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回 风波
照理说来,山海关守将马得标曾有专函介绍这位“三手天尊”时震宇,请他尽量给予韦铜锤等行事方便。
但韦铜锤一见时震宇后,由于讨厌他满嘴官腔,老气横秋,遂诚心斗他,不肯把马得标介绍书信,和那
作为信物的铁翎小箭取出。
“三手天尊”时震宇见韦铜锤向自己伸手,不
诧然问道:“你…你要什么?…”
韦铜锤道:“你既说你们是钦派守山武士,不能空口说白话吧?给我看圣旨啊!”时震宇气得连翻白眼,大怒叫道:“谁会整
把圣旨带在身边?何况,就算我身边当真带有圣旨,你又凭什么份身,要我给你看呢?”
韦铜锤大笑道:“你拿不出圣旨给我看,便不要嘴强!但我能够拿出三道圣旨,给你看看!…”
时震宇失惊道:“三道?你能拿得出三道圣旨?…”
韦铜锤扬眉道:“一点都不吹牛,两道是货真价实的当朝雍正圣旨,另外一道,则是如今已有皇帝架势,
后必登皇帝宝座的‘宝亲王’弘历信物!…”
语音至此顿住,先取出胤祯玉牌道:“这是胤祯亲口允许我们在关外随意闲游,命一般文武官吏都应尽量予以方便的随身信物…”
再取出弘历所赠的湘妃竹折扇道:“这是‘宝亲王’弘历亲手送给我的信物,他请我乘着游览东北之便,替他补补风水,修修祖坟…”
话完,又向红绡取过那面已经改过两个字的金牌,高高举起,朗声说道:“这面金牌,是当今雍正皇帝,赠送我大嫂红绡的,牌上镌的是:御妹红绡,代朕游巡江湖,天下官员,一体应予方便,听其调度!”
念毕,把手一摊,冷笑说道:“三件东西,件件都大有来头,你可以仔细检查,过来,拿去看啊!”“三手天尊”时震宇确曾当差大内,是雍正亲信人物,但他越是识货,便心有所怯,不敢当真取过,仔细加以察看。
因为,他一望而知,韦铜锤手中所捧持的,确是天子或亲王的随身信物,自己若想接过,便需先下拜、参君,否则,若传入京师,岂不平白先犯了一次欺君重罪!
故而,他只好故作大方的,摇手笑道:“既有信物,何必还要检查?朋友怎样称谓?”
韦铜锤替群侠和自己,一一报了姓名,时震宇略作沉
说道:“这样吧,韦朋友贤昆仲,和你大嫂,尽管入山!其他的江湖朋友们,则…”
韦铜锤不等他再往下说,便怒声叱道:“不行,少一个不入山也不行,‘宝亲王’弘历要我替他看看风水,修修祖坟,我才把江湖中最高明的风水大师孟老婆婆请来加以指点!另外的赛老人家,和皇甫老人家,也全是孟老婆婆的得力助手,你若不许他们入山,却叫我们如何着眼动手?我只好回到北京,告诉‘宝亲王’,说鹿鼎山中,有个钦派武士领班,叫做‘三手天尊’时震宇的,对他送给我作为信物的那柄湘妃竹折扇,根本看得一文不值!…”
时震宇眉头一皱,摇手叫道:“不必,不必,韦朋友不必把话儿说得这等重法!”
韦铜锤得理之下,岂肯让人?索
瞪起双眼,把那块金牌,晃了一晃说道:“这面御赐金牌,难道是假的么?你是否敢视君命如儿戏,胆敢对金牌上所镌的‘…天下官员,一律应予方便听其调度!’之语,来个抗旨不遵!倘真如此,我们便不进鹿鼎山,索
回北京城,拉着‘宝亲王’,一同面君,说明在此碰钉子的经过,和你算总帐了!…”
时震宇简直被韦铜锤整得面色如土,把他那拦路的身形,向旁一闪,伸手苦笑说道:“时震宇纵有天胆,也不敢欺君抗旨,诸位既
入山,就一齐请吧!”
常言道:“得寸之下,往往进尺”韦铜锤就是如此,眉儿双挑,神气活现的,又复说道:“不止眼前这些人哦,我们还有两人,落后一步,马上就会到的!”
