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水火神”雷开天瞪起双目向四周峨嵋派的和尚打量-周,一面沉声吩咐道:“鲁老儿,童令主交给你了。”
“神针”鲁东岳应道:“雷爷放心,只要我鲁某人有一口气在,谁也伤不了令主。”
“火凤凰”与“神环飞虹”守在第二线。
慧明大师向周围峨嵋弟子扫了一眼,高高举起了掌门人的权杖。
“水火神”雷开天在慧明大师的令杖挥下之前弹出一颗“开天雷”
轰然大响声中,在双方中间的空地上炸出一个方圆丈余。深有三四尺的大坑,沙石败叶飞扬,烟雾弥漫了全场。许久之后才散尽。
江湖上有不少人听说过“水火神”以及他的开天雷。
但峨嵋弟子,包括慧明大师本人在内,都还是头一次看到“开天雷”的威力。
血
之躯不比无情木石,周围峨嵋弟子原先的勇猛气势,突然打了很大的折扣。
抓住峨嵋弟子胆怯的心理。
“水火神”雷开天探手身边皮囊中摸出一把足足有十颗以上的“开天雷”向周围峨嵋弟子晃了晃,道:“各位师傅,除了这些,老夫镖囊中还有,各位如果自认为凭血
之躯能抵挡老夫的‘开天雷’,各位尽管上。”
话落脸色一沉,双目中闪动着煞气。
冷酷的道:“若以老夫的习
,刚才那一颗,少说也得放倒各位中的一二十个,老夫之所以没往各位身上
,主要原因是因为童令主一直不忍心伤害佛门中人,老夫言尽于此,生与死,由各位自己决定。”
一看门下弟子那种犹豫不定的神色,慧明大师不由暗暗着急,
沉声道:“为了本门
后的久安之计,牺牲在所难免,各位该不会忘了本门这些年来,屈居于‘寒江门’之下所受的许多不平吧?
川康原本就是我们峨嵋僧侣的生活根本,主奴荣辱也全都
在我们自己手中,对吗?”
一提起“寒江门”以及他们所受的委屈,群情又开始激动起来了。
慧明大师掌握住大多数僧侣的情绪,沉声道:“只要看准目标,群起攻之,然后一击摧毁他,一切就好办了。”
慧明大师刚举起令杖,密林内由外向内传来一个急促的声音道:“掌门人,掌门人,江万里率领数百‘寒江门’的徒众在林外放火了。”
话讲完,人还没赶到,而峨嵋的弟子已开始浮动喧哗起来。
听“江万里”三个字,慧明大师的睑
立刻变了。
因为江万里一旦没死,他策动的攻击必将是最周密,最完善的绝计。
猛然扭转子身向着林内,慧明大师已掩不住声音中的焦急,沉沉的叫道:“圆慈,圆慈…”
圆慈大师有些气
的从林内飞跃到慧明大师面前,急道:“掌门,此时只怕已冲不出去了。”
慧明大师急道:“江万里带人来的?”
圆慈在师道:“是的”
慧明大师加重语气道:“你没看错?”
圆慈大师道:“是的。”
慧明大师加重语气道:“你没看错?”
圆慈大师肯定的道:“决错不了,因为弟子与圆净师兄曾与他照过面而被
进来的。”
慧明大师
口道:“有可能冲个缺口吗?”
圆慈大师悲观的摇头摇道:“弟子进来的时候。四周火热已相当猛烈了,这会怕不烧进数十丈了。”
慧明大师气恼的道:“你们守在外面的人干什么去了?”
圆慈大师道:“火矢在一声呼啸声中,从四面密如雨点般的
来,林内藤草弥漫,火势一起,着实无从补救。”
慧明大师在峨嵋寺中辈份虽高,却没有领导群僧的经验,再加上潜意识中对江万里的畏怯。
闻言方寸不由大
,
口道:“这…,这可怎么办?”
