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回 玉积晶堆 踏橇滑行千岭
话说双猱走后,尹遁夫一间计采珍,知已被顾修抱回家去。连忙赶去一看,人已救醒,身上的伤也不甚重。只是当众丢丑,觉把半生英名丧尽,忿不
生。经尹、顾等人再三劝慰说:“对方是一神兽,谁也不是敌手。在场都是自家人,并不算是丢脸,何苦生气?”顾修夫妾又埋怨方奎等五人:“既打发这等凶恶孽畜归报,就该只遣那持有书信的一个,来到就
信,何致有这场
子?幸而庄主见多识广,查知来意;不然的话,万一采珍为它所杀,大家同仇敌忾,祸事岂不更大?兽主人又是为好,此事如何收拾?”
尹遁夫知道方奎等不能写字,看来书字迹甚劣,虎王手笔也甚平常。起初必是以镖为信,先派一猱归报平安。后觉不妥,又请虎王写信,加派一猱追来。方奎等身在客位,又受人救命收留之恩,出险已逾数
,才有信来,可见在彼不能随便行事。况且金猱初到之时,只在席前比画,怪声
叫,本无丝毫要伤人的举动。当时如不与为敌,这东西能通人语,互一参详,便可通晓;即使不能,持信之猱也必然赶到。如非顾妾心
任
,想擒来驯养,顾修也跟着上前,怎会有这一场笑话?看金猱擒人高举,声势虽恶,却不下手伤害,一任顾妾
扯
踢,浑如无觉,平素定受乃主严加训练,因在事急,借以挟制罢了。顾妾受伤纯系自取,怎能怪着别人?因与顾修
情太厚,计采珍是他多年患难相随的心头爱宠,又当忿恨头上,不好意思说她,只得加意劝慰,好容易才将计采珍劝住,辞了出来。
尹遁夫一走,计采珍便眼含痛泪,拉着顾修的手哭说,定要他设法为己报仇雪忿,并以死活相挟。顾修原也是个量小的人,爱妾受了大委屈,如何不恨,立时应允。等计采珍伤势痊愈,乘间和尹遁夫说:“虎王既能役使猛兽,必会妖法。这等妖人留在本山,大是
后心腹之患,须要早些打点主意,将他除去才好。自古两雄不并立,
与正尤其难于水
融,不能因他无心中救了我们的人,而贻误全局。”尹遁夫平时对他虽是言听计从,这次却明白他是安心为爱妾复仇,心中不以为然,推说等方奎等五人回来问明,再作计较。此时大雪封山,就想除他,也无法下手。顾修早从来信上看出虎王十有八九不会法术,多半从小生长山中,具有蛮力武勇。二猱也是他从小收养,无甚大了不得。
冻开以后,方奎必引虎王前来。意
先与遁夫商定,到时设下诡计,连人带兽一齐暗算。
一探遁夫口气,竟非同调,心中好生不快。
光
易过,一晃冬去
来。天气一暖,山上积雪逐渐融化成了洪水,狂涛一般往低处
去,近山数百里内全都成了泽国。隐贤庄是四面峰环中的一块盆地,人畜田舍本来无一能够幸免。但仗着顾修心计周密,一
便料到本山气候甚暖,风向一转,立有剧变,不等解冻,便度地势,率了全庄人等,在三丈积雪之中冒着寒风,镇
兴工,开通了几条水道,把峰崖缺口的积雪去尽,用大石填
。这样山上冲下来的雪水
到峰前,便被阻住,只能环崖而
,顺着峰那面的斜坡峭扳,经由山口出去,仗着水力开道,远
入江。环庄四处平地的积雪,也顺新开水道向低处归入洪
。又用灰石环庄筑了一道坚厚的长墙,即使雪化大快,也不致淹没房舍。
刚刚一切布置停妥,待没两天,这晚众人正在夜饮
叙,便听四处微有崩裂之声。
第二早起身,响声更巨。天气虽还不暖,却甚清和,知己解冻,众人个个惊心。连忙跑出一看,庄前冰雪已渐融化,长墙外雪水深有尺许,正顺水道往外疾
,还不甚显。尹、顾二人带了几个能手,越墙出去,援往高处一看,全山冰雪俱在化解之中。远近峰恋崖壁之间,平空添了千百道银瀑。到处都是冰雪崩裂倒塌,轰隆之声大作,震耳
聋。
因是雪积大厚,平地上仍是白茫茫一片。只见水纹
裂,一块块的大冰似在那里缓缓移动,极少见水。说也真快,等到中午,墙外所积冰雪已然崩裂大半。再往高处看时,就这半
工夫,峰峦上的飞瀑固然加大加多,就是平地上的冰雪,有的地方因势挤撞,互相积
一起,也成了一座大的冰山;还有的地方冰雪撞裂,或是随
他去,或被高处崩滑下来的大块坚冰击散撞裂,为
光融化,陷出无数宽
大坑。高处的山洪下
之势本急,加上冰坑中原融化的雪水,其势既壮且猛,俱是往低处夺路疾趋。有的吃这些冰堆冰块中途一阻,
撞起数十丈高的
花,间以碎冰,
光下看去,五
晶莹,已是美观。有的顺
奔来,经过这无数冰坑冰
直落下去,吃坑
中原有的水互一冲
,飞
起无数涌泉冰柱,此冲彼陷,冰裂雪开,四外高处的山峦峰岭都现出几条水道。
阳光又暖,雪化越快。骇
滔滔,挟白雪以同飞;奔
浩浩,逐银波而疾走。一会工夫,水道相与会合,山一样坚冰各自浮起,随
移动,撞在一起,轰隆一声巨响,瓦解分裂。冰原面积既大,地势又较低,高地方的冰雪山洪俱在此处会
。数丈方圆,大小不等的冰块如千峰林立,飘浮游动。这边刚撞散宁息,那边又撞个正准,闹得水面上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满处珠雪纷飞。那大块小块的冰团更随着汹涌洪波,载沉载浮,滚滚不息,朝崖下
来。出口水道不宽,
头直驶,势绝迅急。先吃这大片山崖一阻遏,银涛高卷,
起千丈白
,拍崖飞涌。然后落将下去,绕崖而
,到了崖左,被出口处一束,不易宣
,后
着前
,夺路争先,其疾若箭。到处波涛怒吼,恍如天崩地陷,立身危崖,都似摇撼一般。下面这般声势惊人,天上却见红
微斜,晴光远照,万里蓝天中,只有几片白云缓缓行游,相映成趣。
尹、顾等人先还想不到雪后山洪如此迅速奇猛,幸而事前有了详密布置,更仗着这座危崖作了天然屏障,否则祸患何堪设想。众人触目惊心,益发感佩顾修,奉若神明了。
这山洪连
了好几
夜,水势不衰。因天气
暖,庄四外冰雪化得太快,那么坚厚的长墙还冲陷了几个缺口,如非人多手众,几乎抢堵不住。尹。顾等人
坐木盆,出庄视察。直过了半个多月,水虽未见十分减低,势却缓和得多,只要不起大风,便可平安渡过,这才放了点心。
这
早起,尹、顾二人又坐木盆去至崖前,冒着飞瀑,援上顶去探看。尹遁夫见远近山峦上急
飞腾,顺
奔注,洪波滚滚,夹着沙石草树之类,齐向岸前涌来,玉溅珠
,
花如雪。眼前一片山林渐渐现出本来面目。山中气候温和,冬夏长青。这场雪起得太骤,那冰雪所埋林木虽然好多冻死,看去仍是绿的。又当清和
暖,草木苏生之际,随着冰雪消融,发芽
枝,到处山花含苞
吐,千紫万红,五
缤纷,争芬竞
于光天丽
之下。加上凝冰已伴,残雪未融,真个美景无边,目难穷尽。遁夫便对顾修说:
“贤弟,你看本庄景物多好,外边哪里有这好所在、好清福给我们享受?难得土地肥沃,气候温和,众弟兄后辈又那么情投意合,亲同骨
,人生到此,也就知足了。你总是雄心未死,亟
重图大业,幸而有成,也不过赢得一时浮名虚誉,却要拿无数心血精力、风波劳碌去换,这是何苦来呢?”
