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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 巧言诡辩
 莫师爷听完,惊诧之反而消失不见了,沉默片刻,忽然叹了一口气,关切地道:“西堡独处边睡,久不与武林同道交往,竟不知东庄已遭惨变,老弟台对那陷害东庄,图杀婢女灭口的人,可有追寻的线索吗?”

 桑琼凝容道;承蒙老前辈关注,在下正因救证一名可疑人物,才跋涉千里,冒昧来到神机堡的。”

 莫师爷问道:“这事与神机堡有何关系?”

 桑琼道:“自然与神机堡无关,但那可疑的人,或许会藉神机堡作为护符,这样,就不怕被人察认出来了。”

 莫师爷变道:“你是说西堡涉嫌包庇凶手,藏匿贼?”

 桑琼道:“在下不敢大胆肯定,此来只是想请教几点疑问和求见一个人。”

 莫师爷凛然道:“你想知道什么事?想见什么人?”

 桑琼道:“在下说出来,老前辈可愿据实相告?”

 莫师爷道:“只要老朽知道的,自然实告,不过,你询问之时,最好先深思虑,西堡不比其他门派,一语失误,纵然老朽谅解你的心情,旁人不一定谅解。”

 桑琼朗地道:“这事关系东庄全庄血仇,在下自知谨慎。””

 莫师爷耸耸肩头道:“既然如此,你就问吧!

 桑琼深一口气,道:“请问北宫剑魔甘道明和五燕中的墨。黄、彩燕,可曾来过贵堡?”

 莫师爷毫未思索,接口答道:“没有。”

 桑琼目光一注,道:“老前辈说过‘据实相告’。”

 莫师爷道:“老朽并没有骗你。”

 桑琼道:“可是,据在下所知,三燕和剑魔是昨天午后由龙溪前来西堡,当时有人亲眼目视…”

 莫师爷没等他说完,便冷冷截口道:“西堡不接待外宾,早成武林规例,老弟台今天能够如愿进入西堡,已属例外,至于北宫剑魔三燕,的确并未来过,老朽没有骗你的必要,信与不信,那就全在你自己了。”

 桑琼剑眉连轩,本想继续追问,又觉理屈言拙,莫金荣的话虽嫌傲慢,亦是实情,自己再有多少疑心,也没有硬向西堡要人的理由。

 沉片刻,终于强自按捺住,话题一转,接上了正题,委宛地又问道:“久闻武林传言,贵堡堡主邓老前辈年逾六旬,‘膝卞犹虚,二十年前,曾认了一位螟蛉义子,姓黄名文彬,美号‘神手郎君’,不知这事确不确?”

 莫师爷脸色微变,但瞬即恢复了常态,平静地道:“不错,确有此事,只是,少堡主现在已不再姓黄,早改名邓化平了。老弟台为什么忽然问起这件事?”

 桑琼既得确讯,胆气顿壮,淡淡一笑道:“不满老前辈说,在下今正是为了这位少堡主而来…’”

 莫师爷讶然道:“是吗?老弟台认识咱们少堡主?”

 桑琼冷笑道:“在下那有这样荣幸,不过,半月之前,曾来归境巢湖之滨,与少堡主有过一面之识罢了…”

 莫师爷张目道:“什么?半月之前,你在巢湖见到过咱们少堡主?”

 桑琼扬声道:“难道老前辈不信?”

 莫师爷鼠目连转,忽然哈哈大笑起来?

 桑琼不悦地道:“老前辈敢情是笑在下不配结识贵堡少堡主?”

 莫师爷‮头摇‬笑道:“不敢,以老弟身为东庄庄主‮份身‬,与敝堡少堡主可说正是门庭相当,同为一时少年英彦,但请恕老朽多一句嘴,老弟此言,可是怀疑敝堡少堡主便是在巢湖企图杀害东庄婢女灭口的那位凶手?”

 桑琼凝容问道:“岂止怀疑,简单可以确定是他!”

 莫师爷晒道:“有何凭证?”

 桑琼道:“有人当面认出他,而且那指认的人,是他二十年前十分知已的结义兄弟,所言所叙,与事实件件相符。”

 英师爷笑道:“既有指证之人,想必是很可靠的了,当时老弟台为什么不把人截留下来呢?”