时震宇宛如一只斗败了的公
般,威风业已大杀,只有事事低头,忍气
声的点头答道:“好,好,请韦朋友示知落后的两位贵友的姓名,等他们到来,时震宇任凭入山,不加阻拦就是!”韦铜锤道:“一个是我的小妹,叫韦双双,另外一个叫叶遇
,是这位当代第一神医赛老人家的得意弟子!”
说完,转身向孟七娘、赛韩康、皇甫嵩等扬眉笑道:“三位老人家,这位钦派武士领班‘三手天尊’时震宇时大人,业已放行让路,我们可以把这寻常人决难进入的鹿鼎山,好好逛一逛了!”
时震宇皱眉挥手,十余名黑衣武士,果然齐都收了兵刃,闪身让路。
群侠从容入山,韦铜锤似
表功的,向孟七娘得意笑道:“师傅,我这趟
涉,办得还不错吧?一顿官腔,把那‘三手天尊’时震宇教训得驯善多多,再也不敢张牙舞爪!”
孟七娘失笑道:“官腔打得到是不错,但你以为这样就没有下文了么?…”
这位“白发女管辂”一面说话,一面闪目扫视四外,就在几株松树间的一块平坦青石上,坐了下来。
韦铜锤诧道:“师傅!您,您不走了?”
孟七娘笑道:“鹿鼎山幅员不小,我们若入山太深,叶遇
老弟随后赶来之时,叫他怎么找呢?故而我想就在此处等他一等,免得彼此离散,容易另生差错!”
韦铜锤想起孟七娘适才之语,含笑问道:“师傅,您认为时震宇方面,还有什么下文?”
孟七娘笑而不答,目注皇甫嵩道:“皇甫老小子,你的看法如何?”
皇甫嵩道:“那时震宇双目之中厉芒闪烁,显然是口服而心不服!…”
韦铜锤一旁接口道:“口服而心不服!他又能如何呢?”
赛韩康笑道:“冠冕堂皇的场面上,他贪恋富贵,怯于你所取出的那几件信物,不敢冒抗命欺君之险,但到了夜间,可能会倚仗身手,和人多势众,换上便服,蒙了脸面,用江湖份身,来斗斗我们!…”
韦铜锤高兴得眉飞
舞,抚掌笑道:“妙极,妙极,那样就妙极了!我正觉得这等轻轻松松便能着手办事,未免太以不够刺
!”
皇甫嵩道:“韦二老弟莫要过分看轻了他,据我所知,此人早年是个黑道巨寇,
于‘
手’的拳力,和各种喂毒暗器,才得号‘三手天尊’!不知怎会被胤祯笼络,做了什么饮派武士领班,手底下相当硬呢!”
韦铜锤笑道:“手底下越硬越好,否则,一两招便即了帐,未免太不过瘾!”
这时,红绡忽然摇手命韦铜锤
声,自己也凝神倾耳,作出一副听甚声息之状。
书铜锤正想问她为何如此,红绡已似有所闻的,含笑说道:“二弟,你莫嫌寂寞,就在今夜,便有热闹看了!”
韦铜锤道:“大嫂刚才是听到了什么声音,难道有人在对你用传音发话么?你所谓的‘热闹’,会从哪里来呢?”
红绡嫣然笑道:“我听到了极轻极微的一两声鼓响即收,令人不易细辨,但我一向耳灵,也可以听得出,那是中原少见的人皮鼓!”
皇甫嵩愕然道:“人皮鼓是苗族中…”
一语甫出,孟七娘便点头笑道:“红绡姑娘的确耳朵极灵,没听错啊!姬小菁在给那‘天地
泰降头’临时解药之际,不是便曾说过,她会在鹿鼎山中,等候我们,向叶遇
老弟,讨回话的!”
红绡苦笑道:“这事弄糟糕了!人皮鼓声既响,今天晚上,姬小菁必来用苗女
郎手段,以命
婚!但叶遇
兄,慢说尚未答允婚事,并连‘人’都‘丢’了,却叫我这自告奋勇的媒人,怎样应付场面?…”
韦铜锤眼珠一转,突然叫道:“大嫂,我有一个馊主意,不知管不管用?…”
红绡道:“说说看,偏方往往能治大病。则馊主意也未尝不可以办大事嘛!”
韦铜锤目光先往四外一扫,然后
低语音说道:“今夜,姬小菁前来拚命,大嫂先以叶遇
兄人尚未到,挡劝一下!若是挡劝不住,便把叶遇
兄失踪之事,推到‘三手天尊’时震宇的头上,让姬小菁去找时震宇的麻烦,我们先看场热闹!再作第二步打算好么?”