顾修知他多年恬退,此次准备出山,一切施为,全是受了大家怂恿,不是本怀。闻言恐他已起雄心又复活动,正
答道:“大哥,话不是这么说法。天生之材,必有所用。
休说大哥文武兼资,名震江湖,便是小弟不才,也不敢妄自菲薄。如当太平之世,我们躬耕山林,也不说了。目前天下大
,盗贼四起,我们既然自命英杰,当以救人济世为念。如只以自身享用已足,便不与闻治
,甘愿老死荒山,岂是真正英雄所为、果然如此,隆中草庐,尽多胜境,诸葛先生当年也不必再出来,向刘先主决策三分,鞠躬尽瘁。
自古以来,凡是真名士真山入,如严子陵、诸葛亮、李泌之类,大都立有功业,至多功成还山,从无不出之理。余者不是自知非才,力却征聘,家有衣食,乐得呜高欺世;不然便是互相标榜,盗取虚声,并无真才实学。有的借为捷径,猎取功名,先还看不起当时朝士,及至自家出山,反不如人。有的弄几个养老钱,知难而退,尚可略获名利。有那热中一点的,结果多半身败名裂,啼笑皆非。假使真个隐迹避世,怎会足不出境,竟能名动公卿呢?当先主三访诸葛之时,隆中所遇诸人,俱说他时常出外闲游,往往经年累月。后人以为他喜欢游山玩水。我看他隆中一对,天下形势了然指掌,可见他那每次出游,分明是游历关河,广结贤豪,周览天下形胜,为异
建功立业之计。我们不可被古人瞒过。大哥自从隐居,常喜观看古人书籍,加以境遇又好,昔年雄才大略逐渐消磨。
好容易经弟等常
劝说,才改了点念头,怎的又萌退志了?”尹遁夫闻言,也觉众人都不甘坐老荒山,独自己一人作梗,于心不安,便笑答道:“我也不过是说说罢了,大家既有远志,我还有何话说?”
二人正在问答,忽见最前面双崖夹峙中闪出一
巨木,木。L面蹲着好几个人,各持长竿、木桨,在水面上连撑带划,箭一样直朝崖前驶来。稍近仔细一看,正是方奎等人,还同了一个英雄少年,以前送信的两个怪猴也在其内。木心业已挖空,略具舟形。
顺
而下,其疾如飞,片刻之间已然离崖不远。尹、顾二人见了大喜,连忙高声呼唤。
方奎归心似箭,奋力撑划,先未看见崖顶有人。闻声寻视,动后相逢,大是惊喜,一面回声相应,一面告知虎王:“庄上已有人接,上岸时容易多了。”说不几句,木舟离崖仅剩半箭多远。尹、顾二人因水深
恶,来势大骤,惟恐撞在崖石上面,将人撞落水里,来时未携索钩,急切间取用不及。
那近崖一带乃众
所趋,又是受阻之处,波涛分外猛恶。木舟至此,正赶一个大
头从舟后打来,舟前面的洪波为石崖所阻,翻成数丈高下的骇
惊湍,又照木舟头上打到,两个
头撞在一起。偏生前
虽猛,只是一些反
回来的涛头,下半截的洪水已横崖归
,水力较弱。而后
水涨既多,地势又来广去狭,拥有无量山洪催波助势,水力绝猛。木舟恰当两
相撞之上,先吃
头掀起了两丈来高。前
一被后
倒,直漫过去,水面便陷了一个深坑。木舟随着
头起伏,一下子顺
直落数丈,将要陷入漩涡。
幸而前面又有一个
头下
,将下层的水涌起。木舟刚刚为水抬起,后
吃这两个
头一阻,势虽略缓,蓄怒未宣,忽然水面生波,又有一个大
头从后卷来。二
合而为一,将所有波澜一齐漫过,涌着那只木舟,疾逾奔马,直朝崖石上面撞去。说时迟,那时快,就在这轻舟上下,瞬息飞驶,危极一发之间,尹、顾二人眼看木舟就要撞到崖上,崖后倏地又
起好几丈高的惊
,
舟而下,舟已穿人回波之中,为水所掩,不见人影,不
失
惊呼。顾修更断定舟必撞成粉碎,回身就要唤人持了索钩,以备搭救。忽听怪猴啸声,以为失水呼救。再定睛往崖下一看,
花飞落涌现处,木舟竟好端端地浮在水面之上,紧贴崖脚,随着波涛起伏不停。除了全舟水
,人像落汤
一般,人舟依然无恙。
舟中站着一个少年,身穿豹皮衣
,赤着腿足双臂,手里拿着一
长竹竿当篙使。方奎等五人齐声朝上欢呼不已。
那两个怪猴已沿着藤
、石隙,冒着崖际急
、飞泉,带着一
藤麻
成的长绳,往上急纵。身上金
被水一淋,越显得柔滑光泽。行动迅速异常,数十丈高下的危崖,顾修唤的人还未到,已经援上。
这时下面涛鸣
吼,声若雷喧。崖际飞泉百重,下落如瀑,木舟正颠
于泉瀑之下。
舟中诸人全在水里淋着,微一仰首,便灌上满嘴的水,连气都透不过来,以致语声断续,彼此都听不真切。
尹遁夫恐波涛险恶,木舟
受不住,正
催唤庄人速来。一见二猱携绳而上,要过来一试,甚是结实,才知来人早有预备。忙唤顾修过来相助时,二猱将手一摆,双双寻了一块崖石,将绳结套上。引吭一声长啸,倏地往崖下洪波之中纵去。二人赶向崖前一看,二猱已分波而起,踏水走近舟前,向少年叫了几声。少年点了点头,便命方奎等五人先上。二猱一头一个,各用两腿夹住木舟,双爪拽紧长索。少年立独舟中,用长篙抵住崖上。那木舟便稳如泰山,停在离崖丈许的水面之上,一任舟侧
