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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圈套
 进城的时候,头已经偏了西,等龙天楼进了内城,到了承亲王府,头就要下山了。

 如今龙天楼进承亲王府容易得很,只是进了王府之后,照例还是得在签押房先见哈总管。

 等了半天,哈总管才一边擦嘴,一边剔牙地进了签押房,敢情他已经吃过晚饭了。

 对龙天楼,他似乎永远不够友善,也不知道对小衙门里来的都是这样,还是怎么着,两眼一翻,冷冷然道“什么事儿呀?”

 龙天楼也来个傲不为礼,根本不拿他当回事儿:“我要见王爷!”

 “又见王爷有什么事儿?”

 “自然是公事。”

 哈总管脸色微一变,但是他没有发作:“你来得不巧,王爷这会儿没空。”

 “哈总管,我有急要大事!”

 哈总管冷冷地瞅着龙天楼:“再急要的大事,也得等王爷吃过饭吧。”

 敢情大厨房吃过饭了,小厨房这会儿正在开饭。

 没奈何,只好等了。

 龙天楼没说话。

 哈总管却剔着牙,漫不经心地问:“案子办得怎么样了,找着线索了吗?”

 “线索很多”

 哈总管目光一凝留了意:“呃?”

 “只是都还没有什么进展。”

 哈总管似乎有点失望:“呃!我看这件案子扎手,很不好办。”

 “也不能这么说,只要有线索,不愁追不出什么来。”

 “叭”地一声轻响,哈总管手里的牙签断在了嘴里。他手里一扔,嘴里一吐,道:“你来见王爷,就是为向王爷禀报有了线索?”

 “另外请王爷多宽限几天。”

 “为什么?”

 “头绪太,时间不够。”

 “恐怕不可能,你们要知道,这不是别的案子,格格在别人手里,再拖下去”

 “没有人愿意拖,也没有人敢拖,可是总要给的时间够。”

 “什么时间够不够,五城巡捕营养那么多人是干什么的?”

 “哈总管,我一不吃粮,二不拿俸,我不是五城巡捕营的人。”

 “可是你总是五城巡捕营找来办案的。”

 “对,我是五城巡捕营找来的,所以我只对五城巡捕营的统带-个人负责。”

 哈总管不会听不出来,脸上登时变了:“你这是跟谁说话!”

 “哈总管,这儿没有第三人。”

 哈总管抬手就要拍桌子。

 龙天楼冷然道:“哈总管,你要是存心为承亲王府好,就不该对人这样,尤其是对我,你要知道,我不吃这一套。”

 哈总管扬起的手又收了回去,没拍下去,他狠狠地道:“你也别忘了,你是来见王爷的。”

 “怎么样?”

 “我可以让你见不着王爷。”

 龙天楼冷然一笑道:“哈总管,你的记最好也好一点,我有王爷的手令,可是我不愿意跟你争,不过有句话我得说在前头,耽误了急要大事,你得担着点儿。”

 他说完话,抄起桌上一方水晶镇纸,往外就走。

 哈总管一把抓住:“慢着,你怎么能私自拿王府的东西?”

 “当着你哈总管的面,就不能叫私自拿,有了签押房的这方水晶镇纸,你我一旦跟王爷三头对面,也好证明我的确来过承亲王府。”

 哈总管一怔,旋即笑了:“老弟台,你可真是忙中不啊!跟你逗着玩儿的,你怎么当了真,请等等,我这就给你通报去。”

 他没等龙天楼再说话,一溜烟儿似地走了。

 龙天楼边浮现一丝冰冷笑意,把那方水晶镇纸又搁回了原处。

 哈总管卖力气的时候,真能办事,龙天楼负手踱步,走还没两趟,他就又进了签押房,陪着一脸的笑道:“你老弟面子真大,王爷一听说你来了,茶没顾得喝就立即准见,老弟台,跟我来吧!”

 龙天楼连谢也没谢就跟着走了。

 他知道,对付这种小人,就不能像对常人一样。

 许是承亲王刚吃过饭,懒得走动,这回是在他的书房接见。

 龙天楼进书房,承亲王已坐在那儿等着了,还没等龙天楼见礼,他先站了起来:“怎么,有线索了?”