红绡失笑道:“这是个相当有效的主意,我可以照二弟的想法,应付姬小菁,照顾时震宇!…”
韦铜锤听得红绡肯依自己之计,正自眉飞
舞,忽见红绡又秀眉微蹙的,继续说道:“…但…但其中尚有一项重大顾虑!…”
韦铜锤急道:“大嫂请讲,是什么重大顾虑?我们集思广益,大家来想办法。”
红绡苦笑道:“所谓重大顾虑,就是叶遇
兄腹中的‘恶毒降头’负担,到底已否祛解?因为,我们不过在叶兄失踪后,测了一个‘四’字,认为是‘双双’之数,才猜测他已与曾获‘小寒山度厄神尼’真传的小妹相逢!这种卜筮,虽有相当灵机,究竟不能十分作准,万一叶兄未遇小妹,或小妹尚未赶到鹿鼎,则我们对于姬小菁,便须悉心保全,不可有半点伤害!…”
韦铜锤是在云南长大,对苗瑶夷等族的养蛊、降头之术,也有相当知闻,遂瞿然接口问道:“大嫂是说叶遇
兄腹中之物,可能已祭过姬小菁的心血,与她元灵相通?姬小菁若遭不测,叶兄也难逃厄运?…”
红绡叹道:“二弟也懂得苗人这种作为‘杀手锏’的恶毒花样就好,决非我危言耸听,痴情苗女若立意
郎,往往不顾一切,故事实多半如此。叶兄那等人品,又是赛老人家的唯一爱徒,我怎能不对他的生命全安,予以充分考虑?”
韦铜锤叹息一声道:“大嫂处事周到,考虑得对,我且把我适才的建议,取消一半,就是单纯应付姬小菁,不必利用她去照顾时震宇,这样,她的全安,应该暂时无甚顾虑,等叶遇
兄的吉凶明确以后,再决定怎样处置这痴情苗女…”
红绡点点头笑道:“这样就缓和多了,但我未敢擅专,还须向三军主帅孟老婆婆,和叶兄的尊师赛老人家,请示一下!…”
孟七娘含笑伸手,作势请红绡自行决断便可,赛韩康也正
说道:“韦少夫人处事稳重,乃是巾帼将才!只要你认为允当,尽管便宜处理,放手去做,不必存任何礼节顾虑!人生吉凶寿夭,数有前定,叶遇
相貌上清而不薄,似乎后福尚厚,江湖中随我行医济世,积德也多,他多半可以度过此关,逃过这一场‘桃花煞’的!”
说话之间,天色已渐渐的暗了下来,群侠既决定暂不前进,就在这近山口处,等待叶遇
的讯息,遂取出各人所带的酒、菜、干粮,就地饮食。
东天珠吐,蟾光方朗,一声极为凄厉的女子悲啼,突起于群侠所坐之处数丈以外的一座小崖之上,接着便是姬小菁的语音叫道:“我心口中非嫁不可的情郎叶遇
呀,姬小菁准备甘受‘金刀分尸’、‘毒虫啮脏’之苦,找你作最后谈判来了!你已经考虑了快十天了,‘天地
泰降头’最后一粒临时解药,也该吃掉,无法再拖延了,你…你…你到底是要不要我?…”
语音一住,人影双飘!
所谓人影双飘,是姬小菁竟非单独前来,她是和一个年龄约莫比她大了十几岁,面貌到有六七分相似的苗女,手拉手的,从那高约数丈的小崖头上,飘身飞纵而下。
姬小菁今夜裙短
腿,一身
丽苗装,又添了几分俏媚姿
,但左肩头上,却一并排
着三柄小小金刀,刀儿仿佛
得入
颇深,却末见有血渍渗出,看上去有点怪异!
身形落地以后,姬小菁立把手中一柄奇形锋利短剑,递向与她同来的较为年长苗女,并对她恭恭敬敬的,合掌连拜叫道:“姊姊,你一向从小疼我,今夜就帮我最后一个忙吧!我心目中的情郎叶遇
,只一坚持仍不愿娶我,我便自拔金刀,立即解体,当然叶遇
也活不成!至于能不能结为‘泉下夫
’,就得看我姬小菁作鬼以后,有没有几分鬼本领了!但‘金刀解体’之死,我并不怕,死后‘毒虫啮脏’的那份楚毒,我若鬼魂有觉,却是难当!务望姊姊疼我,见我一拔肩上金刀之际,立用这柄‘天犀解毒剑’,觑准脊心要
,及时出手,刺我一个‘透心穿’吧!”