花飞溅,洪涛奔腾,毫不转动。方奎等五人就此分作两行,援绳而上。加了几百斤重,那两条长绳照样笔也似直,全不弯曲。
尹、顾二人见少年和两怪猴竟有这等神力,不
骇然。顾修别有私心不说,便是尹遁夫初见这等异人,也不愿失之
臂,安心结纳。惟恐人上完以后,被他走会,忙向崖下高声喊道:“舟中英雄可就是虎王么?愚下幸托芳邻,闻名已久。又蒙救我五弟兄之德,感激万分。既承光临,务望驾到小庄一叙才好。”言还未了,方奎首先援上。崖后庄上诸人也得信先后赶来。方奎一面忙着和尹、顾等人见礼,一面止住众人说:“虎王
情特别,不必过去相助。来时已与他说好人庄相见,人上完以后,自会上来。”一会。
余下四人上完,虎王才松了篙,援绳而上。众人自是把他敬若天神。方奎一一引见。礼毕,将绳系好木舟,二猱也援绳上来。尹遁夫防木舟被水冲去,又使众人拉上了些,使其悬在水面,以备归时取用。然后请虎王同往庄上,更衣拜谢,大家
聚。
众人由崖后预设的云梯下来,分乘木盆,到了庄前,越墙而进。到了里面,尹遁夫命人取出两套皮棉衣服,在隔室内设下盆水浴具,又选了一套肥大鞋袜放在一起,请虎王进去沐浴更换。虎王多年未用热水沐浴,又是刚从寒泉里冲灌过来,身上寒冷,洗得甚是爽快。衣服初穿时也还温暖适体,只嫌鞋袜拘束,穿了重又
下,仍穿着原来山人献给他的一双
草鞋走出。众人见他身上狐裘煌煌,下面棉
高卷,赤着腿足,穿上一双水
淋漓的大草鞋,全不相称,转倒没有适才来得英雄气概。加以虎王初试新衣,惟恐将它弄脏,山居
野,
豪已惯,忽然间一拘束,在此都不自然,厥状甚窘。众人自不便当面笑他。
顾妾计采珍本就挟着前仇,瞎寐不忘。先以为这人能役使猛兽,又有虎王之称,必然精通法术,一定有多大本领。乍见时虽是一身水
,还觉他英姿俊骨,气概昂藏。这一换了长衣,穿得不伦不类,颇似一个初进城的乡农,举动都显局促,因此顿生轻视,不
窃笑。
虎王行动言谈虽极
野,入却聪明异常,早已看出,心中已有几分不快。又见顾修举动言语,时向众人以词
示意,满脸狡猾之状,明欺自己愚野,看神气颇似意有所图。
偏生众人耳听目视俱似惟他马首是瞻,除尹遁夫和方奎等五人不住周旋外,众人只见面一礼,神情淡漠,迥与来时方奎所说不符。这还不说,最奇怪的是不投缘法,看这些人的相貌言动几乎无一顺眼合意,也说不出是什么缘故,不
把满腔热念一齐冰消。尹、方等人一思结纳,一为感恩,始终敬礼。久了,虎王又觉生厌,坐在那里好生难过,幸而一会摆上筵宴,尹、顾、方三人陪了虎工中坐,众人俱是六人一桌。二猱恃立在侧,傍席相陪。虎王山居多年,哪里吃过这样好酒菜,觉着样样可口,加以主人殷勤相劝,一阵大吃大喝,才把厌恶众人心理减去不少。酒到半酣,室中温暖,虎王周身发热,满脸通红。见众人穿着整齐,不便赤体相对。方在不耐,恰被尹遁夫看出,知他赤体着裘,未穿衬衣,忙陪向别室换了一身短衣小袄。虎王顿觉周身松快,如释重负,举动也不似先前拘束,重又入席开怀畅饮。尹,方二人又将席上干果取下两盘,递与旁立二猱去吃。
席散之后,虎王要率二猱回去。尹遁夫再三挽留,并说:“归途是逆水行舟,不比来时顺
直下,独木舟又不方便,莫如等水势平息之后再行归去,借此讨教,大家盘桓些
。”方奎等五人又从旁帮同力劝。虎王来时曾应方奎之请,允来庄中小住。到了以后,觉着众人不甚合意,才有去意。及见主人情意殷勤,自己已然答应过方奎,左右洪水未退,无处行猎,经过一番畅饮,对于众人也不似先前憎恶,便不再坚持。笑答道:
“这山水虽大,头几天我还有点为难,你问方大哥就晓得,这几天我已学会在水里走,难不倒我了。庄主一定要留我,我就住上两三天也好。大后天我怕豹儿们见我出来久了,争东西吃打架,还是要回去的。庄主给我一个
,晚来我和康康、连连同睡便了。”尹遁夫知他
情
直,不便再说,只得允了。
当下只尹遁夫、顾修、方奎三个主人陪了虎王,同往适才备下的一间客房以内,落座叙谈。顾修见康、连二猱紧随虎王不离。席间爱妾屡次以目示意,要自己克践前言。
又见尹遁夫对虎王惺惺相借,礼貌诚恳,席终只喊方奎同来陪客,不要众人跟来。因见自己是副庄主,不好意思不附带喊一声,细窥词
,颇觉勉强。分明看破爱妾和自己的神情心事,明着下手,必要从中作梗。虽说众人都听指挥,十九信服,毕竟遁夫是老大哥,又是本庄主人,未便潜越专断。如
暗算,须先制住了虎王,再作计较。偏生虎王所居之室,就在遁夫家内,请多不便。尤其金猱厉害,早已领教,吃过苦头。似这样人与兽片刻不离,怎能近身?思来想去,只有软做一法:先和虎王假意
,等到
厚,乘机劝他入伙,然后设法离间二猱,分别暗算。虽然旷
持久,毕竟稳妥得多。
顾修主意一改,便满面含笑,用言语向虎王恭维兜搭。谁知虎王外
内细,并且全庄上下人打头起就看不顺眼的,就是他和计采珍夫妾二人。加以到后不久,便听连连用兽语告知,说那