 龙天楼躬身刚一声:“王爷”

 哈总管那里已欠身接了话:“回王爷的话,龙天楼说头绪太,时间不够,来请王爷多宽限几天。”

 承亲王一听这话,脸色变了,刚要发作,龙天楼没等他发作就说了话:“那只是附带,龙天楼有急要大事禀报王爷!”

 承亲王没发作,可是语气不怎么好:“什么急要大事?”

 “龙天楼斗胆,请王爷摒退左右。”

 哈总管一怔!

 承亲王道:“这儿只有我的总管”

 “事关重大,除了王爷,任何人都一样。”

 承亲王皱着眉,疑惑地看龙天楼。

 龙天楼泰然而立,回望着承亲王。

 承亲王突一摆手“哈明,你出去。”

 哈总管忙道:“王爷”

 “我既然准他办案,就只有相信他,他要真会对我怎么样,你留在身边也帮不上什么忙。”

 “是!”哈总管没奈何,只好欠个身退了出去,临出去还盯了龙天楼一眼。

 龙天楼装没看见。

 承亲王往下一坐:“什么事?说吧!”

 “王爷!龙天楼特来请辞。”

 承亲王微一怔:“请辞?什么意思!”

 “这件案子,龙天楼办不了,五城巡捕营办不了,就是九门提督衙门也办不了。”

 承亲王站了起来:“你办不了,五城巡捕营办不了,连九门提督衙门也办不了,你是什么意思?”

 “王爷可知道,格格失踪以后,她的两个贴身丫头富儿、桂儿,还有两个那夜当值的护卫,都被除名逐出了王府!”

 “我知道,他们告诉我了,怎么样?”

 “据龙天楼的调查,富儿跟桂儿没回家去,至今下落不明,那两个护卫也都被人下毒灭了口。”

 承亲王一惊:“这,这是谁说的?”

 “刚禀报过,是根据调查。”

 “你怎么知道他们的家”

 “王爷,内务府有名册可以查。”

 “那你的意思是说”

 “富儿、桂儿跟两个护卫,都被人灭了口。”

 “你怎么知道他们是被人灭了口,而不是”

 “王爷,富儿、桂儿有家不回,两名护卫回家后同时暴毙,看尸体很明显是中毒而死,您说这是什么?”

 “那么你的意思是说,线索中断,不好查了-”

 “不,龙天楼是不敢再往深处查了。”

 “不敢再往深处查了?为什么?!”

 “因为您给龙天楼的权限,是对王府以外,不是对王府以内。”

 承亲王脸色一变:“龙天楼,你是说”

 “王爷,龙天楼死罪,但显而易见,毛病出在王府之内。”

 承亲王一把抓住了龙天楼:“龙天楼,你胡说。”

 龙天楼平静地道:“龙天楼自知死罪,只是,王爷,格格失踪,丫头、护卫被除名逐出王府,两个不知下落,两个中毒暴毙,要不是因为他们知道些什么被人灭了口,您说又是什么?毛病不是出在王府里,您说又出在什么地方?”

 承亲王松了龙天楼“砰”然一声坐了下去:“怎么会有这种事,怎么会有这种事…?”

 “龙天楼宁愿自己的判断错误。”

 “可是,可是…”

 “王爷,龙天楼告退。”

 他施-礼,要退。

 承亲王忙抬手;“慢着。”

 龙天楼停步道:“王爷?”

 “以你看,毛病真出在王府里?”

 “龙天楼刚禀告王爷,宁愿是自己判断错误。”

 “所以你不敢再查下去?”

