臂的掌叔叔,我吃惊之下,仔细一问,才知道全是你阁下楚大侠的得意杰作,哼,我却想不到,阁下你还有这么多江湖死士,武林异人为你卖命呢…”

 楚云淡淡一哂,道:“那也不至于要取我的性命呀?”

 黎嫱粉面一板,道:“你的命就这么值钱?宋伯伯的四前卫那几条人命呢?加上掌叔叔的一条右臂,再垫着大洪山的声誉扫地,这些还抵不上你的性命么?而且呀,掌凌掌叔叔看我时的眼色又是如此冰冷,南山一儒杨叔叔的唉声叹气,我实在忍受不了,反正你已告诉了我你居住的地方,我略为一找,便寻上门来…”

 楚云笑笑,道:“到时却又下不得手了,是么?”

 黎嫱轻哗了一声,道:“别美了,人家以为你醉了,一时忍不下心,哪知…哪知却让你这…这冤家占尽了便宜…”

 楚云舐了舐嘴,笑道:“老实说,你还未进门我就已知道了,等你不忍心下手,伏在我沿啜泣之时,我实在很感动,因此,我就给了你一个希望中的报答。”

 黎嫱有些赠的道:“什么报答?

 楚云坐远了一点,道:“真诚而热烈的一吻。”

 果然,黎嫱凤目圆睁,捏着粉拳捶了过来,楚云轻笑着将它握住了,深沉的笑道:“嫱,说正经的,这样一来,我只怕令尊大人不肯善罢甘休,这也是一件极为麻烦的事呢。”

 黎嫱一双柳眉顿时蹙了起来,面孔上也蒙着一层霾,她咬着下儿,深深陷入一个苦闷的境界中。

 过了一会,她忧虑的道:“大洪山威震绿林,不是好相与的,在今晚之前,你原打算准备怎么办?”

 楚云傲然一笑,道:“假如没有你我的关系存在,老实说,我倒想大子一番,试试大洪山的威风到底如何,他们也狂够了,应该闻闻鲜血的滋味…”

 黎嫱风目怒睁,喧道:“你敢…”

 楚云笑道:“自然,现在情形却大不相同,不过,我虽有息事之心,却恐大洪山令尊处无宁人之意呢。”

 黎嫱恨恨的道:“听杨叔叔说,他一再委曲求全,善言善意,但阁下你却是一意孤行,有心兴起干戈,尤其那位叫什么库司的人,更是心黑手辣,赶尽杀绝,再加上五岳一剑在旁兴风助澜,你们又是人多势众,杨叔叔他们自然吃亏…”

 楚云用力‮头摇‬道:“嫱,你怎能只听一面之词呢?你那位白煞者姓詹的叔叔,那副德大约你多少也知道一点,非但出口伤人,目无余子,更有天下之大,唯他南海一门独尊之慨,而且,手的导火线,亦是他首先引起,再有一竿叟掌凌火硝弹引起灰旗队遗孽的蠢动,使我方伤亡又增,这些举止,难道都是我们的不是么?在那种情势之下,我如何能再袖手旁观,任由詹如龙等人张狂下去?”

 黎嫱嘟着小嘴道:“好,都是你有理,詹叔叔虽然过份了一点,你也不该大开杀戒…”

 楚云仿佛在想一件事情,半晌,始缓缓的道:“嫱,在某一个时间,某一种场合,我有时会特别喜爱那红刺目的鲜血,因为,只有鲜血能澄清一段回忆,只有鲜血才可彻底的消除仇恨,而往往在很多时候,用杀,才能止杀

 黎嫱有些惊惧的凝注楚云,良久,始嚅嚅的道:“不,不,你不会大生如此残酷,你只是在心灵上受过‮大巨‬的创伤,因而有着下意识的报复心理,你原是极为善良的,我永远相信你是一个难得的好人,我不会看错,我决不会看错…”

 楚云感到有些寒意自心底升起,是的,他本不是一个天生狠毒的人啊,但是,为何每当一场杀伐来临时,他又是如此大开杀戒,杀人如麻呢?刚才,他自己说出了那几句话,才悚然觉得话中的含意残酷,此刻,他恍馏觉得有些蒙,是的,双手的鲜血终究是不宜沾得大多的;纵然那是恶人的血。

 勉强定下神来,楚云重握住黎嫱柔的双手,黎嫱忽然灵灵的一战,失声道:“云——你的手好冷,你心里有什么不舒服吗?”