无故启衅动手的就是这两个,益发有了成见。一任顾修说多好听的话,连理也不理,只和尹、方二人说笑,直如未看见他在房里一样。闹得尹,方二人也不好意思起来。顾修自然恼羞成怒,恨上加恨。但他为人
毒,姑把虎王当作愚人孺子,自己宽解,并不形于词
。虎王丝毫不为所动。顾修无计,只得朝着尹、方二人设词走出。
二人知他难受,以为虎王厌他,是为了
前二猱送信相斗之隙,当面不便解释,正愿顾修出去。等他去后,便对虎王道:“
前方老弟等多蒙救命之恩,又承派了康、连二神兽前来送信。只惜我等愚昧无知,因见第一个神兽来得凶猛,冒昧动手。后来第二神兽赶到,得信方知究竟。幸而手下留情,并未伤人。此事虽由顾贤弟和他夫人首先发动,但是事出无知,虎王大度包容,还望见谅一二才好。”虎王听出言中之意,笑答道:
“这事怪我和方兄先没想到,不能怪人,不是到这里来,我都忘了。我实在是心里不爱这几个人,不愿和他们说话,也不知是什么缘故,并非为了那天送信打架的事。”
尹、方二人见虎上天真烂漫,拿他无法,暂时只好不提。渐渐拿话引话,盘问他的身世。虎王一则守着白猿之诫,二则对尹遁夫只是为他礼貌殷勤所感,并非真个投缘,因而存了心眼,并不完全吐实。只说生长山中,父母出门多年未归,从小就与猿、虎相处,能通兽语,生俱伏兽之能而已。尹遁夫问不出所以然来,以为方奎等五人与虎王相处
久,总该探知一些底细,当下没有再说。见天已不早,虎王连打了两个呵欠。问知虎王昨晚赶制独木舟,直到今
午前,才将舟制好,饭后便即赶来,夜一未眠。中间连遇两处冈峦阻隔,全仗人力运舟,攀越上下,甚费手脚。便命人端进酒果肴点,以备夜半醒来食用,并派了两名妥当人在室外听命服役。一切周到,方始和方奎道安别去。虎王将酒果肴点与二猱分吃下肚,方去入睡不提。
尹遁夫到了里面,详问方奎经过。原来方奎等五人自从
险,寄居虎王
内,除了吃喝外,无所事事。先时虎王爱听那江湖上的异闻奇绩,日子一多,谈无可谈。五人俱是
情
直,不会编造。屡次探问虎王身世,黑虎必向虎王吼啸,虎王也就含而不吐。
后来五人看出黑虎不愿虎王提说前事,虎王又不肯说,也就罢了。
大雪封山,到处银装玉砌,无法远游。这
早起,五人正觉枯坐无聊,忽听
外虎王
声呼啸。赶出
外一看,虎王脚上绑着两
平直树枝,正和双猱在崖左有雪之处由上往下,滑行飞驶为戏。见五人出来,便喊:“方大哥,你们五个快去削了树枝,也来照样玩玩。”崖上下的冰雪自从雪住以后,黑虎因崖前地势虽高,但是积雪大厚,天暖融化时难免不将崖凹豹圈淹没,早乘北风未动之时,率领群豹将崖上下脆冰积雪一齐扒尽。只留下崖左一面因地势陡斜,下面肢陀甚低,雪冰化时不会
到崖前,故留着未扫。
二猱本来淘气,冰雪又阻不住它们,闲得无事,便在这面斜壁上滑行为戏。虎王看着有趣,心想:“自己也是力健身轻。双猱踏雪不陷,并能在上飞驰往来,全仗它们脚掌生得大的。”先是削了两片木板绑在脚上,虽然也能滑行,终觉不如二猱远甚。当天早上,又试用两
树枝,削成木
来试,竟比木板灵便得多,所以高兴欢呼。方奎原去过甘肃、疆新等地,见过雪橇、雪里快等雪具,忽然想起样式,便走过去唤住虎王说:“这个还不好,等我来给你做一个好的。”当下同去
内,用刀砍了木块,制成了两副雪里快。虎王套上一试,果然迅速省力,心中大喜。又命方奎依样再制一副,宾、主六人带了二猱,每
在冰雪上滑行飞驰,颇觉有趣。先还只在近崖一带,后来越滑越远。
虎王对五人道:“隐贤庄我还没有去过,有这雪里快,何人带我认认路去?”方奎笑道:“这里到隐贤庄,中间要翻过好几处高山峻岭,未了还有两座危崖削壁阻路。此去头一座直似天生屏风,连壁百丈,长有二百余里。一边尽头处是大山,一边尽头处是个又宽又大的深沟。对崖削壁,更高更陡。只近森林那一段,我们就着原来的崖
,打通一个五六尺宽的夹
。地名小函关,长有二里。有几处地方,两边的崖石还连着未断,形如山
。最矮的是两头出人口,不过一丈多高,定被冰雪封闭,万通不过。前面又是群山环绕,峰峦起伏。绕越过去,经过一片大平原,才到庄前的金雁崖。如能通行,我们早向虎王告别回去了。”虎王定要试一遭。谁知雪具只能走平面斜坡,不能上下山崖。
下山仗着身轻胆大,各是会家,一滑数十百丈,还不觉为难,削壁飞跃,已有失足殒身之虞;要想上山,更办不到。勉强越过两座小山,已费了无穷的事,几乎出事,前路尚遥,哪能达到,这才颓然而返。
第二
,虎王因久未往红神谷去,这条路上虽然有山,途径大半平斜,丛莽荆
俱被冰雪盖没,算计比起平
还要易走。又听康康说,山酋二拉因此次大雪,全仗虎王派二猱前去代他取出存粮,才免绝食之忧;二猱又将雪中埋弃的红犀掘出,送了他几十只:
