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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情深恨海 渭水东流
 长安郊外,柳丝摇翠,碧翻拂。一轮旭,赤红天空。

 一条笔直的官道,黄澄澄地延伸无际。官道上车马行人,络绎往来。

 其中有辆高辕马车,车把式是一须眉苍白的老汉,车内并坐着一双少男少女。

 男的美如冠玉,文质彬彬,眉宇间神采飞扬,女的清丽出尘,风华绝俗。二人并肩低语。车座上放着几束香烛纸钱。只见这辆马车转入岔道,向周陵而去。走了约莫半个时辰,突然从道左窜出一老年乞丐越过车辕,迳向道右林中奔去,瞬息杳然,迅疾如电。

 车辕上赶车的老汉三面巡视了一眼,伏身弯将一封套向车中少年递去。

 少年接过,向封套上一瞥,微微一笑,将封套收藏怀一内,右手向车辕上一挥。

 赶车老汉突然“呵唷”出声,扬鞭望空“叭叭”疾挥,马匹立时亮开四蹄,风驰电掣奔去。

 周陵森郁林木中,却有无数森冷的目光注视着这辆马车。只见这车奔向陵园守吏居处,一双少年‮女男‬进入守吏屋内。

 树丛中闪出一个黑衣长衫面目阴沉老者,遥望马车一眼,也缓步向守吏居屋走去。

 到得临近,只见赶车老汉高踞车辕上,取出旱烟筒燃着“呼呼”猛,对黑衣老者的来历似无所睹。

 黑衣老者森冷的目光专注在赶车老汉脸面上,嘴动了动,言又止。

 这时屋内快步走出一个长随,神色匆促,一见黑衣老者急使眼色,快步走去。

 黑衣老者会意,转身随着那长随,走出数十丈外后,问道:“来的是何人?”

 长随答道:“京中来的,到此察机周陵有无失修之事。

 咱们老爷甚是焦急。”

 黑衣老者道:“恐是谎言。”

 长随两目一翻,道:“别胡说。巡抚大人书信到来,怎是假的。我要去前庄周老王处派送酒食,恕不奉陪。”急步奔去。

 黑衣老者怔了一会儿,忽然向武王陵流星般奔去,所行之处,是一片杂树林。

 这片树林虬松古柏虽多,但杂有桧杨桐柳,树于错,连柯结,深邃昏黑。

 暗影中掠现十数黑影,向黑衣老者,一人沙哑地道:“苏香主,风声要散布出去么?”

 黑衣老者沉声道:“慢着,料不到事情突然有变,京中派了什么捞什子巡视文武陵地,太公望墓五里方圆所伏阵式恐怕暂时有变…”

 “宰了他,不就算了么?”

 “咱们强也强不过官府去。”黑衣老者沉声道:“但愿他落之前回转长安。”继而又微叹了声道:“此事老朽尚须禀教主定夺。”一个箭步离去,十数条黑影也散了开去。

 约莫一盏茶时分过去,林中人影一闪,现出背剑的赵林。他几乎将周陵搜索殆尽,就是不见菊君茹、卫英香两女身影,目中泛出忧急之。但始终未进入太公望墓五里之内。

 赵林初生之犊,非怯懦之辈,然而却不能凭血气之勇,犯险以逞。这非但于事无补,而且自身生命难保,况二女是否确陷在太公望墓地,尚不得而知,岂可打草惊蛇。

 蓦地——

 暗中飘来一声冷笑道:“朋友,你在文武陵中兜圈子却是为何?”

 赵林头也不回。仍自向前缓缓走去。

 “站住!”一缕劲风,由脑后袭来。

 赵林左足突然滑了开去,疾然后转,只见一个年过六旬,五短身材,钩鼻突眼,留着一部山羊短须的老者,一脸惊愕之

 赵林上下看了这老者两眼,冷冷一笑,道:“这文武陵可是尊驾私产?”

 老者道:“文武陵虽非老夫私产…”话音未落,只听赵林一声大喝:“住口!文武陵既非尊驾私产,在下又干尊驾何事9”

 “不关何事,老夫就是瞧你不顺眼。”老者说着一掌撒向赵林面门。

 拂面微风似有若无,寒彻骨。赵林已知此人武功柔歹毒,右臂向外一伸,右腿一滑,身随步转,健腕疾翻,两指斜点,来拿对方手腕。

 老者冷森森一笑,如影随形而去,右掌一晃,只见漫空掌影雨点般下。

 赵林心知这老者必是那蒙面人手下,自己既已在他们监视之下,免不了一场生死拼搏,一声长啸出口,双掌一推,身形一鹤冲天而起,背上长剑已自出鞘。

 半空中一式“飞虹万丈”挥下,剑挟着一片呼啸向老者劈去。居高临下,剑势奇猛。

 老者被得掌法一变而为刚猛,吐出强劲,撞开奇猛剑势。

 赵林一招取得先机,立即展开苏雨山私授绝学“太极幻形剑”三十二招,一招四式,攻势若长江大河,绵绵不绝,老者被得险象环生。

 突然从森林暗处扑出七八条黑影,围向赵林攻去。

 这套三十二招“太极幻形”剑法,奇奥绝,似实若虚,似缓实速,一招紧接着一招,简直不容对方有缓手之机。剑锋闪之下,立时有三人‮子身‬被剑锋划开一道血槽。一声闷哼,翻跃在地。

 减却三人,赵林顿觉压力大减。只见剑芒,风声呼啸,有若迅电奔雷。

 这时,复见一条黑影如鬼魅由暗中掠至,翻掌一拂,赵林只觉右腕被钢钩扣住,右臂一麻,长剑手坠地,不大惊。

 抬目望去,只见面前站着一个头从至脚为一件黑袍罩住之人。

 那蒙面人不容他开口,左手两指迅捷点在他助下,只觉限前一黑,人事不知,仰面倒下。

 蒙面人道:“将他擒回。”

 立即奔出一人将奔赵林抄起,疾奔而去。

 蒙面人大袖一拂,身形杳然。

 陵园守吏馆舍门前车辕上赶车老汉仍自一口一口地着旱烟,斜倚在辕背上云吐雾,自得其乐。

 这时,一个干伛偻的老妇,持着手杖颤巍巍自屋侧转出,挨着车旁走过,低声喃喃自语道:“你设法通知岳少侠,赵少侠已为蒙面人掳去。”语音细如蚊蚋,直送入赶车老汉耳中。老妇径自颤巍巍地走去。

 赶车老汉面色微微一怔,仍自若无其事地着旱烟。

 突然老汉左手中烟袋滑出手外,往车下跃去,老汉弯急促“哎呀!”一声滚翻车下,老汉痛极怪叫。

 岳洋与守吏急急走出门首,趋前问道:“赶车的,你怎么了?”

