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杨迅道:“易竹君!”他的面色跟着变了,瞪着那只
血蛾,道:“他与张大嘴两人正在牢中逡巡,忽然发觉易竹君在变,于是就冲到铁栅面前。易竹君当时势必准备向他袭击,他因此一刀飞出,击杀易竹君!”常护花道:“那么易竹君的尸体在什么地方?”
杨迅指着刀下的那只
血蛾,大叫道:“在这里!它就是易竹君!”这句话出口,非独他变了脸色,就连常护花、杜笑天的面色也铁青了。他颤声接道:“易竹君本来便己经准备变回原形,飞出牢外,给胡三杯发觉一刀击杀,就是想变回原形也不成了。”易竹君是被关在这个牢房内,现在铁栅既没有损毁,人却已消失不见,牢房内却多了一只
血蛾,钉在胡三杯的佩刀之下。人怎能够消失?蛾何以会如此出现?这件事难道就真的一如杨迅所说?常护花实在无法下一个判断。
杜笑天也一样,却问道:“那么胡三杯又何以会死在牢房前面?”
杨迅道:“我们莫忘了易竹君这个蛾
之外,还有一个郭璞!”
话一出口,他的面色又一变。
杜笑天失声道:“郭璞?”
他们现在才想起郭璞!杨迅第一个转身冲了出去,杜笑天是第二个。
常护花比他们还快,他最后一个冲出牢房,却是最先一个落在对面牢房前面。
可惜他并没有钥匙,所以他只有站在那里。他当然先探头内望,那间牢房之内同样没有人。
郭璞人哪里去了?莫非他真的也是一个蛾
,已变回了原形,飞出了牢外?
桌上没有刀,大牢内只有张大嘴、胡三杯两把刀,张大嘴的佩刀仍握在手中。
桌上也没有
血蛾,地上好象也没有。
杨迅只比常护花慢了两步,他走到铁栅面前,随即用钥匙将门锁打开。
三个人急不可待地冲了进去!
杨迅虽然粗心一些,但到底也是一个有经验的捕头。
杜笑天更精明,再加一个常护花,合他们三人之力搜查一个地方不彻底才怪。
连
他们都倒翻,却什么都没有发现。
郭璞如果已死亡,也应该留下一具死尸。
看来他的修为比易竹君更高强,非独扑杀了胡三杯、张大嘴,还可以离开。
他们仍不死心,连同一众守卫,穷搜整个大牢,始终没有发现。
一番搜索下来,杨迅已累得不住在
气。
他扶着旁边铁栅,
着气,道:“铁门已经锁上,这小子如何能够离开?”
杜笑天仰望着墙壁上的透气天窗,道:“如果他真的变成了一只
血蛾,并不难从上面的天窗飞出牢外。”
杨迅一言惊醒,仰首上望,大叫道:“不错,那些天窗!”
常护花的目光却落在张大嘴卧尸的那滩血之上,忽然道:“我们疏忽了一个地方。”
畅迅霍地回头,道:“什么地方?”
常护花道:“尸体之下!”话还未完,杜笑天那边已将胡三杯的尸体翻转。
胡三杯的尸体之下什么东西都没有。
常护花随即亦翻转张大嘴的尸体。
张大嘴的尸体之下赫然
着一只蛾一一
血蛾!
蛾身已被
扁,一只膀子折断。
常护花似乎想不到自己的说话竟变成事实,怔在当场。
杜笑天、杨迅双双抢上,杨迅吁了一口气,道:“原来在这里!”
杜笑天却沉
道:“看来似乎就是它在扑杀胡三杯之后,亦伤在张大嘴的刀下,它虽然再将张大嘴重创,在张大嘴倒下,倒向它之时,也许因为负伤转动不灵,又或者一时大意,闪避不及,给张大嘴倒下的子身
在下面,生生
死了。”
杨过道:“我也是这个意思。”
常护花立时问道:“你们莫非认为易竹君、郭璞真的是两个蛾
?”
杨迅第一个点头。
杜笑天没有表示意见,他虽然那么说话,心里仍然在怀疑。
常护花看着他们,又看看地上的两具尸体,不
苦笑道:“世间难道真的有妖魔鬼怪的存在?”
杨迅道:“否则,这件事应该怎样解释?”
常护花无法解释。
杜笑天叹了一口气,道:“现在我也不敢肯定没有了。”
他一顿又道:“不过有一件事情实在奇怪。”
杨迅道:“是什么事情?”
杜笑天道:“以崔北海的本领,尚且对付不了那两个蛾
,他们两人竟能将那两只蛾
杀死,未免太难以令人置信。”
杨迅道:“你似乎忘记了这里是什么地方。”
杜笑天道:“我没有忘记,这又有什么关系?”
杨迅道:“大牢是囚
重犯的地方,你说煞气重不重?”
杜笑天点头道:“重。”
杨迅道:“除了煞气之外,大牢内还有正气。”
杜笑天道:“哦?”杨迅道:“大牢所囚
的是有罪的人,也就是代表法律,代表正义的地方。”
杜笑天不能不点头。
杨迅道:“
魔外道自然避忌这种地方,被关入这种地方之内,自然就无所施其技的了。”
他摸摸下巴又道:“不错,道高一尺,魔高一丈,这两只
血蛾的修为到底还未够,是以虽然一到了夜间,又可以变回人形,本领已打折扣,张大嘴、胡三杯能够与他们拼一个同归于尽,并不是一件值得奇怪的事情。”
他说得倒有道理。杜笑天连连点头,常护花却在苦笑。
杨迅继续道:“至于郭璞、易竹君两人的本来面目,我以为是不必再怀疑的。”
他的目光旋即落在张大嘴的尸体之上,道:“张大嘴的身上丝毫酒气也没有,眼瞳中同样也没有丝毫醉酒的迹像,这是说,他的神智一直都保持清醒,这你说,他的说话是否值得相信?”
