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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李燕月刚接过连珠,两眼突闪寒芒道:“王爷,恐怕有不该来的人来了!”

 一阵急促步履声传了过来,至外而止,随听见外面有人扬声发话:“老中堂到!”

 一听这话,太后跟皇上脸色都变了。

 铁王道:“是他们四个里的哪一个?怎么偏在这时候…”

 玉伦道:“他们都是内大臣,是御前侍卫之长,宫里的一动一静,哪能瞒过他们!”

 太后站了起来道:“咱们快——”

 铁王道:“老佛爷,现在已经来不及了,您请坐着,自有管海东来应付。”

 太后似乎一时也没了主意,只好又坐了下去。

 李燕月看在眼里,对这位爱新觉罗氏的皇家,不由为之一阵悲哀,当初多尔衮摄政,身为皇帝的顺治,受够了气,如今顺治逊位,以四个内大臣辅政,他的儿于康熙,照样也是受足了气,堂堂的皇家,竟一厥不振如此,怎不令人悲哀。

 太后这里刚坐定,一名穿戴整齐,五十上下的瘦削人员带着两名大内侍卫走了进来,两名大内传卫停在门边,瘦削大员则面无表情的直走进来,先向大后跟皇上行下大礼:“臣索尼叩见太后、皇上。”

 皇上有点不自在,太后倒相当平静:“索大人请起。”

 “谢太后、皇上。”

 瘦削人员索尼站了起来,微欠着身道:“臣听说太后跟皇上深夜在这儿议事,特来卫护左右,不过既有铁王爷在这儿臣来得是多余了。”

 这句话显然话里有话。

 太后跟皇上一时不知道该怎么答。

 铁王浓眉一掀道:“有我在这儿,您这位辅政大臣大可以放心,请回吧!”

 铁王这话是针锋角对.不要掉,也不客气。

 哪知索尼担没听见似的,转眼就盯上了李燕月道:“这个人是谁?”

 太后、皇上都没说话,因为也不知道该怎么答才好。

 铁王老实不客气:“江湖人李燕月。”

 一听这话,索尼脸色马上一变:“江湖人?他是谁带进宫来的?”

 铁王道:“你连太后跟皇上在这儿都知道,还能不知道他是谁带进宫来的么?”

 索尼沉着脸道:“鹰王爷,宫之内,怎么能带个江湖人随便进去…”

 铁王环目一睁,威棱外:“索尼,你这是跟谁说话?”

 索尼脸色马上好看了些,道:“鹰王爷,我是好意,我是带刀御前侍卫的内大臣,你肩负宫大内之卫护,职责所在…”

 “你肩负宫大内只卫护,难道我就回危害到宫大内跟皇上,人是我带进来的,自有我在,倘若任何差错,也自有我一肩承担。”

 “铁王爷,江湖人个个能高来高去,真等出了什么差错,谁承担也来不及了。”

 铁王爷冷冷一笑道:“要是连我都制不住,你带这些人,哪一个是他的对手,他不是照样能随意进出宫大内。”

 索尼为之一时无同以对,脸色变了一变.旋转向皇上:“皇上”

 皇上突然间变的相当平静道:“是我召他进宫的。”

 索尼道:“皇上怎么可以随便召个江湖平民进宫?这有违皇家王法,朝廷体制…”

 铁王道:“皇上年轻,皇家家法,朝廷体制一时记不了那么多,要你们四个铺政大臣是干什么的,就是要你们随时提醒皇上的,这也是你们的职责。”

 索尼正道:“鹰王爷,卫护宫大内也是我的职责,这件事我不敢不追究到底。”

 铁王冷笑道:“索尼,不要仗持你是辅政大臣,处处以你的职权胁迫皇上,这个人在京外打死了围猎猎获的人熊,救了我的命,皇上嘉许神勇,难道不该召见。”

 索尼呆了一呆转望李燕月:“那头人熊是你打死的?”

 李燕月淡然道:“是的。”

 “你叫什么名字?”

 真是贵人多忘。

 “李燕月。”

 “你是从哪儿来的?”

 “草民来自江湖。”

 “你到京里来是来干什么的?”

 “江湖人兴之所至,飘泊四海。”

 ‘你住在什么地方?”