年长苗女凄然叹道:“事情闹到这等地步,我想不答应你,也不行了,但望你那情郎叶遇
,莫要郎心如铁,他只消点点头儿,一场腥血干戈,立化祥和玉帛,我和叶遇
的朋友们,也都可以等着吃喜酒了!”
边自答话,边自神色凝重的,把那柄名为“天犀解毒剑”的奇形锋利短剑,接了过去。
孟七娘、赛韩康,与皇甫嵩均江湖经验极丰,知道东瀛武土在决心切腹自绝前,怕难
剧烈痛苦,损及英雄形象,都会请来至友,持长刀在身后担任“介错人”也就是于自己持短刀切腹,一纵一横,完成壮举时,立于身后挥动长刀,将切腹者的头颅砍掉!
如今,姬小菁居然也请来这比她年长的苗女,担任“介错人”足证她死志已坚,想嫁叶遇
之心,当然更坚,这场面恐怕会使红绡为难,不容易周到应付!…
老少群侠,个个皱眉之际,姬小菁先伸手摸摸左肩上所
的三柄小小金刀,向前走了两步,眉儿双挑,朗声说道:“叶遇
,怎么还不出来,和我面对面啊!虽然,今天晚上的场面,无法善了,不是百年合好,就是你我皆亡,但两条路总要选一条的!你再扭扭捏捏,我就不爱你了,你是个男子汉啊!”红绡毫不犹疑,立即放下手中的酒菜,起身缓步,
了向前,满面含笑说道:“姬家苗的姑娘们,要百分之百的尊敬她们的丈夫,或是情人,不能随便起疑!叶遇
是男子汉,是极为出色,富贵不能
,贫
不能移,威武不能屈的真正男子汉!要你,或不要你,会给你一句话的!但这句话儿,你今天晚上,却不一定能够听见。因为叶遇
在半路上出了岔子,他…他直至如今,还没有赶到鹿鼎山呢!”
姬小菁听得一怔,失声问道:“他…他出了什么岔事?今天晚上,不能不赶来啊!因为‘天地
泰降头’,绝不会讲甚
情,到时候准发作的!”
这问题,红绡也没法答复,因她也确实不知道叶遇
究竟是出了什么岔事…
谁知道呢?只有笔者知道,所谓岔事,就是出在叶遇
身为盖代神医赛韩康的得意传人,有相当高明的岐黄妙术之上。
他如今,不是在被人治病,而是在替人治病!
被他治病的人,太有名,太有名了!是红绡的公爹,韦虎头、韦铜锤的爸爸,曾为“一等鹿鼎公”也曾威震江湖的“小白龙”如今应该称为“大白龙”或是“老白龙”的韦小宝!
叶遇
会遇着韦小宝,委实太奇妙了!也经历了相当险厄,可以说九死一生!
那场把群侠浇散的倾盆骤雨,着实下得太大,来势太急,使大家都来不及打甚招呼,便自然而然的,各依自己当时所在位置,找寻最适宜的避雨方法!
叶遇
当时恰好在一既不太大,又不太小,有不少藤蔓遮蔽的
之前,他在雨势越来越大,一时似难停止,群侠又已分头躲避的情况下,遂不多考虑的,伸手微揭藤蔓,一头钻了进去。
这一头,钻出了生死
绵的连场好戏,钻起了石破天惊的风云雷雨!也钻成了英雄侠女的百世良缘!
才入
不远,叶遇
陡觉足下一滑,身躯便斜往下降!
他知道
中有
,由于黑暗,自己已不慎失足,掉坠入斜行往下的另一
之中!
在一般情况之下,人若如此失足,往往会失声惊呼,期望能引起同伴注意,获得某种援助。
但叶遇
不然,他虽失足斜行往下滑坠,并不知将滑坠多深,却镇定得绝未发出任何惊叫!