甚是感德,渴念虎王,颇思一见,便邀五人同去。方奎等本为探查野人踪迹而出,往日听说,
往不得,一听能去,正合心意,虎王因头一次走远受了累,为防万一,还命黑虎同行,以备缓急。当下六人带了三兽,滑雪前往。驶行如飞,不消多时,便达红橘山左近。穿过森林,度越小坡,进了红神谷,到了山人避雪聚居的山
。
众山民见是虎王到来,一齐罗拜在地。虎王不见二拉,一问山人,说是往后
祀神,已命人前往送信去了。一会,二拉到来,先向虎王等礼拜。然后请到中
广庭以内,居中落座。石室高大,火炬辉煌。山人献上冻
、糌粑,就着火池烤食。
虎王指着方奎等五人说道:“这是我的朋友。他们的人甚多,俱在本山隐贤庄居住。
前几月你们又不听话,私杀自害汉人,是何缘故?”说时声
俱厉,神威凛凛。二拉和几个山酋怕他发怒,连忙争辩说:还是前年二拉未做酋长时,在森林那边伤过打猎的。
后来二拉继位,便听虎王的吩咐,不再杀害生人了。去冬因有十几人出谷打野猪,又遇见过打猎的,本来没想伤他们,是那打猎的先动的手。因双方言语不通,说不清楚,又连伤他们三人,才合力将他擒住杀死,并非他们过错。
虎王又问道:“两家争打,各有死伤,且不怪你们。这两人的尸首呢?”二拉等闻言,你看我,我看你,愕了一愕,才答道:“当时因这两人拿小尖
,一共打伤我们五个人,到家不久都死了。大家恨他不过,都把来生吃了。”虎于大怒道:“你们报仇无妨,谁叫你们又吃人
,你们又不是野狗。谁吃的,快走出来,我也将他捉回喂豹儿去。”众山民闻言,吓得跪伏在地,作声不得。
方奎知山人吃人,人人都要染指,越是山酋,越要抢先。这些山人个个凶恶力大,矫捷无比,自己身在虎
,万一将全体
变,
得他们铤而走险,群起拼命,虎王、二猱纵然厉害,恐也寡不敌众。便劝虎玉道:“他们吃人恶习已惯,一时难改。此事既已过去,可以不必计较,且等异
查明,再说不迟。”虎王因众山民恭顺畏服,也消了一点怒气,道:“方大哥给你们讲情,饶你们初犯。如再伤害汉人,你们一个也休想活命。
还不起来,跪着有什么用处?没的叫我生气。”众山民见虎王之怒渐解,方敢抬头起立。
二拉想了想,躬身说道:“他们既是虎王朋友,我们自不敢和他们争打。无奈两家都有前仇,难免遇上,我们不打他们,他们打我们怎好?”虎王道:“这个我自然也是不许,等冰化以后,我叫两家先见个面,各自说明,从今往后遇上时,各打各的猎,谁也不许记仇争打如何?”二拉自是依从。方奎等五人明知自己这面前后两次死伤了好几个弟兄,这次言和,全庄人等必不甘愿,迫于虎王威势,不便公然违忤,也只得含糊应了。
众山民本把虎王敬若天神,话一说明,个个安心,更番上酒进
。虎王等六人
餐了一顿。又和二拉要了些山粮交给二猱背上,当时俱没想到问,适才二拉在内
所祀何神,径自起身回崖。
过不凡
,天暖开冻,冰雪融化。崖前一带的地势高低不齐,平险各异,到处肢陀起伏,冈岭杂沓,涧壑纵横,林莽密茂,又有几条近年开辟的山路。起初许多成抱大树俱被埋在雪里,有的仅
上半截巅梢,也被浮雪蒙了个紧密,玉干琼枝,弥望皆是。雪一化,它们渐现出全身,成排成丛,
出于惊波骇
之上。左近的奇峰怪石,更似海中岛屿一般棋布星罗。加上崖后溪壑中飞泉百丈,怒啸如雷,与轻
击石之声汇为繁响,愈觉奇景万千,有声有
。
虎王小时原喜同了白猿前往溪涧泅泳。雪化第三天上,见崖下波
翻滚,水势深洪,用手一试,冰水甚寒。便问二猱:“这般大水也能下去不能?”二猱身轻掌大,天生能在水面上踏波飞行,如履平地,只是这般寒泉大波却未试过。连连好胜,首先跳下水去,凌波急驶,环行了几圈。上来便说水冷一些,水大力量也大,跑起来更是爽快。
第四天,虎王又命二猱一同下水。看了一阵,忽然兴起,也想下水,只嫌那水奇冷侵骨。方奎给出主意:脚上一边绑上一个大板,命二猱夹了他走,即使站立不稳,也不妨事。虎王先也以为容易,刚下水,由二猱夹着走了半圈,想空身试试。才松手学二猱的样,双足踹水往前一纵,不料水面上行游,全仗身轻动巧,越用力越往下沉,虎王力大,
子又急,这一踹,子身没有纵起,反连木板带人踏陷到水里去,几乎没顶。劲一缓,刚浮起半截,偏值一阵急
打来。虎王越发着急,更拼命用力踹水,那还有个不沉之理。再被
头一冲,任是天生神力,也无从施展,立时卷入波心,滚了好几下。仗着会水,知道无法再踏,才用双手分波浮出水面,等二猱追来扶助时,已喝了一两口水下肚去,寒透心肺,奇冷异常,还差点没被浮冰撞伤。虎王又羞又怒,回到崖上,气不出,二次又试,非要到与二猱一般不可。方奎等劝他不住。
一连练了数
,仍是离不开二猱一步,一撒手便陷于水内。虽然二猱不似头次粗心,撒开以后总在虎王身侧准备扶持,毕竟这种天赋奇能,非人力所能强为,每
总和落汤
一般,一身全都
透回到崖上。虎王见实在不能,才死了心。后来天气