 赶车老汉断断续续地将自己跌翻下车之故说出。

 岳洋见状知他必有密事禀报,即道:“快将他扶在榻上灌一服伤药,静卧片时也就好了。”

 赶车老汉趁着守吏慌乱之际,偷偷向岳洋禀明赵林被擒之事。

 岳洋面色不由一变,点头转身与梅儿暗中商议。

 片刻,守吏入见,岳洋即命其引他巡视周陵,并道:“内暂由尊夫人陪伴,你我早去早回。”神情庄肃,不怒而威。

 守吏诺诺连声,不敢有违,心中不免暗暗叫苦,弯笑道:“那就下官头前带路,大人请!”二人一前一后,走出门外。

 周陵面域颇广,正中为文王陵,北为武王陵,东为周公旦、鲁公伯、太公望墓,西为恭王墓,又称文武陵。

 文武陵前享殿整洁,树木葱郁,苍翠蔚然,气象雄伟,瞻仰遗物,启人遐思。

 岳洋对各陵逐一察视,何者应修葺,何处应整建,一一指示,守吏奉命唯唯。二人逐渐行进,来到“太公望”墓地。

 守吏望了望了天色,谗笑道:“大人想必腹中饥饿,下官已准备一席水酒,为大人洗尘,此处前年已修葺一次,无甚可观,大人请回吧!”

 岳洋似乎游兴正浓,遂微笑道:“某此次前来,就为着瞻古而来,周陵气象雄伟,颇有可观,怎可不一窥全豹。”

 守吏暗中叫苦,此时林中小径翩然走出一扶杖老人,皓发银须,含笑避道。

 守吏一见老人,即向岳洋道:“此老人是太白逸士,博通今古,于勘舆之木,尝谓文武陵风水之佳,绝无仅有,大人何妨邀其同行,藉解冷寂?”

 岳洋欣然应允。守吏引近双方,缓缓向太公望墓行去。

 其实,岳洋已知这老人是蒙面人遣来,其用意不外乎二点,一为窥察自己来历;再则就是由老者引路,恐自己误涉险状。

 果然扶杖老人有意领先,指指点点,口若悬河,滔滔不绝。

 岳洋一面含笑倾听,一面留神大公望墓附近景物,他不沿石板墓道行走,专在墓道旁边的草地上踏脚。

 忽然,只觉脚底踩着一块硬物,微感刺痛,将足移开。伏拨草探手一摸,抬起一八角梭紫水晶,清澈无疵,阳光映之下发出眩目紫光。

 他心中大惊,知是周京遗下之物,看来周京等人必己在此中伏遭擒,周京有意掷落以此告警。

 这样说来,那蒙面人必与葛兄氏妹有关,周京莫非就在左近囚?漫天霾现出一线曙光。

 岳洋手执紫水晶,故现惊愕之,道:“此是墓中遗物么?想是盗墓人不慎失落。”

 守吏忙道:“下官管理森严,十数年来宵小绝迹,断非墓中古物。”

 扶杖老人注视了岳洋手中紫水晶一眼,道:“此非墓中之物,谅系游此人墨客所遗落。”

 岳洋点点头,将水晶捏在掌内把玩不已,与扶杖老人谈论八百年东西周兴衰往事.步履所至,暗中留神察视。

 他学有所成,以其过人禀赋,锐利的眼力已看出这“太公望”墓五里方圆已布下先天八卦阵。扶杖老人引他所经之处,均系生门,不由暗暗叹了一口气,预感到前途荆棘,艰危重重。

 岳洋踏勘一遍,自始至终未发现菊君茹与卫英香到过此处的蛛丝马迹,陡然灵机一动,向扶杖老人微笑道:“在下已然困倦,意回转馆舍。与老丈一路倾谈,受益非浅。守吏已在馆舍备下一席佳肴,老丈何妨同往,共谋一醉?”

 扶杖老人正要推辞,岳洋已伸臂在他腋下。他不一惊,只觉岳洋所扶之处,再下一分就是死,几乎惊得一颗心跳出口腔来,但此时又不便暴‮份身‬,只得强笑道:“既然如此,恭敬不如从命。老汉两腿尚健,岂敢劳大人搀扶。”

 岳洋一笑收去右臂。

 扶杖老人如释重负,暗吁一口气。

 三人并肩转身走去。

 岳洋高开馆舍之后,梅儿正与守吏之谈笑解闷,赶车老汉忽电闪而入,两指弹出一缕劲风。

 守吏之只觉背心一麻,颓然倒下。

 梅儿与赶车老汉电闪而出。

 室外一片沉寂,静悄悄地一无人声。

 突然,门外人影一闪,现出一个两颊深陷,目光鸷的黑衣中年汉子。

 那汉子手持一柄寒光闪闪的长剑,一眼瞥见守吏之,不一怔,眼球转了两转,迅疾转身。

 不料身形还未转过,猛感后一支利剑入,颈头被点了一指,噤声不出,仰身毙命。瞬即腐骨销,化作一滩腥臭黄水。

 须臾,门外又闪入一个葛衣五旬老者,自下衣内凸起如坟,目光炯然,发现地面一滩黄水及黑色衣履,不面色大变。惊异间,耳后忽起娇脆之声道:“唐衣豪。”

 老者警觉极快,猛地向前滑了开去,塌身回头出掌横击,迅疾异常。

 岂料有人比他还快,只见眼前金蛇一闪,一柄短剑已紧抵在窝上,右掌出至半途,腕部要亦为一只纤纤玉手牢牢扣住。抬目望去只见面前立着一个目蕴冷煞,清丽秀绝少女,冷笑道:“唐衣豪,你依仗歹毒暗器,横行江湖,想不到也有此一,一招未出,就被姑娘制在手下。”