他能够如此镇定,第一是因惊叫无用,恩师赛韩康,暨孟七娘、韦铜锤师徒,韦虎头、红绡夫妇,皇甫嵩等同伴,均分头觅地避雨,雨势又大,哪里还听得见自己的失足惊呼?…
第二是因这
是斜行往下,不是垂直往下,自己双手拊壁,虽然止不住下滑之势却可微微着力,不令下滑太速,换句话说,纵令滑下相当深度,也不致有太大危险,且等脚踏实地,弄清楚周围环境以后,再凭藉头脑智慧,和功力修为,筹划
难之策!…
叶遇
心念百转之间,业告下滑了相当深度,并似经过一二处无法停留的微微转折,他处危不
,神志甚清,知道自己恐怕凶多古少,
难不易,因为,如今的位置,显已远离当初避雨原地,那里还有希望获得恩师或同伴们的任何助力?能不能险中求安?死里逃生?全得靠他自己!
何况叶遇
绝没有忘了时常在自己脏腑间,蠢蠢
动的“天地
泰降头”也知道临时解药,业已吃完,慢说自己失足坠入这怪
之中,极难
险逃出?即令仗恃心灵体健得
生天?也不知需要多少时间?那时,恩师暨同伴等岂不是早已急坏!成了自己命宫中的“桃花恶煞”苗女姬小菁,定然也已找来,发动恶毒降头,要殉情拚命,拉着自己,来一个同归于尽!
第一个目前困难,业已难度!…
第二个即将来临的更大困难,又复无法避免!…
左、右既然都是“难”心中反而一片“坦”!
就在叶遇
把目前难境,将到难关,都一齐看破撇开,心中坦然,天君宁静之际,耳中忽有所闻,目中也有所见!…
所谓目中已有所见,就是他身形越坠越深之下,下面仿佛有了一点光,使他觉得不会再坠太深,已将脚踏实地!
所谓耳中已有所闻,不是听得什么龙
虎啸,不是听得什么鬼哭神嚎,而是听得一两声偶然响起的呻
声音!
呻
声息,当然是人的声息,并且是病人的声息!遂使叶遇
声才入耳,便几乎忍俊不
,暗忖自己是名满江湖的当代神医之徒,医运真算不错,能在这等环境下,遇见一个病人,再若能把他治好,委实可称武林佳话!
说来好笑,叶遇
左难右难,一身是难之下,居然还一闻呻
声息,立动济人之心,虽似有点天真,却是毫不虚伪的仁者侠念!中华民族就是靠着这种轻于己己,重于人人,既可笑又可爱的傻瓜精神,方能历劫不磨,愈挫折愈见茁壮!
果然,下坠之势停了,叶遇
心中,才稍微有了一点点的踏实之感!
不过,这踏实的感觉,太短暂了!因为,叶遇
立刻便明了了自己仍身在半空,并未脚踏实地,只是下方的光亮加强,仿佛已有灯火,可以扫目辨物。
叶遇
当然立即俯身下去,看它一个仔细…
等他看清了脚下的环境以后,委实奇诧得无以复加!
根据他失足坠身处的情况,是“
中有
”根据一路斜斜下坠,业经多次转折的情况,此处的深度,最少也应在地面的百数十丈以下!
如此深度,如此情况,自己脚下居然还有间广大石室,四壁凿有石
,石
中贮有大量灯油,灯油中备有灯蕊,灯蕊已被人点燃,故而石室中显得十分明亮!
能点灯,能居人,当然有通风设备,自己所经这条无心而坠的斜斜来路,原来就是工程浩大的通风设备之一!
脚下使叶遇
可以扫目观察石室中情况的
,便是通风口,但这通风口太小,仅比一个寻常人的头颅,大不了多少!
幸而叶遇
身材并不痴肥,头颅也不大硕,又有内家修为,练过“缩骨功”应该可以不太困难的,通过
口,进入石室!
但他由于先曾闻得此处有呻
声息,知道室中有人,遂暂不急于进入奇异石室,他要先找人,看清楚是什么人,以及人在何处。
奇怪,室中没有人啊!
叶遇
认为自己的神智正常,适才绝对没有听错,是从这个方位,传出人的呻
之声,如今怎会不见人影?是人已离此他去?…还是人已藏起?…
若是其人已去,当然不谈,若是其人藏起,则…
叶遇
目光再扫,陡然一阵
森森的寒意,从尾尻直升脊心,全身都
发渐竖!