 桑琼愤愤地道:“在下的确有意要截他下来,可惜被他见机得早,仗着歹毒的磷火简,终至兔逃去,否则,在下也就不必跋涉千里赶到神机堡来了。”

 莫师爷一面倾听,一面吃吃而笑。又问道:“依你这么说,此事千真万确,决不会弄错?”

 桑琼冷笑道:“二十年前结义兄弟亲口指认,还能错吗!”

 莫师爷耸耸肩头,大笑道:“老弟台,年青人做事千万急躁不得,事未确定,切不可断语过早,你说的那位指证证人是谁?老朽并不知道,他如此虚证是何居心?老朽也不愿查问,但是,有一点老朽却可以断言,他一定是错把冯京作马凉,眼花错,认错人了。”一桑琼沉声道:“老前辈又根据什么作此断语?”

 莫师爷微笑道:“根据老朽亲目所睹的事实,少堡主自从入了邓姓宗词,二十年来,绝未跨出西堡堡门一步,怎会在巢湖与老弟为仇?这不是天大的笑话吗?”

 桑琼骇然一怔,道:“他真的从未离开过西堡?”

 莫师爷道:“此事堡中有目皆睹,老朽更是朝夕相见,那还错得了?”

 桑琼低头沉道:“可是,一切证据都相符合,指证的人也没有诬陷他的理由,假如当时认错人,他为什么要仓皇逃走!”

 莫师爷笑道:“老弟台,江湖中恩怨纠,挟嫌嫁祸的例子太多了,退一步说,面貌相近的人也不是没有,二十年不算短日子,认错人应该是情理中事…”

 桑琼突然扬起头来,目光,断然说道:“不!我决不相信会认错了人,老前辈能否将贵少堡主请出来,让在下见一见面?”

 莫师爷笑容渐敛,不悦地道:“见见面很容易,但是,你应该想得到,假如真是认错了人,为了神机堡的尊严,少堡主也许不像老朽这样好说话,一切后果,你得自己负责!

 桑琼然道:“为了武林祸福和东庄惨死同门,在下认为值得冒这个险。”

 莫师爷沉声道:“你不后悔?”

 桑琼傲笑道:“大丈夫但求无愧于心,虽刀斧加身,何至后悔!”

 莫师爷眼中闪过一抹异光,领首道:“很好!老朽不能不成全你一番心愿了。”举手一拱,告退而去。

 敞厅中只剩下桑琼一个人,他游目四顾,周遭一片寂然,看不见半个人影,也听不到一丝人声,伸手摸摸那钢铁制成的古怪桌椅,触手冰凉,使他不期然顿生疑悸。

 从莫金荣的言谈神情看,似乎对自己的来访,早已有着准一备,否则,以神机堡拒人千里之外的作风,自己怎能如此轻易获准人堡?加以北宫三燕和剑魔甘道明下落成谜,假如他们随便弄个人来搪自己,届时却如何是好呢?

 唉!早知如此,就该约同“铁臂苍龙”赵公亮一齐来才对,有此人证,便不怕他抵赖了…

 正在焦急懊恼,敞厅外已经传来纷坛的脚步声,接着人影连闪,走进一大群人最先进来的,是四名硕壮高大的锦衣女子,一个个间肩,大手大脚,眼睛直视前方,一派木然神情,虽然都穿着锦缎衣裙,桑琼却一眼就认出,竟是四名落凤峡“猥族”野女。

 四名野女显然经过特别训练,犷之尽去,个个循规蹈矩,人门即分列左右,垂臂俯首,分明都是随行护卫的举动。

 野女后面,跟着两名绝丫环,一红一绿,十分娇媚婀娜。

 然后,才是莫金荣陪着少堡主邓化平缓步进人。

 桑琼首先生出的感觉是:“这位少堡主好大的派场架子!”及至目光一触那邓化平面貌,心里更一阵狂跳激动,暗叫道:好少子,可不正是冒充神医的“神手郎君”黄文彬吗?