暖,虎王耐寒已惯,索
弃了木板,专习游泳。仗着天赋奇资,本来又会,一习便
,不消数
,便能出没洪波,深潜水底。
方奎等五人早动归思,无奈水面飘浮的碎冰甚多,水
又急,冰凌锋利,如以舟行,撞上即无生理,比起冰原雪地还险,不敢冒昧,这
正看虎王和二猱踏波为戏,方奎说昨
起不见甚大冰,想将化尽,忽从上
浮来一块。此冰块通体不过丈许厚薄,觉有三分之一现出水面,冰层环列,载沉载浮,原是顺
急驶。刚浮近两山之间,后面危崖顶上忽然又坠裂了一块大积冰下来,轰隆一声,落到水里,水花飞
,冒起数十丈高下。
山口地势稍狭,水
甚急,再吃巨冰一
,连起了几个大
,朝山脚这边打来,势益汹涌,催得先那一块大冰如飞马一般往外直冲,吃山脚一挡,便随着
头往斜刺里飘去。
那里恰是一排十几株三五抱的大树,这些
来连受雪
风吹,水
打,已然受了重创,哪里还经得起那么重一击,一下撞上,前排四
立即齐
折断,那块大冰也撞成粉碎。
因当初下雪时天气尚暖,树上枝叶甚繁,虽被冰撞,互相牵扯,并未被山洪冲走。
方奎闻声回顾,一眼瞥见内中有一株华盖松,
约七尺,又长又直,猛想起
前曾谈起驾舟回庄之事,虽说中有山岭阻隔,也不妨拿它试试。如将这
大木削去枝干,刳空树腹,用以代舟,岂非绝妙?忙向虎王一说。虎王要了三把刀,和二猱飞泳过去,将
枝弄开,用绳系好,人兽合力,横
飞泳,拉到崖前,拖将上去。虎王童心甚盛,立命人兽兴工,连夜下手。方奎又用刀就树干削成了篙桨。忙到第二
早上,居然一切停当。又用木筏钉了四片木块在树旁,以防在水里翻转。匆匆
餐一顿,虎王便催着起身,驾了这独木舟往隐贤庄去。
方奎因昨天除了那两块大冰外更不再见,有的只是一些残冰碎块,大不过尺,舟行料已无虞。至于沿途阻碍,看水
如此之急,连
水势愈盛,却不见甚涨,必有
出之路,或许能通到庄前。即使不然,这木舟并不甚重,合六人、二兽之力,也能上下拉
,运过山去。便即应诺,并劝虎王此去,务请留在庄中盘桓些
。虎王常听五人说全庄人等如何义气,渴
一见,当下答应。嘱咐黑虎,命它率领群豹看守山
,自己到隐贤庄住几
去。兴冲冲同五人带了长绳、械器,上了独木舟,驾着前驶,顺水流行。本可绕到庄崖之下,因水路不
,方向一偏,便恐迷路。一商量,宁多费点力气,途中连遇到好几处冈岭高地,俱用人力拉舟上去,越过后再行下水。虽然不少耽搁,仗着水
急,舟行甚速,到了
偏西,便已到达。
方奎等五人与虎王相聚多
,只知他天生神力异禀,能通兽语,从小就在山中,与虎、豹、二猱一同居处,身上似藏有两件东西,从不取出示人,别的一概不知。
遁夫间完方奎经过,估量虎于身世必有难言之隐,乍问他,决不会吐出。因安心结纳,便对顾修道:“我们日常打点出山之计,难得遇着这等异人奇士,于方老弟五位又有救命之恩,我们怎舍得放过?二弟妹那里,务望贤弟婉言开导,明早我再叫你嫂子向她解说,野兽无知,计较它则甚?况且这两个神猱通灵机智,力逾虎、豹,厉害非常,不是人力所能抵敌。去年来时,它还奉有主命,不肯伤人,尚且奈何不得;今若一个弄巧成拙,变友为仇,转生许多祸事,那是何苦?我看此人豪迈天真,英雄本
,大是可
。只他
情太过执拗,毫不圆通。据他自谓,与贤弟不甚投缘,也讲不出是甚缘故。
不过这等人如以礼貌至诚待之,久了自能感动。贤弟可有甚高见么?”
顾修知遁夫正在心热,不便固执成见。笑了笑道:“此人天生野
,绝不能受丝毫拘束,手底下又养着那么多猛恶的野兽。若能使他真心相从,固是一员健将;一个羁勒不住,一旦犯了野
,谁能制得了他?岂不是全庄的人均受其害?自古两雄不能并立。
看他心意,除了大哥与方兄等有限几位而外,余人都不看在眼里,
久怎能相处?我们如此礼待,他连真姓名都不肯说,自称虎王,狂妄已极,收服他决非易事。英雄行事,但顾大局,不计私恩;不能因他救过我们的人,便误了全庄大事。大哥既爱惜他,不妨用权术先笼络一番,看是如何,再作计较。假使他一味骄横倔强,不肯受抚,那时仍须设法除他,免留时腋之患。大哥以为然否?”
方奎与虎王同居数月,深知他天真烂漫,
情
直,并无争权夺利之心,极好相与。
又见过虎、猱许多奇迹。心知如照顾修之意,分明恩将仇报,结果非吃大亏无疑。因此大不以为然,不等尹遁夫答话,便接口道:“我在虎王崖
内同住数月,看他为人极光明磊落。据他说还有一个仙猿,本事比虎、猱还大得多。
后回来,将引他去拜一仙人为师,一心想学道练飞剑。我们也曾拿话引逗他,说这里如何好法。他因一个人在山中住久寂寞,很想和汉人
朋友,并无丝毫尘世功名之念。他到此便想回去,怎会是个隐患?
得对劲,他也不过和我们常来常往罢了。入伙虽不见得答应,害人之心必不会有。
顾二哥平
那般爱惜好汉,今天的话为何改了样儿?”