 楚云摇‮头摇‬,在这时,他想尽量掩饰自己心中适才的矛盾与扰,虽然,他原是不想掩饰的。

 他沉思了片刻,轻轻的道:“依你看,大洪山这件事怎么办呢?”

 黎嫱仰起脸儿想了一阵,如花的面庞上开始洋溢着一丝笑意,她习惯的理理鬓角的青丝,柔声道:“云,我爹最疼我,我娘更是怕水滴儿也会滴伤我的肌肤,老实说,在家里,我实在是一块宝呢…”

 她忽地嗔了一声,道:“不许你笑,听人说嘛,我爹的脾气虽然暴躁,对我却十分和顺,左拐子宋伯伯火气虽旺,却顶喜欢年轻的武林豪士,只要我回山后当着他们哀求一番,虽不见得有十分把握,但大事化小的可能是极大的,我再到我娘处磨她,她也一定会向爹讲情的,南山一儒杨叔叔倒没有什么大关系…”

 楚云皱了皱眉,道:“为此事向令尊哀求?而且,他们一定会怀疑你为何倒帮起我来了?”

 黎嫱有成竹似的一笑,道:“云,我知道你并不怕爹及大洪山的任何一人,而且事实也如此,但是,有我们两人在,这场仗能打得起来吗?既然不能打,我们做晚辈的就何妨委屈一点,顺着爹的意思,让他老人家平平气,我们现在要使双方化于戈为玉帛,自己受点气又算得了什么?我知道你心中不愤,但就算为了我,你为我忍一忍吧…”她说到这里,眨眼道:“云,我是说,假如你认为值得为我一忍的话。”

 楚云心中忖道:“这妮子好厉害,不但平白将我下去一辈,更拿出个圈子等我套,唉,这圈子又非套不可…”

 想着,他似笑非笑的看着黎嫱,道:“好个丫头片子,你确实得可以,也罢,咱们便如此办,不过,莫要到时弄得两边不够头,折了名声又丢人才好…”黎嫱身倒在楚云怀中,温柔的道:“云,我知道你会答允我的,假如我们还有个远景,你便该为那个希望打算,云,如果我说得太遥远,你不要笑我,我相信,只要咱们真心要好,一定会有那么一天的…

 楚云轻轻地拍着她,闭着双目,悠然享受着那一股淡淡幽幽而又如兰似麝的袅袅香气,那令人坠入一个美丽梦境的自兰花香味…

 室中一片静寂,有如太虚升华,正是此时无声胜有声啊。

 不知过了多久…

 一阵轻微的敲门声蓦然响起,这轻巧而有节奏的声音,显示着那人的教养与恭谨,楚云惊而惊醒,低头一望,怀中的玉人,却已沉静的睡了。

 微笑浮在楚云的角,他深深的吻着那两片柔润而丰的红,当黎嫱睁开眼睛,这一吻已经够得上长久了。

 首先使黎嫱缩回那双伸向楚云颈项的两臂的便是窗外透人的刺眼光,再就是门外断续的叩门声。

 她双颊飞红的低“啊”了”一声,有些窘迫的站起身来,慌忙扯平身上的衣裙,边睁大眼睛,带着微喜的神色望向楚云。

 楚云轻轻一笑,道:“进来。”

 门被缓缓推开,快刀三郎季铠首先进入,容光湛然的恭身为礼:“盟主万安,弟子…”

 他说到这里,语声却蓦然噎住,双目惊疑的望向正站在楚云身后的凤目女黎嫱,炯然的目光,望得黎嫱不由羞怯的低下头去。

 楚云洒的道:“小子,看够了不曾?”