 “永定门内京华客栈。”

 索尼转向太后、皇上:“臣不知皇上是为打死人熊的事召见这个人.容臣告退,时候不早,也请太后跟皇上早些回宫吧!”

 他大礼一拜,转身往外行去。

 铁王浓眉一掀,要说话。

 太后忙施眼色,铁王到了嘴边的话又忍了下去等索尼带着两个侍卫都出去了,太后才说道:“算了,就让他去吧,咱们受这种气也不是一天了。”

 玉伦道:“索尼这样盘问他,是什么意思?”

 这,谁都注意到了,谁都觉的不对,只有玉伦先说出来了。

 按理说,以索尼的‮份身‬地位,以及在皇宫内外的跋扈,对个江湖人,是不会理会这么多的。

 铁王道:“只有一种可能,他看上了李燕月。”

 李燕月为之微一怔。

 玉伦也为之一怔。

 太后道:“海东,你这话——’

 铁王道:“他看上了李燕月能打死人熊的一身好本领,好能耐,他们手下的‘巴图鲁’,没有一个有这种能耐。”

 太后脸色一变。

 玉伦叫道:“可不能让他们把他拉过去。”

 铁王道:“你想他们拉得过去吗?”

 玉伦道:“我不比你糊涂,照这情形看,他们一定会找他,只等他们找上了他,他就得非听他们不可,要不然他就别想在京里待了。”

 太后涑然道:“这倒是。”

 皇上道:“他们也怕宫里安置了李燕月。”

 太后道:“海东,真要是这样,还真是麻烦。”

 铁王道“我就不信——”

 玉伦道:“别又使你的倔脾气,这不是你使脾气的时候,真要等在燕月在京里没办法待了,到时候看你怎么办?”

 铁王道:“那么你说,该怎么办”

 玉伦道:“以我看不如——一”

 李燕月突然截口道:“郡主放心,我要不想在京里待了,谁也留不住我,我要是想在京里待下去,谁也赶不走我。”

 铁王望着玉伦道:“听见了没有?”

 玉伦怒视李燕月,高挑着一双秀眉叫道:“你还这么神气,还这么了不起——”

 “郡主,这不关神气,也不关了不起,我说的是实话。”

 “好,我非看看到时候你怎么在京里待下去不可。”

 李燕月没说话,当着太后跟皇上,他不好再说什么。

 太后道:“这不是动意气的事,万——”

 铁王道:“李燕月既然能这么说,他就有他的把握,您请放心就是。”

 玉伦叫道:“他们要是动用官家的势力,随便给他安个罪名满城抓他呢!他走不走?他总不能请出逊皇帝的信物来?”

 李燕月道:“这种事已经有过了一回,到那个时候,王爷可以出面保我,谅他们也不至于为了一个江湖草民跟鹰王爷直接冲突。”

 “那他们要是在暗地里对付你呢?他们在京城里,培植得有民间势力,三教九的,什么人都有——”

 李燕月道:“郡主,我就怕他们不用这手法。”

 玉伦道:“就怕他们不用这手法,你什么意思?”

 “直要那样,我可以循线追击,先扫除他们的民间势力。”

 “你只一个人——”

 “请郡主看我一个人扫除。”

 “好,你永远神气,永远了不起,我会睁大两眼看着。”

 “绝不会让郡主失望。”

 玉伦有了真火,叫道:“你——”

 太后道:“玉伦。”

 玉伦道:“老佛爷,您听气人不气人。”

 “为什么要气,咱们皇家不是正需要这样的人吗?”

 玉伦一怔,一时没能说出话来。

 太后转望李燕月:“李燕月,你有把握?”

 李燕月道:“太后,逊皇帝信得过草民。”

 大后呆了一呆道:“你跟铁王出宫去吧。”

 “是。”"210。29。4。4/波ok/club" >210。29。4。4/波ok/club

 铁王也没再多说什么,带着李燕月告礼告退,刚转过身。

 大后道:“李燕月。”

 李燕月跟铁王停步回身。

 太后道:“皇家全仗你跟铁王了。”

 李燕月道:“草民不敢,但请太后放心就是。”

 太后道:“那就好,你们去吧!”