 当真,西川唐门三毒,仗着绝毒暗器,扬威武林,江湖中人无不心怯。唐衣豪今虎落平,被梅儿所制,心中这一份难受,自是无法形容。

 眼下唐衣豪已是无法逞强,于是鬼念转道:“只要老夫出三尺之外,那就是婢遭报之时。”

 梅儿已瞧出他的用心,响起一串银铃似的笑声,道:

 “你别枉费心机了,少打这份鬼主意。姑娘要你毙命,不消吹灰之力。”说着,左手五指一紧,唐衣豪只觉遍体麻疼,行血逆攻内腑,不面色大变,目惊容道:“老朽与姑娘素不相识,无怨无仇,如此对付老夫,未免有失道义。”

 梅儿不觉笑道:“唐门三毒竟也识得‘道义’二字,姑娘前所未闻。”

 唐衣豪不老脸一红。

 只听梅儿又道:“那唐老师来在馆舍,为了何事?”

 唐衣豪答道:“老朽是找常大人而来,却非向姑娘寻仇。”

 梅儿冷笑道:“那么有屈唐老师等常大人转回,面对面把话说明。”

 唐衣豪面色惨白,语带威胁道:“姑娘,这是自找麻烦,唐门三毒尚有其二,他们见老朽久久未回,那后果姑娘自知。”

 梅儿清丽的面庞上突罩上一层浓霜,冷冷说道:“姑娘如果畏惧唐门三毒,也不至于在你太岁头上动土了。唐门三毒,恶行难数,人神共愤,姑娘正要歼除,唯恐你们不自投罗网。”说时,右臂闪电般伸出,两指并戳,点了唐衣豪肋下三处残。唐衣豪额角冷汗如雨。梅儿左手五指一拉,将唐衣豪带了出去.

 文武陵古墓森森,人踪绝迹,松涛之声繁嚣盈耳,地面时而卷起一片黄尘,漫天障眼。

 风砂漫漫中,岳洋、扶杖老人与守吏踽踽走向馆舍。

 扶杖老人面色大变,身形摇摇倾,口噤不语。

 守吏与岳洋急掺入室。守吏一脚刚跨入门首,也猛感眼一冷,天晕地转,倾倒室内。

 片刻,古木苍郁中突然出现五条黑影,向馆舍飞奔而来,在门外停了停,密语几句,进入馆舍。

 不到盏茶时分,五个江湖能手,满脸懊丧之,纷纷离馆而去。

 “太公望墓”墓道为炽热如焚的阳光照着,墓周郁郁古木中,深邃幽暗,气森森。

 岳洋离开不久,林中掠出十数人,峙立墓道,面向墓冢。

 墓冢之后忽转出一双黑衣蒙面人,左面一人似为一女,黑衫虽宽大,似隐隐可见前高耸,袖管外素手似玉,十指葱

 右面黑衣人冷语道:“方才守吏陪京中来巡视周陵之人似有可疑,你等可瞧出了什么?”

 十数人不面面相觑,一人答道:“此人文质彬彬,步履松浮,不象习武之人。”

 黑衣蒙面人道:“靳香主已随他而去,谅可看出一点端倪。另外,本座已遣唐衣豪等去馆舍查明其人有无可疑,不久当可回报。”

 女黑衣蒙面人突然发出一声冷笑,道:“靳香主及唐衣豪等人,我敢断言必然有去无回。”

 “什么?”黑衣蒙面人诧道:“贤妹此言有何根据?”

 “要知大智若愚,深藏若虚者必非常人物,不过此人之来虽是有为,却未必与你我存心作对。”

 黑衣蒙面人默默无语,良久才道:“贤妹是说此人大有来历?”

 “非但大有来历,而且亦不是存心找我兄妹为难,不过我俩最近所为谅与他实大有干碍…”

 黑衣蒙面人沉声道:“武林之内,是非难论,凡做了一事牵涉颇广,与你我有所干碍,难道孰能罢手不成?”

 “此事尽可交给我来办,请兄长切勿从中掣肘。”

 黑衣蒙面人陡地哈哈大笑道:“凡妹妹自处之事,为兄又何曾阻拦过你。”

 突然,五条身影由墓道奔来,禀道:“馆舍全无一人,靳香主与唐衣豪老师等人,想是遭了毒手!”

 女黑衣蒙面人道:“小妹所言如何?”

 黑衣蒙面人不一怔,道:“果然不出妹妹所料。”

 一阵强劲的天风,吹拂松枝柏叶,沙沙作响,风中传来一串奔马蹄声,由远及近,绝快异常。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人一骑从远处疾驰而来。

 马上人一至墓道首端,登时刹住坐骑,落在蒙面人面前,躬身禀道:“雪山人魔与天蝎宫主吴峰已至长安向灞桥而去,黑白两道群雄,亦纷纷赶往灞桥,邱道岭手下很多能手面,似与吴峰助阵。”

 黑衣蒙面人道:“我等立即赶住灞桥。”

 女黑衣蒙面人却道:“小妹留下。”

 蒙面人点点头,道:“为兄已留下一半人手,烦妹妹在此坐镇,为兄事成即返。”用手一挥,率领十数人疾掠而去。

 那女蒙面人立在墓台上,久久不动,陷入沉思。

 良久,只见她缓缓转身,飘然转至墓后隐去。

 距墓冢二十余丈外一株参天古柏上,卫英香搂着菊君茹睡意甚浓,对身外之事毫无所觉。这与练武人警觉灵敏大相乖违,何况她们都习有上乘内家正宗武功。她们何以如此的沉昏睡?

 原来卫英香发现菊君茹突然昏厥,冷汗如雨,不心中大为躁急,若带着她离去势所不能,独自返回又于心不忍,考虑再三,实在是取合两难。她伸手一提菊君茹右腿,扶察脉象,忽觉菊君茹六脉散,真气逆窜,若不施治,必然逆血攻心,急伸手抵在菊君茹后“命门”上,以本身纯真气输人,助她气血循归主经。

 半个时辰后,只觉菊君茹体内气血已导向主经,六脉复顺,面色渐现血,但尚未苏醒。可是她自己真力耗损极大,疲乏酥软,眼皮沉重,不知何时,眼皮渐渐合上大睡起来。

 菊君茹首先醒转过来,见自己被卫英香按在怀中,卫英香却睡未醒。

 她想起为施展“勾魂慑魄”魔法,引发前病昏厥,凝神一望,见卫英香脸色苍白,暗暗惊骇,百思莫解。她轻轻推了卫英香一下,低声道:“香姐,醒醒。”

 一连推了数次,卫英香才睁开惺松双眼,见菊君茹面色如常,笑道:“茹妹,你可是吓坏了姐姐了!”于是,说出了施救经过。菊君茹连声致谢。君茹目光向树下一瞥,说道:“你我还是从速离去为妙?”

