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愁更愁
有人说:酒入愁肠能化为相思泪。
有人说:藉酒浇愁愁更愁。
又有人说:酒能误事。
尽管酒入愁肠化为相思泪。
尽管藉酒浇愁愁更愁。
尽管酒能误事。
却有人“五花马,千金裘,呼儿将出换美酒,与尔同消万古愁”
更有人举杯高歌:“古来圣贤皆寂寞,唯有饮者留其名。”
其实,酒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东西,究竟有什么样的效用,那要看喝酒的人是什么样的人,在什么时候,什么地方喝酒。
就拿写文章的人来说吧,有的人喝点酒能助长文思,启发灵感,有的人酒一沾
一个字也写不出来。
在前者跟里,一杯洒千金不易。
在后者眼里,他能把酒当成穿肠毒药。
有些东西在某一时候、某一场合甚为适用,但换个时候,换个场合,它就大不适宜了。
酒不同,接风洗尘;兴高采烈时用酒,东门之宴,长亭饯别,黯然魂销的时候也用洒。
生孩子,做满月,生辰祝嘏用酒。
死了人,设道场,做法事时却也用酒。
盛宴一桌桌,宾主满厅堂的时候能喝酒,一个人独坐斗室,鞋袜一
,-只脚往板凳上一踩,一壶酒,一包花生米,两块豆腐干,也能喝酒。
感谢老天爷让世上有了酒这么一样妙东西,要不然真不知道世人的日子怎么过?
口口口
小竹棚子盖得
雅致-
的竹桌竹椅,干净,也不俗。
这个人临窗坐着,手里举着一杯酒,微皱着眉锋,若有所思,像在想什么心事。
这个人长得相当英
,雪白的一件长衫,连一个污黑点儿都没有,罩在他那颀长的身材上,不但益显英
,还透着洒
飘逸、超拔脱俗。
看上去这个人近三十年纪,长长的一双眉,眼角儿微翘的一双凤目,脸庞略嫌瘦了些,脸色也显得有点苍白,像刚害过一场大病。
竹棚子里座儿上了七八成,
不错的生意。
喝酒的什么样人都有,有老的,有少的,有衣着鲜明,旁边站着下人的有钱老爷,也有卷着袖子、
着
膛的贩夫走卒。
这都不算怪,怪的是竟然还有两个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大姑娘。
竹棚子里的酒不错,驰名遐迩,好酒贪杯的趋之若骛,可是曾几何时这两个大姑娘往竹棚子里一坐,竹棚子里的酒马上就淡多了,要不是大伙儿的心没放在酒上,准有人拍桌子骂掌柜的酒里掺了水。
两个大姑娘的确动人,也的确比酒还美还香。
不说那两张吹弹
破的如花娇靥,单那两副成
的玲珑
体,跟那对水汪汪能勾人魂的妙目,就够人不喝酒就醉的了。
更要命的是她俩穿的那身衣裳,穿的花,那算不了什么,要命的是它比合身稍微小了些。
就这,竹棚子里的人没喝就都醉了,只差没夹菜往别人嘴里送了。
这么多贪婪
恶的目光,两个大姑娘似乎都没觉得,因为她俩的心思都在-个人身上。
这个人不是那临窗把酒、英
拔、倜傥不群的白衣客,而是离她俩不远处一副座头上的-个黄衣人。
看看那位白衣客,再看看这黄衣人,那就会让人马上把“人好好
,恶恶臭”“大姑娘小媳妇儿专爱风
俊俏的小白脸儿”这两句话推翻。
黄衣人一张脸,
含淡金,-双残眉,一个扁鼻,一张阔口,论哪一点他也比不上那位白衣客。
奈何,她俩偏偏眉目含
,嘴角儿带笑,冲着那黄衣人大送媚眼秋波。
这够怪的!
更怪的是落花有意,
水无情,那黄衣人居然正襟危坐,视而不见,休说是反应,那张脸上便连一点表情也没有。
黄衣人是天生一副不解风
趣情的铁石心肠,抑或是个木头人?