群僧本已惶惶不安,如今一听连掌门人都没主意了,立时
成一片,纷纷四散向林外窜去。
趁峨嵋群僧大
之际,童天罡
低声音道:“咱们只有往崖下跳了。”
“水火神”雷开天一怔,道:“往下跳?这么高的绝。跳下去还有命吗?”
童天罡淡然一笑道:“跳到地上的确必死无疑,但是,如果咱们跳到江里就不会摔死了。”
“水火神”雷开天一听到水,精神就来了。
举手一拍额头道:“对啊,方才江起峰不就是从这上面跳进河里的吗?我怎么就没想到呢?”
从绝地中突然有了一条生路,大家脸上立时又有了生气。
“神环飞虹”闻世雄
口道:“那咱们还等什么?走吧?”
童天罡低声道:“雷大哥得先下去打头阵,江万里在江面上已准备了船只等着我们了。”
大家不约而同的向崖下江面上望了一眼。
果然看到江面上星棋罗布的飘着二三十艘陕船,心中不能不佩眼江万里构思细密,用心狠毒。
童天罡接着又道:“我所谓的先行,在时间上只不过是前脚后脚之差而已。
因为,慧明如果知道了我们的目的,一定会设法阻止。
因此,我们必须在他发现我们的行动之前,完全离开此地。
同样的,雷大哥的头阵如果打不开,我们落身江中,恐怕仍然逃不过江万里那批手下的毒手。”
“水火神”雷开天道:“我相信能打出一条路来,问题是,我们之中,有没有人不识水性的?”
“神环飞虹”闻世雄脸色一红,道:“我…我就是怕下水。”
其他的人没有开口。
童天罡目光转向鲁东岳道:“鲁大侠,你占量看看?能涌从崖边一跃落入江中?”
“神针”鲁东岳添添
道:“我尽全力试试看。”
童天罡断然道:“闻大哥,你先助他一臂之后再走。”
“神环飞虹”闻世雄道:“行,老弟,那人呢?”
“水火神”雷开天抢口道:“闻老弟,送走鲁东岳后,你与宫主共同扶持童老弟下来,事不宜迟,我们趁慧明还没稳住局势前走吧!”
话落一顿,道:“我先走!”
说走就走,话落飞身向江中跃去。
“神环飞虹”闻世雄在“神针”鲁东岳背后推了一把,送走鲁东岳之后,反身架住童天罡的左臂。
朝抓住童天罡右臂的“火凤凰”点了点头,道:“走!”-
声令下,三人同时跃离顶,向江中飞
出去。
刚刚稳住众僧的慧明大师见状先是一怔,耳中突然传来一连串“开天雷”在远处的爆炸声。
心头一动,飞身跟到崖边,正好看到童天罡等人落入烟硝弥漫的江面上,在他们落身附近的三十丈内的江面上,已没有船只。
慧明大师立刻明白了事实真相。
心念一动,
口道:“我们也跟下去!”
圆慈大师道:“启禀掌门人,门下弟子恐怕有很多人跳不进江中。”
这时浓烟已密似浓雾推
到崖顶,阵阵热风,扑面令人有窒息感。
慧明大师沉声道:“生死各凭自己造化,我有什么办法?”
随在圆慈后面赶到的圆净大师道:“掌门人,我们可以助门下弟子一臂…”
慧明大师冷声道:“这么多人如何助法?”