杜笑天只有点头。
──血红的敬酒!
──面庞不停在剥落的蛾
!
──
血蛾!
这是张大嘴临终的说话,一个人临终的说话大都实真。
临终仍然要说谎,开玩笑的人,毕竟是绝无仅有,张大嘴并不是这种人。
如果他没有喝酒,神智一直都保持清醒,他的说话当然是值得相信。
他的说话如果是事实,郭璞、易竹君两人当然也就是两个蛾
了。
世间难道真的有妖魔鬼怪?
常护花目光一闪,亦向张大嘴尸体之下落下,沉
道:“说到他的话,倒令我想起了一件事。”
杨迅道:“什么事?”
常护花道:“方才他不是曾经提及蛾酒?”
杨迅补充道:“血红的蛾酒。”
常护花道:“这当然是一种酒。”
杨迅道:“当然。”
常护花道:“他临终仍然记着这种酒,说出这种酒,这种酒给他的印象无疑非常深刻,与他的死亡也许亦大有关系。”
杨迅道:“也许是那两个蛾
知道胡三杯都喜欢喝酒,所以将酒变出来──这当然就是一种好酒,令他们无法抗拒,而两个蛾
就在他们拿酒来喝之际,突然发难,他们既然是因此招至死亡,对于这种酒,如何不印象深刻?”
常护花对于这番话没有表示意见。
高天禄一旁听着,一直都没有开口,现在突然道:“然则杨捕头肯定易竹君、郭璞是蛾
的了?”
杨迅不假思索道:“是。”
高天禄转首问过:“杜捕头呢?”
杜笑天沉
道:“我虽然从来都不相信有所谓妖魔鬼怪的存在,但事实放在面前,却又不能不相信,不过我…”
高天禄截口道:“不过你对于这件事仍然有怀疑?”
杜笑天颔首。
高天禄道:“你在怀疑什么?”
杜笑天说道:“也就是妖魔鬼怪的存在。”
高天禄道:“没有了?”
杜笑天道:“那些守卫的突然昏
也是一个问题。”
高天禄点头道:“我们都忘记了这一点。”他目注杨迅。
杨迅对于这一点居然也有一番解释:“这个其实也简单,郭璞、易竹君的被捕,蛾王势必亦知悉,只是光天化
之下,蛾王虽然道行高深,亦无所施其技,惟有到夜间再作打算。可是到夜间,蛾王来到了牢外,就发觉牢外警卫森严,而牢内煞气正浓,不能用法术闯进牢内,于是只好先将牢外的守卫
倒,再来想办法打开牢门──当然,如果那些守卫横七竖八地倒在门墙之外,除非没有人经过,否则一定会引起
动,所以它就将他们完全集中在门口附近,弄成好象在聊,在休息的样子,那么使值夜的更夫看见,也不会怀疑,它也就有足够的时间将门弄开了。”
高天禄道:“它却没有将门弄开。”
杨迅道:“如果它真的不能使用法术,要将门弄开谈何容易,而且我们很快就来了。”
这番解释也一样大有道理。
高天禄微微颔首,转顾常护花,道:“常见对于这些事,又是怎样意思?”
常护花道:“我个人从来没有见过妖魔鬼怪,也从来不信有所谓妖魔鬼怪的存在。”
高天禄道:“从来没有过的东西未必就一定不会存在…”
常护花笑接道:“从来不信也不就等于永远不信。”
高天禄道:“你要亲自看见妖魔鬼怪在面前出现,才相信这些事是妖魔鬼怪的作为?”
常护花道:“高兄难道没有这个意思?”
高天禄笑道:“知我者常兄。”
他随即问道:“常兄是准备继续调查下去,一直到妖魔鬼怪出现或者找到妖魔鬼怪为止?”
常护花道:“正是!”高天禄点头道:“很好!”他霍地转身,吩咐杨迅道:“立即派人去,给我将衙门所有仵工全都找来。”
杨迅道:“大人要仵工验尸?”
高天禄道:“非验不可。”
杨迅道:“只怕仵工也不能找到他们的死因!”
高天禄道:“只怕并不等于一定。”
杨迅道:“是。”
高天禄道:“如果仵工仔细检查之下,仍然无法找到死因,妖魔鬼怪作祟这个可能
岂非更大?”
杨迅道:“是。”
高天禄再顾常护花,忽然微笑道:“果真是妖魔鬼怪作祟,事情现在就简单的了。”
常护花明白高天禄的说话,不
亦一笑,法律不外要杀人者死。
杀人者如果真是易竹君、郭璞,他们两个如果真是两个蛾
,现在已经死亡,事情现在根本就已经解决!事情是不是就这样简单?