有人说:“这小子
会装正经的。”
也有人说:“他哪里装正经,以我看哪,他小子准是个…”
说话的那人突然把余话咽了下去,眼一直,改口说道:“雎嘿!她俩捺不住了。”
可不,两个大姑娘之中站起一个,她嘴角长着一颗美人痣,更显得娇媚动人,含着一丝媚笑,带着三分娇羞,
肢动扭,莲步轻移走向了那黄衣客。
就在这时候,有人轻轻咳了一声,是那位衣着鲜明、有钱的大爷,有钱的大爷跟没钱的苦哈哈就是不同,每
价山珍海味、银耳、燕窝外带人参保养得好,五十多岁的年纪了,皮白
还跟个年轻人一样,脸色白里透红,须髯漆黑,一双眼眼神十足,好亮。
他轻咳了一声,放在桌子上的那只手动了动。
他身边垂手侍立的四个中年黑衣人动了两个。
那两个黑衣人刚才垂手站在那儿,除了
杆儿笔直,脸上没一点表情之外,让人没觉出什么。
如今这一动可就不同了,简直就没见他俩动,他俩已到了那黄衣人身侧,并肩拦住了长着美人痣的那位姑娘。
长着美人痣的那位姑娘妙目微微一睁“咦”地一声道:“二位这是…请闪闪路让我过去好么?”
那两个黑衣人像没听见一样,脸上仍是没表情,人也没动-动。
长着美人痣的那位姑娘两道蛾眉微微一皱,扭过头去望着她那同伴,含着一丝儿窘迫苦笑道:“姐姐你看嘛,这两个人莫名其妙地挡住人家的路,人家叫他们让让,他们也不理睬。”
那另一个坐在那儿没动,笑笑说道:“我看八成儿你碰上聋子了,别理他们,你只管走你的,到了该让的时候,他们自然会让的。”
长着美人痣的那位姑娘没再说话,扭回头来迟疑了一下,又柳
款摆,莲步轻移地往前走去。
两个黑衣人的站立处,离那长着美人痣的姑娘本就没多远,如今她这一往前走,双方之间的距离马上就离得更近了,算算也不过三四步远近。
两个黑衣人一声不响地突然挥掌向长着美人痣的姑娘抓了过去,出手奇快。
他两个出手奇快,长着美人痣的那位姑娘应变也不慢,酥
一
,硬往两个黑衣人的两只手
了过去。
这一招相当的高明,别说两个黑衣人不是爱占这种便宜的人,即使是爱占这种便宜的人,众目睽睽之下,这么多双眼睛瞪着他俩,他俩怎么敢在人家一个姑娘家的酥
上抓一把,只见他两个微微一怔,立即沉腕收势。
他两个这里刚沉腕收势,长着美人痣的那位姑娘那里一声轻笑:“对不起,二位请让路。”
皓腕一抬,玉手挥着那块罗帕,轻轻地向着两个黑衣人拂了过去。
那华服长髯老人脸色-变,陡然喝道:“留神暗算,退!”
他出声示警得不能说不够快,然而比起那两个黑衣人跟长着美人痣的那位姑娘的距离来,他仍是稍嫌慢了些。
只见两个黑衣人身躯一晃,立即倒了下去,有一个砸在附近一张桌子上,把桌子砸倒了,洒壶扁了,盘子也掉破了,酒菜洒了一地。
那华服长髯老人,两眼奇光暴闪,只见他两手一摸桌沿,一个人离椅腾起,双袖-摆,挟带着一片劲气直向那长着美人痣的姑娘扑了过去。
坐在那儿的那位姑娘动了,右手一拍,一线银光
向那华服长髯老人眉心,同时离椅站起,躯娇一闪便到了长着美人痣的那位姑娘的身侧。
那线银光
势极速,一闪便到了华服长髯老人面前,只听那华服长髯老人一声冷哼:“玉楼双娇就只会卖弄这些破铜烂铁么?”
衣袖一展,直向那线银光拂去。
他应变极速,一下便拂中了那线银光,只听“波”地一声轻响,那线银光突然爆为一蓬,一闪而没。
那华服长髯老人闷哼一声,一个身躯倏然落下,踉跄往后退去。
在座的人都看得清楚,华服长髯老人右衣袖上乌黑乌黑的一个
,都焦了,半截衣袖添了不少黄豆般大小的黑
,他一只右手缩在衣袖里,没
出来。
不过显而易见的,他的衣袖很薄,衣袖上都有了破
,他那只右手跟右小臂极可能也受了伤。
那年纪略长的姑娘笑了,笑得好娇好媚:“怎么样,大总管,我姐妹这些破铜烂铁,远能在你大总管面前卖弄吧?”