 既敢真人对面,必有所恃,桑琼又喜又惊,犹不敢掉以轻心,连忙凝神起身…

 那少堡主邓化平仍然一袭古铜色儒衫,举止神态,也跟巢湖时依稀相似,只是表情更孤傲,眼色更深沉,缓步进人敞听,连看也没有看桑琼一眼,在四名野女和两名丫环簇拥下,大刺刺坐在上首一张椅之上。‘

 坐定之后,才一抬鹞目,冷冷问道:“这位就是东庄桑琼吗了?”

 莫师爷恭谨地应道:“是的,桑庄主求见少堡主,起因一桩误会…”

 邓化平冷咳一声,哼道:“误会?破我规例。诈入神机堡,竟敢以莫须有的借口。指本少堡主为杀人凶手,如此狂妄,岂能用误会二字掩盖?莫师爷,你未免说得太轻松了吧?”

 莫师爷连忙哈哈答道:“是是是!属下出言失礼,请少堡主赐谅。”

 邓化平把头一昂,又道:“莫师爷,你是堡中元老,应该知道神机堡的规矩,干犯尊主,罪在不赦,他虽然是你的朋友,也不能循情宽纵,本少堡主今天倒要问个明白,假如答不出所以然来,嘿嘿!神机堡却不是轻侮的所在…”

 这番话,险些把桑琼气炸了肺,不待他说完,蓦地一声冷叱道:“黄文彬,你不要装模作样了,铁证如山,只怕容不得你狡辩”

 邓化平拂然道:“桑琼,嘴里放干净些,本少堡主现在姓邓,早就不叫黄文彬了。”

 桑琼气极反笑,问道:“任你是黄文彬也好,邓化平也好,甚至仍然假冒桐城龙眠山的神医黄光平也好,‘湖滨凶宅’的事,你总该记得,桑某的相貌,你总还没有忘记吧?”

 邓化平霎霎眼睛,‮头摇‬道:“你在胡说些什么?本少堡主一句也听不懂,咱们从未谋面,谁会认识你的相貌?”

 桑琼真恨不得重重给他两记耳光,强忍怒火冷笑道:“看不出你倒很会做戏,可是,你不认识我,我却认识你厂

 邓化平傲然道:“你为什么认识本少堡主的?”

 桑琼道:“阁下真是贵人多忘事,湖滨小镇上你们师兄妹伪装夫;北峡山三元寺中,你们师兄弟又搭挡双簧,一扮神医,一充和尚;那天夜晚,你黔驴技穷,企图杀害梅灭口,谋败之后,用毒火简才逃得狗命…这些故事,你能够说全不知道吗?”

 邓化平静静听完,神色一片漠然,既未羞怒,也不辩解,等桑琼说完了,只冷冷一‮头摇‬,答覆了九个字:“本少堡主一概不知道。”

 桑琼大怒,叱道:“亲目所睹,两相对面,你还想推倭?”

 邓化平冷笑道:“本少堡主二十年未离堡门一步,你凭什么含血人,硬指就是本少堡主?”

 桑琼拿他也无可奈何,想了想,只好极力平抑愤怒,在对面椅上坐了下来,沉声说道:

 “好!你既然一口推得干干净净,少不得要有证据才能叫你口服,我且问你,二十年前你末入神机堡的时候,认不认识铁臂苍龙赵公亮和毒红娘慕容芳这两个人?”

 邓化平眼中光一闪,道:“不错,认识的。”

 桑琼又道:“赵公亮和慕容芳曾跟你歃血共誓,结为异姓兄妹,你敢不敢承认?”

 邓化平晒道:“那是许多年前的旧事了,有什么不敢承认。”

 桑琼话锋一转,接道:“你既然承认这些事实,那天夜晚在巢湖湖畔被赵公亮撞见,你自知败,匆忙用布巾蒙面而逃,也该不会是诬指你的吧?”

 邓化平忽然纵声大笑道:“啊!本少堡主现在明白了,敢情那指使你寻到神机堡挑务的人,竟是铁臂苍龙赵公亮嗖对不对?”

 桑琼凝声道:“不错,赵公亮认出你的来历,我却目睹你的罪行,证据明确,你还能抵赖吗?”