漫漫长夜终于消逝,晨星寥落,晨风萧索。
常护花走在清晨的街道上,心头亦不免有些萧索之意,虽则已夜一未睡,他仍然精神奕奕。
姚坤同样精神抖擞,一个人睡眠充足,精神不充沛才怪。
昨
将易竹君押回衙门之后,便已没有他事,常护花高天禄等人在研究案情的时候,他却在梦中。
今天早上他如常回到衙门,杜笑天就交给他一项任务,──协助常护花调查。
私下当然还有话说,是以一离开衙门,他就亦步亦趋跟着常护花。
杜笑天私底是吩咐他密切注意常护花的行动。所谓协助也就是等于监视。
杜笑天这个人天生就是多疑的性格,在事情未获得证实之前,对于任何,他都是心存怀疑。
常护花在他心目中,一样也没有例外。
街道上的行人并不多。常护花索
走在街道中心。
他仍然在思索着那些事情,脚步一时慢,一时快。
姚坤跟得实在不怎样舒服。
转过了街角,常护花的脚步又慢了下来,忽然笑顾姚坤道:“杜笑天派你来相信并非只是协助我调查。”
姚坤一怔。他很想点头,但终于还是一笑,不作任何表不。
常护花又笑道:“一个人如果疑心不重,根本不能成为一个出色的捕头,所以他在怀疑我,实在是意料中事,我当然也不会因此怪他。”
姚坤惟有笑。
常护花接道:“不过这一次,他却是怀疑错了。”
姚坤“哦”一声,反问常护花:“然则应该怀疑哪一个才对?”
常护花道:“我知道就好了。”
姚坤忽然
低了嗓子,道:“莫非这真的是妖魔鬼怪作祟。”
常护花道:“在目前,谁也不敢肯定是不是。”
姚坤道:“甚至连你也包括在内?”
常护花无奈点头,道:“昨夜大牢之内发生的事情相信你都已清楚的了。”
姚坤道:“值夜的兄弟已经对我说得非常清楚。”
常护花道:“除了妖魔鬼怪作祟之外,你能否找到第二个更合理的解释?”
姚坤头摇道:“我不能。”他沉
又道:“最奇怪就是好些仵工再三细心检查,竟然没有人能够找出张大嘴、胡三杯两个人的死因。”
常护花颔首道:“这件事的确最奇怪不过。”
那些仵工接到命令,昨夜赶回衙门,足足花了两个多时辰,终于将张大嘴、胡三杯两人的尸体再三彻底检查,却始终并无发现。
常护花他们当时也在一旁,以他们丰富的经验,细密的心思,也一样找不到两人的死因。
他们只有暂时同意两人的死亡是由于妖魔鬼怪的作祟。
至于那两只蛾,他们也只有暂时认正就是易竹君、郭璞的本来面目。
说话间,两人已来到聚宝斋的门前。
姚坤叹了一口气,道:“也许是他们的死真的是因为妖魔鬼怪的作祟。”
常护花亦自叹气,道:“只可惜我从来都没有见过妖魔鬼怪杀人,否则我说不定就同意你的说话。”
姚坤道:“如果常大爷见过,当然知道妖魔鬼怪的杀人是否这样?”
一顿他又道:“不过妖魔鬼怪据讲有多种,杀人的方法并非完全一样。”
常护花道:“据讲是的。”
姚坤转问道:“常大爷是否准备重新搜一次聚宝斋?”
常护花道:“我是有这个打算。”
姚坤道:“聚宝斋地方很大,彻底搜一次我看最少要多几天时间。”
常护花道:“不要紧,反正去找龙玉波,阮剑平,朱侠三人的官差也要好几天的时间才可以回来。”
他缓缓接道:“到他们找到人回来,只怕又是一种局面。”
姚坤道:“事情还有变化?”
常护花道:“依我看一定有。”
他回忆着道:“事情到现在为止,已经一变再变的了,再变一次,亦不算一回事。”
姚坤道:“越变却是越奇怪。”
常护花道:“这件事倘使是人为,这个人若不是一个天才,就是一个疯子。”
姚坤道:“哦?”常护花微喟道:“天才与疯子其实也没有多大的分别,两个所做出的事情往往同样是吓死人没命赔。”
姚坤道:“常大爷何以怀疑这件事可能是人为?”
常护花道:“因为我从来就不相信有所谓妖魔鬼怪。”
姚坤道:“我也是。”
常护花道:“这正如二减一等于一,不是妖魔鬼怪作祟,当然就是人为的了。”
姚坤道:“现在常大爷就是在想办法证明这件事是人为?”
常护花道:“如果我有办法证明是妖魔鬼怪作祟,我也一样想办法,这并无分别。”
姚神道:“可惜你从来都没有与妖魔鬼怪打过交道。”
常护花微笑道:“这未曾不是一种幸运。”
姚坤道:“嗯。”常护花一转话题道:“杜笑天是怎样吩咐你?”
姚坤道:“尽力协助常大爷调查。”
常护花道:“我知道你一定会尽力而为。”
姚坤道:“上级既然是这样吩咐,不尽力怎成?”
常护花道:“如果我的调查一直到晚上…”
姚坤道:“我也只好逗留到晚上。”
常护花道:“看来我得让崔义给你准备一个房间。”
姚坤道:“好在聚宝斋内空的房间不少。”
三
前,他已经随同杜笑天搜查过聚宝斋一次,聚宝斋的情形他当然清楚。
聚宝斋的地方实在大。搜索了整整四天,常护花、姚坤两人才搜遍整个聚宝斋。
他们并没有任何收获,甚至再也找不到崔北海的片言只字。
也就在第四天的傍晚,他们方待离开聚宝斋,外面走走,便见傅标来了。
博标踏上门前的石阶之际,他们正好从内里出来。
常护花眼利,一收脚步道:“来的不是你的老搭档?”
