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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回 断剑之盟
 “废话!”中年美妇两字出口,剑式已成,一片寒芒面扑到。

 剑招之奇,令人莫测高深。

 金白羽不觉心头一震。

 此刻已不容他多想,断剑疾挥,扑身向前,展开悟非大师所授剑法,拆招还击。

 中年美妇的一只剑,果然神鬼莫测,变化万端,可以说是金白羽自出道以来,所遇的第一高手。

 他心中不由暗喊了声“惭愧!”

 因为,五招一过,金白羽已觉着对方的剑法,不但神秘难测,而且招中套招,式中有式,绵绵不绝,攻守皆备,简直无懈可击。

 他觉得若不是有悟非大师古楼传功一段奇遇,自己恐怕早已横尸当场成了她剑底游魂。

 因此,他丝毫不敢大意,把小册子上的剑法——太阳谷的绝学,循序展开,全力施出。

 但听中年美妇一面剑式不停,一面道:“一成不变,算你失策!”

 金白羽既然出手,别无杂念。

 忽的一招“围魏救赵”虚刺疾挥,低喝了声:“小心左臂!”

 说时迟,那时快。

 断剑的剑芒,闪电一般,疾如迅雷,斩向中年美妇的左膀。

 金白羽剑招既成,收手不及,眼看就要削上,不由喊了声:“不好!”“铮!”

 一声大响,火星四溅,断剑削在对方左膀臂上的臂环上。

 中年美妇冷冷一笑道:“休要得意,再接我一剑!”

 随着她的话音,她手中剑也陡然大变,剑芒如山,隐作风雷之声,比先前更凌厉百倍。

 金白羽一剑削实,震得虎口生痛,方自失神之际,一见剑芒漫天罩下,不由大吃一惊。

 百忙中断剑再起,应招还击。

 谁知,中年美妇的一柄剑,好似化成了千万柄剑,左、右、前、后,全是剑气,得人不出气来。

 金白羽忽地心头一亮。

 他记起悟非大师困居古楼中三十年所悟的剑招来。

 因为,目前自己所学的剑式除了那一套之外,已倾囊而出,舍此之外,只有闭目等死。

 心中电旋一转,手中也随之而发。

 果然,这是那中年美妇始料不及的,但听她自言自语的道:“咦!好怪的剑法!”

 金白羽也接口道:“你这几剑,也与先前的剑式毫不关连呀!”

 中年美妇冷冷的道:“废话!”

 金白羽也冷冷的道:“废话是从你先说起的!”

 中年美妇不再开口,手中剑式一紧,形同暴雨狂风,迅雷疾电。

 金白羽舞起断剑,也像悟非大师舞筷子似的,快似惊鸿,浑同飞云。

 两人,闷声不响,在草地上化成一团丈余大小的银球,翻翻滚滚蔚为奇观。

 足有盏茶时光。

 银球乍然一散,人影甫合即分。

 中年妇人一脸疑云,俏立丈外。

 金白羽面含微笑,也退在丈外之处渊停岳峙。

 “你是什么门道?”中年美妇有些懊恼,满脸不服气的低喝道:“存心呕我?”

 金白羽‮头摇‬道:“前辈!是你我出手的!”

 说完,断剑入鞘,十分从容的道:“只因晚辈一时收手不及,幸而末伤到前辈那只左膀!嘿嘿嘿!”

 他是觉得中年美妇由于好胜心,记着那左膀削在金质装饰品上的一剑之恨。

 不料——

 中年美妇冷然的道:“你认为你胜在那一剑上吗?”

 金白羽忙道:“我并无争强夺胜之意!”

 “呸!”中年美妇啐了一声道:“若不是我知道你的剑式,在那千钧一发之际略略一停,哼!你那只执剑的右手,恐怕现在已不是你的了!”

 金白羽不由心中一寒。

 的确不假,在那时自己不是一时分神发楞吗,挥剑削去之时,破绽太大。

 若在那时,中年美妇拚着左臂,扬剑来换自己的右手,势必两败俱伤。

 中年美妇左膀有金玉之类的镯子挡住,自己手腕之上可没有一点掩饰…

 想到这里,金白羽余悸犹存,脸上红到耳

 但是,金白羽傲骨天生,岂肯灭自己的锐气。

 因此,他苦笑道:“假若不是有金玉护手抵挡,前辈的手臂也已难保,未必还能还剑削去在下的右手!”

 此语一出,料不到中年美妇忽然面色一寒,双目之中滴泪如雨。

 金白羽想不到这一句话会令她伤心到这步田地,一时,反而手足无措。

 中年美妇手中长剑忽然一抛,沉声道:“金玉护手?什么金呀玉呀的!”

 说着,抢上三步,右手一,将左手大袖至肩头,出一只黄澄澄的铜臂来。

 原来是一只十分巧妙的假手,仅只在手上套上一层薄薄的网套,不注意绝看不出。

 金白羽心中一震。

 他想起了悟非大师之言,不由失声道:“前辈!你…你就是三十年前…”

 中年美妇银牙紧咬,半晌才道:“我吗?我就是长岛主!”