 快刀三郎季铠全身一震,连忙低下头去,惶恐的道:“弟子该死,不应如此尤礼,唐突盟主挚友…”

 楚云豁然大笑道:“季铠,盟主没有不可告人之事,我为你引见,这位姑娘乃大洪山总瓢把子的千金,人称凤目女黎嫱。”

 快刀三郎抱拳躬身,边道:“姑娘大名,如雷贯耳,适才弟子冒犯之处,万乞姑娘海涵…”

 黎嫱有些料不到楚云竞会这般大方的为她介绍,不由白了楚云一眼,急急敛衽还礼道:“侠士言重了,如此客气,小女子有些承受不起…”

 楚云双臂环,笑道:“好了,大家都用不着过于客套,季铠,有什么事吗?”

 季铠恭谨的道:“禀盟主,面汤清水皆已捧到,盟主可能及时梳洗?”

 楚云望了望门口,颔首道:“叫他们送进来吧。”

 回过身去,季铠用手掌拍了一下,门外应声进来四名青衣小重,一个捧着一面精致的银盆盛着满满的清水,一个用玉杯装有大半杯白色的体,后面两人,一个执着成叠的柔软面中,另一个提着四层高的一笼食盒,光瞧这份气派,已可看出主人家平素的排场与他对眼前客人的尊敬。

 四名青衣小童,一一将物品放置桌上,又肃然行礼,躬身退去,亲切恭谨之状,溢于言表。

 楚云‮头摇‬道:“班兄如此热诚,向家昆仲这般重待吾等,委实令我感到不安,他们实在太客气了,真使人受之有愧…”

 “季铠,没有你的事了,大约再过半个时辰我才出去,也顺便探视一下向家昆仲与诸人。”

 快刀三郎季铠恭应一声,掩门退下,他才出门,黎嫱长长地吁了一口气,道:“大盟主,你的气派还真不小呢,随身有护卫,夜跟从,连早晨起,都有一大堆仆人侍候,嘿,只怕我爹虽堂堂为大洪山之主,也比不上阁下你呢。”

 楚云拿起一方柔软而镶着金丝边的面中,双手递到黎嫱手中,笑道:“其实,在下哪及得上姑娘你?人家侍候我,我却得服侍你呢。”

 黎嫱轻哗了一声,径自走到另一间内室去了。

 不久,二人俱已梳洗竣事,浅尝着食盒中美味而巧的点心,慢慢品着置于盒底的一小壶香茗,点心是如此可口,香茗更加浓郁,再加以面对绝美人,可以说是香味俱全了。

 黎嫱吃得很少,低声道:“云,我看我要走了,否则待会被你的朋友及属下看见,实在不好意思,这该有多窘嘛…都是你不叫醒人家…”

 楚云咽下一小块油炸甜饼,笑道:“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咱们光明正大,不欺暗室,而且,我们彼此之间都是真挚而坦诚的,我的友人及属下深知于我,必不会多心,我们不用隐讳,这件事,早晚也要给他们知晓的…”

 正说到这里,门外忽然一阵风似的冲进一个胖大汉子,楚云举目一瞧,不由暗叫声苦也——

 原来这进入之人不是别个,正是那位狐偃罗汉严笑天。

 楚云连忙站起,拱手道:“老兄真早啊…”狐偃罗汉一眼看见文文静‮坐静‬在一旁的黎嫱,不由大吃一惊,呆了一呆,方始迷糊糊的道:“咦啃,这是怎么回事?大降美人不成?还是俺老眼昏花了?楚非,不,楚云伙计,这妮子还不知道那回事吧?”

 黎嫱晓得狐偃罗汉指的是昨天在大柳坪白煞者大败而归之事,她对这位老狐狸实在头痛,是以面无表情的道:“我都知道了,而且更清楚是哪一位开的头。”

 狐偃罗汉摸着肚皮大笑一阵,蓦而一指黎嫱道:“好个丫头,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投进来,既是已知一切,还有何话可说,来人哪,给俺拿下!”