姚坤应声望去,
口道:“傅兄,什么事情?”
傅标收住了脚步,道:“奉命来请常大爷到衙门走一趟。”
常护花一想,道:“是不是派去找龙玉波,朱侠,阮剑平的官差都已回来?”
傅标点头道:“先后都已经回来了,是以大人才着我来请常大侠你,到衙门一叙。”
常护花道:“龙玉波,阮剑平,朱侠三人是否也来了?”
傅标道:“只来了一个龙玉波。”
常护花道:“朱侠,阮剑平两个怎样?找不到他们?”
傅标道:“找虽然是找到,可惜他们都己经不能到来。”
常护花道:“他们莫非有病?病得很重?”
傅标道:“的确重,已无药可救。”
姚神不耐烦地道:“说话明白一点可以不可以?”
傅标道:“你就是这个脾气。”
姚坤道:“既然知道,你还不快说清楚?”
傅标一正面容,说道:“他们都已经死了。”
常护花道:“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傅标道:“早在两、三年之前,朱侠已卧病在
,三个月不到,就病死了。”
常护花道:“阮剑平也是病死?”
傅标道:“不是。”
常护花道:“那么他死亡的原因又是什么?”
傅标道:“他是被仇家击杀。”
常护花道:“这个人据讲一向嚣张,正所谓得罪人多,称赞的人少,仇家到处都是。”
傅标道:“根据调查得来的消息,阮剑平的确是这样的一个人。”
常护花道:“就不知他是被哪一个仇家下的手。”
傅标道:“我们也不知。”
常护花道:“查不出来?”
傅标道:“我们只查出,他是死在回程途中?”
常护花道:“当时的情形如何?”
傅标道:“据讲当
傍晚他那匹马突然从城南冲入,才冲到街口,人便从鞍上倒下,附近的人前去一看,就发觉他后背鲜血淋漓,后颈一道血口有四五寸之深。”
常护花道:“那么深,我看他的头差不多要断了。”
傅标道:“据说已垂在
膛之上,只差一点没有断。”
常护花道:“这件事,官府有没有追究。”
傅标道:“有,仵工检验的结果,确定是利剑弄出来的伤口。”
常护花道:“杀他的无疑是一个用剑的高手。”
傅标道:“我也是这样认为──以当时的情形来推断,对手必然是在他飞马入城之际,从背后一剑将他击杀,凶手可能骑马,亦有可能伪装路人,行走之间突然发难,凌空飞身一剑,无论怎样,那一剑的速度必定闪电一样,以至他中剑之后,动作仍然继续,直奔入城。”
常护花道:“傍晚时分,入城的人相信不少。”
博标道:“城南之外是山野。”
常护花道:“没有人目击他被杀?”
傅标道:“没有。”
常护花傅标道:“有没有人知道他到城南干什么?”
傅标道:“很多人知道。”
常护花道:“哦?”博标道:“城南有一间飞来寺,寺中有一个老和尚,与他是朋友,煮得一手好斋菜,除非他远行,否则每月的初一、十五都一定走一趟飞来寺吃斋,这已经成了他的习惯。”
常护花道:“这个人居然吃斋。”
博标道:“也许他知道自己罪孽深重,希望因此而得以减轻。”
常护花道:“凶手大概是知道他那个习惯。”
博标道:“大概是,所以在城南门外伏击他。”
常护花问道:“那又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博标道:“约莫是七八个月之前。”
常护花沉
一下,又问道:“朱侠、阮剑平两人有没有儿子?”
博标道:“根据调查所得,两人都没有,阮剑平死前甚至还是独身。”
常护花喃喃自语,道:“这是说,崔北海所有的财产都是龙玉波承受了。”
他随即又问:“龙玉波现在在衙门之内?”
傅标道:“是。”
常护花道:“方到?”
傅标点头道:“方到不久。”
常护花道:“见过你们大人没有?”
傅标道:“没有,大人的意思,是等常大爷你到了之后才与他会面,我离开衙门的时候,只是总捕头在跟他说话。”
常护花道:“他大概想从龙玉波的说话之中找线索。”
博标遇:“依我看总捕头是有这个打算。”
常护花说道:“杜捕头又是怎样的意思?”
博标道:“杜捕头根本不在衙门。”
常护花问道:“他不知道龙玉波的到来?”
博标道:“相信是不知道,整个下午他都不见人。”
常护花道:“去了哪里?”
博标道:“不清楚,早上见到他的时候,也没有听到他提及要去什么地方?”
常护花道:“哦?”博标想想道:“我猜大概是有事一时走开,我们到衙门,也许他亦已回去。”
常护花道:“也许。”
他抬眼望天,沉默了下去,天上正在下着雨。
细雨逐黄昏,虽然是细雨,走上一段路,只怕亦难免一身
透。
幸好在常护花他们离开聚宝斋之前,雨已经落下,崔义这个管家又岂会不知道应该怎样做。
他拿来了雨伞,一顶雨伞姚坤便认为已经足够,他替常护花拿伞。
经过四
的相处,他对常护花的武功已是佩服到五体投地。
常护花在这四
之内,也实在指点了他不少练功的秘诀。
傅标却不用崔义
心,他打着雨伞到来。
走在街上,常护花也不知何故,突然生出了一种不祥的感觉。
他知道杜笑天是一个非常尽责的捕头,在现在这个时候,如果没有事,应该是不会离开衙门。
是不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发生?