话落转身跃离崖顶,扑向江中。
沉重的喧了声佛号。
圆净大师高声道:“有能力跳进江中的先跳,自忖跳不过去的,排成两排,由圆慈与我助大家一臂之力,不要争先,佛门弟子当知我佛普渡众生牺牲自我的精神才是。”
曾经受慧明大师
烈言辞鼓动而把一切罪过归于圆净大师的峨嵋弟子。
在慧明大师撇下他们之后才突然恢复了灵智,安心的听圆净大师的指挥,一个接一个的被送入江中。
“川康皓月”江万里精心的设计虽然周密而狠毒,却被“水火神”雷开天的一把“开天雷”几乎完全破坏了。
他唯一的收获是杀了峨嵋一派近半数的僧侣。
他所付的代价则是他视为衣钵传人的儿子。
血水染红了的江面很快的又恢复了清澈,然而,近百条性命,却如东逝的江水,永无回头之
。
汪面上仍不时传来“开天雷”震耳的爆声。
在水中,雷开天比一条蛟龙还难对付。江万里埋伏在江上的三十多条快船以及近百水中武士,逃掉的不至三分之。失去了掌门权杖的慧明大师终于也游到了对岸,当他吃力的登上岸之后,却发觉童天罡等人正一字排开在他面前十丈左右处。
一方面是对方人多,另一方面,慧明大师因水性不侍,消耗了太多体力,第三方面,他已没有众多峨嵋弟子做后盾。
因此,摆在他面前的局面使他感到有些力怯胆寒。
丑媳妇终究免不了见公婆,既然碰上了,胆怯也解决不了问题。
慧明大师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迈开脚步走上岸来,直到童天罡等人面前六七尺处才停住脚。
星目中闪动着鄙视的光芒。
童天罡冷冷的道:“佛说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佛驾知道这句话怎么解释吗?”
今头转得很快。
慧明大师冷冷的道:“老衲是顺从全寺弟子的心愿,下来追赶你的,也就是说,峨嵋弟子宁愿牺牲殆尽,也不放过元凶首恶。”
“火凤凰”冷声道:“大师,放火烧山的又不是我们,‘元凶首恶’四字从何而来?”
慧明大师道:“老衲指的当然不是各位施主。”
“水火神”雷开天虽然在水里折腾了半天。
比慧明大师上来得还晚,精神却比慧明大师好得多,忍不住抢口冷声道:“老和尚,你的话说得未免太玄了,你既然是顺应群情来追赶咱们的,这一会,咱们怎么又不是元凶了呢?”
慧明大师坦然的道:“老衲追赶各位,是要与各位共商破‘寒江门’的事。”
童天罡冷笑道:“佛驾不怕事成之后,咱们占了川康地面吗?”
煞有介事的长叹一声道:“佛门弟子本不应有贪得之念,说来惭愧,老衲身为峨嵋长老兼掌门人,未能教化弟子一心同佛,反倒顺应弟子们贪念,妄图雄踞一方,不过…”
“火凤凰”接口道:“大师是怕众怒难犯,因此才想先稳住众僧,然后才慢慢教化他们,是吗?”
慧明大师又长叹一声道:“女施主聪慧过人,一猜就猜中了老衲的心意了。唉!只可惜老衲的心愿无法实现,现在,他们已经死了,老衲现在唯一的责任是替他们报仇,其他的,什么也不想了。”
“神环飞虹”闻世雄冷笑一声道:“大和尚,如果没有断魂崖上的那一幕,你这一番说辞一一会感动得闻某泪
满面。”
慧明大师老脸一沉,怒目瞪着闻世雄道:“闻老施主。老衲虽然一时失察,使峨嵋一派元气大伤,罪孽深重。
但老衲自问心地光明,可比
月,闻施主说话之前,最好先对老衲的人格知所尊重。”
“神环飞虹”闻世雄冷笑道:“尊重你?老和尚,闻某可是在江湖上打滚打了半辈子的人了,你这种见风转舵的苦
计能唬得了人吗?省省吧!”
猛然往上冲了一步,慧明大师做出
待攻击的架势。
“神环飞虹”闻世雄目凝煞气,阴冷的道:“大和尚,别只管拉架势,动手呀!”
童天罡及时开口道:“闻老哥,算了。”
“神环飞虹”闻世雄几乎不敢相信童天罡会说这种话,转脸望着他道:“令主,你真的相信他那套鬼话?”
童天罡淡淡的道:“不相信。”
闻世雄
惑的道:“那为什么你…?”