华服长髯老人脸色白里泛青,一双眼像要
火,须发皆动,怒哼一声,左手探
,只-抖,寒光电闪,一柄奇窄的软剑已掣在左手之中,他抖剑跨步,就要欺上,突然闷哼一声,身躯晃动,左手软剑“噗”地-声,
在身左一张桌子上才稳住了身躯。
那年纪略长的姑娘又笑了,笑得更见娇媚:“大总管,可别再动了,我那‘霹雳钗’是淬过毒的,你那左臂已伤在‘霹雳钗’之下了,妄动真气是会加速血脉运行的,那会要命的,你也是个武学大家,不会不懂这个吧。”
事实上她说的不错,华服长髯老人身躯已泛起了颤抖,额上也见了汗迹,正是中毒的迹象,一口牙齿也咬得格格作响。
旋即他怒哼一声,继而一声霹雳大喝,左手猛力拔出软剑,就要拼。
蓦地一个冰冷话声起自他身侧:“葛元,别动!”
不知道什么时候,华服长髯老人身边多了个年轻华服客,这年轻华服客长得相当俊朗,可是脸色过白了些,而且眉宇间闪漾着一股
人的冷肃煞气。
只听那华服长髯老人叫了一声:“少主…”
那俊朗华服客冷然说道:“别说话,你坐下。”
那华服长髯老人恭应一声,垂下软剑坐在附近一张椅子上。
那俊朗华服客抬手出指,运指如风地在华服长髯老人
前连点了六指,然后转身望向玉楼双娇,冰冷说道:“你两个可知道他是谁家的人么?”
那年纪略长的姑娘“唷”地一声,娇笑说道:“我当是谁呢,原来是云梦世家的金少主到了…”
那俊朗华服客眉宇间冷肃煞气为之一盛,道:“这么说,你两个知道他是谁家的人?”
那年纪略长的姑娘道:“知道啊,名震天下,云梦世家葛大总管,谁人不知,哪个不晓啊,怎么,知道也错了么?”
那俊朗华服客道:“不知可以不罪,既然你两个知道,哼!”拍手便要抓过去。
那年纪略长的姑娘一拍玉手,道:“金少主,慢点儿动手行不?”
那俊朗华服客手停在身前,道:“你还有什么话说?”
那年纪略长的姑娘道:“金少主率领云梦世家高手,不远千里地来到这儿,是不是也是为了在座的某一个人哪?”
说话间一双勾魂眼波,向着那面如淡金的黄衣人扫了一下。
那俊朗华服客道:“是怎么样,不是又怎么样?”
那年纪略长的姑娘道:“要不是,我就不便说什么了,要是的话,我想跟金少主商量件事儿。”
那俊朗华服客道:“你要跟我商量什么事儿?”
那年纪略长的姑娘倏然一笑,百媚横生,道:“这么说,金少主是承认确是为在座的某个人而来的了。”
那俊朗华服客没说话。
那年纪略长的姑娘眼波转动,吃吃一笑道:“金少主刚来,恐怕还没看清在座的都是些什么人物吧!”
那俊朗华服客淡然说道:“我已经悉入目中,一个也没漏…”
说话间一双锐利而冷肃的目光扫视全场。
地上躺着两个昏死过去的,椅子上坐着一个中了毒的,任何人都知道一场势必
血的龙争虎斗已然揭开了序幕,可是怪的是座上原来那么多人,现在还是那么多人,没一个怕事跑掉的。
如今俊朗华服客冷肃锐利目光所及,大家都跟着见了毒蛇似的,不是低下头去,就是把目光移向了一旁,没一个敢跟俊朗华服客面对面、眼对眼对视的。
只有临窗坐着的那带着病容的俊逸白衣客例外,他举着杯仍像在想什么心事,刚才身边发生的事儿,他像根本就不知道一样,简直就像他根本不在这个竹棚子里。
那俊朗华服客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眉宇间那股子冷肃煞气又为之一盛。
那年纪略长的姑娘,循他所望的方向,用眼角余光扫了那俊逸白衣客一下,道:“金少主,在座可不只一个扎手的人物啊,要是我没看错,恐怕还有好些深藏不
的,今儿个这件事一旦闹起来,恐怕是相当的热闹。”
那俊朗华服客道:“是么?怎么样?”
那年纪略长的姑娘眼波转了一转,嫣然笑道:“以小妹看哪,今天这件事鹿死谁手还很难说,不过,要是金少主肯答应跟我姐妹合作,以咱们两家的绝学联手对外,那情形就大不相同了。”
那俊朗华服客看看那华服长髯老人,又看看那躺在地上的两个黑衣人,道:“你想我会答应么?”