 铁王偕同李燕月往外行去。

 望着铁王,李燕月,一魁梧,一圻长两个身影出了殿门,玉伦说道:“老佛爷,你就这么相信他…”

 太后道:“我不是相信他,我是相信逊皇帝,连海东都这么推崇他,不会没有道理的。”

 玉伦还待再说。

 太后伸出了手道:‘时候不早了,跟我回宫去吧!”

 玉伦只好改口答应,扶着太后往外行去。

 皇上带着小如意跟在后头——

 口口

 特许紫城骑马,可是铁王没骑马,跟李燕月拉着坐骑往前走。

 边走,铁王边道:“你没有说错,在宫里,他们真是眼线广布,耳目众多。”

 李燕月道:“说不定,现在就有不少在监视着咱们。”

 “让他们监视吧,最好能缀着一直到我鹰王府。”

 李燕月笑笑道:“恐怕他们没这个胆。”

 铁王吁了一口气道:“你看见了,太后跟皇上的日子怎么过!”

 李燕月没说话,他能说什么?

 铁王又道:“你真打算这么干?”

 “你是说…”

 “刚你告诉玉伦的。”

 “你有什么高见?”

 “只有一点,到时候手下别留情。”

 李燕月笑了。

 “不是我不够仁厚,实在是我恨透了他们。”

 李燕月道:“您放心,这一点我做得到。”

 “那就好,替皇家出口气也算替我出口气——”

 不知不觉间,两个人出了宫门铁工翻身上马,李燕月道:“王爷,我能不能不上您那儿去了?”

 “怎么?”

 “太晚了,我想早一点回去歇息。””这匹马——”

 “只有烦劳您带回去了。”

 “也好。”

 铁王从李燕月手里接过星绳,径自骑一匹、拉一匹走了。

 李燕月一个人直奔外城,这时候内城九门早关了,还好,李燕月是去鹰王府的,凭这块招牌照样开城让他出去了。

 刚进客栈门,相房里站起两个人,一个黑衣老者,一个黑衣壮汉。

 黑衣老者一双锐利的目光盯上李燕月:“李燕月。”

 “不错。”

 黑衣老者道:“走吧,跟我们走一趟。”

 李燕月一听这话,简直想笑,自从他抵京,住进这家京华客栈以来,始终没好好在客栈里歇息过,也不能回到客栈来,只一回客栈来,每次不是有人等着,就是有人找上门来,把他“带”走。

 李燕月想笑,可是他没关,不但没笑、反而表现得冷淡异常。因为他已经猜到了,他道:“跟你们走,我跟你们两位素昧平生——”

 黑衣老者截口道:“不用多问,只管跟我们走就知道了。”

 李燕月道:“阁下这话说得对,我不认识两位,甚至连两位是什么人都不知道,怎么能无缘无故跟两位走?”

 黑衣壮汉道:“有什么不能的,谁又不会害你!”

 李燕月道:“我怎么知道两位是不是会害我?”

 黑衣壮汉似乎脾气不大好,脸色一变,又要再说。

 黑衣老者却先说了话:“你尽可以放心,老实告诉你吧,你的运气来了别人求不到呢!跟我们走一趟,包管有你意想不到的好处。”

 李燕月道:“这话我就不懂,我连两位是什么人都还不知道,好处怎么会落在我的头上?”

 黑衣壮汉瞪眼道:“您不要跟他罗嗦了——”

 黑衣老者冷冷看了他一眼:“你急什么,难道说我当差这么多年,连件事都不会办?”

 黑衣壮汉马上不吭气儿了。

 黑衣老者转望李燕月道:“你是够小心、够谨慎的,看来你的江湖经验、历练都不差,也难怪,既不认识人,又不明白是怎么回事,京里卧虎藏龙,什么稀奇怪事都有,搁我我也不会贸然跟人走,我这么说吧,今大晚上你进过宫,是不是?”

 李燕月越发认定他猜的没错,他故作一怔,道:“阁下怎么知道?”

 黑衣老者微显得意,淡淡的笑了笑,不答又问:“除了太后、皇上、神力鹰王、玉伦郡主之外,你还见着谁了?”