童天罡道:”峨嵋一派也称得上是江湖上的名门正派,他们自家的事情必有他们自己的处理方式,咱们何不看看他们自己怎么处理?”
水边响起“水火神”雷开天的声音道:“闻老弟,令主说得对,咱们是应该看看人家自己怎么处理。”
说话间“水火神”雷开天已走上岸来,他手中豁然拿着峨嵋的掌门权杖。
跟在“水火神”雷开天后面,圆净、圆慈带着四五十个落汤
般的和尚也相继走上岸来。
他们一个个虽然都显得疲困不堪,但每一双眸子中都凝
着肃穆寒酷的光芒,这些目光,全都集中在慧明大师身上。
当慧明大师闻声转过身去的时候:每一道目光都像一枝冷硬锐利的快剑,毫不留情的穿入在他心房上。
刹那间,老和尚呆住了。
“水火神”雷开在徐步走到圆净面前,把权杖递到了面前。
凝重的望了雷开天一眼。
圆净大师朝权杖顶礼合什一拜,然后一言不发的伸手接了过来。
圆净大师接过权杖之后,他身后所有的和尚全都凝神肃立,一片沉寂。
一步一步的,圆净大师沉甸甸的走到慧明大师面前,然后把权杖
在他面前的沙地上,沉沉的道:“师叔,峨嵋一门,如今仍在您手中。”
话落转身走了回去。
慧明大师的脸色急剧的变动着,当他想伸手去抓的时候,圆慈大师突然沉声道:“师叔,您忘了接杖时的誓言了吗?”
如同突然间遭受了雷轰、电焚,慧明大师全身猛然一震。
脸色突然变得血
全无,伸出去抓权杖的手,突然平展成掌,迅速的拍击在自己的天灵盖上。
然后跌坐在杖前沙地上,气绝身亡。
当峨嵋群僧被心中多年积
的怨恨冲昏心智的时候,慧明大师和用激动的力量取得了掌门职位。
同样的,也在群僧历劫清醒之后,他失去了他毕生醉心的名位,也失去了他峨嵋长老的尊严。
所以,他知道自己已经走到人生的尽头了。
圆慈大师移动着沉重的脚步走过去把权杖
起来,然后定到圆净大师面前呈过去。
圆净大师犹豫了一下,然后道:“师弟,现在我不能接,暂时先由师弟你保管,等回寺之后再议吧!”
圆慈大师平静的道:“师兄,长幼有序,小弟怎能保管,还是请师兄执掌吧?”
四周响起群僧的应和声。
向四周扫视一圈,圆净大师沉重的道:“老衲暂时接掌此杖,待回寺之后仍须再行公推掌门人。”
接过权杖,圆净大师等于又暂时恢复了掌门人的份身。
他先下令未受伤的僧侣各自选好协助的受伤弟子。然后再命两个弟子负责把慧明大师的尸体运回寺去。
最后才转向“水火神”雷开天道:“雷施主,敝寺弟子多承施主援手,落水之后得以免受‘寒江门’水上埋伏的杀戮,此恩此德,老衲不敢言报。但敝寺上下,将永志施主大恩。”
“水火神”雷开天笑笑,道:“大和尚,你可别这么说,老夫对付‘寒江门’的人,可不是为了对贵寺施什么援手,说实在的,今天这场大祸有-大半是贵寺惹出来的,老夫没有理由要对各位施什么援手。”
圆净大师郑重的道:“但沿海寺弟子身受施主之惠,却是不争的事实。”
“水火神”雷开淡淡的道:“大和尚,如果你硬要这么想,老夫也没办法。”
圆净大师没有再坚持,目光转向童天罡。
“小檀越,你的盘
仍原封未动的放在敝寺,希望小檀越在离川之前能到本寺取回。”
童天罡淡漠的道:“大师即便是不说,童某也是要去的。”
圆净六师庄容道:“小檀越对敝寺莫非还存有芥蒂?”