他走着忽然问道:“杜捕头平
没有事时,多数到什么地方?”
傅标连想也不想,道:“即使没有事,他也是留在衙门的多,否则大都在离开之前嘱咐一句,在什么地方可以找到他。”
常护花又问道:“类似今
这种情形,以前有没有发生过?”
傅标头摇,道:“绝无仅有。”
常护花再问道:“这几天有没有其它的案件发生?”
傅标道:“一件都没有。”
常护花道:“有没有其它尚未解决的案件,必须尽快去调查解决?”
傅标应道:“没有,就是
血蛾这一件。”
常护花沉
道:“莫非就是这件案,他发现了线索?”
傅标道:“问他才知了。”
常护花再次沉默了下去。
杜笑天是否真的有所发现?
这个发现是否有危险?现在他的人又在什么地方?
除了杜笑天本人,有谁能够解答常护心花中这些疑问?
杜笑天现在正在云来客栈的围墙之外。
雨水已
透他的衣衫。在未下雨之前他已经来到这附近。
午后他本来习惯在衙门附近转两圈,今天也没有例外。
行走间他突然想起了一件事。
──郭璞曾经将
血蛾养在云来客栈,在他们找来云来客栈之时,群蛾不知何故一下子完全飞走。
──他们飞去了什么地方?
事后有没有回云来客栈?他想知道,所以决定走一趟。
如果郭璞真的是群蛾的主人,又或者郭璞真的是一个蛾
,是群蛾的主宰,他一死,群蛾自然就大
。
除非蛾王才是真正的主宰,还有蛾王来统帅群蛾,否则群蛾不难就飞回云来客栈。
它们在云来客栈已经逗留了相当的时候,进进出出也已有好几次,对于云来客栈这个地方当然
识得很。
何况此前他们在云来客栈食物丰富,对于这个地方的印象应该就比较深刻。
再从近
所发生的事情看来,那些
血蛾显然比蜜蜂还胜一筹,它们如果真的想回云来客栈,绝对没有理由不认得路。
杜笑天只希望找到云来客栈的时候,群蛾亦已在客栈之内。他无意将群蛾完全拘捕。
因为他自知没有这种本领,也不懂得如何才能控制群蛾,要它们服从自己的命令。
他却希望能够抓住其中一只。
三月初二的那天,在城外湖边一株树之上,他已经抓住了一只,却给那只
血蛾刺了一下,在他惊慌放手的时候飞走。
这一次如果再抓住,他无论如何都不会放手的了。
只要抓住其中的一只,就可以设法证明这种
血蛾是否真的会吃人的
,
人的血。
他的目的就在这里。在未来到云来客栈之前,他已经遇上一只
血蛾。
只是一只
血蛾,在路旁的野花之上飞过,一直向前飞去。
杜笑天本来就想抓住这只
血蛾作罢,可是伸手一连几次抓去都落空,他只好追着那只
血蛾,结果就追到他一心要来的地方──云来客栈。
这时候雨已经落下,那只
血蛾飞得更快,雨水并没有将它打下。
它飞过云来客栈后院的转墙,飞入一个窗户内。
杜笑天认得那个窗户。那个窗户也正就是那间用来养蛾的厢房的窗户,群蛾当
也正就是从那窗户飞出。
现在却只有一只
血蛾回去,其它的
血蛾在什么地方?
是不是早已经回到那间厢房?如果是,现在它们又是以什么维持生命?是不是以史双河的血?
杜笑天站在围墙外,目送那只
血蛾飞入那个窗户,在想着这问题。
他想着忽然打了一个冷颤。群蛾在饥饿之下,
食史双河的血
实在大有可能。
史双河的血
食干净之后,它们不难就打附近村人的主意。
到其时,…杜笑天不敢想象。他下意识左右望一眼。
云来客栈的后面是一片野草,左右都是其它民房的后墙。
没有人在附近走动,民房的屋顶却有炊烟升起。
他总算松一口气,目光又回到那个窗房之上。
那个窗户与当
一样大开,窗内异常的阴暗。群蛾会不会真的在那里头?
他倏地一笑,这实在简单,只要他进去一看,就会有一个解答。
云来客栈后院的围墙相当高。
杜笑天站在三丈之外才可看见那个窗户。
窗下是什么情形完全无法看见,整个后院都尽被围墙隔断。
雨落在围墙之内,响起了一片虫蛾噬桑一样的声音。
杜笑天并没有忘记整个后院都种满了那种奇怪的花树,可是那种声音入耳,仍不免寒心。
那种声音简直就像是群蛾在
噬人兽的血
。
围墙之内隐约有烟雾升起,也不知道是雨烟还是晚雾。
整间客栈也就因此分外显得神秘。
杜笑天本来准备绕到客栈的前面,叫门进去,现在也不知是否因为这种神秘的影响,打消了这个念头,他决定墙翻进去。
对于这间云来客栈他已经大起疑心、他天
本就多疑。
雨渐大,杜笑天深深
了一口气,两三个箭步标前“一鹤冲天”纵身一跃。
这一跃居然给他跃上了墙头。他双脚一落,双手亦落下,抓住了墙头的瓦脊,稳住了身形。
他的轻功其实并不怎么好。
墙内并没有任何改变,那一片奇怪的花树
着雨水,沙沙作响。
整个院子也就只有这种声音。
鲜黄
的花朵雨中颤抖,那种奇怪的花香仍旧蕴斥整个院子。
花径上,花叶中并没有人,走廊那边也没有。
没有雨的日子史双河也躲在店堂内喝酒,下雨天难道反而就例外?