 邓化平满脸不屑之,笑道:“桑琼,你上了赵公亮的当的,二十年前本少堡主虽然曾和他们歃血结盟,但后来因故后目,早已绝不再往来,那赵公亮老巨滑,挟怨不忘,竟行此借刀杀人的计,可笑你自以为聪明,却实在笨得可怜…”

 桑琼截口道:“这经过他并未满我,当年你们毁誓反目,是为了你不顾道义廉,强夺赵公亮的‮妇情‬慕容芳而起…”

 邓化平忽又哈哈大笑起来,道:“这真是加之罪,何患无词。赵公亮那老匹夫居然颠倒黑白,指驴为马,令人可晒可恨,这事已有二十年,本少堡主也不必忌讳,不错,当年毁盟反目,确为毒红娘而起,但那时的毒红娘早已使君有妇,赵公亮垂涎毒红娘美施狡计,害死了她的丈夫,嫁祸于一位黑道巨枭,其后又假作义愤,将那黑道巨枭害死,自称替毒红娘报了杀夫之仇,毒红娘初不知内情,因而心怀感激,入盟结义,但事后渐渐发现赵公亮别有意图,更获悉杀夫实情,毒红娘悲愤真,把详细经过向本少堡主倾吐;要求助她一臂之力,合诛那人面兽心的赵公亮,本少堡主因虑再三,终因歃血共誓,下不了手,于是毁盟绝,从此不再与他往来,稍后就入了神机堡,听说毒红娘为夫雪恨,不幸失手,险些惨死赵公亮刀下,亡命江湖,不知所终。这段公案,本少堡主隐忍多年不愿揭,正是顾全当年歃血之义,想不到老匹夫却反而捏造是非,污我名声,设非如今身为西堡主人,限于堡规不能远离,那老匹夫休想活命。”

 这番话,人情人理,跟赵公亮所述完全相反,却一般令人无可置疑,桑琼听罢,不呆了。

 假如邓化平所说故事是实,自己岂非中了赵公亮嫁祸之计?或许那假冒黄光平的依家伙只是与邓化平面貌相似,并非同一个人,一这个错误,就闹得太大了…。

 认错了人?并不要紧;中计嫁祸?也还没有到真到不可收拾的地步,可怕的,是秀珠和梅都在巢湖龙船帮总寨,若有差也那真是不堪设想。

 桑琼一念及此,不觉心惊跳,凝目仔细打量邓化平,又越看越像那天假冒黄光平的贼,世上纵有面貌近似的人,也不可能连神态声音都完全一样,甚至都喜欢穿着同样颜色的衣服?

 再说赵公亮,彼此既无仇隙,却在落凤峡共过患难,无论如何,也找不到嫁祸加害的理由,何兄他还一再劝阻不可单独人堡涉险,并且书忌引介“飞虎辛东”处处关切,何当有恶意?

 桑琼沉半响,实感难以决断…

 莫师爷轻声劝慰道:“老弟台,你现在听少堡主详述过实情,应该明白是非和江湖险恶了吧?武林中狡诈险狠之徒,令人防不胜防,所以咱们神机堡不愿与武林同道交往,原因亦在此处!”

 桑琼突然心中一动,含笑拱手道:“老辈训诲极是,在下也觉得太卤莽些,事未获得确证之前,不应听信一面之辞。”

 莫师爷欣然道:“正是这句话,一面这辞,万不可信,但是,老弟也不必难过,咱们少堡主词严心软,只要你知道错误,当然不会再责怪你…——,”

 桑琼剑眉一扬,笑道:“如此在下先谢少堡主不责之德,并且有一桩不情要求,想一并请少堡主成全。”

 邓公平和莫师爷都愕然道:“你还有什么要求?”

 桑琼道:“在下聆闻教诲,茅顿开,深知凡事须求佐证,不可仅信一面之辞,所以想求少堡主答应给在下一件证明,佐证一得,在下立刻虔诚谢罪,拜辞出堡。”

 邓化平诧问道:“你想得到什么佐证呢?”

 桑琼肃容道:“不瞒二位说,实在那夜在巢湖假冒神医黄光平的凶徒,与少堡主面容太相像了,在下雄分轩轻,才想到一个绝对可靠的辨识之法,记得那夜战的时候,凶徒以毒火简掩护逃遁,曾被在下剑伤左后肩,虽被他负伤逃去,相信他左肩。定留下剑创疤痕…”

 话犹未毕,邓化平陡然变而起,怒目道:“原来你到现在还不相信本少堡主的话,竟要本少堡主衣由你验证有没有伤痕?”