童天罡道:“目前倒是没有。”
圆净大师一怔,道:“敝寺一向少惹尘缘,目前没有,以后又会有什么恩怨呢?”
童天罡道:“圆觉是峨嵋弟子,他如今还活着。对吗?”
圆净大师的脸色突然凝重起来,重重的点点头。道:“圆觉确实是敝寺弟子,如果他真的犯了佛门戒律。本寺一定会秉公处置。”
童天罡冷静的道:“如果别人把他处置了呢?”
圆净大师一楞,道:“小檀越,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如果小檀越统领的手下遭到别人的杀戮,小檀越如何想?”
童天罡并不觉得意外,淡漠的道:“佛驾说得很有道理,不过,世间有很多事是无法用道理去衡量的。”
圆净大师沉沉的道:“小檀越,任何一个门派的声誉都不是一朝一
建树起来的,因此,为荣誉而
血伤命的事件,时有所闻。”
童天罡淡淡的道:“不管佛驾这些话语是威协还是忠告,对于将要发生的事都起不了作用。”
圆净大师沉声道:“小檀越很坦率,不过,老衲在临行之前,仍要奉劝小檀越一句话:‘种何因,得何果’。”
以冷瘼的目光望着圆净大师,童天罡没有开口。
“水火神”雷开天忍不住开口道:“大和尚。你光叫别人不要伤害峨嵋弟子,贵寺对犯戒的弟子可曾一一处置过吗?”
圆净大师被这突然的一问,问住了。良久之后,才道:“雷施主莫非也赞同童天罡的说法?”
“水火神”雷开天想都没想,
口道:“我会同他采取同样的步骤。不仅仅是赞同他的说法而已。”
圆净大感困惑的道:“施主乃是久历江湖的人,何以…?”
“水火神”雷开天道:“大和尚,你知道我与他之间的关系吗?”
圆净大师脸色微微一变。道:“老衲不知道。”
“水火神”雷开天道:“老夫称他为令主。”
心头着实震
了一下,怔怔的凝视了雷开天一阵,然后沉重的喧了声佛号之后,转向峨嵋众僧道:“我们回寺去。”
目注峨嵋众僧离去之后“火凤凰”才对童天罡道:“我们先找个荫凉地方休息一下吧?”
“神环飞虹”闻世雄道:“先休息一下也好,我们也得先计划-下。
依我看,江万里既然已经知道令主身受重伤,他决不可能放弃这个大好时机,因此,这段时间…”
“水火神”雷开天未等他把话说完,抢口道:“他一定会倾巢而出,找寻我们,对吗?”
“神环飞虹”闻世雄道:“难道不对吗?”
“水火神”雷开天笑道:“我没说你想的不对呀,只是…”
闻世雄道:“只是什么?”
雷开天道:“只是你不说我们也都是这么想的。”
“神环飞虹”闻世雄笑道:“就是因为大家心里都这么想而不肯说出来,所以我才把他说出来,免得大家憋得难受呀!”
口口口口口口
峨嵋,金顶峰上的正殿。
普贤菩萨大巨的铜铸金身庄严,肃穆的高踞于雄伟宏阔的高台上,垂视着座下宽敞的殿堂。
它祥和、宁静的目光,似想指引翻滚于在干红尘中的云云众生归于寂静佛境,也似乎想看熄云云众生心中腾扰的七情六
烈。使其归真见我,乃至无相无我。
然而,沉
的众生中,又有几人能在它的指引下归真,忘我呢?此时,峨嵋凡是能排得上辈份的弟子几乎全都集中在此了。
他们身上虽然没有带武器,但由他们脸上的肃
神情即可知道他们的心念已达返了佛祖的清规戒律了。
供案右下角,圆净大师盘膝垂目坐静着,掌门人的权杖斜倚在他身后的供案前,正殿内共站了不下两百个僧侣,却静得没有一点声音。
圆觉大师就是在这种场面下走进正殿的,他人刚踏进正殿,殿外的广场上立刻出现数十位峨嵋高辈的弟子,封住了退路。
没有回头看一眼,圆觉大师平稳的走进殿内,然后跪地合什朝拜了普贤金身,起身转向圆净大师施礼道:“弟子见过掌门师兄。”
睁开眼表看了圆觉大师一眼。
圆净大师冷漠的道:“圆觉,你是以什么份身回来的?”