那年纪略长的姑娘倏然一笑道:“只要金少主你点个头,咱们便是一家人了,我还能不照顾-家人么?再说咱们也需要人手,是不?金少主。”
那俊朗华服客道:“你何不先拿出解药来?”
那年纪略长的姑娘微一头摇道:“金少主是知道我姐妹的,我姐妹一向是不见兔子不撒鹰的人。”
那俊朗华服客道:“你就那么相信我一句话么?”
年纪略长的姑娘娇笑一声,眼波
转,娇媚四溢道:“那是当然,云梦世家金少主的千金一诺,谁信不过呀,眼下可不只我姐妹两人,是不是?”
那俊朗华服客目光一凝,锐利冷肃眼神
视在那张吹弹
破、天生娇媚的如花娇靥上,一眨不眨,良久,他两眼之中突然闪漾起两道让人心神震颤的异采,只见他微-点头,道:“好吧,我答应!”
那年纪略长的姑娘笑了,更见娇媚,令人魂魄为之动
,只听她道:“多谢金少主,这是一个好的开始,贵我两家多少年来一直不曾往来,想不到今天在我们这小一辈的身上建立了不平凡的
情,从现在起,贵我两家就是一家人了。”
那俊朗华服客淡然说道:“我点头答应跟你姐妹合作,跟云梦世家毫无关系,再说我们这合作也应该是暂时的。”
那年纪略长的姑娘妙目异采一闪,道:“我姐妹有意订
,奈伺金少主拒人千里;也好,凡事勉强不得,那就由金少主了,咱们能合作到什么时候,就合作到什么时候吧,妹妹,把解药给金少主。”
那长着美人痣的姑娘一张娇靥冷意
人,看也没看那俊朗华服客-眼,衣袖一扬,一只小白玉瓶轻飘飘地落在俊朗华服客身边那张桌子上。
那俊朗华服客居然也没伸手去拿,只听他冷然说道:“绐葛总管跟他二人服下。”
原侍立华服长髯老人身侧,如今垂手站在他身后,神色之间更见恭谨的另两个黑衣人应声越前,伸手抓起桌上那小白玉瓶,倒出三颗赤红的药丸,分别给华服长髯老人跟那两个黑衣人服下。
真是一物降一物,狸猫降老鼠,那华服长髯老人跟两个黑衣人服下那赤红的药丸之后,那华服长髯老人立即恢复了精神先站了起来,接着地上那两个黑衣人也醒了过来,两个人怒哼一声腾起,双双扑向玉楼双娇。
那俊朗华服客冷喝道:“住手,若非两位尤姑娘赐下解药,你两个焉能醒过来,还不上前谢过。”
俊朗华服客的话还真灵,那两个黑衣人如奉圣旨,双双收住扑势躬身下去。
那年纪略长的姑娘娇笑一声道:“哎唷,金少主这是干什么呀,叫我姐妹怎么当得起呀?都成了一家人了,还客气什么?”
俊朗华服客似乎懒得理她,微一侧身,把目光投向那面如淡金的黄衣人身上,那面如淡金的黄衣人想必是喝多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已趴在桌子上,桌上的酒杯倒了,酒也洒了一桌。
“两位姑娘没找错人么?”
那年纪略长的姑娘娇笑一声道:“金少主何必问我呀,单看在座的这些各路人物,就可以知道我姐妹有役有找错人了。”
俊朗华服客抬眼一扫,冷然说道:“金少秋跟两位尤姑娘要这个人,在座的哪一个不服,尽可以站出来说话!”
除了那临窗的俊逸白衣客仍在举杯沉思,毫无反应之外,在场的酒客低头的低头,转脸的转脸,没一个说话。
俊朗华服客金少秋道:“并不是我不给你们机会,是你们没人说话。葛元!”
那华服长髯老人应声上前,右掌自衣袖中伸出,他那只右掌上还带着一点一点的血迹,只见他挥掌向那黄衣人右肩抓了过去。
一个喝醉了酒的人还能有什么敏锐的反应?那黄衣人一动没动,华服长髯老人一只右掌轻易地扣上他肩井要
。
肩井是人身大
之一,一旦被人扣上,半边子身立即酸软无力,别说黄衣人醉的无力反抗,现在就是他想反抗也由不得他了!