 桑琼平静地答道:“此举虽嫌失礼,却是唯一替少堡主清除嫌疑的方法,在下为求确证,决无怠慢之意…”

 邓化平把头连摇,厉声道:“不行!我堂堂神机堡少堡主,耗费舌给你解说,已经越情俞理,岂能再解衣由你查验,这要求简直太狂妄无理了。”一桑琼正道:“少堡主既称未离开西堡一步,当然决不是那夜出现在皖境的凶徒,又何吝于一解衣衫,藉释疑围?”

 邓化平怒叱道:“你要怀疑尽管怀疑,难道神机堡还怕事吗?”

 桑琼也变脸而起,扬声道:“少堡主问心无愧,为什么惧不敢解衣相示?”

 邓化平大喝道:“反了!反了!神机堡不容放肆,来呀!给我擒下了!”四名野女护卫哄然同应,八臂齐伸,直扑向桑琼。

 桑琼剑眉一轩,冷叱道:“谁敢动手!”四字出口,其声沉而不昂,但整个敞厅门窗都为之籁籁震抖。

 那四名猥族野女同感耳鼓轰应,恍如雷鸣,齐都一呆,果然直愣愣收住了前扑之势。

 邓化平连连跺脚吼道:“擒下!擒下!擒下!”

 野女们似颇惮惧,蠢然又发动,桑琼翻手握住剑柄,厉声喝道:“黄文彬,你是人物就自己动手,不必仗势作态,教唆无知野女送死…”

 邓化平冷笑道:“本少堡主何等身分,岂屑与你这败家毁业的小辈动手?”怒目一瞪四名野女,沉声又道:“还不快快擒下狂徒,违抗号令,定按堡规严惩!”

 野女们受,一声低吼,蜂拥而上。

 桑琼情知这些猥族野女头脑都很单纯,平时经过严格训练,一旦动手,必然会死忘生,实难理喻,自己又不愿杀害无辜,心念动处,立即抢先发动。

 他脚下一迈步,反着扑来的野女欺身而上,双臂疾展疾攻,十指翻飞,以迅快绝伦的“摘星攫月”手法,首先扣住了两名野女腕肘道。

 紧接着,力贯两臂,猛可吐气开声,发出问雷般一声大喝,蹲裆,竟将两名野女高举离地,绕转半匝,一抖手,掷向窗外。

 那两名野女俱都身高体壮不逊男子“蓬”然撞断窗槛,飞出厅外,掉落地上犹自翻翻滚滚直跌出十余丈。

 野女本来蛮力甚大,不识武功,所以也最服力大威猛的人,桑琼这一手“力掷双人”正是全凭真力施为,果然先收“攻心”奇效,其余两名野女同声惊呼,竟都踉跄倒退,出怯意。

 桑琼气纳丹田,仰面一声长啸,两手分按桌椅,猛然一握,那钢铁铸成的两只桌角,登时被他硬生生扯裂下来,凝目冷笑道:“在下不想伤人,但谁要是自信骨头比这张铁桌更硬,不妨再试一试!”

 了这一手‮实真‬功力,不仅野女惊悸,连莫金荣和邓化平也相顾失

 敞厅中鸦雀无声,顿陷一片沉寂。

 好一会,邓化平才强自压抑惊骇,冷哼道:“区区蛮力,何足夸恃,神机堡威震天下,今天叫你来得去不得…,”

 莫师爷忙道:“少堡主,请听属下一言”

 邓化平挥手叱道:“你少多嘴,小辈毁物伤人,万难罢休!走!”