 李燕月道:“索大人,难不成两位是——”

 黑衣老者道:“不能说我们是索大人的人,只能说我们是索大人派来的。”

 “呃,原来两位是索大人派来的。”

 “现在你明白了,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这么说,是索大人要见我?”

 “我不敢这么说,不过既然我们是索大人派出来的人,不管到时候你见到谁,也就眼见到索大人一样。”

 李燕月摇‮头摇‬道:“我一介江湖小民,哪有这种资格,哪有这种福缘去见索大人。”

 黑衣老者微微一笑,笑得有点怪:“你过谦了,都能进宫去见太后跟皇上还能不够资格去见索大人,再说,既然见了太后跟皇上,你也该去见见索大人。”

 “我能不能不去?”

 黑衣老者一怔道:“你怎么说?”

 李燕月道;“我进紫城去,是不得已,不得不去——”

 黑衣老者道:“你以为现在就由得了你吗?”

 “这么说,两位是打算——”

 “告诉你,去了有你意想不到的好处,不去你会遗憾终生,我们是奉人差遣,身不由己,你何必让我们为难。”

 李燕月‮头摇‬道:“我无意让谁为难,我是个江湖人,飘泊四海,天涯,这一趟到京里来也不过是藉路过之便待两天,并不想落什么好处——”

 黑衣老者截口道:“那是你的事,又跟我们去一趟,让我们了差,你马上走都行。”

 李燕月道:“看来阁下是没懂我的意思,我是说,我既然不想落什么好处,当然也就连去的必要都没有——”

 黑在老者道:“你也没懂我的意思,我是说不管你想不想落个什么好处,你绝不能让我们为难。”

 李燕月目光一投道:“你是说,我是想去也得去,不想去也得去,是不是?”

 “不错,你是个明白人。”

 李燕月道:“我还是不够明白,因为我认为我要是不想去,我就不相信有谁能勉强我,夜深了,我要歇息了,失陪。”

 话落,他迈步就要往后去。

 黑衣老者冷然一笑,转向黑衣壮汉道:“你没说错,这种人果然没有必要跟他罗嗦。”

 有了这句话,黑衣壮汉立即像奉到了令谕道:“让属下来收拾他,也好试试他那打死人熊的身手。”

 话落,跨步,正面挡住了李燕月的去路,五指如钩,当就抓。

 这一招平淡无奇,而且一上来就踏中宫,走洪门未免也太不把李燕月放在眼里。

 不过,他这一抓力道极猛,如钩的五指带着丝丝的劲气,手未沾衣,劲道已然人,显然是个不俗的好手。

 他没把李燕月放在眼里。

 李燕月更没把他放在心上,微一笑,飞起一指,疾点掌心。

 黑衣壮汉神情一震,沉喝声中,沉腕就要变招。

 李燕月没容他变招,右手疾进,食拇二指闪电般搭上了黑衣壮汉的手脉,一紧一松又一现黑在壮汉闷鸣声中,跄暴退,两眼暴惊骇,一张脸都吓白了。

 李燕月淡然一笑:“打死人熊的身手怎么样?打死人熊费了半天事,对付你只消一指,看来你还不如人熊。”

 黑衣壮汉脸色大变,暴喝一声,就要再动。

 黑衣老者两眼寒芒电闪,冷喝一声;“好身手。”

 左掌一挥,劈向李燕月颈项,右掌直伸,硬李燕月左肋,一式两招,一上一下,互为呼应着,而且出手疾快如风,立将李燕月左半身罩住。

 李燕月不躲不闪,不进不退,右掌封住黑衣老者左掌,左掌格开黑衣老者右掌,黑衣老者门户大开,一惊之余就要身。

 李燕月的右掌由上而下,疾苦奔电,轻轻地按在黑衣老者心口上,同时,左掌的食中二指则点在黑衣老者的‮腹小‬之上。

 黑衣老者魂飞魄散,心胆裂,硬是没敢动。

 李燕月微一笑:“不管我哪只手,只消力加三分,阁下还会有命在么?不管我是不是让两位为难,两位最好别再烦我,失陪。”

 话落,收手,迈步往后而去。

 向着李燕月的背后,黑衣壮汉神色怕人,要动。

 黑衣老者一把扯住道:“咱们差得太远,走。”

 一声走,两人疾快出了客栈。

 柜台后吓煞了掌柜的跟伙计,定过了神掌柜的出柜台就往后跑。

 在燕月前脚进屋掌柜的后脚跟进来,李燕月回过身便道:“掌柜的,你看见了,我本不想惹事。”

 掌柜的白着脸,也苦着脸:“我看见了,也听见了,您还进过宫,见过大后跟皇上——”

 “那你还有什么好怕的?”