圆觉大师平和的道:“峨嵋弟子的份身。”
缓缓站起身来,圆净脸色上显
出掌门人的威严。
圆净大师抓起权杖,道:“什么心情?”
圆觉大师仍然平和的道:“叶落归
。”
圆净大师冷笑一声道:“是‘江湖
水阔,归梦故园中’的心情吗?”
圆觉大师道:“弟子此刻虽无掌门师兄所说的那种倦后知返,了无牵挂的情怀,却也不是因为江湖已无立足之地而回来的。”
圆净大师冷冷的道:“圆觉,依你看,正殿今天召齐了峨嵋弟子。是不是
接你回来的?”
看都没向四周看一眼。
圆觉大师道:“不是。”
圆净大师道:“那你猜他们是干什么来的。”
圆觉大师平和的道:“捉弟子来的。”
圆净大师道:“现在才看出来?”
圆觉大师平和的笑笑道:“当弟子知会师兄要回来的时候、就料到必会有这种场面了。”
圆净大师一怔,道:“你料到了峨嵋没有人能制得住你了,对吗?”
圆觉大师道:“我与掌门师兄的武功同属峨嵋一派,即便是弟子侥幸能略胜师兄一筹,也敌不住本寺许多弟子。”
圆净大师冷声道:“这么说。你是不怕死了?”
圆觉大师道:“蚁蝼尚且贪生,弟子焉能不畏死?”
圆净大师道“那么你是认定了峨嵋不曾杀你了?”
圆觉大师道:“弟子也没有这个把握,弟子之所以敢回来,是因为我终于憬悟到自己是峨嵋弟子了,不管师兄与各位信与不信,我心中的想法确是如此。
因此,就本着这份觉悟,弟子认为,即便是死于金顶也不遗憾。”
圆净大师冷声道:“这是你心中的想法吗?”
圆觉大师道:“是。”
圆净大师沉声道:“护法弟子何在?”
两个高大魁梧的和尚应声而出,分立于圆觉大师左右。
圆觉睑上毫无表情。
圆净大师冷声道:“封住他的
道。”
出乎意料之外的,圆觉大师竟然没有作任何抗拒,任凭两个护法僧人封了他的左右“肩井
。”
圆净大师冰冷的道:“推到舍身崖上去。”
圆觉大师睑上依然没有任何表情,任由两个护法僧人推着走出殿外。
直等到圆觉大师被推出正殿之后。
圆净大师才又沉声道:“带回来!”
重新回到正殿的圆觉大师睑上并无惊悸之
,他似乎真已把生死置之度外了。圆净大师紧相着圆觉道:“你有什么理由认为峨嵋可能不杀你?”
圆觉大师道:“因为弟子是为本门未来着想而回来的,并非为了自己。”
圆净大师脸色立时一沉,冷声道:“原先你对师叔不是也这么说的吗?”
圆觉大师道:“如果师兄一定要如此想,弟子没有能力分辩。”
圆净大师道:“你分辩我也不可能相信。”
圆觉大师道:“那弟子只有一个要求,师兄能不能答应我?”
圆净大师道:“说说看!”
圆觉大师道:“弟子死后,不要把我的尸体推落舍身崖下。”
圆净大师一怔,道:“为什么?”
圆觉大师道:“这样师兄也许会知道弟子回来的诚意。”
圆净大师迷茫的道:“等你死了以后?”
圆觉大师点头道:“是的,弟子死了以后。”
圆净大师道:“为什么要等你死了以后我才能知道你的诚意?”
圆觉大师道:“那时候我已不可能再争名利了。因此,你就不必再担心我是想利用本派的力量以求名利了。”
圆净大师沉思片刻道:“你死了又怎么能说呢?”