 口口口

 “啊!”金白羽‮子身‬一震,失声惊呼起来!

 这简直是不可思议的事。

 ——长岛不是孤立在海外吧?怎会在这中原腹心之地的长谷中。

 ——妹妹竟投入了长岛门下,自己又无意中进了太阳谷的门,今后兄妹如何相处!

 ——这岛主是不是那碧云寺面壁闭关三十年悟非大师误伤的人,她的手臂…

 ——绮罗画舫上的白冷秋,她目前的处境如何?

 ——长岛已踏进中原,今后与太阳谷是不是能水融,还是势同水火!

 一时,纷如麻,他口中却讷讷的道:“你…你就是长岛主?”

 “不信吗?”长岛主淡淡一笑道:“把你那柄断剑出来!”

 说着,由贴着铜臂之处,也取出一截断剑。

 那断剑与金白羽的一截,恰恰相反,乃是剑的尖端一截,约有尺许左右长短。

 金白羽依言伸出断剑。

 长岛主握着剑尖,缓缓的将折断的一截,向金白羽手中断剑对上去。

 严丝合,半点不差。长岛主的眼泪,如同断了线的珍珠,悲痛万分,语意凄冷的道:“断剑难续,残情何堪,睹物恩人,怎不教人柔肠寸断…”

 语不成声,人也摇摇倒。

 金白羽急忙撤回断剑,上前扶着她道:“前辈!既有今,又何必当初…”

 长岛主带泪道:“一来本岛门规所限,二来是彼此情使然,而今…唉!往事不堪回首,空留千古遗恨!”

 金白羽不由道:“好在二位前辈都还健在,说什么千古遗恨?”

 他乃是一时为长岛主的悲凄,唤起了无限同情,才说出这句安慰之言。

 不料,长岛主的双目之中,陡然一亮。

 她似乎精神大为振作,目视远方,喃喃的道:“是呀!他还在…真料不到他还在!”

 金白羽不由道:“悟非大师他老人家不但还在,而且当他发现我这枝断剑之时,悲痛之,并不亚于你,对一时失手伤了你,认为是终身遗恨,最大的错误!”

 长岛主道:“真的?”

 金白羽见她已恢复了既有的神情,忙道:“千真万确,他老人家并说,他所以三十年不死,也是为了想见你一面,表示最大的歉意!”

 “那…”长岛主略一迟疑道:“那他为什么不来呢?三十年音讯全无!”

 金白羽不由笑了笑道:“前辈!长岛据传三岁男童也不准踏入一步,你想…”

 “对!”长岛主据着道:“不怪他!不怪他!这怪我们这一门的门规,这一条残酷而不近情理的门规!”

 说着,她忽的一跨步,上前来,探手疾抓。

 “咦!”金白羽完全没有防到,一只手腕,被长岛主抓了个结实。

 在感觉上,完全与悟非大师抓他时候一样的有力,一样的牢实。

 他不由大骇的道:“前辈!这…这是何意?”

 长岛主的一双眼睛,闪放出迫切的光辉,希望的神色,幽幽的道:“你…你去叫他来!叫他来,我…我要看看他现在的样儿,也要他看我现在的样子!”

 金白羽一怔道:“我?”

 长岛主一脸悲切,满眼的期待,近于哀求的道:“无论如何!你要答应我,答应找他来见我一面,见我一面,我只希望见他一面!我知道,你会答应的!”

 那种恳切,那种悲凄,那份真诚。

 使金白羽感到,自己不能不答应,太使人感动了。

 他沉着!

 因为,碧云寺已今非昔比,而“悟非”已云游去了,茫茫人海,浊浊尘寰,到哪儿去找!

 但是,耳畔又响起了长岛主的声音!

 “金白羽!我知道,你是一个极富感情的人,而且,除了你,没有第二个人见过他!除了你,没有第二个人可以找得到他!”

 金白羽没有选择的余地。

 他只觉得,长岛主四个字,是武林中独一无二的金字牌,江湖中闻名丧胆的女煞星。

 然而,她此刻正在向自己乞求,诚心诚意的乞求,她若是稍有另外的途径可循,绝对不会这么软弱,更莫说是请求了。

 自己若是不答应,这等于断了她生存的希望,毁了她生活的勇气!

 想到这里,金白羽不由朗声道:“好!我答应你!”

 “哦!”长岛主立刻脸色开朗,幽幽的道:“谢天谢地,我不知怎么样感激你才好!”金白羽朗的道:“我所以答应,并不是为了你感激!”

 长岛主忙道:“我明白!”

 金白羽又道:“也没有什么条件!”

 长岛主点头道:“我也相信!”

 金白羽走开了几步道:“我答应的事,一定办到为止,我们不再多谈,现在应该谈的,是另外一椿事!”

 长岛主接着道:“我晓得,你要谈的是…”

 金白羽抢着道:“我先要申明,这两件事是毫无关连的,我不是要把答应你的要求,作为换我妹妹的条件!”

 长岛主忙道:“你是说第七徒的事?”

 “对!”金白羽道:“武林中人先讲天心,后求人道,义之一字,为武林所重,但义字乃五伦之一,超于义字的忠孝仁爱信…我们武林人,往往忽略了!”