 “李爷,您不知道,那位索大人,是内大臣,也是顾命辅政大臣,他们,他们的权势比皇上还要大啊!”李燕月道:“那怎么办,掌柜的你想赶我走。”

 掌柜的都要哭了:“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不请您走,小号准惨,请您走嘛,又怕得罪神力鹰王爷——”

 李燕月看得不忍道:“宁得罪君子,不得罪小人,我还是走,鹰王爷那儿自有我替你说话去。”

 “谢谢您,谢谢您!”

 掌柜的没口的道谢,直想爬下来叩头。

 李燕且收拾了简单的行囊往手里一提,一块碎银扔在桌上,道:“掌柜的,这算我的店钱,多了的不用找,城里有什么不打扰人可以睡一宿的地方吗?”

 “怎么,您还不走?”

 “我想走,可是我还有事,不能走。”

 “那-一南下洼的陶然亭——”

 “好有人找我,就让他们上陶然亭去吧”

 他提着简单的行李走了。

 口口口

 南下洼在“右安门”内,不远。

 没一盏条工夫,李燕月就到了。

 把行李往亭里一放,藉着昏暗月举目四眺,只见陶然亭居高临下,亭下数顷均为沼泽之地,遍布芦苇,这时候看上去,寂静空,有点惊人。

 正看间,阵阵衣袂飘风声随风飘来,凝目再看,远处十几条人影疾如鹰隼,划破夜,向着陶然亭扑来。

 不用说,是该来的人到了。

 只一转眼工夫,十几条人影已扑到亭外,一起收势停住。

 影定人现,共是十二个除了刚才那黑衣老者、黑衣壮汉之外,另十名是两个黑衣老者八名黑衣壮汉。

 一十二个人,三名黑衣老者手里空空如也,似乎没带兵刃,而九名黑衣壮汉则人人手里提着单刀。

 先前黑衣老者抬手一指李燕月:“就是他。”

 居中一名马脸森的瘦高黑衣老者冰冷道:“胆子不小,居然还敢留下地方…”

 李燕月道:“要不是怕给人家客栈惹麻烦,我连地方都不换。”

 先前黑衣老者厉喝一声要动手。

 马脸瘦高黑衣老者抬手拦住了他,森冷目光紧盯李燕月:“你是不是接受了别人什么差事?说!”

 李燕月道:“我不懂你这话什么意思?”

 “你装什么糊涂,我是说你是不是接了皇家的差事?”

 这些人才是够大胆的,居然肆无忌惮。

 李燕月笑道:“皇家凭什么给我差事,我又凭什么要接皇家的差事?”

 “既不是为赏你差事,让你为皇家效力,皇上为什么秘密召见你?”

 “这个索大人也知道,只是为我打死了那只人熊——”

 “这就够了,足证你身手不凡,皇家怎么会放过你这种能用有用之人。”

 “我或许能用有用,可是我为什么要供人驱策让人用,江湖生涯逍遥自在,我为什么非找个人管着不可。”

 “你真没有接皇家的差事?”

 “话是我说的,信不信还在你们。”

 “好,那还不算太迟,索大人爱惜你是一个人才,现还就跟我们走,刚才的事,可以不去计较。”

 “刚才有什么事,值得索大人计较?”

 “刚才你在客栈拒不奉召,而且出手伤了专差,论罪只有死路一条。”

 李燕月笑道:‘我不想去见索大人,也犯王法么?”

 “当然,索大人召见任何人都得去。”

 “偏偏我就不想去。”

 “所以说索大人对你特别宽容,所以说你现在跟我们走还来得及。”

 “我就不明白了,索大人为什么非见我不可?”