 两女振身起立,只觉自身头重脚轻,相视苦笑了笑,纵身一跃,疾如鹰隼落下。

 卫英香回头望了望,说道:“走!”忽然暗中飘来寒彻骨语声道:“姑娘,来时容易去时难,还是束手就擒为上。”

 语音未落一条黑影掠来。

 两女抬目望去,只见这人两耳翻飞特大,年岁约在六旬开外,一对绿豆圆眼凶光转,助之间衣下凸凹不平。

 卫英香向菊君茹转头娇笑道:“如今武林中,尽多自命不凡,大言不惭之人,越是武功三脚猫,越是眼高于顶,你说多气人。”

 菊君茹格格一笑,道:“谁说不是,更有长了一大把年纪,自称江湖前辈,火候深,其实呀,还不是十八般武艺件件稀松,纸老虎一戮就穿。”

 卫英香道:“妹妹,你看要多少招能解决这老贼?”

 “不出三招。”菊君茹道:“小妹练成此项绝艺,尚未发过利市,今姑且一试,但不是对手,未免乏味。”

 二女一吹一唱,全然不把那老者放在眼内。

 老者怒得脸色血红,目中的焰,狞笑道:“两个婢真不知死活,老夫唐山叠,从不杀妇女孺子,今也要破例一次了。”

 二女一听此人是歹毒暗器已臻神化的千手毒尊唐山叠,不大感惊骇。

 卫英香道:“妹妹,你我要小心一二,听说此人身上零狗碎甚多,莫被它抓破了衣服。”说话间,暗中又窜出八个黑衣人影,将二女围在当中,其中一人与唐山叠附耳密语数句,唐山叠面色不由一愕。

 菊君茹突然伸手向肩上一挽,龙过处,一道银虹惊天而起,玉婉疾震,一招“火树银花”挥出。只见寒飚如涛,万点银星漫天飞舞。这一招系“伽叶剑谱”一记绝招。

 菊君茹出手奇快,而且变生突然,唐山叠等九人猝不及防,立时有两人臂之上划破数处口子,怪叫出声。

 卫英香也不怠慢,拔剑出手,匹练惊天,剑风刺耳。

 唐山叠等人也是一身武功的江湖高手,各各亮出兵刃。

 二女双创合璧,本已成为无匹,何况均是武林旷绝之学,制胜九人,当属绰绰有余。但是,因真力已然大损,到得后来渐感口如受,气雍血遏,每出一招,必指颤臂酸,内心皆感惊骇。

 唐山叠目光锐利,已察觉二女剑招略现滞缓,冷笑一声:“诸位全力出手,必需将这两位婢生擒活捉,不可任她们逃遁。”九人手中兵刃进招更紧。

 菊君茹暗道:“如任他们生擒,宁可一死,免受凌辱之苦。”银牙一咬,振腕嗖嗖疾出三招,剑光立时大盛,一个瘦小老者未及撤招,只觉口一凉,剑锋穿而过,惨叫一声,仰面倒地,一股鲜血随着剑光出。

 哪知菊君茹用力太过,三招出手,‮躯娇‬一震,喉中发甜,忍不住也出一口鲜血。

 卫英香见状大惊,她虽是疲力尽,自身难保,仍强提一口气,连进三招,护住菊君茹。

 唐山叠狞笑道:“女娃儿,别再逞强了,束手就缚尚可留得命在。”说着身形进前一步,左掌徐徐出一股强劲内家真罡。

 卫英香已感前身压力如山,七股兵刃闪电迭至,暗道:“我命休矣!”

 这时,墓冢之后,突然转出女黑衣蒙面人,娇喝道:“唐山叠,不可伤害她们。”

 唐山叠闻言,掌力略撤。

 蓦地——

 一条黑影从空而降,双袖拂出一片强风。唐山叠等人只觉被一股移山撼岳罡力撞出三步,气血狂逆,不大惊失

 那黑影两臂疾探,将卫英香、菊君茹挟在肋下,双足齐踹,一个潜龙升天拔起七八丈高下,凌空一翻,落入松柏林郁丛中。

 这人来得突然,去得又快,挟着二女身法仍去势如电,唐山叠等群不由大喝一声,疾追而去。

 女黑衣蒙面人双眸一转,心生一计,身形凌空而起。

 宛若御风飞燕般追去。

 夕阳沉山,晚霞烧天,烟树凄,万户炊烟。咸渭水官渡口,片帆如云,舟楫不绝,江心一艘乌木大船,顺缓缓而下。只听那乌木大船中檀板轻击,萧声呜咽。须臾,一个铿锵悦耳歌声与萧应和,随风飘出,只听得是:

 “十年磨剑,五陵结客,把平生涕泪都飘尽…”

 铿锵中满含悲,意味甚浓。

 萧韵过腔一了,歌声又起:

 “老去填词,一半是——空中传恨,几曾恨,燕钗蝉鬓…”

 暮霭四起,江边长柳依依中,突现出一个黑衣蒙面女郎,缓缓拉开面目乌巾,只出一方绝面庞。

 这少女约莫双十年华,眉似柳,双瞳如水,而不冶,幽娴端丽。她双眸凝视在那大船上,目泛惘之,喃喃自语道:“一定是他…一定是他…”