杜笑天在围墙上再三张望,才翻身跃下。
花树叶中,花香自然更加浓郁?
杜笑天双手分开花树,缓步走出了花径,踏上了走廊。
门虚掩,杜笑天推门而入。
客栈内一片黑暗,向后院那边,虽然有两扇窗户半开,只可惜现在已经傍晚时分。
本来已经阴暗的天色,现在更阴暗。
夜
也开始降临,客栈并无灯火,如何不一片黑暗?
杜笑天的脚步更缓慢,他一步步向前走去。
客栈内非独黑暗,而且静寂,坟墓一样的静寂。
杜笑天的记忆相当好,即使不好也不要紧,由后院到前堂只有一条信道。
信道两旁都是房间,所有的房间全都毫无声息,一折再一折,杜笑天终于来到客栈的前堂。
堂中也没有燃起灯火。微弱的天光从天窗
下,杜笑天借着天光,勉强仍然可以看清楚。
堂中没有人,椅桌差不多都是那个位置。
史双河哪里去了?
杜笑天目光移动,移到连接楼上的那道梯子,莫非在楼上?杜笑大举步走向那道梯子。
堂中更静寂,杜笑天尽量放轻脚步,一踏上梯级,他脚步放得更轻。
梯级仍然发出微弱的“依呀”之声,到底已相当日子。
还未到梯级尽头,他又已经嗅到那种腥臭的气味,却相当淡薄。
楼上也差不多,那种腥臭的气味还不如当
的浓郁。群蛾飞走后莫非没有回这个地方?
杜笑天继续向前,脚步起落得更轻。
楼上只有一条走廊,这条走廊即使大白天亦不怎样光亮,现在更不在话下。
杜笑天用足眼力才勉强看远多几尺。
两旁的厢房一样声息全无,他尚然就是在那间养蛾的厢房门前收住脚步。
再过些就是走廊的尽头,几个铁笼子仍然放在那里。
断折的门环连带的那把铜锁亦是仍挂在门上。一切与他们当
离开之时并无两样。
枕笑天横移两步,耳贴着门板凝神细听。
他听到了阵阵“霎霎”的声音。在他来说,这种声音已并不陌生。
这声音与
血蛾扑翼之时所发出的声音完全一样,就在这个地方他也已听过一次。
只是那一次声音相当
烈,这一次却显得单调而微弱。
这一次到底有多少
血蛾在里面?
杜笑天并没有忘记门上的那方活门,他轻轻将活门推开探头望去。
天色这时候又已暗了几分,雨势亦大了几分。
窗户虽然大开,从窗外进来的天光却是淡薄非常。
杜笑天只能勉强看见房中的东西。他-起眼晴,凝神再望去。
房中的东西与当
似乎并没有什么不同,竹架仍然在当
那个位置,却只有两三只
血蛾在竹架之上飞舞。
其它的
血蛾哪里去了?是不是藏在竹架之下?
杜笑天张望了一会,又等了片刻,才将活门放下,转将房门推开。
他相当小心,房门并没有发出多大声响。飞舞在竹架之上的
血蛾恍如未觉。
他蹑足而入,一踏入房内,他又嗅到了恶臭。
那种恶臭与当
显然不同,当
他们所看见的兔骨并未移去,仍在竹架的前面。
那种恶臭似乎就是从兔骨之中散发出来。
杜笑天的目光落在兔骨之上,却只是一瞥,又回向飞舞中的
血蛾。
他再次举起脚步,走向那个竹架。三步,四步!他四步走到竹架之前,竹架之内全无动静。
飞舞在竹架之上的,就只是三只
血蛾。
只是三只,杜笑天绝对相信自己没有看错,数错。
难道整个房间就只有三只
血蛾?其它的哪里去了?
杜笑天突然起脚,一脚将身前的一堆兔骨踢入竹架之内!
一声恐怖的声响立时从竹架之内传出来。是兔骨散落竹架之内的地上。
“霎”一声,一只
血蛾随即从竹架之内飞出,却就是一只!
加起来一共才有四只,杜笑天一颗心放下了一半。四只
血蛾他自信可以应付过来。
他心中的疑惑却更重了。──其它的
血蛾现在在什么地方?
眼前四只
血蛾留在这个地方又有什么目的?
也就在这时,四只
血蛾突然向他
面飞来!
扑翼声之外,好象还有一阵阵虽然轻微,却又异常尖锐的声响。
那种声响好象就是发自四只
血蛾的口中。
杜笑天当场打了一个冷颤。那种声响也实在恐怖,尤其是在静寂的环境之下。
因为那声响简直就像是一个人极度饥饿之下,突然发现水粮之时从咽喉研发出来的声响。
杜笑天听过那种声音,也有过那种经验。
那四只
血蛾如果一直都留在这个房间之内,现在当然已经渴饥得发疯。
它们饮的是血,吃的是
,房间之内就只剩下一堆兔骨头。
它们最少已饿了六天,杜笑天来得岂非正是时候?