 “难道你没听见,索大人爱才。”

 “索大人爱才又如何?”

 “索大人打算赏你个差事。”

 “这么看来,我说的话你们也没听见?”

 “什么话?”

 “我为什么要供人驱策让人用,我为什么非找个人管着不可。”

 “这么说,你仍然不愿去?”

 “不错。”

 “你要明,不为索大人用的人,索大人也不会让他为别人所用。”

 “这一点索大人可以放心,谁也别想用我。”

 “奈何索大人信不过。”

 “索大人信不过我?”

 “不只是你,任何人都一样,凡是索大人想用而没能用上的人,索大人绝不会让他有被别人所用的机会。”

 李燕月“呢’地一声道:“我明白了,凡是索大人想用,而没能用上的人,索大人一律格杀勿论。”

 “对了,你不失为一个明人。”

 “这也就是你们诸位的来意?”

 “不错,不过京大人对你特别宽容,愿意先给你个机会!”

 “也就是说,我若是知机识趣,马上跟诸位去,还可以保住这条命?”

 “不错,一点也不惜。”

 “如果我这个人不识抬举.好意心领,情愿放弃这个稍纵即逝的不再良机呢?”

 马睑瘦高老者两眼寒芒暴闪:“那你是死定了。”

 李燕月微一‮头摇‬道:“不然,那也得你们诸位能把我的性命拿去,才能算定数。”

 “你以为我们拿不走你的命,你以为你还活得成?”

 李燕月道:“不信的话,何妨试试。”

 马脸瘦高老者冰冷道:“你以为我们不试?”

 他抬手一挥,只见人影疾闪,只听衣袂飘风,九名黑衣壮汉行动如电,立即围住了整座陶然亭。

 李燕月像是没看见,站着没动,也没说话。

 马脸瘦高老者又一挥手,跟另两名黑衣老者,还有九名黑衣壮汉,一起脚下移动,缓缓近陶然亭。

 李燕月仍然没看见,仍然没动。

 转眼间,一十二名高手已经离陶然亭仅剩一丈远近。

 “杀。”

 马脸瘦高老者暴出一声冷喝。

 李燕月身立方向,两名黑衣壮汉腾身掠起,两把单刀幻起一片森寒光芒,疾扑陶然亭中的李燕月。

 李燕月回身手。行囊中抓出长剑,抖去鞘挥手出剑,一气呵成。

 闷哼声中,金铁鸣,两道寒光儿长虹疾,笃、努两声人柱子中。是那两把单刀,两名黑衣壮汉则翻身退回,落地跟跄,前衣衫各破碗口大个,又未伤到肌肤。

 两名黑衣壮汉面无人

 其他的人也吓白了睑。

 李燕月长剑下垂,淡然道:“你们应该看得出,我也够宽容的。”

 一时间四周一片死寂,静得隐隐令人有窒息之感。

 一十二名高手恍若一尊尊泥塑木雕的人像,一动不动。

 突然,马脸瘦高老者冰冷发话,话声冷得不带一点感情:

 “别忘了索大人立下的规法。”

 话声方落,暴喝四起一十二条人影同时腾起,齐扑向亭中的李燕月,刀光剑影幻成了一张光网。

 适才那两名黑衣壮汉,改用了两把匕首。

 三名黑衣老者,用的则是掣自间的软剑。

 李燕月容得尖锐劲风遍身,挥手起到,剑光大盛,身躯做急旋,金铁鸣声中,光网破碎,四散,一十二名高手翻滚飘退,持匕首的两名黑衣壮汉突然爬倒在地,背心上着两把极奇短小的匕首,不足手握的把子在外头把上还各飘动着一方红绸。

 当然这绝不是死在李燕月手里。

 如果是李燕月伤他们,他们的致命伤断不会在背后要害。

 马脸瘦高黑衣老者两眼寒芒暴:‘走。’

 一声“走’,人影腾跃疾,刹时走得无影无踪。

 只剩下亭外两具尸首,亭柱上两把短刀。

 李燕月不看两具尸首,不看两把单刀,目冷电,耳凝敏锐,从在到右,在十丈内缓慢搜索着。

 当他的目光落在亭东北,一堆隆起的黑影上时,停住了,然后他冰冷发话道:“阁下可以现身。”