 “目下龙天楼还无法肯定毛病是出在王府哪一个人身上,如果万一是位身分高的,龙天楼实在吃罪不起。”

 “可是你总不能不管我的女儿啊!”“王爷可以请旨,派侍卫营负责侦办。”

 “可是我信任你呀,别人都摸不着头绪,你刚接办就查出了眉目。”

 “可是,王爷,龙天楼是个百姓,五城巡捕营是个小衙门,连九门提督都嫌官卑职小…”

 “我准你放手去查,放手去办。”

 “这…”承亲王忙站起:“龙天楼,你只管放手去办事,不管将来查出是谁,自有我做主,我不怪你。”

 龙天楼迟疑了一下:“如果王爷非让龙天楼侦办下去不可,龙天楼不敢不遵,但是要王爷再下一纸手令。”

 承亲王道:“不是已经…”

 “王爷,那是对外,对王府之内,您以前下的那纸手令,恐怕起不了什么效用。”

 承亲王毅然点头:“好,我就再下一纸手令给你。”

 他说写就写,这回是亲自提笔,一纸手令一挥而就,照样地盖了他那颗小印。

 龙天楼双手接过手令,道:“有了王爷这纸手令,龙天楼马上就可以展开侦查,只是,为免打草惊蛇,还请王爷不可对任何人提及毛病出在王府之内。”

 “这个我知道。”

 “敢问王爷,格格房里,收拾得一干二净,是谁的主意?”

 “是福晋的主意,她非说是闹大仙不可,所以把那个屋的东西全烧了,怎么?”

 “龙天楼斗胆,福晋做差了,这么一来把所有的线索全毁了。”

 “线索?”

 “不管格格是为什么失踪,只要是在她房里失踪的,出事现场多少可以找到些线索。”

 “我就说嘛,闹什么大仙,偏偏她信这个。”

 “房里的线索没了,可能知道内情的人,两个下落不明,两个已被人灭了口,这件案子实在很难办。”

 承亲王呆了一呆,道:“龙天楼,你真以为毛病会出在我王府里?”

 龙天楼道:“王爷,如果您真要我说,我只好说,不敢十分肯定,但是王府里的这些人,涉嫌最重。”

 “这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王府上上下下,谁会跟她有仇?”

 “王爷,不一定非跟格格有仇不可。”

 “那么,是跟我有仇?”

 “王爷,也不一定非仇不可。”

 “那你说究竟是为什么?”

 “目下还不知道,不过不难查明。”

 承亲王“砰”然一声拍了桌子:“查,赶快给我查,只查出是谁来,我扒他的皮,他的筋!”

 龙天楼道:“王爷能否不动声?”

 承亲王叫道:“不动声?我的独生女儿失踪了,现在下落不明,生死难卜,竟是我这座王府里的人干的,我平对他们不薄啊!他们竟你还让我不动声!”

 龙天楼淡然道:“王爷,你这样于事无补,一旦走漏消息,反倒打草惊蛇,对破案,对格格都大不利,为了这件案子,为了您的独生女儿,您只有隐忍不动声。”

 承亲王一下子又像了气的皮球,半晌才道:“好吧!我听你的,你赶紧给我查,赶紧救回我的女儿来,我这么大年纪,只这么个女儿,万一她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

 承亲王竟下两行老泪,低下了头。

 也难怪,毕竟是父女至亲。

 龙天楼心里也不免为之戚然,道:“您放心,草民一定尽心尽力,草民既然接办了这件案子,好歹总要给王爷一个代。”

 承亲王抬起了头,举袖拭泪,摆摆手道:“要是没什么别的事,你去吧!”

 “是,草民告退。”

 龙天楼欠身一礼,退出书房。他这里刚带上了书房的门,哈总管已从长廊那头快步了过来。

 龙天楼加快两步,在长廊中间着了哈总管,哈总管忙不迭地道:“见过王爷了?”

 “见过了。”

 “怎么样?”

 “哈总管是问”

 “你不是来求王爷宽限的吗,我是问王爷答应了没有。”

 “好说歹说,王爷总算答应了。”

 哈总管微一怔,看了看龙天楼道:“王爷答应归王爷答应,你们还是要加紧侦查啊!格格失踪有不少日子了,万一”

 “哈总管放心,我不但不会松懈,反而更要加紧侦查,王爷恩厚,不能不报,况且那么些口子的脑袋,在刀口上搁着呢!我敢松懈吗?”