 他乃是想先由他与金韵心的“兄妹手足”之情上引到正题!

 谁知,长岛主连连摇手,拦住了金白羽的话,正道:“金大侠!不用说了,一切,都寄托在你的身上!”

 金白羽不解的道:“理由何在?”

 长岛主十分诚挚的道:“假若你相信我的话,你就不必问!”

 这叫金白羽无法开口。

 “长岛”乃是武林之中驾乎一切门派之上的一大门派,岛主,乃是一派宗师,能说不相信吗?

 但是,长岛主又认真的道:“但愿你能信得过我!”

 金白羽只有点头道:“当然,我相信岛主!”

 “好!”长岛主紧接着道:“既然如此,今晚的谈话,到此为止,长谷也不便留客!喏!请收好!”口中说着,顺手在头上摘下一枝金凤钗来,递向金白羽,又道:“此乃本门金凤令,长岛门人,见令如同见我,请带在身上,以备不时之需!”

 她把所有的话说完了,而且,态度是那样诚恳切实,毫无虚假。

 金白羽已发现武林闻名丧胆谈虎变的长岛主,并不是一个冷酷无情之人。

 相反的,他已察觉她是一个富有充沛的情感,朗个性的女人。

 原来金白羽也是这样一个人。

 他微微一笑,不再提金韵心的事,也朗的含笑道:“前辈既下逐客令,晚辈只好告辞了。”

 长岛主微微一笑,颔首道:“承你信任,你所关心的事,我会令你满意!”

 金白羽忽然眉头一皱,凝思片刻道:“绮罗上的白…”

 “我知道!”长岛主神秘的一笑道:“我所说的,就包括白冷秋的事在内,金大侠,柔肠侠骨,你可当之无愧!”

 金白羽不由一阵脸上发热,匆忙的一拱手道:“后会有期!”

 长岛主接着道:“我等你的佳音!”

 目光下,青影一线,已一掠而起,几个起落,影纵不见。

 “唉!”长岛主不由叹了一口气,自言自语的道:“太像了,这是他的化身!”

 她一面走上九曲桥,一面说着。

 桥尽处,一枝垂柳,拂在她的脸上,她瞧了一下天色,也不过是三更初过。

 忽然——

 她顺手摘下了一片柳叶,贯上内力,认定大殿飞檐之上的飞铃去。

 一片小小的绿叶,夹着劲风之声,泛成一溜青光,不偏不倚打个正着!

 “当!”

 接着,她一连出三片柳叶。

 风铃声响之中,整个长谷立刻灯火齐明,人影晃!

 片刻之间,六大门徒,三大使者都又齐集在第五进的大殿之上。

 长岛主徐步而出。

 一众弟子使者,人人面惊惶,不知鸣钟示警是谁,也不知发生了什么大事。

 因为,大殿飞檐上的风铃,明为装饰,实则是长谷内的警号。

 长岛一门,自从三十年前在此开府设坛,这警铃从来就没有响过,可说是备而不用。

 一则是长岛进入中原,在长谷定居,乃是十分秘密进行,并无任何外人知道。

 二则,门规极严,门下弟子未奉钗令,没人敢擅自出谷半步,纵然派出谷,也不准公然在武林面,或化装掩护,或易容隐身。

 如今,深更半夜警钟三响,当然是发生一椿大事。

 因此,人人摒气凝神,个个提心吊胆!

 长岛主就坐之后,朗声道:“唤秋儿到正殿来!”

 在长七女之中,白冷秋与苏玉蟾情谊最好。

 此时,岛主半夜鸣钟召集,而且又不见金白羽的影踪,此刻又要召见已被闭的白冷秋,当然是凶多吉少。

 苏玉蟾越众而前,恭声道:“师尊!七妹虽然一时之错,还望念她…”

 谁知岛主温和的道:“我知道!”

 这时申大娘已带着白冷秋前来,伏跪殿前。

 长岛主道:“冷秋!你可知道你犯了本岛最大门规吗?”

 白冷秋不胜惶恐,垂头不敢仰视,口中道:“弟子知罪,但求恩师从轻发落!”

 “起来!”长岛主一招手,接着又道:“为师的并不想罚你!”

 “恩师!”白冷秋倏的一惊。

 她知道,按长岛的门规,除了罚之外,只有自裁,另外,还有一条生路,那就是废去武功,逐出门墙。

 因此,她花容惨变,双目失,仰脸道:“弟子万死不辞,只求恩师…”

 “听我说!”长岛主拦住了白冷秋的话道:“你先起来!站立一旁…”

 白冷秋无奈,依言姗姗而起,垂首侍立。

 长岛主朗声道:“本岛门规森严,正是本门之幸,但是,其中一条虽是历代相传,却是大违常情,不但有违常理,而且大大阻碍了本门的发展,不知尔等知道否?”

 一众门人谁敢开口,互望一眼,全都缄口沉默。

 长岛主微微一笑道:“我知道,改变门规,乃是大逆之举,你们纵然心里明白,嘴里也不敢说出!”

 红衣女郎讪讪的道:“请恩师明示!” N6zWw.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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