顾修冷笑道:“算我多优,
后就知道我说的话验不验了。”方奎
直,初回还不知顾妾衔恨大甚,便争论道:“顾二哥是我们的诸葛亮,每次说话称得起知事如神,惟独这次却说得不对。我如看错,情愿拿人头和你打赌。”尹遁夫见顾修只是冷笑,便劝止道:“大家都是为好,何必争论?大丈夫恩怨分明,我们总算受过人家的好处,虽不可恩将仇报,但也不可为他伤了自家义气。暂时仍以礼相待,看能结纳更好,不能,便听其自然好了。”顾、方二人由此有了嫌隙。
虎王在庄上住了两天,便已归去。不久冰雪化尽,现出原来山地。尹、顾等人又去虎王崖
答拜,登门再谢。遁夫越看虎王越爱,不惜用尽方法结纳,想收为一
。虎王本就不对心思,加上顾修
受爱妾絮贴,立意复仇,自然更不能合到一起。
遁夫智慧虽不如顾修,行事却极恃重,知道如真谋将来大举,必须扎好根基:第一是人,第二是财。又因这场大雪,看出隐贤庄地势低下,既想出山,还怕甚人知道?相度左近地势,在一个峰
上建了一所新村寨。那峰是一条长冈的尽头,峰
与长冈相连。
地甚平广,土地肥沃,花木繁多。峰顶设台,可以望远,颇具形胜。顾修取了个村名,叫做建业村。将原庄作了别业,派上几个轮值。
山寨建成以后,又借虎王之力,将山酋二拉唤来与全庄人等相见,言明以后各不相扰。用些针、线、茶、盐、米、布
用之物,去换他的兽皮、药材、金沙之类,派人出山贩卖,大获厚利。同时仍命人四出物
英雄,招募
亡和旧
羽。
虎王因喜汉人衣物、饮食,又不愿白受人家东西,也拿些兽
、皮角和村人
换,自己学着种些菜蔬。彼此各有需求,原可相安无事,偏生顾修心存诡谋,知此事遁夫不为所惑,便暗遣手下私
暗中潜伏,遇见走了单的山人和豹子,便用毒药、暗器杀死,连尸弃去。做了两次,山人首先觉察,便向虎王申诉,说汉人不守信约,暗中杀人。同时虎王也得了逃回来的野豹报信。当时大怒,寻上门去责问。因当场指不出凶手,口辩又说不出事实来,顾修又出来说本村人决不行此歹事,虎王、二拉俱都将信将疑。当场虎王命二猱、神虎随时留意,如若发现村人行凶,必不甘休。顾修知虎、猱厉害,对方已有警觉,不敢造次,敛了好些日子的迹,但气总不出。
遁夫等自从迁居以后,建业村一天比一天兴旺,江湖上闻风归附的人也越来越众。
中有尹、顾二人患难至
滇中五虎郝循、杨天真、杨天麒、
能、申标和昆明修士铁拂尘谢道明最为杰出。滇中五虎自从当年太子关与遁夫一别,也改了行当,改往缅甸经商,贩卖犀角、象牙,多年不与遁夫相见,来时还带来了几匹大象。
那谢道明是个武夫打扮,年已七十,比顾修还要机智,软硬功夫俱臻绝顶。当初曾帮过顾修大忙,两人最是莫逆。当初顾修被仇敌追迫时,曾往昆明寻他两次,均值云游未归,只得留下书字,说自己被
无奈,已举家往隐贤庄避祸暂居。并说庄主乃当年好友戴中行,如今改名易姓,请他归来前往相聚。谢道明本就渴念遁夫,得信忙即赶来,事已隔了年余。顾修久候他不来,相见大喜。觑便说了自己力劝遁夫出山举事心意,并请他相助,除去虎王和所养虎、猱。谢道明
干星相、数理之学,加以年老,
经世变,
已活退。见当地景物佳美,出产丰饶,无殊世外桃源,甚是安乐,众人也难成气候,颇不善顾修所为。因俱在心热头上,只知道明阻无效,先背人探明了遁夫的本心,想出一个
取姑与之策:假意赞同顾修,却力说财势不足,须要谋定而动,事须三五年后,急进无成,反倒取祸。众人原极信他占断如神,顾修虽然心急,也是无奈,俱不知他是故意延缓,另有用意。
住不两天,恰值虎王到来换取用物,谢道明隐身门后偷看,见虎王那等奇资,不由又惊又奇,立意想收他作个徒弟。人去后,和尹、顾等人商议说:“此人不可力取,况有神兽为助,最好收服。”力劝顾修夫妾混了前隙,由自己去往虎王所居左近隐僻处结茅暂住,相机行事。不久虎王无心走来相遇,谢道明几次拿话引逗,想收他为徒。虎王终不应允,说:“你要徒弟,我给你找。我的师父是仙人,不能拜你。”反领他到建业村去见尹、顾等人。弄得谢道明无计可施。
最后竟将虎王
怒,说道:“你如打得过我时,我再拜你为师。”谢道明以为自己武功绝伦,虎王虽是天生神力,论技艺却差得太远,自然巴不得这样取决,立时点头应允。谁知虎王身手灵活,迥出意表,并非全恃蛮勇,只稍一疏忽,便无幸理。谢道明益发看重,收服之心更切,便把内功绝技施展出来,化攻为守,伺隙取胜。打了一阵,虎王果然上当,一个不留神,一脚飞起,吃谢道明用鹰爪力擒拿手叼住左腿脚胫,借劲一拧。虎王觉得左腿一麻,子身再立不稳,就要往侧翻倒,一着急,一声暴喝,脚腿劲使猛挣。不特不向后倒,反往上一
,连身跃起,扬起双掌,便朝敌人打去。这一手原是一时情急,无心中却成了绝妙的解数。加以神力如虎,迅捷异常,谢道明如何能吃得他住。谢道明方幸得手,就在这一拧一送瞬息之间,忽听一声暴喝,震耳
聋,虎王已连身纵起扑来。骤出不意,又为虎王神威所慑,不
大惊。正
变换招数,再下辣手,不料旁立金猱连连看出主人的脚被人抓住,神情有些狼狈,也着了急,不等招呼,长啸一声,伸开长臂铁爪,纵起便抓。谢道明知它厉害,如不撒手,被它抓上就是不轻。忙把手一松,纵退一旁,避开来势,再作计较。脚才点地,连连已跟踪追扑过来。谢道明只得施展平生武艺,极力应付。
虎王虽然未曾打败,终因谢道明手硬如铁,叼的地方又准,猛力用得太过,左腿全行麻木,心里又有气,又不服输。因此见谢道明被连连追
得手忙脚
,也不喝