原来,这石室虽颇广大,却空空
,只在东面壁下,摆着一张大
,西面壁下,摆着一具大巨石棺,石室央中的地面上,则画着一个径约数尺,半红半黑的“太极图”形而已!
这种情况“太极图”虽有点异样,但是个平面,无法藏人!难道,人在棺中,或是人在
上睡觉?
人在棺中,还会呻
,当然太以可怕!
若人在
上睡觉,也有点不合情理,跑到这种地方,躺在
上,能高枕无忧,睡得着么?
由于方位的关系,以及
上有帐,帐的质料也又厚又好,致使叶遇
无法从风
中看得见
上有人无人。呻
声,也不再作,他若想打破这令人莫名其妙的闷葫芦,便非施展内家“缩骨功”力,通过风
,真正来个脚踏实地不可!
这石室中,究竟是善地,还是恶地?
答案在两可之间,叶遇
不是韦铜锤,他生
比较稳重,假如有后路可退,他未必会甘冒奇险!
但如今他没有后路了,掉下来容易,爬上去难!无论在时间方面,或体力方面,叶遇
都知道生机在前而不在后,只有先入石室,然后另找出路!
没有选择,立付实行,真气提了,内力聚了,身躯缩了,骨骼松了,叶遇
终于从东面壁端的通风口中通过,进入这奇异石室!
这回,是真正的脚踏实地了,叶遇
才一真正的脚踏实地,心中便着实吃了一惊!
由于,刚才身在壁顶,方位不同,如今才使他目光平注之下,看出这张大
,绝不是普通人的睡觉卧
!
这是一张帝王所用的龙
,不单帐幔绣凤,
柱雕龙,连
上的枕、被、衾、褥,也都是金黄
泽的皇家用物!
如此一张龙
,再加上西面壁下的大巨石棺,着实使叶遇
看得吃了一惊!暗忖,难道此处竟是满清入关前的王室墓
?
但根据传言,满清入关前的王室墓
,是在鹿鼎山中,此处却在鹿鼎山外,位置上岂不略有差隔?…
还有更令叶遇
深深吃惊的事,就是这张龙
之上,果然睡得有人!
此人脸朝里卧,而貌难见,身上也覆盖了金黄
的绣龙衾被,看不出他原来的衣着身材。
口中未作呻
,毫无声息,连对叶遇
由壁顶钻出风
,飘身落地,也似毫未惊觉,故使叶遇
弄不清楚此人是活?是死?抑或业已沉沉入梦?
既然莫测高深,便暂时不去理他,叶遇
先去细看西壁下的大巨石棺,和石室央中地上所画的红黑“太极图”形!
石棺除了特别大巨以外,因无镌刻,看不出什么名堂。叶遇
觉得这可能不是“棺”只是“棺”外的“椁”其中死者的份身,要等启开石椁,察看椁内棺材头上的文字标示,才会恍然大悟…
当然,叶遇
在尚未弄清龙
上人的生死份身之前,不会去太费心力,从事开启石椁,他遂转身走到石室央中,细看地上半红半黑的“太极图”形!
咦!这里面被他看出一些奥妙!
通常“太极图”的“图眼”形状,都略作鱼形,亦即俗称太极鱼,但此处地上半红半黑的“太极图”形,却偏偏与众不同,左面的“图眼”画成小鹿,右面的“图眼”画成小鼎。
一“鹿”一“鼎”显然和藏有无价宝物,暨满清帝室龙脉风水的鹿鼎传闻,有莫大关系。
好,叶遇
面临考验,这考验,不是问答题,而是选择题,他如今必须从三者中选择其一,是先走到龙
边,伸手揭开金黄
绣龙衾被,察看龙
上人的生死份身?或是先凝内力,启开石椁?还是先聚集智慧,细看细想,似求解开“太极图”形上“鹿鼎”之谜?
选择题,毕竟比问答题,来得容易,叶遇
略经思考之后,便有了自以为是的正确选择!
人、棺、图三者,图比较抽象,棺有点恐怖,人则就在眼前,叶遇
遂自然而然的,选择了人!
他先未冒失走到
前,伸手揭被,是在距离龙
三尺左右之处,恭身肃立,咳嗽一声,抱拳发话说道:“在下叶遇
于鹿鼎山外,因避雨失足,坠入此处,以致有…有…有…所…所…惊…扰…”
末后的“有所惊扰”一句,几已语不成声!