 哈总管迟疑了一下:“这么些日子了,真一点有用的线索都没有吗?”

 哈总管很关心、很热心,足见一片为主之忠心。

 龙天楼微一‮头摇‬:“我跟哈总管说过,目前头绪很,也就是说,线索不是没有,只是还很难说哪个有用,哪个没用。”

 哈总管两眼似乎一亮,忙不迭地道:“都是些什么样的线索?”

 龙天楼‮头摇‬道:“事关办案机密,恕我不能奉告。”

 哈总管一怔,显然有些不高兴了:“这是我们承亲王府的案子,我是承亲王府的总管。”

 “哈总管原谅,我只知道我是在找寻格格,拯救格格,在巡捕营,我只对统带负责,在王府,我只对王爷负责。”

 龙天楼说话的语气、态度都不错,可是听进哈总管耳朵里就受不了了。

 本来嘛,他堂堂一个王府总管,谁对他不是客客气气,敬畏三分,几曾碰见过这么一个人,受过这个。

 哈总管他脸色难看,就要发作。

 也就在这时候,从前头转过-行人来。

 这一行人,共是七位,清一的旗装女子。

 前两个,后四个,都是丫头打扮,而走在两个丫头之后,四个丫头之前的,却是位使人觉得眼前一亮的贵妇人。

 她,卅上下年纪,有着一副让人心跳的身材,蛾眉淡扫,薄施脂粉,但却娇媚无限,尤其一双眸子能摄人魂魄,成的风韵更是醉人。

 龙天楼方自微怔,哈总管已急步趋前,打下千去:“奴才恭福晋。”

 敢情这位是承王福晋。

 龙天楼又一怔,也跟着欠了身。

 “起来。”

 “谢福晋。”

 哈总管起来了,垂着手哈微退。

 美福晋的一双勾魂眼波瞟向了龙天楼:“这是谁家的孩子呀?”

 孩子?她才多大年纪?

 许是官太太们都爱这调调儿。

 哈总管忙道:“回您的话,他就是巡捕营请来办案的那个江湖客。”

 “是的。”

 美福晋深深看了龙天楼一眼:“叫他跟着来,我要问话。”

 叫的是龙天楼,话却是对哈总管说。

 这许又是官太太的作风。

 “喳!”

 在哈总管恭应声中,美福晋留下一阵香风,带着六个丫头擦身而过。

 哈总管瞅着龙天楼道:“走吧!”

 福晋宠召,岂能不去?

 龙天楼迟疑了一下,只好跟着走了。

 哈总管带路,循着那阵能让人脸热心跳的香风,走画廊,走小径,到了一间舍前。

 天色还没全黑,舍里已经有了灯光。龙天楼跟哈总管刚到舍前,适才六名丫头中的一名,从里头走了出来,道:“福晋叫你们进去。”

 哈总管忙带着龙天楼进了舍。

 进舍一看,眼前是个精美的小客厅,精美而不失典雅。

 美福晋已然居中高坐,一双勾魂眸子直盯着龙天楼。

 哈总管上前打千,龙天楼则躬了躬身。

 美福晋像没看见哈总管,紧盯着龙天楼说了话,话声有点冷意,但却难掩娇美:“你是富尔找来的?”

 龙天楼如今当然知道富尔是谁,从容应道:“是的。”

 “你是从哪儿来的?”

 “草民来自江湖。”

 “我还能不知道你来自江湖!”

 “草民来自关外。”

 “呃,关外?你姓什么,叫什么?”

 “草民龙天楼。”

 美福晋深深看了龙天楼一眼:“名字很不错。”

 “福晋夸奖。”

 “富尔找你来,当然有他的理由,只是你有把握吗?”

 “草民不敢说有把握,但尽心尽力。”

 美福晋的眉梢儿挑了挑:“没把握你来干什么?你可知道,王爷限期破案,破不了案就要脑袋。”

 “草民知道。”

 美福晋还待再说。

 哈总管一旁了嘴;“禀福晋,人家跟巡捕营的白殿臣沾亲带故,不能不来,来了之后果然不同凡响,据人家亲口说,已经掌握了若干线索了。”

 龙天楼何等样人,焉能听不出来,哈总管这话是在“烧火”可是他不在乎。

 美福晋“呃”地-声道:“已经掌握若干线索了?我倒是轻看了你。都掌握到什么线索了?”