。心想:“这老道士不是东西,且让你尝尝厉害。”谢道明虽然武艺高强,无奈连逢两个劲敌。这后一个更是力猛身轻,眼明手快,全身硬如坚钢,任是多重手法也无用处。先还勉强支持,十来个回合以后,情知再不见机,必遭毒手,他方
忍愧呼饶,幸而虎王天
仁厚,不愿连连伤他,见谢道明已然汗
气
,便喝道:“连连过来,我和他打着玩的,他打不过我,不许再打了。”连连方始住手。虎王指着谢道明说道:“我的连连你都打不过,还能收我做徒弟吗?我们还是
个朋友算了吧。”
谢道明纵横江湖数十年,已是成了名的老辈英雄,几曾栽过这样筋斗,当时真是说不出的气苦。幸而事前留心,因虎王
做,怕当众战败,羞辱了他,过手时没外人在场,不想却给自己留了脸面。就这样,终恐虎王口直,
出去,一世英名仍不免付于
水,只得红着一张脸,强忍愧愤,向虎王敷衍笼络,只想不出怎样教他不向外说。正在为难,虎王反先开口道:“你虽不配做我师父,难得你这大年纪,还有这大力气本事。方才我的腿被你抓了一下,如不是我力气比你大,差点被你摔倒。总算能和我打个平手,比以前我遇的那些山人一碰便倒的强得多了。我小时爸妈和我说,不许好强欺人,对老年人更要敬重,不然叫人笑话,就打赢了也不香。今天是你找的我,我没想和你打。好在谁也没打倒谁,你可不许向他们说我欺负你老头。”谢道明闻言,正合心意,自然连声应允。可是对收虎王为徒,依然念念不忘,只是想不出妙法。
日子一久,顾修看出谢、尹二人不但没有图谋虎王之心,情感反益亲厚,屡赞他天真诚直,磊落光明,纵使不能降服结为
羽,
下这样一个好朋友也好。而其爱妾计采珍一心要报仇,本就不肯罢手。偏生那只小虎忽然逃到虎王
中,黑虎不放归来。顾修得知,亲去索取,虎王执意不允放还,黑虎、豹群更大肆咆哮,将顾修惊走,益发衔恨切骨。夫妾二人昼夜盘算,想出一条好计:知虎王
情暴躁,一面联合几个有本领的死
,专一伺隙杀害群豹,以伤两家和气;一面派专人去缅甸山中聘请异人,来除虎王和手下双猱。
那异人姓米,名海客,本名浙生,乃世家子弟。幼时随父宦游云南,受家丁恶仆引
,少年纨绔,无所不为。乃父人却正直,知道之后,将恶仆重责收
。正要加以训诫,他得信逃往附近山中,
蹿了一天,渴饥
加,方
求死,恰值杨天真走过,解救赠金,使其往投一家远戚,由此多年未见。杨天真近年行商缅甸,忽在
鸣角深山中相遇,才知他别后遇见仙人,传了许多道法,改了今名。因和峨眉派门下比剑不胜,一赌气,遁入了缅甸
鸣角深山,隐居潜修,炼一种极厉害的魔法,准备重回中土,并寻敌人报仇。
因心感杨天真以前救命之恩,好在当地缅人奉他如天神一般,随便说两句话,杨天真便可占着莫大的便宜,乐得现成人情。
杨天真仗他之力,着实得了许多好处,每年必往他
中盘桓些
。他曾和杨天真说起,乃父早已病死任上,家有老母、
姊、孤侄,还有幼年结发
室赖氏,一家四口
寓昆明,门庭衰弱,初学会道法那几年,时常回家看望。自从避祸缅甸,久想接来团聚,无奈当地卑
多雨,气候恶劣,迟迟未果。意
托杨天真前往看望,代为照料。杨天真锐身自任,说道:“我在省城有案,不能久居,愿将老伯母和嫂夫人、令姊、令侄接到家中同居,岂不是好?”米海客幼承母爱,对乃母尚有孝心,说:“你代我先去看望一次,等我几时炼法余暇,
空回转昆明一行,见了她老人家,问明之后再定。”为使杨天真避人耳目,去时用法术给他变了容貌。杨天真往昆明见了乃母,复命说乃母念子甚切,催海客早归。海客偏当炼法紧急之际,最近数月内不能身分,只好暂时搁起。
不久滇中五虎被尹、顾二人请来,行时往别。海客听说云南疆界之中,还有着这样隐僻幽秘的好所在,本就有些动念。再经五虎一撺掇,说:“仇敌能在空中飞行,如你要寻晦气,哪里不能找到?况且你的仙法已将炼成,怕他何来?这里瘴雨蛮烟,穷山恶水,就说修道隐居,也应找个好所在,久留在此则甚?莫如移居建业村,将老伯母、嫂夫人等一齐接去团聚多好。”海客想:“据来人说,当地从未见过外人,仇敌也未必便能寻到,再者,这些号称正派门下的剑侠,素好虚声,只要知难而退,不再招惹,无缘无故,十有九不会苦
不舍,不过不能不防范些。”便对五虎说,等自己法术不久炼成,先去看了地势,中意之后,再作计较,先无须向村中请人提说。
五虎弟兄虽与尹、顾二人均甚
好,但是五虎为人本是志大心高,不甚安分。加以自从太子关散伙为商,在城镇闹市中常受官家吏役勒索欺侮,虽然事后都报了仇,当时却为买卖受了好些气,恨贪官恶役之心甚浓。再经顾修一蛊惑,奋起雄心,益发情投意合,比起对遁夫的
情还厚密些。这
顾修失却小虎,受了虎、猱的气,跟杨天真谈起。
天真说:“海客不特能使飞剑,道法高强,手下还有两对守
的奇禽猛兽,区区凶猱,何足道哉。他本有全家来此之心,等我促他法成以后,急速接母来此。虎王是个汉子,也不必弄死他。只把恶兽除去,略为做戒,愿收服就收服,不愿收服,任其自为野人便了。”顾修闻言大喜,请天真往请。又告知尹、谢等人,俱都愿
异人,无不心喜。天真本要自去,因缅甸信奉海客,极不愿他离去,自己如往,恐断了异
易道路,便共同写下一封极恳切的长函,专人前往秘请。等他一到,如觉当地中意,再去接他母、
、姊、侄,否则也请他把恶兽除了再走。要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N6zWW.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