华服长髯老人右掌扣上黄衣人肩井,左手跟着递出,就要往黄衣人怀里伸。
那年纪略长的姑娘娇笑一声道:“葛老,堂堂云梦世家的总管,自己动手岂不是贬了身分?我看还是叫醒他让他自己拿出来吧。”
华服长髯老人一只左手立即停住,伸也不是,收也不是,好不窘迫尴尬。
金少秋冷然说道:“此时此地不必有太多的顾虑,拿了就走。”
华服长髯老人葛元恭应一声,就要伸手。
那年纪略长的姑娘娇笑一声道:“我姐妹在武林中的名声一向不怎么好,我姐妹不怕落人话柄,我看还是由我代劳吧。”
她上前一步,后发先到,一只玉手已然递到了黄衣人肋边。
金少秋双眉一扬,右手一晃
动。
就在这时候,葛元突然叫了一声:“少主,不对!”
倏地抬起那黄衣人的上半身,那黄衣人的子身软得像软面条般,往后一仰靠在椅背上,圆睁着眼,半张着嘴,敢情已…
金少秋脸色一变,一只手已递到黄衣人鼻子前,一探黄衣人的鼻息,他两眼之中暴
寒芒。
那年纪略长的姑娘一双玉手快如风,转眼之间已摸遍了黄衣人的身躯,她的脸色也白了,
口道:“没有,什么都没有。”
金少秋眉宇间冷肃煞气大盛,抬眼一扫,冰冷说道:“怪不得你们都坐得那么稳,原来是想看我金少秋的笑话,告诉我:是哪一个干的?”
在场的“酒客”一个个都瞪大了眼,半张着嘴,怔在那儿,敢情谁也没想到黄衣人早已断了魂!
金少秋
边泛起一丝惊人的冷酷笑意,一双
人目光缓缓移动,落在附近一副座头上一个紫衣汉子身上。
那紫衣汉子倏然警觉,机伶一颤道:“金少主,不是我…”
猛里窜起来就往外跑。
金少秋冷哼一声,脚下没动,一挥掌,竟然隔六七步远距离,一把揪住了那紫衣汉子的后领,硬生生地把那紫衣汉子揪了过来。
那紫衣汉子心胆
裂,魂飞魄散,挥舞着双臂大叫:“少主饶命,小的冤枉…”
金少秋手一拨,那紫衣汉子人打了个转,金少秋手往前-递,钢钩般五指落在紫衣汉子的脖子上:“你冤枉么?”
那紫衣汉子脸白得没一点血
,颤声说道:“少主饶命,小的真…真冤枉…”
子身一软,往下滑去,他要跪下。
金少秋一只手扣在他咽喉上,他跪不下去,脸一仰,气-憋,忙又站了起来,道:“少主,我是真的…”
嘴一张,两眼猛睁,脸马上红了。
显然,金少秋五指用了力。
只听金少秋森冷道:“你坐的最近,你告诉我,你看见是谁?”
只听-个低沉话声传了过来:“我知道是谁。”
金少秋抬眼望向临窗那俊逸白衣客,两眼寒芒外
,道:“我料准你不会坐视!”
手一扬,那紫衣汉手离地飞起,直摔了出去,砰然一声正砸在一张桌子上!
桌子坏了,幸好是张空桌子,那紫衣大汉爬起来抱着脖子狂奔而去。
没见金少秋动,他已然绕两张桌子到了那俊逸白衣客身边,玉楼双娇跟葛元等忙跟了过去。
金少秋打量那俊逸白衣客一眼,道:“你知道?”
俊逸白衣客看也没看他一眼,两眼望着窗外一点头道:“不错。”
金少秋道:“他是谁?”
俊逸白衣客微一头摇道:“我没有义务告诉你!”