 渭水广阔,江水迂缓,那乌木大船虽是放舟逐,却驶行极缓。

 篷窗中映出灯光,依稀可见舱中人影。

 伫立江滨的黑衣少女,凝眸遥送乌木大船渐远,悠悠暗叹一声,缓缓拉上面幕,跟着大船走去。

 舟中一男一女,人间美眷,浅颦轻笑,檀口低

 岳洋哪有这种闲情逸致?但小不忍则大谋。他不愿重蹈其师覆辙,乃笑语中费尽心机,转弯抹角,劝使她们返回螺旋谷,好让自己一无牵挂放手施为。

 好不容易,才劝得菊君茹、卫英香回心转意,答应回去。梅儿专为她们两人而来,当然义不容辞,伴随两女同行。

 三女掠出舱外,渡水登岸,如飞而去。

 岳洋卓立船头,如释重负。细想五陵之事,只觉江湖委实云诡波谲,竟是如此复杂难测。

 文武陵那一对神秘人物,无疑是葛氏兄妹.葛氏兄妹是何来历?到目前为止,还是个不解之谜。他们行事难测,是正是,也不得其解。

 文武陵内蕴有多大秘密?平儿等人是生是死?葛氏兄妹究竟为了什么?这些都令岳洋百思不得其解,心情变得铅石般沉重。

 碧波涵月,江风悠悠,岳洋衣袂飘扬,凝目出神。

 蓦地舱中传来一声极轻微的脆笑。

 岳洋不一怔,转身入舱,抬目望去,顿时愣住。

 原来舱中背立着一个黑衣少女。这少女慢慢转过身来,现出一副明眸皓齿,展齿一笑,道:“岳少侠,你我这个不速之客么?”

 岳洋本来戴着人皮面具,心中不免大惊,答道:“姑娘为何知道在下姓岳?”

 少女柳眉微微往上一扬,笑容仍自未敛,道:“我们不是有过两面之缘?算上今晚,已是三次了。”

 骤然之间,岳洋不知所指,诧道:“在下从未与姑娘谋面。”

 少女又嫣然一笑,道:“彭泽江滨,神女庙前,不是两次么?”

 岳洋暗暗心惊,知她窥破自身来历,再隐瞒已属无用,遂点点头道:“姑娘诚是神目如电,心细如发,令人佩服。姑娘驾临不知有何指教?”随即请少女坐下。

 少女如水双眸冷冷望了岳洋一眼,道:“我来非是与少侠为敌,愚兄妹与十方阎罗邱道岭老贼及峨嵋金顶秃驴结有深仇,多年处心积虑,暗中安排,无非想将他们一网捉擒,不意少侠误会,伸手梗阻…”

 岳洋心说:“我何曾与你们作梗?”口中却应道:“在下并无如此存心,不过神女庙前为令兄擒去之人,乃是在下自幼相处,不啻同胞骨,为此在下不能不救。”

 少女愕然道:“这就大出愚兄想象之外了,不过那位少年极受我兄妹礼遇,请岳少侠宽心,愚兄妹如此作法,乃不得已,此中原由,非一言可尽…”说着盈盈起来,面上泛出诚挚笑容道:“敌友分明,我尚有一事待办,明晚当再来拜谒,说明其中原委。”裣衽一福。

 岳洋道:“姑娘莫非往灞桥?在下亦要赶去一窥究竟,何妨结伴同行?”

 少女明眸一转,笑道:“那是求之不得。”

 岳洋立命舱尾舟子傍岸。两人飘身岸上,并肩而去。

 长柳依依,石桥卧波,灞桥已然在望,月朦朦之下,景甚是凄

 岳洋与黑衣少女隐在远处一株大树上,凝目一望,竟是阒无一人。岳洋不一怔,低声道:“为何不见一人?”

 黑衣少女抿嘴一笑道:“我想他们是早就到了,只因天色未至三更。江湖中人最重诺言,约了什么时分,准按时而至。”

 岳洋嗯了一声,不再谈话,锐利目光专注在灞水之滨一片延伸无涯的沙滩上。

 两人靠着很近,岳洋只觉黑衣少女体内散发出一阵幽香扑鼻袭来,神志一,几乎不克自制。

 他赶紧收敛心神,低声道:“在下几乎忘怀了,姑娘尊姓芳名烦清赐告。”

 黑衣少女道:“我名叫葛淑英。”说着星眸平视岳洋道:

 “今晚少侠要伸手么?”

 岳洋答道:“非至万不得已,在下不愿伸手。”

 葛淑英微笑道:“在什么情形之下?”

 岳洋笑而不答,却道:“今晚是雪山人魔与天蝎宫主吴峰在灞桥约斗,令兄妹难道也要伸手么?”

 葛淑英见岳洋反问自己,不暗赞岳洋老练机智,嫣然一笑道:“少侠,怎么避而不答?”

 岳洋笑了一笑道:“在下记得在神女庙遣人通知雪山人魔约斗地点是咸古渡,为何突然改变在灞桥?”

 葛淑英道:“咸古渡人烟稠密,怎比得上灞桥清静?

 江湖凶杀,岂可不避人眼目?”

 岳洋这是明知故问。因为吴峰手下暗随雪山人魔,中途通知在改在灞桥。丐帮黄雀在后,早已把这一消息播传江湖,三两后,中原武林无人不知。

 这时,只听岳洋长叹了一声。

 葛淑英见状不一怔,问道:“少侠为何出声叹息?”

 岳洋道:“今晚最好令兄妹与在下均不要出手,他们双方无论谁败,都与我无碍,否则与事无益。且在下一番心意,全都付之东。”

 葛淑英听出此中话意,面色微变,道:“少侠是说愚兄妹如要出手,少侠一定要出面作梗么?”

 岳洋正道:“姑娘不可误会。令兄妹意在报仇,在下却是为了消弭武林一场弥天浩劫。权衡轻重,姑娘当了然在下话意。”

 葛淑英芙蓉双靥陡地蒙上一层寒霜,冰冷铁青。

 岳洋微笑道:“在下自知这话有伤姑娘芳心,可又不能不说,所以在下宁愿把话说在前面。令兄妹大仇乃为邱道岭及金顶秃驴,在下实在想不出雪山人魔、吴峰与令兄妹有何关连?”

 葛淑英面色微弄,抬头问道:“少侠真是不知?”

 岳洋正道:“在下无意欺骗姑娘。”

 葛淑英长叹一声道:“家兄将吴峰等人一网成擒,得邱道岭自投罗网。”

 岳洋道:“只怕心意落空,令兄徒费心机。”

 葛淑英一怔道:“何以见得?”