 “走”字出口,仰身倒而起,急向厅外掠去。

 桑琼喝道:“哪里走?给我站住!”肩头一晃,横截而上前。

 那紧随邓化平身后的一红一绿两名绝丫环,突然同声娇叱,四掌齐扬,向桑琼猛拍了过来。

 邓化平身已离地,也反手劈出一掌。

 桑琼挥臂硬接,不料那两名女了环掌力竟十分浑厚“蓬”地一声暴响,人影乍分,倒退坠地。\

 邓化平和两名丫环却借着反震之九如飞逃出厅外。

 这时候,整座敞厅地面忽然摇动起来,桌椅几橱,纷纷向四壁飞移,只听一阵低沉的“轧轧”声响,所有门窗都被一层厚厚的钢板掩去,阳光尽敛,全厅一片漆黑。

 桑琼自服千年冰蚕蛹,目力较前犹强,扭头扫视,发现靠近后面橱下似有一扇暗门尚未全闭,莫师爷和两名野女,正向暗门奔去…

 桑琼探手拔出“飞龙剑”光华陡,一式“燕掠波”纵向后壁暗门,左手五指飞快地扣向莫师爷“左肩井”沉声道:“莫老前辈慢走一步!”

 他当然知道莫金荣一身武功绝非凡俗,除非这一扣所能奏效,是以右手飞龙剑也已蓄势准备,只要莫金荣返身接架,便不难剑掌齐施,先将人截住。

 岂料事情竟大大出乎意料,五指一搭,莫金荣丝毫未加反抗,居然由他轻易地扣住了道。

 暗门同时关闭,两名野女都了身,却把莫师爷留在厅中。

 桑琼反为觉一怔,诧道:“老前辈,你”

 莫师爷回头冷冷一哼,道:“你可以松手了。”

 桑琼松手笑道:“邓化平羞恼成怒,足证情虚,在下为了安开神机堡.不得不委屈老前辈一下…”

 莫师爷晒道:“你以为留下老朽,便可以据作人质,胁迫神机堡俯首就范么?”

 桑琼道:“在下是老前辈的客人,相烦护送一程,也是情理中的要求。”

 莫师爷鼠目一翻,道:“你既然以老朽客人自居,就不该在堡中毁物逞凶,使老朽难堪!”

 桑琼耸肩笑道:“这么说,今天在下就看在老前辈份上,暂且放过邓化平,但错开今,誓非擒他以证真伪不可,现在先委屈老前辈下令撤开机关如何?”

 莫师爷摇‮头摇‬道:“对不起,这敞厅机钮并不在厅内,如今连老朽也困在此地,无法可想。”

 桑琼淡淡一笑,道:“区区一座铁屋,破之易如反掌,只要老前辈不怪在下毁物逞凶就行了。”

 说完,一手拉住莫师爷,一手提着飞龙剑,大步走到厅门前,力贯全身,剑径向门上铁板刺去。

 飞龙剑乃是千古神兵,再经桑琼贯注真力,剑出如风“叶”地一声,透门而出。

 桑琼紧了紧剑柄,振腕一绕,直如快刀切豆腐,登时在一寸多厚的铁门上划开一个圆孔。

 一抬腿,踢去铁板,拖着惊骇莫名的莫师爷,双双闪身掠出了铁牢般的敞厅。

 厅外院落里一声呐喊,十余名壮堡丁刀围了上来,刹时间,全堡警钟鸣,近百堡了飞奔而至,将去路堵得水不透。

 桑琼却傲然一笑,反将飞龙剑回鞘内,五指轻扣莫金荣肘间“曲池”,轻笑道:

 “老前辈大约不愿在下除了毁物之外,再杀伤人命吧?那就多多借重了,请啦!”

 莫金荣黯然叹了一口气,举步向前行去。

 百余名堡丁目睹莫师爷与桑琼把臂同行,都不期面面相觑,谁也不敢擅动。

 桑琼顾盼自若,笑语不绝,两人步履所至,神机堡门下纷纷退让,一路畅行无阻,直抵堡门。

 到了堡门前,却见少堡主邓化平面罩寒霜,和一个身着锦裘的瘦削老人并肩屹立而待。

 莫金荣一见那瘦削老人,脸色顿变…

 那瘦削老人大约有七十多岁,鹰鼻鹞目,满头白发,左右肋下各挟着一柄金光闪闪的丁字拐,一袭锦衣直掩过脚背,乍看起来,使人感觉他身量特别高,更有一种鸷摄人的威仪。

 桑琼似觉身旁莫金荣微微震颤了一下,直认为那瘦削老人可能就是西堡堡主“璇机秀士”邓玄,连忙也提高了警觉,凝神倾注,在相距丈余外停步。

 瘦削老人情拥而立,一双冷电般灼灼眼神,笔直投注在桑琼脸_上,薄紧闭,不言不动。

 四人面对着面,好半晌,竟谁也没有先开口,堡门四周虽然聚集了二三百名庄中弟子,大家也都屏息静气,鸦雀无声。

 这情形瞧在桑琼眼中,越发认定当前这阴沉老人就是西堡堡主无疑了。

 但是,久闻西堡堡主璇机秀士邓玄精通上本消息,却没有听说过邓玄使用双拐,难道他竟是个残废人?