金少秋脸色一变,冷笑说道:“金少秋可不是任人耍的。”
挥手缓缓抓了过去。
他这-抓很缓慢,乍看也平淡无奇。
其实俊逸白衣客的周身大
无不在他这只手掌的笼罩之下,而且他那只手随时能到达俊逸白衣客的任何一处
道。
俊逸白衣客抬了抬手,作势肃客:“坐下来喝一杯。”
俊逸白衣客这一招呼看似肃客,更平淡无奇。
其实,玉楼双娇跟葛元看得出,金少秋自己更明白,俊逸白衣客这一抬手,立时全封死了他的攻势,使得他根本无从下手。
一只手伸出去了,而且要不收回来,随时都有遭受袭击的可能,他只有忍着震惊把伸出去的手收了回来。
尽管行家一伸手,便知有没有,但云梦世家威震武林,金少秋自己也不是那么轻易服人的人,他收回的手没垂下去,就举在
前,五指微曲着,似乎待机而发。
俊逸白衣客伸手抓起了他那双筷子,但并没有去夹菜,只拿在手里,两
筷子尖端微微上翘着,一动不动。
两个人就这么对峙着。
当然,可以想得出,金少秋不出手便罢,一出手便是雷霆万钧的致命一击。
只是他这一击递出能否克敌致胜,金少秋就不敢说了。
只因为俊逸白衣客以-双竹筷子护住了他周身每一寸肌肤,无懈可击,滴水难进。
突然,那年纪略长的姑娘笑了:“哎唷,二位这是干什么呀,剑拔弩张地,在此时此地那有多杀风景呀,我看算了吧,金少主还是坐下来叨扰这位一杯吧。”
手中那香罗帕一扬,向着俊逸白衣客那双筷子拂了过去。
只听俊逸白衣客淡然说道:“帮忙不是这么个帮法的,尤大姑娘,别让我伤了你那只玉手。”
那位尤大姑娘眉目皆动,娇笑一声道:“哎唷,瞧你说的,我可是一番好意啊。”
口说手不闲,一方香罗帕仍然往俊逸白衣客手中那双筷子搭去。
俊逸白衣客哼地一笑道:“尤大姑娘,我可不懂怜香惜玉,得罪了!”
只见他拿着筷子的右手一闪,掌中一双筷子闪电递出,正点在尤大姑娘那皓腕之上。
尤大姑娘连想的念头都没来得及转,便觉右腕一麻,心里一惊,立即松了那方香罗帕往后退去。还好,俊逸白衣客只是轻轻点了一下。
就在这时候,金少秋那举在
前的右手五指箕张,迅捷如电,挟千钩之威地向着俊逸白衣客抓了过去。
俊逸白衣客“哈”地-笑道:“想不到堂堂云梦世家的金少主,动起手来还要一个女
帮忙。”
说话间他那双筷子已收了回来,一摇递出,刹时只见十几双筷子一下罩住了金少秋那只手。
金少秋绝没想到俊逸白衣客会那么快,刚见他筷子一摇,便觉一缕缕的劲风齐袭右手。
他大吃一惊,匆忙间便要沉腕使招,却忽觉手背上微微一凉,筷子影刹时俱敛,他手背上多了一道油污痕,分明是让俊逸白衣客拿筷子在他手背上轻轻触了一下。
幸亏俊逸白衣客手下留情,要不然金少秋的这只右手…
金少秋
红了脸,继而变青,最后一片煞白,眉宇间那股子冷肃煞气吓人:“金少秋技不如人,只有暂时退出这场争夺,容我临走之前请教…”
俊逸白衣客淡然一笑道:“金少主这是折我,我怎么敢当?武林末
,江湖小卒,姓名么,不提也罢。”
金少秋脸色一变道:“阁下太看得起金少秋了,你我后会有期。”
转身行了出去。
他一走,葛元跟那四个黑衣人自然连忙跟了去。
可是尤家姐妹没动,看样子还没走的意思。
俊逸白衣客洒
的抬眼,淡然说道:“二位姑娘莫非等我相送?”
尤大姑娘微一头摇,眉目传情,娇媚四溢:“不,我是要谢谢你手下留情。”
俊逸白衣客笑笑说道:“尤大姑娘不必客气了,也请别再打扰我酒兴,请吧!”
人家根本就没把那绝代姿容看在眼里,硬下了逐客令,够难堪的。
哪知尤大姑娘不在乎,不但不在乎,便连脸色也没变一变,白了俊逸白衣客-眼,嗔道:“你这个人干嘛这么不近人情啊,我是…”
俊逸白衣客-双眉梢儿扬了扬,道:“尤大姑娘,我可是已经有了几分醉意的人了,要是有什么得罪你的地方,你可别在意。”
拿起酒杯喝了一口,转向尤大姑娘那张如花娇靥,作势要
。
他这一口酒要是
出去,那还得了,尤大姑娘她非来个满脸麻子不可,纵然十个麻子九个俏,尤大姑娘她可不愿意在那花儿一般娇
无比的脸蛋儿上添上那么多坑儿。
爱美是人的天
,尤其是女人,尤其是尤大姑娘这种女人,她宁可让人杀了,也绝不愿让人在她脸上添一个麻坑儿。
尤大姑娘脸色大变,吓得机伶一颤,碎咬贝齿,-跺脚,拉着乃妹咒骂着跑了。
俊逸白衣客笑了,-抿嘴,把-口酒咽了下去,道:“我还舍不得这口酒呢。”
只听一个苍老话声从身后响起:“嗯,的确,在正经人眼里,一口酒可比尤家这姐妹俩值钱!”