 岳洋道:“邱道岭何等老巨滑?他在大凉布下阿修罗大阵,为的就是一网打尽天下异己,他岂能自投罗网。”

 葛淑英似乎不信,说道:“吴峰与邱道岭结盟,共图大事,情若手足,吴峰被擒,岂可坐视不救?何况吴峰同来之人不仅是天蝎宫徒,还有大凉高手。”

 岳洋叹道:“姑娘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何以见得?”葛淑英一对星眸睁得又回又大,出茫然不解之

 岳洋道:“在下也用姑娘一句话,此中情由非一言可尽。请姑娘相信在下。”

 葛淑英长长叹了一声,睫动了两下道:“纵然我能相信,家兄未必信过少侠,须知家兄高傲自负,罗珠玑,武学已臻神化,几句空话恐说不动他。”

 岳洋道:“难道令兄也不听姑娘之劝么?既然言辞说不动今兄,请姑娘有以教我?”

 眼见三鼓已近,岳洋语声似带有焦燥与不宁。

 葛淑英见岳洋语气诚挚,点头笑道:“我去找家兄说说看,成与不成,可不能担保。”

 说时,一转身,似飞燕穿枝,急奔而去。

 冷月朦,柳丝飘摇。灞水之滨沙丘上,突现出两条修长黑影,屹立如山。

 大象已是二鼓二刻。

 两条人影一现,灞桥这时平添了几许恐怖气氛。

 但两人究竟是谁?

 是雪山人魔本人?抑或他手下?

 是天蝎宫吴峰?抑或其同

 以岳洋目光之锐利,竟瞧不出两人来历。但从两人矫捷身法,可知均是江湖一好手无疑。

 只见这两条长长人影在沙滩上转了一圈,看似漫无章法,其实步孕璇玑,藏有无穷奥妙。

 岳洋看得心中大奇,暗道:“这片漫漫黄沙,一望无际,毫无凭藉,看两人似布奇门阵图,此实匪夷所思,令人难以置信。”

 只见两人竟是越赶越快,疾逾鬼魅,使人眼花缭,所步范围广及数百丈之方圆。突然,两条人影一合,井肩卓立原处,竟然分毫不差,只看得岳洋目瞪口呆。

 忽然,脑后响起一阵银铃般低笑:“这两人举动玄虚。

 少侠有点奇怪么?”

 岳洋蓦然后顾,只见葛淑英已然返回。不心中暗惊自己今晚耳力怎么如此失聪。

 一面问道:“姑娘见着令兄了么?”

 葛淑英道:“见是见了,不过家兄说今晚既定之策,不容更改,如箭在弦,势在必发。”

 岳洋冷笑道:“这样说来,今晚令兄绝无转圜之余地了?”

 葛淑英听出岳洋语气不善,不暗暗一惊。

 沙滩上,一双修长人影突然同声振吭厉啸。倏地一鹤冲天拔上半空,身形一分,东西向穿空而去。眨眼,人踪顿杳。

 葛淑英正将心中说出之话说出。忽然,岳洋身形却在她面前失去。她竞不知岳洋何时离去。

 天边突然响起一声长啸,十数条黑影呈现在渭河河岸,取道灞桥如飞而来,为首一人正是天蝎宫主吴峰,随来之人竟无一个大凉高手在内。

 吴峰突然发现沙上一片横七竖八脚印,不计其数,暗中一怔。

 再仔细瞧清,不脸色一变。

 原来这片脚印,只只深达一尺,分毫不,似练有什么奇门武功。

 他无暇细思其中蹊跷。只见遥远处雪山人魔已至,微一摆手,随来十数大蝎宫徒,列阵相待。

 吴峰自火焚七星庄,诛戮暴脊父子后,获悉爱女为三名僧人掳去,草率赶扑西南搜觅,因不知三名僧人来历,盲目闯寺搜庙,心辣手黑,一言不合,即出手杀人,为此树怨无数。

 他发现来者并非雪山人魔,却是三山五岳,黑白两道群雄,陆续而至,不泛上杀机,面色更显得冰冷铁青。

 却说岳洋为何突然离去,是与葛淑英语不投机,负气离去么?

 不!而是他发现一条人影由树下疾掠而过,由这人身法判断出那是火灵真君。

 他心中忽生出一个念头,遂飘身下落,身化“神龙行空”向火灵真君追去。

 火灵真君正行之间,忽闻一个语声由身后飘来:“孙老师,慢走!”

 火灵真君听出那是何乐迁语声,急停身打一稽首,道:“何坛主不在大凉坐镇,来此作甚?”

 何乐迁抱拳微笑道:“何某因放心不下,赶来此处,果然不出何某所料,今晚与会之人尚有山主另一强敌在内,恐对大凉与会之人及吴峰极为不利。”说此略略一顿,又道:“如今孙老师何往?”

 火灵真君答道:“兄弟因雪山人魔等人傍晚时分先至灞桥之滨审度地形,又立即离去,兄弟暗暗蹑随身后。见雪山人魔等人隐匿咸西部一座道观内,现回报与吴峰知道,何坛主来此,是否需要兄弟禀明详情。”

 何乐迁略略沉,摆头道:“此时无须。烦孙老师传一密令与大凉诸位老师,今晚不得参与吴峰、雪山人魔之会。此事千万不可让吴峰知道。”

 火灵真君道:“兄弟遵命,山主强敌是何来历,可否赐告?”

 何乐迁微笑道:“此人举止神秘,尚未探出,孙老师请立即动身吧,恐迟延不及,误却多人性命。”

 火灵真君见何乐迁语气郑重,不敢怠慢,立即告辞而去,眨眼无踪。

 岳洋见火灵真君去远,正待返身,忽见一列矮林之后掠出两人。

 月,面目瞧得真,来人竞是妙手昆仑秦红及智狐常柏呈,不大喜,立即上前去。

 妙手昆仑秦红低声笑道:“老朽此来用意,去大凉一行,贤侄速告我大凉进入之途!”

 岳洋大惊道:“秦叔父不可以身涉险!”

 秦红道:“贤侄,你太小看老朽了,老朽奉令师之命相助贤侄,自有一套法门!”