圆觉大师道:“我把我要说的全写下来了。”
圆净大师终于沉声道:“那你就先说说你的诚意是真是假,你受本门门规的处置是不能免的。”
以圆觉大师这些年来在外的行为及他对峨嵋同门的残害劣迹,接受门规处置的唯一可能便是死了。
圆觉大师脸色微变,
口道:“师兄…”
圆净大师冰冷的道:“你可以不说。”
圆觉大师争辩道:“如果我说的事对本门有功…”
圆净大师斩钉断铁的道:“对你而言,世上已经没有可以折罪的事了。”
圆觉大师陷入了沉思中。
经过一段相当长的时间,圆净大师重又开口道:“我说过,你可以不说什么,我决不强迫你。”
长长的叹了口气。
圆觉大师望着圆净大师苦笑一阵,道:“师兄,说实话,我太高估了自己的自信了,我以为你念在同门手足的情份上或许会放过我,不过,我并不怨你,因为这正是咱们佛门所常用来警戒世人的因果报应关系。”
话落略微一顿,接道:“今天,我既然以峨嵋弟子的份身再回到金顶正殴,我就该尽一份峨嵋弟子应尽的责任。”
峨嵋僧侣个个心中虽然都恨圆觉大师入骨。
但目睹他这种面向着死亡而仍能无动于衷的神色。
或多或少的对他这份勇气产主了几分敬意。
所谓从容赴死,毕竟不是一般人所敢于想像的。
望了正面普贤金身一眼。
圆觉大师沉沉的道:“自从江万里崛起于川康地面,峨嵋已受了近三十年的屈辱了。”
众僧近
才刚平静下来的心情立时又起了涟漪。
圆净大师沉声道:“阿弥陀佛,佛门弟子,不争名利。”
似乎没有听到圆净大师的话,圆觉大师继续道:“现在,正是峨嵋振义起敝的大好时机。”
圆净大师脸色一沉,寒声道:“押出去。”
圆觉大师大声道:“师兄,如果你与本门弟子真有那份不再涉足红尘的定力,又何必在乎我说什么?
如果没有,杀一个圆觉就能永绝此患吗?”
圆净大师心间一震,又沉声道:“押回来,让他说完。”
重新回到殴内,圆觉大师神色自若的继续道:“江万里的‘寒江门’在‘连心四岳’,‘
刀’及他那唯一能承继大业的儿子江起峰相继死后,心理上与实力上如今都处在最低
。
这正是本门清除他这股‘
恶’势力的大好时机。
再说,童天罡在断魂崖上身受重伤,如今尚在疗伤期间、我们在消灭‘寒江门’之后,也正好一鼓作气,连他与‘栖凤宫’一起残灭。”
圆净冷眼望着圆觉大师没有搭腔。
堵在门口的圆慈大师忍不住开口道:“清除‘寒江门’可以说是为了湔雪本门多年的
辱。
除童天罡这批人又是为了什么呢?是不是因为你真的参与杀他父亲的行动了?”
圆觉大师转向圆慈大师道:“不错,杀他父亲我确实有份,但我说除他,却不是为了我怕他报复。”
圆慈大师道:“不怕他报复,是不是因为你有杀他的正当理由?”
圆觉大师坦然的道:“没有讲得出口的理由,我不怕他报复的原因是因为我已经没有活下去的可能了。”
圆慈大师一时之间无言以对。
圆净大师冷声道:“圆觉,你可知道本门弟子有五十多位是童天罡手下的雷开天救的吗?”
圆觉大师点头道:“我听说过。”
圆净大师冷声道:“你怎么想?”