四只
血蛾,眨眼间扑到杜笑天的前面!
杜笑天几乎同时暴退,一退就半丈,几乎退出房门之外。
他的反应可以说相当灵敏,那四只
血蛾却一样灵敏,翼一拍一张,追扑杜笑天。
它们怎肯放过杜笑天。对它们来说,杜笑天无疑是一份很好的食物。
一个体身强壮的人,肌
纵然
了一些。血
却必定特别鲜美。
食它们并不在乎,只要血
鲜美就已足够。它们是
血蛾,并不是吃
蛾。
现在它们是否已经嗅到杜笑天体内血
的芬芳?
杜笑天早有准备,退后时有手已握住了刀柄,脚步一收,刀亦出鞘!
匹练一样的刀光一闪,一只
血蛾变成两片!好利的刀锋,好快的刀法!
他的左手同时挥出,宽大的衣袖
起一股劲风“拍”一声横扫!两只
血蛾应声凌空落下!
还有一只!那只
血蛾从杜笑天的头顶上空飞下,落在杜笑天的鼻梁之上!
一种难言的感觉立时散布杜笑天的全身。在那-那之间,他全身都起了
皮疙瘩!
也就在那-那之间,他感觉鼻梁之上一下刺痛,仿佛刺进了什么东西,然后他感觉附近的血
仿佛在开始外出。
这感觉他已经有进一次,那一次是在指头之上。
当时他的手中正握着一只
血蛾,那只
血蛾在挣扎之余,就将
管刺进他的指尖,
他的血。
──现在这只
血蛾莫非就已经将它那只
管刺进他的鼻梁之内。
他一惊一呆,左手就一翻,抓向那只
血蛾。一抓就给抓在掌中!
他随即将手拉开,鼻梁之上立时又一下刺痛。
那只
血蛾显然真的已经将
管刺进他的鼻梁之内。
他的目光自然就落向抓在掌中的那只
血蛾之上。
那只
血蛾没有在他的掌中挣扎,也根本不能够挣扎。
他已经将那只
血蛾握紧。
只有蛾头在他的掌握之中
出来。那条
管正在蛾口中不停伸缩。
尖锐的
管,尖端上仿佛在闪动着血光。
杜笑天不由又打了一个冷颤。
他实在很想看清楚蛾口中是否还有牙齿,是否能够咬噬东西。可惜周围的环境太暗。
他瞪着那只
血蛾的头,虽然看见那条不停在伸缩的
管,却不能清楚蛾口的情形。
那只
血蛾也在瞪着他,血红的蛾眼仿佛充满了惊惧。
杜笑天有这种感觉。他心中一阵快意,
口道:“你是否还想
我的血?”
那只
血蛾的口中实时响起了轻微的“嘶嘶”之声!莫非这就是“蛾语”?
它又是怎样回答?杜笑天听不懂,冷笑又道:“当然你很想
,可惜,现在你已经落在我的掌握之中。”又是一阵“嘶嘶”之声。
杜笑天道:“你到底在说什么?”回答的只是“嘶嘶”之声。
杜笑天叹了一口气道:“你好象听得懂我的说话,可惜你的说话我却完全听不懂。”
现在如果有人看见他,不难就当他是疯子,幸好这里只有他一个人。
他接道:“要是我听得懂你的说话,这件事纵然再复杂,现在也变得简单。”
因为他是一个有经验的捕头,他懂得如何套取口供,也懂得如何追问口供。
那么大的人他都有办法,蛾这种小东西他又岂会束手无策,对付不了?
又是杜笑天听不懂的回答。
蛾口发出的嘶嘶声响逐渐强烈起来,那只
血蛾开始拼命挣扎。
杜笑天察觉,冷笑道:“这一次我不会放手的了。”他的手掌握得更紧。
那只
血蛾挣扎得也更加厉害,口中的
管一
一吐,刺向杜笑天的手指。
这一着已在杜笑天的意料之中。
那只
血蛾的
管方刺出,他那只手的拇指已推前,抵住了蛾头。
蛾头立时便被推得仰起,不能再移动,刺出的
管当然落空。
杜笑天冷笑,又道:“你还有什么办法?”
那只
血蛾完全没有办法。
杜笑天等了片刻,想想忽又道:“我倒想看看你的口内是不是还有牙齿。”
嘶嘶的声响再起,这一次似乎有点讥讽的意味,杜笑天有这种感觉。
他嘴角一咧,道:“你是否认为在这种环境之下,我的眼睛根本不能够看清楚你口内的情形?”
嘶嘶的声响实时停下,那只
血蛾莫非在默认了。
杜笑天一笑接道:“你这样认为也不能说是错误,我的眼晴在这种环境之下的确已不能发生多大作用,不过我虽然不可以改善自己的眼睛,却可以改变现在这个环境。”
那只
血蛾没有发出声响,血红的那双眼仿佛充满了疑惑。
杜笑天竟然能够改善环境。他如何改善?那只
血蛾也许就是奇怪这一点。
杜笑天又是一笑道:“其实这也很简单,方才我忽然想起身上有一个火熠子,剔亮了火熠子,是不是已可以改善当前的环境?”