 岳洋只得说出进入大凉之途,并坚请秦红先至清音庵一行。

 秦红颔首应允。

 常柏呈问明三女已然返回螺旋谷,不如释千斤重负,道:“此次常某之来一则是伴随秦大侠,最重要的,为着菊姑娘不辞而别,菊玉京老前辈及其子媳焦急万分,立即出谷寻觅,为常某所阻,专为此事赶来。现既已返回,常某当转返螺旋谷!”

 岳洋忙道:“既来之则安之,烦为在下代设一妥善之策!”

 常柏显微微一笑道:“少侠见过葛姓少女么?”

 岳洋不知为何面上一阵飞热,点点头道:“见倒见过,但不过…”接着,常柏呈附着岳洋右耳密语一阵,岳洋道:“这种手段,如何使得?”

 常柏呈道:“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少侠岂不为武林大局着想么?”说时,拉着秦红星奔离去。

 岳洋怔了怔神,喃喃自语道:“这又如何使得。”摇了‮头摇‬,长叹一声,转身而出。

 葛淑英忽觉树枝微微一晃,转目望去,见岳洋已返转,柳眉微挑道:“少侠方才何往?”

 岳洋道:“在下本放手离去,但忖思再三,只觉与令兄一般,既定之策,不容变更,故此又匆匆返回。唉,在下实不愿与令兄兵戎相见,怎奈人各有志,勉强不得。”

 葛淑英道:“那么,你一定要出手了。”

 岳洋道:“如无必要,在下尽可能避免出手。”

 葛淑英默默无语。

 沙滩上武林群雄,方至毕集,剑拔弩张,一触即发。

 岳洋道:“人概姑娘心中对在下不快,在下也是进退两难。”

 葛淑英低叹道:“我哪有什么不快,我担忧的是稍时少侠与家兄兵戎相见,鹿死谁手,尚未可知,家兄情偏澈,武功怪异,出手无情,万一…”

 岳洋微笑道:“姑娘不必为此忧虑,在下虽然武功不济,但求自保,尚无不可。”

 树下突然飞起一声冷笑道:“真的么?”

 葛淑英惊呼一声:“哥哥。”身形疾下而落。

 岳洋缓缓揭下人皮面具,收藏于怀,取出一柄乌骨摺扇,纵身飘下。

 葛淑英只见岳洋现出真面目,王树丰神,未语含笑,竟是如此英俊秀逸,不芳心微薄,如水双眸,凝向岳洋。

 葛姓少年目光锐利,已察出其妹似对此人情有独钟,不由暗中皱眉。

 葛淑英惘中突然惊醒,哦了一声道:“哥哥,这位是岳少侠。”

 葛姓少年抱拳冷冷说道:“幸会,在下葛云月,方才听舍妹说,阁下今晚决定出手相阻…”

 话未说完,岳洋已自‮头摇‬道:“葛兄,你误会了,在下已蒙令妹相告葛兄之计,但在下思忖再三,这对葛兄极为不利,于在下亦蒙受其害,于人于己都属无益,智者不取。”

 葛云月冷冷道:“阁下之言,似甚有理,但既定之策,不容改变。”

 岳洋微笑道:“在下也是一般。”

 葛云月道:“看来,你我难免放手一拼了?”

 岳洋道:“你我为敌,不过是迟早间事。”

 葛云月鼻中怒哼一声。

 葛淑英眼中突冒怒光,唤了一声:“哥哥。”

 葛云月瞥见葛淑英神色,不觉中一震,心知其妹动了真怒,不暗叹了声,看看岳洋道:“如在下今晚改弦易辙,必须使在下心服口服。”

 岳洋略一沉,点点头道:“在下自知武功不济,但为了目前武林大局,勉予从命。葛兄武功盖世,望能留情一二。”

 葛云月面色略霁,道:“妹妹作证,以三招为限,只要这位少侠能接住三招,今晚之事暂时作罢。”

 岳洋道:“生机稍纵即逝,葛兄请出招。”

 葛云月一声“好”字出口,双臂突出,一式“千峰覆雨”幻出手影无数,攻向岳洋。

 岳洋一见葛云月所出招式,就知其妹说其兄武功怪异,一点不错。他觉察葛云月出式虽然奇奥,却似蕴劲未吐,即知这一招后面,必藏有无穷变化,暗暗打定主意,沉稳若定。

 眼看指影前,突然左脚一滑,身形左挪,却迅疾地望右踏步闪去。

 果然葛云月在岳洋身形左挪之际,大喝一声,指掌合成一片,绵绵而出,劲风罡力嘶嘶锐啸,四外树枝如割,籁籁飞落。

 岳洋已看出葛云月奇招变化,身形往右挪去,接着,旷代奇学“玄天七星步”已施展开来。

 葛云月一式落空,立即反身,如影随形,双掌仍是原式不变。

 岳洋玄天七星步法一经展开,竟是越来越快,大有使葛云月疲于奔命之势。

 一旁观战的葛淑英目睹岳洋惊人身法,暗暗称奇不止。她又耽忧其兄恼羞成怒,猛下杀手,眉目之间不由泛出焦忧之

 但听岳洋轻笑道:“葛兄,这第一招还未施展完么?”

 葛云月突然飘后五尺,收手不攻,冷笑道:“阁下小巧身法,高明至极,居然能避过在下一招,佩服佩服。”言外之意讥讽岳洋并无真才实学,只仗身法灵活,侥幸取胜。

 接着,葛云月猛跨两步,陡然身躯一转,全身凌空飞起,双掌竟由外向内一合,一式“月并空”全力下去。

 在葛云月想来,岳洋武功再高,也必伤在此招之下。

 葛淑英见其施出辣手奇招,差点呼出声来,但已蓄势待发。只要岳洋不能逃出此招,立即出手相救。

 哪知大出他兄妹所料;只见岳洋向左飘出七尺,单掌半旋平,葛云月身形半落,一掌横击过去。两股劲力一接,砰然一声大响,葛云月只觉内腑气血翻动,头晕目眩,几乎站立不住。

 岳洋一掌推出之后,立时斜走三步。

 葛淑英见其兄面色泛白,额角沁出汗珠,知已吃亏,恐其兄凶大发,佯怒道:“哥哥,你还有了没了,自身大仇未报,何必又另树敌,各行其事好啦!”身形一闪,如飞而去。

 葛云月见状,目中出怨恨之,冷笑道:“舍妹如有三长两短,惟阁下是问。”

 岳洋微微笑道:“葛兄将令妹交给在下了?”