 哈总管接着便道:“奴才正想禀告您别问,哪知道慢了一步,您还是问了。”

 这是第二把火。

 美福晋转脸望哈总管:“怎么了,我为什么别问?”

 哈总管道:“奴才刚就碰了一鼻子灰了,人家说在巡捕营只对富尔一人负责,在王府只对王爷一人负责,这意思您懂吗?就是说关于这件案子的案情,只字儿不能对第三个人说。”

 美福晋叱道:“胡说,哪有这种事!”

 “奴才大胆也不敢在您面前胡说,不信您问问!”

 美福晋霍地转过了脸:“对我也不能说吗?”

 龙天楼欠身道:“福晋原谅,事实上草民所说已掌握若干线索,只是为让哈总管宽心。”

 哈总管哼哼一笑道:“这话好听多了。”

 美福晋脸色一变:“龙天楼,你敢欺我!”

 “草民不敢。”

 “那就给我说。”

 “福晋原谅,草民无可奉告。”

 哈总管烧上了第三把火:“您听听。”

 美福晋拍了座椅扶手:“好大胆的龙天楼,竟敢哈明,绐我拿下!”

 “喳!”

 哈总管这一声应得既嘹亮又舒服,走上前伸手就抓龙天楼的口。

 龙天楼抬手一挡,硬把哈总管震得退了两步,一龇牙,一咧嘴,抱住了腕子。只听龙天楼道:“慢着!”

 他左手从怀里掏出了承亲王亲笔所写那纸手令,一抖抖了开来,道:“福晋,草民奉有王爷手令。”

 哈总管忙道:“福晋,那纸手令只是对外给他方便。”

 龙天楼淡然道:“你看清楚了,这是另一张。”

 伸手把那纸手令递到哈总管眼前。

 哈总管定睛看去,一怔,旋即道:“禀福晋,这纸手令是对咱们府内的。”

 美福晋霍地站起:“对哪儿都一样,要弄清楚我是谁,我不管什么手令不手令,我说拿下就得拿下!”

 “这”

 哈总管犹豫着没敢上前,他倒不是怕龙天楼手里那纸手令,他是怕龙天楼那双手。

 龙天楼欠身道:“禀福晋,草民要对王爷负责,加以草民一身系无数条性命的生死存亡,实在碍难从命,福晋原谅。”

 话落,他转身往外行去。

 “站住!”

 美福晋冷喝。

 龙天楼像没听见,人已经出了舍。

 美福晋许是既急又气,急扭几步追出了舍,大声厉喝:“站住!我叫你站住!”

 龙天楼仍不理。

 可是美福晋这一声厉喝,惊动了王府当值的护卫,蓦地奔过来两个,正挡住龙天楼的去路。

 美福晋忙叫道:“拿下,把这个人给我拿下。”

 两名护卫不能不听福晋的,奔过来就抓。

 龙天楼一扬手令,沉喝道:“王爷手令在此,谁敢拿我!”

 两名护卫一怔,硬生生把伸出的手又收了回去。

 只听美福晋撒泼似地叫道:“叫你们把他拿下,听见没有?不快把他拿下,我要你们的脑袋!”

 两名护卫一惊,就要再动。

 适时,承亲王的话声传了过来:“什么事?什么事?”

 龙天楼要抬的手没动,两名护卫也急忙收住步子。

 只见承亲王带着两名贴身护卫,急急忙忙地走了过来。这儿的两名护卫忙躬下了身,哈总管更是忙过去打千。

 美福晋又叫了起来:“你来得正好,你自己来看看,可真找对了人了你,竟敢在我面前撒野放肆!”

 承亲王已匆忙地到了近前:“怎么回事,究竟是怎么回事啊?”

 “问问你找的好人哪!”