圆觉大师道:“我只想到童天罡直到如今还没有一个安身立命,可以供他发展壮大的地方。”
圆净、圆慈闻言心头同时一动,不约而同的望向对方。
圆觉大师接着道:“当年江万里初入四川的时候也是如此。”
圆净、圆慈仍然没有开口,但由他们脸上凝重的神色可以看出圆觉的话在他俩心中,已经产生了相当大的力量。
圆觉大师继续道:“童天罡是个年轻人,以他得天独厚的武功,再加上雷开天、闻世雄、鲁东岳以及“火凤凰”的忠诚效命,他已经有雄踞一方足够的条件了。
师兄,名与利就连潜心理佛近四十年的我都无法勘破,像童天罡这么一个少年得志的年轻人,他能勘得破吗?
如果他无法勘破,还有什么地方比川康的环境对他更有利的呢?”
的确,练武的人有几个不想由雄踞一方进而威镇四海的呢?圆觉大师这番分析,或许真的是诚心诚意的在为峨嵋设想。
圆觉大师接着又道:“当然,目前我们倾峨嵋之力去除童天罡,或许有些师出无名之嫌。
不过,此时不先下手,等童天罡真个壮大以后,对峨嵋的害处就不是十年二十年内所能忍得过去的了。”
圆慈大师望了圆净大师一眼,然后转向圆觉道:“如果本寺先保持现状,江万里自然会先设法消灭童天罡的。”
圆觉大师头摇道:“那是不可能的,因为对江万里底细了解最清楚的是我。在我没有消除之前,江万里不可能去对付童天罡。
一方面是童天罡目前的力量比我大,另一方面,我也不可能坐视他去杀童天罡。
如果我真的在暗中协助童天罡,则鹿死谁手。连江万里自己也没有把握。”
圆净大师思考了相当长的一段时间之后,道:“你的话说完了吗?”
圆觉大师点头道;“说完了。”
所有的目光此刻都集中在圆净大师脸上,因为,他再开口,很可能就是对圆觉大师最后的宣判了。
圆净大师迟迟未能开口,很显然的,他似乎不想杀圆觉。
圆慈大师与圆净大师有相同的想法,他说话就没有圆净那么多限制。
他望了圆净大师一眼,然后缓慢的沉声道:“掌门师兄,圆觉师兄虽然严重的违反了本门清规,罪无可赦。
但念在他尚知回头,且本门近
来伤亡甚重,不宜多造腥血事件,是否可以网开一面,将他逐出本门,永不准再返师门。”
峨嵋众僧心中虽然都恨圆觉,但圆觉大师所说的壮大峨嵋一派的方法却也深深的引起他们的共鸣。
因此,对圆觉也多少产生了几分同情。
所以,圆慈大师提出的处置之道大家也就觉得相当合适了。
圆净大师的目光缓慢的扫视一周之后,心中也有了底,沉默片刻,终于点头道:“也罢,就这么办吧?”
话落一顿,沉声命令道:“解开他的
道,让他去吧!”
两个护法僧解开圆觉大师的
道之后。圆觉大师略微活动了一下,然后道:“我此刻离开峨嵋,恐怕也只有死路一条了,江万里一定知道我到这里来了。”
圆慈大师冷声道:“离开本寺的路很多,他不一定截得住你。”
圆觉大师苦笑一声道:“此处是‘寒江门’的地盘。
江万里手下目前堪当大任者虽已为数有限,眼线却不会减少,不管我走那条路,充其量也只能避得一时。”
圆净大师冷声道:“你如今已非峨嵋弟子,你避得过江万里与否,与本寺无关。”
圆觉觉大师沉重的道:“我能不能在峨嵋待几
?”
圆净斩钉断铁般的道:“不能。”
圆觉大师道:“此刻天色已晚…”
圆净大师沉声道:“你此刻就得马上离开。”
深深的
了口气。
圆觉大师自言自语的道:“虽然江万里很可能在山下等着我,我仍然打算从正路下山。”
言罢见没有人接腔,才又转向圆净大师道:“师兄,告辞了。”
圆净大师冷冷的道:“请!”
在数百目光的注视下,圆觉大师参拜了普贤金身,出殿下山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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