 葛云月知一时失言,不,顿了顿足,转身朝葛淑英疾追而去。

 岳洋心悬雪山人魔与吴峰约斗之事,转身闪出林外,只见吴峰仍自屹立原处不动,目中寒芒。四外群雄,头接耳,窃窃私语,目光不时落在沙滩足印上。

 显然,天下群雄均为了这片足印,纷纷猜测惊疑。

 但雪山人魔始终未面。他途中遭到了什么不测?为何不守诺言,准时而至?

 武林群雄对雪山人魔失约,纷纷揣测。

 吴峰渐渐按耐不住,一腔怒气,向武林群雄发,厉声狞笑道:“诸位不惜远道而来,是否意在老夫面前授死?”

 群雄中突有人狂笑道:“吴峰,你树敌过多,结怨太深,尚如此狂言不惭,须知今晚我等恨不得将你万刃分尸;无奈今晚与雪山人魔有约在先,君子不乘之人危。但今晚你无论是胜是负,终难逃全力合攻之危。”

 吴峰听得暗暗心惊,却发他凶恶残暴之,仰面发出怪笑。

 武林群雄个个面色一变,暗中蓄势戒备。

 吴峰怪笑未落,但听远处飘传过来一个森冷语声,道:“吴峰,累你久等了。”接着,一条灰影星奔而去,身落处,现出瘦长老人,长脸凹额秃顶,齿向外掀,嘴角泛着一丝笑道:“吴峰,你妄想放出天蝎施毒群雄么?须知你那天蝎一经噬人后,毒剧减,顿成废物,再想暗算老朽,势难如愿以偿了。”

 吴峰被他一语道破心机,不面上一红,沉声喝道:“吴某就是不用天蝎,你也难逃掌下一死。”

 雪山人魔面上似笑非笑,道:“真的么?我却不信。武林传言你全仗天蝎成名,其实手底并无太大真才实学。”

 吴峰被怒得七窍生烟,厉声道:“你我各凭‮实真‬艺业,互拼生死。”

 雪山人魔见他中计不使用天蝎,心中略宽,当下一拱手笑道:“吴兄英雄本,足见高明,请赐招。”

 一时云遮月暗,武林群雄突然无故纷纷散去,霎那间,去得个干干净净。情况离奇,显得过于突然。

 雪山人魔与吴峰见状不愕然,吴峰手下突冷笑一声道:“可否让属下查视原因?”

 吴峰哼一声道:“须慎防鼠辈暗算,速去速回。”

 只见七八条人影快如离弦之弩,往不同方向掠去无踪。

 蓦地——

 一声长啸刺破沉寂夜空,只见无数黑影疾往沙滩上奔去,依沙上足印立定,布成一个怪幻阵图。

 吴峰与雪山人魔恍然明白,这是要将他两人生擒活捉呀!不立泛杀机。

 雪山人魔大喝道:“你等主使人是谁?”

 内有一人高声答道:“二位束手就擒,随我等前往,一见就知。恃强负隅,于二位并无益处!”

 吴峰满面杀机喝道:“弹丸小阵,岂能困得住老夫!

 哼,老夫要杀你们一个血染沙丘,尸积如山。”

 那人应声道:“休看二位名震武林,誉为环宇三绝,要想闯出此阵是难乎其难,不信就请二位一试。”

 吴峰凑近雪山人魔前低声道:“你我分头闯阵,趁他未发动之际,杀他一个措手不及。”说时,内家罡气已布满全身,以似团旋风般挥掌攻去,左掌斜挥出手,右手掣出太阿剑,一招“火树银花”攻出手外,对立之人,闪避不及,首当其冲,惨嗥倒地。

 雪山人魔同时向另一方向攻去,打出一掌歹毒暗器后,抖袖双掌一分,立有数人丧命,但这些人似乎训练有素,对此视若无睹,有人倒地,立即补上。家风刀光,涌袭雪山人魔及吴峰两人。

 雪山人魔与吴峰都是武林高手,见多识广,见此阵威力强猛,变化奇,不逊于名满天下的罗汉阵。

 四更将残,月冷星疏。

 两人费了半个更次,仍无法攻破此阵,热汗淋漓,袍履尽,真元损耗甚大。

 对方伤亡不下二十余人,但仍前仆后继,攻势猛厉,所施武功似专为克制他们二人逃出而来。

 吴峰见久攻不下,逃念陡生,双拿攻出,倏地一鹤冲天,拔起七八支。但立即就有八九人,腾空阻截。

 吴峰趁九条黑形腾空扑向自己之际,突然双肩一振,背上九条毒蝎.立时飞向九人。

 他趁机掉头,身化“怒龙出壑”斜穿数丈外。

 九条人影为天蝎所噬,连声凄惨嗥叫,身似断线之鸢般坠下,毒蝎丢了九人望吴峰逃去。

 怎知吴峰身形腾空飞奔之际,忽见一条黑影斜刺飞出,抡动一溜三角形寒芒攻来。

 吴峰凌空挥剑施出一招“周处斩蚊”劈向那个扑来之人,岂料一片雄浑绝伦的掌风,将他的剑势开,三角形寒芒前一闪,猛感前如受锥刺,痛彻心脾,大叫一声。所幸他神智尚保持清醒,借势又推出一掌。终于被他遁去。

 吴峰这一逃去,雪山人魔顿时压力大增,已是攻少守多,力渐不济。

 俗云双掌难敌四手,何况人涌攻,劲风如山,雪山人魔纵有虎贲之勇,此时也无济于事。

 只见那人挥动三角芒,攻向雪山人魔,雪山人魔腿上多处受刺,巨痛若割,身形摇摇倾。数条黑影一拥而上,将其擒住,雪山人魔顿时不能动弹分毫。

 雪山人魔抬目望去,只见那人就是神女庙所遇的黑衣葛姓少年。不失声惊道:“原来是你,老朽与你何仇怨,难道只为神女庙前话不投机之故么?”

 葛云月冷笑道:“怨如山积,你可曾想到。”手一挥,率众簇拥着雪山人魔及伤者疾奔离去。

 月黯淡,灞水呜咽,沙丘上仅留下些凌乱的足迹。 N6ZWw.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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