这不是叶遇
胆怯太甚,连语音都发起抖来,而是他体身内部,发生了难以控制的重大事故!
所谓“重大事故”当然就是叶遇
体内的“天地
泰降头”突然不太安静!换句话说,若非他服药时间已到,苦于无药可服!就是苗女姬小菁业已进入鹿鼎山,与群侠闹僵,开始施展什么恶毒手段!
好厉害的“降头”叶遇
本是响当当的男儿,铁铮铮的英雄汉,若断他一腿,或残他一手,都未必能使他变变脸色,皱皱眉头,但腹内“降头”才一略有动作,他便全身颤抖,语不成声,黄豆大小的冷汗珠儿,从额角上,和脊
间,不断渗出下滴!
这种情况下,他的注意力,和警觉心,突然减弱不少,竟没有发现这奇异石室中,会不声不响的,多出了一个人来!
假如这是敌人,或是恶人,则叶遇
在腹中“降头”发作,人已完全失去抵抗能力之下,结果可想而知!
但突然出现的这个人,虽不是他的敌人,也不是他的朋友,对于叶遇
来说,是个完全陌生的人!
这不是男人,是个女人,是个极美丽的女人,却也是个仿佛极不快乐的女人!
说她极美丽,原因在于不单容貌之美,真是“芙蓉如面柳如眉”而风华之清,也恰如“秋水为神玉为骨”三国才人曹子建所写来赞女美的“肩若削成,
如约素,修短适中,-纤合度,傅粉则太白,涂朱则太赤”等大堆辞汇,都可以一古脑儿,适用到她的身上!
说她仿佛极不快乐的原因则在于她那张人见人怜,人见人爱的绝代娇靥之上,布满了纵横泪渍!
但这极美,而极不快乐的女郎,虽不是叶遇
的敌人,却在一见面后,立对叶遇
下了辣手!
她是从南面壁上一个毫无声息,突然出现的圆门之中走出,陡然发现石室中多了叶遇
这个陌生的人,神情不由一震,立把手中一管碧绿箫儿扬起!
这时,叶遇
正对睡在龙
上的那人,抱拳行礼发话,但一语未毕“降头”业已发作,立告语不成声!
那女郎秀眉一蹙,立即出手,但不是用手中竹箫,点打叶遇
,而是把竹箫凑向
边,从箫管中吹出七线寒光,飞
叶遇
的后背七处要
!
因这女郎在武学修为方面,高于叶遇
,故而,叶遇
即令是在正常状况之下,也未必逃得过这从背后飞袭的箫中七缕寒光,何况今是在腹内“降头”已发,神智即将昏
的异常情况之下!
七缕寒光,缕缕都打个正着,
中了叶遇
的后背七处要
!
叶遇
中袭人晕,身躯往后一仰,便直
的倒了下去!
这是石室,石地相当硬坚,假如让他直
的倒下,摔着后脑,恐怕会摔掉一条小命!
但那极女美郎,及时玉臂双伸,接抱住了叶遇
的晕倒身躯,让他毫无所伤,并异常舒服的,摔在她软绵绵、香馥馥的怀抱之内!
更妙的是这位极不快乐的女郎,似乎获得了某种快乐,竟从她满布纵横泪渍的绝代娇靥之上,展
出一丝使她看来美上加美的霭然祥和微笑!
女郎为什么笑?
龙
上睡的人儿是谁?
大巨石棺到底是棺?是椁?其中所贮放的,究竟是什么东西?
石室央中地上“太极图”中,异常寻常的一只鹿、和一只鼎的图形,究竟是什么意义?
四个问号,都暂时摆一摆吧,先解答另外一个比较热闹的动作火爆问号。
叶遇
腹内恶毒“降头”似乎发作得略为早了那么几个时辰,他所服食的最后一粒临时解药,应该还可以维持那么一段不太长的短短时刻才对!
物药不会突然失灵,使他提早毒发,唯一的答案,似乎是姬小菁来了,并和鹿鼎山中的群侠,闹翻了脸,谈判破裂,不惜伤损她与所祭练的“降头”息息相关,祸福与共的“本命元神”下了绝情杀手,要与她心目中的欢喜冤家,心爱情郎叶遇
,搏一个两败惧伤,同归于尽!
不错,事实上的答案,正是如此,完全恰如推料!
鹿鼎山中的现场上,业已充满腥血,一片纷
!…
n6zwW.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