 只听一缕清音从那堆黑影之后随风飘起声音像脆,恍若银铃:“浩浩然,茫茫劫,短歌终,明月缺。郁郁佳城,中有碧血,碧亦有时尽,血亦有时灭,一缕香魂无断绝,是耶非耶,化为蝴蝶。”

 李燕月听得刚一怔

 随着这缕银铃似的清音,那堆隆起物之后,飘起一条娇小黑影,足不沾地,似随风飘行,冉冉而来。

 好高绝的轻功身法。

 李燕月看得心头方自震动,看似缓慢其实相当迅捷的娇小黑影已飘进两丈内,倏然的落地了。

 是个身穿长可及地黑衣、云发高挽的女子,脸上蒙着一块黑纱,令人难预庐山真面目。

 尽管难窥庐山真面目,不过从她那无限美好的身材看,她应该,也一定有一付闭月羞花的绝世容颜。

 她足一沾地,立即发活,语气虽略嫌冰冷,但话声仍是那么好听:“我现身了,就在你的眼前。”

 李燕月道:“芳驾好高明的轻功身法。”

 “你以为那是轻功身法。”

 “难道不是?’

 “难道你没听说过,鬼都是随风飘行。”

 “这么说,芳驾是——”

 “番家之中,那缕芳魂。”

 “芳驾非世俗中人,不该语怪力用。’

 “你不信?”

 “我只相信我看见的。”

 “你看见了什么”’

 “大刀会的表记,迹近失传的‘凌空御虚’身法。”

 蒙面黑衣女子身躯一震:“你懂的不少。”

 “好说。”

 “从你惊世骇俗的高绝剑术,我原该想到,你懂的一定也不会少。”

 李燕月道:“劈柴剑式,算不得高明。”

 “你过谦,一个人,一把剑,能挫神武营一十二名高手的,绝无仅有,至少在京畿一带,是绝无仅有。”

 李燕月道:“以芳驾凌空御虚的绝世身法,以及伤这两名神武营高手的高约手法看,挫一十二名神武营高手,应该也不是难事。”

 蒙面黑衣女子话声微沉,很明显地带着些不悦地道:“我向不轻许,说你一身所学高绝,也不是当面择你,不妨告诉你,当面奉承,玩虚假那一套我不会。”

 “姑娘说得好,也教姑娘知道,我跟姑娘一样,恐怕还有过之。”

 “干什么,你这是跟我抬杠?”

 “姑识以为是么?”

 蒙面黑衣女子一听这话,显然更不高兴了。

 她说道:“你这个人通不通情理,我暗中出手,助你一臂之力,你这个谢字都没有,倒也罢了,怎么反倒——”

 “姑娘要知道原因么?”

 ‘当然要,我要知道,我救了人,他有什么理由这样对我。”

 “就因为姑娘救了我,可也害了我。”

 蒙面黑衣女子冷笑一声道:“我明白了,你不愿跟神武营结仇,你怕他们。”

 “倒不是怕谁不怕谁,而是这么一来,除非我不在京里待下去,否则就会背着一条大罪,永无宁。”

 蒙面黑衣女子道:“你还打算在京里待下去么?”

 “当然我还有没办完的事。”

 “还有没办完的事,今天晚上这件事就算我没出手,你以为你能善了,除非你跟他们走,否则你就是死路一条。”

 “这个我清楚,可是我还不想伤他们,置他们于死地,事实上姑娘也清楚,假如姑娘不出手我会放他们全身而退。”

 “你以为放他们全身而退,你就有宁了么?告诉你,你既不为他们所用,他们就绝不会让你活着。”

 “这个我也清楚,但至少我没有伤人,他们扣不上我罪名。”

 “你这个人怎么这么天真,加之罪,何患无辞,这句话你懂么?”

 “也许他们——”

 “也不用怕,算我多管闲事,帮错了人,你可以告诉他们,人是我大刀会杀的——”

 “但愿他们肯信,但是我不愿意这么做。”

 “为什么?”