俊逸白衣客笑笑说道:“在阁下眼里的正经人可不多,我甚感荣幸。”
那苍老话声“哦”地一声道:“听你的口气,好像知道我是谁?”
俊逸白衣客道:“替人背了黑锅,还要人不知道是谁,那岂不是天大的笑话,也太冤了,是么?”
话落,身躯一闪,他已站在几步外挡住了一个人的路,那个人是个一身乡下人打扮的瘦小老头儿。
俊逸白衣客抬了手,洒
一笑道:“我做东,请阁下喝两杯。”
那瘦小老头儿呆了一呆道:“你够快,可是我没想到你竟能快过我。”
俊逸白衣客笑笑说道:“那只能说阁下好酒贪杯,爱占小便宜,情知我会请阁下喝两杯不想走。”
那瘦小老头儿两眼一直,道:“你替我留脸了。”
没再说二话,转身走到靠窗那副座头坐下。
俊逸白衣客跟着走到坐了下去,抬手招来了伙计添了一副杯筷,然后亲手为瘦小老头儿满斟了一杯,道:“在这儿能碰见阁下不容易,不过我知道像这种盛会阁下是不会轻易放过的,我已经替阁下背了黑锅,彼此已不算陌生,来,我敬阁下一杯。”
话落举起了面前杯。
瘦小老头儿也举起了酒杯,皱了皱眉道:“施于人慎勿念,给人这么一点好处,干嘛老念着啊,年轻人,我可没让你替我出头啊。”
俊逸白衣客笑笑说道:“算我爱管闲事,好不?来,先干了这一杯再说!”
一杯尽饮,瘦小老头儿放下酒杯凝了目:“年轻人,你真知道我是谁?”
俊逸白衣客道:“扯旗儿道儿上(扒手)的头一把好手‘千手千眼’黄不空黄老人家。”
瘦小老头儿道:“我一向不轻易在武林中走动,武林之中能一眼认出我的人可真不多,年轻人,你也报个名号。”
俊逸白衣客笑笑说道:“我师父复姓东门,两个字长青…”
瘦小老头儿黄不空两眼一睁,脸色微变,道:“弄了半天你是那吃公事饭的东门长青的徒弟,年轻人,你不会无缘无故替我背黑锅吧?”
俊逸白衣客笑笑说道:“那当然,黄老,我也是个吃公事饭的,谋财害命这种事我不能不管,是不?”
黄不空目光一凝道:“年轻人,你说谁谋财害命?”
俊逸白衣客道:“这不很筒单么,把在场的人身上搜一搜东西在谁身上,不就是谁谋财害命么!”
黄不空轻轻一拍桌子,道:“年轻人,人命关天你可别冤枉人,扯旗儿道儿上的规矩是我订的,除非万不得已,只许拿东西,不许伤人,你既然知道我,难道还不知道…”
俊逸白衣客道:“我知道,奈何人死在当场,东西在你黄老身上,你黄老百口莫辩。”
黄不空道:“年轻人,我摸他的时候,他还是好好的!”
俊逸白衣客道:“或许,但黄老这话别对我说。”
黄不空道:“你让我对谁说去?”
俊逸白衣客道:“每个县城都有讲理的地方,是不?”
黄不空-咧嘴,笑了:“年轻人,说吧,你想分几成?”
俊逸白衣客道:“黄老,贿赂办案的公差,是要罪加一等的。”
黄不空道:“年轻人,扯旗儿道儿上这么多年,我见过的吃公事饭的多了!”
俊逸白衣客道:“奈何黄老今天碰上的是我!”
黄不空目光-凝,道:“年轻人,你当真要…”
俊逸白衣客道:“我可以放黄老一马,可是那东西,黄老一定得留下。”
黄不空眼一眯,又笑了:“噢,原来是这么回事儿,年轻人…”
俊逸白衣客道:“这是规矩,黄老,你也应该知足。”
黄不空沉默了一下道:“年轻人,你可知道那是什么东西么?”
俊逸白衣客笑笑说道:“一把钥匙,一张地图,可是?”
黄不空道:“你可知道那把钥匙跟那张地图是干什么的么?”