 黎嫱不知狐偃罗汉是真是假,有些哭笑不得的怔了一怔,呐呐的道:“前辈,你是说拿我?”

 狐偃罗汉冷笑道:“你来此意何为?说穿了还不是想刺探消息,以备异向吾等寻仇启端,嘿嘿,今番你来得去不得了,俺老严的新仇旧恨,也可一笔清结!”

 楚云这时才微微一笑,坐下喝了一口茶,道:“老哥哥!你睡醒了吧,来未,先坐下歇歇,一大清早,别动肝火,以免伤了元气,否则却未免太不值了…”

 狐偃罗汉抹抹嘴上的唾沫星子,一股坐下,呵呵笑道:“老弟啊,尚未娶媳妇已偏向姑娘家了,待至有朝一,结成并蒂,俺这老哥哥还敢多言一句么?说不定还没有到府上吃上一顿,已经被人家少用扫把赶出来了

 黎嫱这才明白狐偃罗汉自适才进门起,完全是在疯言疯语,故意调侃于她,其实内心却未含有丝毫恶意。

 这时,她不由羞得深深垂下颈项,双手扭弄着手中的丝绢,有些坐立不安的感觉,说真的,此等场面,也委实有些令人窘迫,不是吗,这里终究不是一个可能名正言顺地谈笑所在啊,黎嫱更没有回讽的余地了。

 狐偃罗汉三口两口己将桌上的美点下一半,得意的道:“呵呵,凤目女一向慧黠聪敏,刁钻精灵,而且词锋之利,更是无人能敌,料不到今天对着俺大罗汉也有窒然受挫的一天,嘿嘿,俺这三寸之舌,却也不是易与的呢,黎姑娘,你说是么?”

 黎嫱此刻哪里还能回答,只有抬起头来狠狠地瞪了他一眼,狐偃罗汉又是一块酥饼下肚,将油腻往衣服上一擦,嘴里含混不清的道:“好好,这一眼,更是千娇百媚,倾国倾城,楚云伙计啊,你桃花运定了。”

 楚云有些尴尬的道:“老哥,你今天一大早是怎么回事,莫非昨夜老酒喝多了,至今未醒不成?”

 狐偃罗汉面不改的龇牙一笑道:“好个江湖子,竟然调侃起老夫来了,昨夜那顿酒筵不说还则罢了,一提起来俺便有些脸红…”

 楚云忽然想起一事,问道:“对了,老兄,昨夜在席间好似没有看到你,这是怎么回事?”

 狐偃罗汉竟然有些忸怩的道:“嘿嘿,向家大厅布置得太豪华,尤其是,呵呵,尤其是大家都是初次见面的朋友,所以…”

 楚云越发有些奇怪的道:“所以什么?这也不是你未曾人席的理由呀?”

 狐偃罗汉偷偷瞄了一下黎嫱,一咬牙道:“‘罢了,好在黎姑娘也不是外人,俺就从实招了,这件事情,说起来也没有什么大不了…”

 他咽了口唾沫,续道:“到昨夜为止,俺已有个把月未曾洗澡了,身上的味道自己闻闻也不大像话,所以,俺就有些不大好意思,乘你们在大厅上你推我让的时候,便溜出去,找个地方洗了个痛快的澡,洗完了肚子却又饿得发慌,无奈之下,只有偷偷摸到厨房之内,拿了两只烤,一瓶老酒,跑到下房中独自享受一顿。”

 说到这里,黎嫱已忍不往笑弯了,楚云更是哭笑不得,狐偃罗汉却仍旧一本正经的道:“咦,这有什么好笑?俺还不是为了楚老弟的面子,否则的话,俺在座位上大马金刀的一坐,谁还能请俺起来?大家不妨都在酒酣耳热之余,一闻本罗汉身上绕梁三之味,不过嘛,作呕与否,却要看各位的胃口如何了…”

 楚云强忍住笑,憋着气道:“老呆,快点把东西吃完罢,尊驾这副德,我实在承受不住了。” N6zWw.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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