 承亲王转过脸来道:“龙天楼”

 龙天楼淡然道:“回王爷,福晋听哈总管说,草民已掌握到若干线索,便问起草民;草民回禀福晋说并没有掌握到什么线索,所以福晋就生气了。”

 承亲王转望美福晋:“我还当是什么事儿呢,你也真是,这用得着生气?到现在为止,真还没有什么线索。”

 美福晋叫道:“都什么时候了,到现在还没有线索,你女儿的命你还要不要了!这种饭桶还能用?给我撤换他。”

 承亲王道:“这”

 “这什么,你女儿的事,眼看就让这些饭桶断送了,你还非用他不可?”

 “他不过是刚接办案子”

 “刚接办怎么了,既然把他找来,就表示他比别人行,既然比别人行,一接过手,就该有些眉,为什么到现在还没有线索。”

 “这这事儿让我一个人心,你不要管行不行?”

 “这什么话!我不要管,就你一个人急!我不急?”

 “没人说你不急,只是我信得过他,把案子交给别人我不放心。”

 美福晋似乎很生气,气得脸都白了,一点头道;“好,我不管,女儿是你一个人的,我跟着担惊受怕,我这是图什么啊。我乐得不管,可是他跟我这么无礼,这该怎么办?”

 “他没有线索,没法告诉你,这怎么叫无礼?”

 “怎么不叫无礼?还要怎么样才能叫无礼?难道非骂我几句,给我几个嘴巴才叫无礼?你是没看见他那态度,仗着你给他那一张手令,眼里就根本没我这个福晋。”

 “那这样好不好,他惹你生气,我叫他给你赔罪。”

 “不行!他是什么人,我是什么人?我是个堂堂的福晋,他放肆无礼,赔个罪就算了,往后谁还把我放眼里?”

 “那,你说怎么办?”

 “怎么办?你相信他是个干才,我看他是个饭桶。撤换他,我要打断他一条腿。”

 “你,这怎么行”

 “怎么不行,我问你,怎么不行?”

 “他是来办案的,是来救”

 “办什么案?救谁呀?到现在连一点线索都没有,我不要他,我要撤换他,还有什么不能打断他一条腿的?”

 “你”

 “别你呀我的,只说一句,我的话你听是不听?”

 “这”

 龙天楼淡然道:“王爷不必为难,草民来自江湖,还回江湖去,大可不必管这件案子”

 承亲王八成儿急了,暴叫道“好了,好了,你也不要再说了,我说,有线索了,富儿、桂儿下落不明,白成、丁蒙两个被人灭口毒死了,你满意了吧!”

 龙天楼想拦没来得及,心里一动,转念一想,也好,干脆来个将计就计。

 美福晋、哈总管一怔,脸色都变了。

 美福晋道:“怎么说,富儿、桂儿她们一一她们不是都回家了吗?”

 “要是都回家了还说什么?她们两个失踪了,白成、丁蒙让人毒死了。”

 “有这种事,有这种事,那我问他他为什么不说。”

 “显然毛病是出在府里,怕消息走漏,打草惊蛇,他能说吗?”

 “既然他不能说,你是怎么知道的?”

 “他告诉我的啊!”“还是啊,为什么能对你说,不能对我说,你这个王爷能知道,我这个福晋不能知道?怎么了,是我会坏事呀?还是怀疑到我头上来了?”

 承亲王更急了:“你也真是,不告诉你你生气,告诉了你你又”

 “我又怎么了,难道我说的不对?”

 哈总管干咳一声道:“王爷,奴才斗胆,他说显然毛病出在府里,是什么意思?”

 承亲王道:“富儿、桂儿她们是被除名逐出府去的,两个失了踪,两个被人毒死,显然是他们知道什么,有人怕他们说出来,这不是毛病出在府里是什么?”

 “奴才斗胆,怎么见得不是外人干的呢?”

 龙天楼道:“显而易见的,外人不可能这么了解他们的动静,即便是外人,府里也应该有他们的内应。”

 哈总管道:“王爷,这您就不能怪福晋生气了,连奴才听了这话,心里都不舒服,府里都是些老人,谁会干这种丧尽天良的事儿呢?”