俊逸白衣客道:“地图是找地方的,钥匙是开大门的,别的我就不想多说了。”
黄不空看了他一眼,道:“年轻人,你可是个公门中人?”
俊逸白衣客道:“就是因为我是个公门中人,所以这件事我不能不管!”
黄不空笑笑说道:“年轻人,光
眼里是
不进一粒砂子的。”
俊逸白衣客眉梢儿一扬,道:“黄老…”
黄不空两手搭上了桌沿儿。
俊逸白衣客伸手按住了桌面,道:“黄老,掀了这张桌子,你还得赔这些东西,那未免太划不来。”
黄不空伸手抓起筷子,手臂往前一挥,一双筷子变成了两条出
蛇,直往俊逸白衣客咽喉点去。
俊逸白衣客淡然一笑抬了手,也不知道他用的是什么手法,只见他手一闪,那双筷子又从黄不空的手里跑到了他手里。
他笑道:“黄老,我要是不行,我师父也不会那么放心放我出来了。”
黄不空脸上变了
,先是红,后是白,一点头道:“好吧,年轻人,我认栽,扯旗儿道儿上这么多年,这是我头-回栽跟头!”
探手往怀里摸去,这一摸不要紧,怀里像藏条蛇咬了他-口,他的脸色变得更白了,一双老眼瞪得老大,久久没
出手来。
俊逸白衣客道:“黄老,
要卖,头朝外,别舍不得。”
黄不空尖叫一声道:“小子,你…我可真走眼了,你干嘛这么整人,东西已然到了你手里…”
俊逸白衣客笑了,道:“黄老,我,知法犯法不是闹着玩儿的,你可别血口相
啊。”
黄不空突然间像个
了气的皮球,人变得无
打彩,有气无力,颓然一叹道:“年轻人,别说了,我认栽就是,扯旗儿道儿上混了这么多年,还允称头一把好手,没想到今天
沟里翻船,竟…我白混了!”一下子像老了几十岁,颤巍巍地站了起来,要走。
俊逸白衣客伸手拦住了他,道:“黄老,听我一句话再走,信不信在你,我又替人背了一次黑锅。”
黄不空一怔道:“怎么说,年轻人,你又替人背了一次黑锅?”
俊逸白衣客点了点头道:“不错,黄老,我又替人背了一次黑锅。”
黄不空两眼猛睁道:“年轻人,你知道是谁?”
俊边白衣客道:“我知道,刚才我看的一清二楚,怎么会不知道…”
黄不空忙道:“年轻人,是谁?”
俊逸白衣客笑笑说道:“我可把那个人的长相告诉黄老,不过黄老是不是能先一步地找到他,那就要看黄老的运气怎么样了…”
顿了顿道:“刚才金少秋整的那个紫衣汉子…”
黄不空失声叫道:“会是他…”
“不,不是他!”俊逸白衣客道:“黄老干嘛这么着急,我话还没说完呢,我是说刚才金少秋整的那个紫衣汉子身后坐着个人…”
黄不空老眼一睁道:“瘦瘦的、矮矮的,穿一身黑衣,跟个猴儿似的…”
俊逸白衣客笑道:“不错,就是他,黄老留意过他?”
黄不空道:“他能从我怀里把东西摸去…”
俊逸白衣客道:“此人貌不惊人,不过提起他的名气来,倒是相当的大…”
黄不空“哦”地一声道:“年轻人,他是…”
俊逸白衣客道:“黄老听过这个名儿么?赫连天佐!”
黄不空脸色大变,
口叫道:“那不正是‘渤海二凶’中的老大,连金少秋跟玉楼双娇都没认出他来。”
黄不空没说话,半天才道:“年轻人,我很倒霉了,只是像这档子闲事管错了,云梦世家、玉楼双娇都是有来头的人物,他们以为东西在你身上…”
俊逸白衣客笑笑说道:“他们都没错,那两样东西到最后确实会在我身上!”
黄不空呆了一呆,深深地看了俊逸白衣客一眼,道:“真是名师出高徒啊!”扭头往外行去!
俊逸白衣客笑了,一招手,道:“伙计,再给我添壶酒来。”
黄不空走出了几步,闻言一怔,忍不住回过头来向俊逸白衣客望了过去。
俊逸白衣客笑笑说道:“谢谢黄老的关注,我并不急!”
黄不空道:“年轻人,我算是服了你!”
掉头急步而去,走得真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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