 “大刀会救了我,我总不能再害大刀会。”

 “大刀会不怕,要是怕,我也就不会暗中伸这个手了。”

 “怕不怕,那是贵会的事,做与不做,那才是我的事。”

 蒙面女人突然提高了话声,道:“你这个人…你怕是不是,容易,跟我上大刀会去,我给你安排吃,住,这样,神武营的人就找不到你了。”

 “隆情盛谊心领,奈何我这个人不愿托庇于人,也不允许我躲避风头,藏在一个地方不面的,真要是那样的话,我何如马上离京。”

 “这么说,你在京里还有很重要的事要办?”

 “可以这么说。”

 “什么事?”

 “私事。”

 “想替皇家效力,跟索尼等辅政四大臣作对!”

 李燕月为之一怔:“姑娘听见了?”

 “不妨让你知道,我并不是刚来。”

 “我不妨也让姑娘知道,姑娘的想法,跟神武营那般人一样错了。”

 “错了?你不是想替皇家效力?”

 “刚我说过,我为什么非替谁效力不可,姑娘是江湖人,应该知道江湖人,再说,姑娘如果真认为我应该接受索尼赏我的差事,也就不会暗中出手,伤神武营两个高手!”

 “以你这个人,要是替皇家效力,那也是令人扼腕的事。”

 “那么姑娘认为我应该替谁效力呢?”

 “你以为,我是为什么救你——”

 李燕月呆了一呆道:“姑娘总不至于,是想让我投靠大刀会吧?”

 蒙面黑衣女子道:“在京畿,类似大刀会这种汉族世胄,先朝遗民的组织,不在少数,每一个组织都需要人手,更需要高才,不过不管是哪一个组织,他们都不会贸然招罗人才,总要经过一个时期的暗中观察与考核。”

 闻弦而知雅意。

 李燕月微微一笑道:“那么,我也奉劝每一个组织,不必在我身上费心费力,因为我不可能加入任何一个组织。”

 “是么?”

 “姑娘若是不信,尽可以拭目以待。”

 蒙面黑衣女子道:“你说的话我有点相信,可也不敢全信,因为你是个让人摸不透,拿不准的人。”

 李燕月“呃”了一声。

 蒙面黑衣女子接着说道:“因为你进京来的时候是跟洪门天地会搭上了关系,可是你一进来却又跟满虏之中的英雄人物神力铁鹰王搭上了关系,如个你跟洪门天地会的关系似乎了节,反而眼神力铁鹰王走得很近。”

 李燕月心头震动,道:“对我,贵会知道得不少啊。”

 蒙面黑衣女子道:“这也没什么,在京畿的每一个组织对于进出京城的特殊人物,都会加以注意的。”

 “这么说,贵会对我的一举一动,一直都在注意之中了?”

 “那是当然,因为你是个特殊人物。’

 李燕月淡然一笑道:“这倒使我颇有荣庞之感。”

 蒙面黑衣女子道:“你不必客气,在我们看,你不但是个特殊的人物,而且还是个最为特殊的人物。”

 “呢!我倒不觉得自己有什么特殊。”

 “那是你过谦,其实你自己应该知道,你是个比任何人都特殊的人物。”

 “那也许是贵会高抬我了,时候不早了——”

 “怎么,你要走?”

 “不走干什么?难道等神武营再派大批高手来?”

 “你要上哪儿去?”

 “我自己也不知道该上哪儿去,从现在起,京城里的每一个角落,恐怕很难再有我安身之地了。”

 “大刀会现在就你。”

 李燕月道:“这算芳驾邀请我到贵会去?”

 “不错”

 “芳驾不是还没摸清我么?”

 “我们不急。”

 “但是现在贸然邀一个尚未摸清的人到贵会去,岂不是太冒险?”

 “阁下,你低估大刀会了!”

 “那么,芳驾也不怕我给贵会惹麻烦?”

 “我这个大刀会的人已然出了手,而且是伤了神武营两个高手的性命,我也没有隐瞒什么,你阁下认得出大刀会的表记,神武营的人也一定认得出。”

 李燕月笑了:“我现在想通了,芳驾好计谋。”

 “你什么意思?”

 “从现在起,我不承认是大刀会的人都不行了,而且芳驾这一着得我无路可走,到头来我非投向大刀会不可。” n6ZwW.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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