 龙天楼道:“自然有,事到如今,我也不必再瞒,我已经找到富儿跟桂儿了,不过她们俩到现在还昏不醒,只等她们醒过来,是谁干了这种丧尽天良的事,也就不难知道了。”

 承亲王为之一怔,瞪大了眼。

 美福晋、哈总管也一怔变。

 承亲王就要说话。

 美福晋抢了先:“你已经找到富儿跟桂儿了?她们在哪儿?”

 “福晋原谅,为免她们俩再被人灭口,草民不能说。”

 “好,看在你已经掌握了线索份上,我暂时饶了你,不过你最好赶紧从府里把那个人给我揪出来,要不然我照样轻饶不了你。哈明,跟我走。”

 美福晋带着几个丫头,转身走了。

 哈总管向承亲王打个千,急忙跟去。

 承亲王定过神忙道;“龙天楼,你”

 龙天楼道:“请王爷静候佳音就是,草民告辞。”

 一躬身,提气长身,飞而去,快得使承亲王根本没来得及说第二句话。

 龙天楼一口气奔进了巡捕营,密见统带,要富尔马上派出干练人手,秘密监视承亲王府四周,跟踪每-个出府的人,只要有任何发现,马上到白五爷家通知他。

 富尔自然要问。

 龙天楼说了个大概。

 富尔不敢。

 难怪他不敢,他什么顶戴,有几颗脑袋敢派出人去监视承亲王府?

 龙天楼一力承当,天塌下来,有他顶着。

 这,富尔才急急忙忙下令派出人去。

 眼看着一批干练人手匆匆出了巡捕营,龙天楼这才赶往白五爷家。

 天都黑透了,玉妞儿小嘴儿噘着,脸拉得老长。

 也难怪,饭菜都好了,等天楼哥都盼得人急死了,能怪人家姑娘不高兴?

 可是,天楼哥一到,玉妞儿马上就春风解冻了,埋怨了几句,连拉带扯地就把天楼哥按坐下了。

 “小七儿,怎么这么老半天,碰见什么了?”

 龙天楼把经过从头到尾说了一遍。

 白五爷皱眉沉,没说话。

 龙天楼接着问:“承亲王怎么有这么年轻的福晋?”

 白五爷这才说了话:“原来是侧福晋,刚扶没多久。”

 “怪不得,我还当是格格的生身之母呢!”

 “瞧你糊涂的,看年岁还看不出来?”

 “我原就纳闷儿,五叔,我觉得这位承亲王福晋有点气!”

 “我没见过”

 玉妞嘴道:“气,怎么个法儿?”

 “说不出来,反正不够端庄,不像正经就是了。”

 白五爷道;“许是不是什么好出身。”

 玉妞瞟了龙天楼一眼道:“既是这样,你可得留神点儿啊,越是大府邸越污秽,脏事儿常听人说。”

 白五爷一瞪眼道:“一个姑娘家,你这是什么话?”

 玉妞道:“实话,您知道这是实话。”

 白五爷看了看龙天楼:“小七儿,这个圈子里的事儿,你还不清楚,这话玉妞虽不该说,可却真是实话,你是得留点儿神,要不然你会很为难。”

 “为难?”

 “怎么不?你不会干那种事儿,可是不依顺她们,又得罪不起。”

 龙天楼淡然一笑,没说话。

 玉妞盯着他道:“怎么不说话?”

 龙天楼道:“不知道该怎么说好。”

 玉妞似乎不放心,还想再说。

 白五爷抬手一拦:“好了,好了,净说这些个肮脏事儿,这儿谈正经的呢。”

 玉妞噘着嘴道:“告诉天楼哥留神提防,这怎么不算正经事儿?”

 “跟他说这个是多余。你放心,凡是龙家出来的,都沾不上这个。”

 “不沾这个不就得罪人了吗?”

 白五爷目光-凝:“丫头,你到底是愿意他得罪人,还是愿他沾上这种事儿?”