 桑琼心念疾转,正开口,不料那瘦削老人举手一指,恰好抢先出声,冷冷问道:“你就是桑震寰的儿子?”

 一开口,便直呼东庄故庄主的名讳,神态倔傲,语气托大,显得颇为矜持自傲。

 桑琼大感不悦,也冷冷还了一句。道:“不敢当,听你口气,大约就是璇机秀士邓玄了?”

 瘦削老人残眉双剔,竟吃吃笑了起来,‮头摇‬道:“错了!老夫曹克武,现为本堡总管。”

 弄了半天,原来只是西堡一名总管,桑琼越感不悦,冷笑道:“曹总管如此托大,想必跟北宫剑魔甘老前辈一样,也是武林中出类拔革的高人?’”

 曹克武又‮头摇‬晒道:“老夫向少履足江湖,高人二字更属谬誉,只不过痴长几岁,当年曾与令尊桑震窘有过一面之缘,至于北宫剑魔甘道明,嘿嘿!只好算他是个后出道的晚辈罢了。”一桑琼冷冷道:“原来如此,难怪江湖中从未听过曹克武这份名号,敢情阁下成名太早了些…”

 话犹未毕,邓化平忽然厉声断喝道:“狂妄小辈,竟敢侮慢尊长!

 桑琼笑道:“他是你的尊长,可不是我桑琼的尊长,少堡主最好收敛一些,体要贻笑大方。”

 邓化平气得脸色连变,忿忿地道:“曹老前辈,您看这小辈有多狂?今天万万不能放过他…”

 曹克武却不生气,含笑道:“不错,狂傲之态,颇与桑震颇有几分类似,可是,桑震寰傲了一辈子,最后落得负气而死,堂堂卧龙庄,年余之内瓦解冰消,只不过徒留武林笑柄而已…”

 桑琼怒目道:“曹总管,请你口里放干净些,休要口口声声辱没先父,桑琼一未死,卧龙庄就有重振声威的一天。”

 曹克武仰面向天,哈哈大笑道:“好志气,请问凭藉什么?”

 桑琼厉声道:“凭掌中宝剑,中豪气,艰困挫折,不改此志!”

 曹克武满脸不屑地道:“恐怕还漏了一句:凭今天这段挟胁人质以保性命的英雄行径!

 哈!哈哈哈…”这话分明是讥嘲桑琼不敢仗剑闯关,挟持莫师爷才能保全性命,桑琼听得心血沸腾一阵燥热,连颈脖子也红了!

 羞愤之念,人所难免,何况当此众目睽睽之下,更何况少年气盛,宁折不弯的桑琼。

 桑琼怒之下,便想松开莫金荣肘间道,不惜冒死血战,凭武功突出重围。

 心念甫动,忽生警惕,暗忖道:“曹克武阻路相,分明怀着毒诡谋,如今剑魔和三燕下落犹未查出,西堡数百弟子环伺近处,我若徒逞血气之勇,即使能以一敌百突出重围,至少须满身‮腥血‬,万一失陷,岂非更不值得?

 常言说:“大丈夫能屈能伸”煮酒论英雄,还得看什么对象,与这种诈虚伪的小人,不能以常情论荣辱,更何必争什么匹夫之勇?

 想到这里,恼怒顿消,淡淡一笑道:“我本来有意单身只剑,试试神机堡有什么惊世绝学,只可惜…”

 邓化平抢着道:“只可惜你不敢!”

 桑琼充耳不闻轩眉笑道:“…只可惜我已经答应贵堡莫师爷,今天我是他的客人,不便使作主人的为难…”

 莫金荣一直没开过口,这时忽然口接道:“老朽并没有说过为难的话,你如有胆量,尽可身应战,不必拿老朽当作借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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