仍没有回声,杜笑天也不多说什么,反手将刀
回刀鞘内,伸手入
囊,取出那个火熠子。
他随即将那个火烟子点亮,整个房间逐渐明亮起来。
火光照耀下,那只
血蛾的颜色更显得瑰丽夺目,碧绿的蛾身更像碧玉,鲜红的蛾眼更像鲜血。
那只
血蛾的神态在火光下却更显得狰狞。
它的眼中仿佛充满了怨毒,口中不住在动,仿佛在诅咒什么。
杜笑天捏着火熠子的那只手并没有移向那只
血蛾。
他的手垂向地面,目光亦下落。他的人也相继蹲下去。
在火熠子闪亮那-那,他的眼睛已经被一样东西吸引,──血!
血从他一刀斩成两片的那只
血蛾的体内
出,两片蛾尸赫然都是浸没在血泊之中。
人血一样的蛾血,散发着非常奇怪的臭味。
蛾血怎会是这样?杜笑天的目光移向给他用衣袖击下的其余两只
血蛾之上。
那两只
血蛾给他的衣袖一扫,双翼俱折,一只当场被击毙,一只仍活着,犹自在地上打转。
没有了双翼的蛾身本来就已经难看,这一动,更显得丑恶。丑恶而诡异。
杜笑天瞪着那条犹自在地上打转的蛾身,突然挥手,将手中熠子往地上的板
一
。
一
就松手,腾出来的手,再拔刀出鞘,刀光又一闪!
“哧”一声轻响,犹自在地方打转的那只无翼的
血蛾,刀光中一分为二,断为两片!
血淋淋的两片!
血蛾断口涌出了鲜红的一如人的鲜血!
他看得非常清楚,蛾血真的是人血那样。他怔在那里。
也正在这个时候,他突然听到了一下非常奇怪的声音。
那一下异响似乎遥远,却似乎就在隔壁。
他却听得出既不遥远,也不是隔壁,而是从楼下传来,在这个房间之下传上来。
他的耳目本来就灵敏,记忆力也好,他记得,现在处身的这间厢房的位置,下面就是楼下的一间厢房的位置。他心中忽然一动,因为那种声音他也不是一次听到。
聚宝斋那个书斋之内的两道机关活门,打开之时岂非就发出那种声音?
那一声异响本来并不大,但是静寂中,仍不难觉察。却只是一声,实在难以下一个判断。
不过无论是否机关活门发出的声响,杜笑天也准备下去看一个究竟。
这念头一生,他的手立即伸前,捏灭那个火熠子。他立时陷入一片黑暗之中。
窗外雨未歇,夜
已降临,他正待站起子身,楼下又有声音传上来。这一次的声音更微弱。
他不假思索,整个人伏倒在地板上,耳贴着地板凝神静听,是脚步声!
脚步声一顿“呀”的又是一声。这一声并不难听由是开门之声。
到底谁在下面那厢房?是不是史双河?史双河到底在下面干什么?
杜笑天本就多疑,这疑心一起即使是杀机四面,他也会追下去,何况现在这地方虽然诡异,并不见怎样危险?
他缓缓爬起子身,站起。每一个动作也都极尽小心,务求不发出声响。
然后他踱足走向门那边。一边走他一面留意楼下的脚步声。
楼下的脚步声是朝向店堂那边。他闪身走出门外,就看见了微弱的光芒。
昏黄的光芒在楼下越来越光亮。没有多久,他就看见了一盏油灯。
这时候他差不多已经来到梯口。他贴着一边的房板,又蹲身下子。
如果他的子身不蹲下来,掌灯在楼下走动的那个人一抬头,不难就发现他的存在。
油灯在一只非常稳定的手掌之中。人虽然走动,油灯摆动得并不怎样。
那个人一身惨白的长衫,头发蓬
,头顶束着一个道士髻,束得并不好,仿佛随时都会掉下来。
只看背影,杜笑天也已认出这个人是──史双河!
灯光忽然停顿,人就在柜台前收住脚步。他俯身从柜台后抓起了个竹篮,随即转身。
灯光照着他的脸,果然就是史双河!
灯光又开始转动,史双河一手掌灯,一手提着竹篮,回头走。
社笑天又伏下,细听脚步声。脚步声没有回楼下那个房间,直向后面的院子而去。
史双河拿竹篮到后院去干什么?杜笑天大感奇怪。
脚步声渐趋微弱,很快就消失,照估计,人应已进入后院。
杜笑天飒地起身,一个箭步窜到栏杆的前面,偏身一个翻滚越过栏杆,跃下店堂!
他在尽量争取时间。在进来的时候他已经留意,是以这一跃虽然匆忙,并没有踢倒任何东西!
然后他灵蛇一样标向楼下那个房间。他是用脚尖起落,起落间没有发出多大声响。
门半开,杜笑天一闪而入。
一踏入他就听到一阵阵“霎霎”的声响──这一次的声响就像是那一次他们在史双河的指引之下,在上面那间厢房所听到的一样。
蛾群难道在这里?杜笑天浑身
管逆立,一个子身不由自主地走来。房内并没有蛾在飞舞。
声响在同一位置发出,他望向那个位置,就看见一道微弱的光芒。那光芒竟是从一面墙壁上发出。
光芒虽然是微弱,但对已经习惯了黑暗的杜笑天来说已经足够。
他已经能够看见房内的情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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