 玉妞面上一红,嗔道:“瞧您问的。

 楼明白是怎么回事,觉得很窘,只好垂下眼皮,望着面的酒杯,装没看见。

 脸来,白五爷皱了眉:“那位格格失踪了有些时了,咱这些办案的,到现在还没抓到一点头绪,实在让人着急。”

 “五叔,不能说没抓到头绪,毛病出在承亲王府,这不就是头绪了?”

 “可是毛病是出在承亲王府的哪一位身上呀?”

 “这得慢慢查,没有确切的证据之前,我不敢随便指。”

 “怕只怕等到查出来的时候,那位格格的高贵小命儿”

 “但求尽心尽力,真要是那样,那也是没办法的事,承亲王他得讲理,除非是根本不让他女儿落进人手里,否则即便是只失了一眨眼工夫,就有杀身的可能,不过”

 白五爷道“不过什么?”

 “以我看,做案的人意不在要格格的命,要不然他大可把那格格一刀杀死在小楼卧房之内,用不着把她掳走藏匿起来。”

 白五爷点头道:“这倒是。”

 玉妞道:“可是一旦把他们急了,就难说了。”

 白五爷抬眼问道:“你什么意思?”

 “看样子天楼哥是个办案的能手,比您这位老公事要强得,一旦一步步近了他们,狗急了还能不跳墙?”

 白五爷登时又皱了眉;“这”

 “五叔,您是老公事,应该知道这是必然的,不过这种事我也想得到,我会尽量想法子避免的。”

 白五爷突然一拍桌子道“娘的,怎么偏会是这种人家出事,又怎么案子偏落在咱们头上。”

 “早就跟您说,别干了,回江湖过逍遥日子去,您偏不听。”

 白五爷苦笑道:“小七儿,我不比你爹,打当初我就沾上了官,只一脚跨进了六扇门,谁不轻看谁不恨,何况这些年来,我也得罪了不少道儿上的朋友?现在他们也许不敢拿我怎么样,可是-旦回到江湖去,哪一个能容我过安稳日子?”

 “五叔,您小看您过去的朋友了。”

 “如今的朋友,不比当年,个个有家有业,我就是不愿给朋友惹麻烦。”

 “那您不但是见外,也对江湖生涯隔阂了。”

 “小七儿”

 “五叔,说句不该说的,您可别介意,现在,您算不算给朋友们惹麻烦?自从我爹当年走了以后,曾经发誓不再到京里来,而如今,他的儿子来了,还得到处晃,随时随地都免不了碰上礼王府的人,事实上我已经碰上了,还好只是碰上,可是谁知道往后会怎么样呢?”

 白五爷默然了,脸色有点阴沉。

 玉妞道:“我不也早劝过您?”

 白五爷仍没说话。

 玉妞又道:“爹,办完了这件事,咱们就走。”

 白五爷吁了口气道:“可总得办完这件事。”

 玉妞喜道:“如今有天楼哥做证,到时候您可不许说了不算。”

 白五爷话里有话。

 谁又听不出来?

 玉妞娇靥猛一红。

 龙天楼更窘,举起的杯也不能放下去,放下去即是伤玉妞的心,他不忍,也不愿,还没喝呢脸就红了,红着脸窘笑:“喝吧,五爷!”

 玉妞一双美目里,绽放出异样的光采,羞红的娇靥上,也平添了三分喜意,灯下看,益发动人。

 可惜龙天楼没看,他是不敢看。

 白五爷脸上的笑意更浓了,适才的阴沉,一扫净尽,举杯一仰而干。

 爷儿俩刚干了头一杯,龙天楼两眼突闪异采:“有人‮墙翻‬进来了!”

 玉妞脸色一变,就要动。

 白五爷伸手拦住,沉声道:“哪位朋友这么看得起白某人?”

 蓦地-个话声从院子里响起:“五爷,刘仁贵见龙爷!”

 龙天楼霍地站了起来:“承王府有动静了?”

 话刚说完,灯光闪动,一条人影疾掠而入,是个一身短打装束的壮汉子,一躬身还没说话。

 白五爷推杯站起,震声道:“仁贵,拣要紧的说。”

 壮汉子刘仁贵转脸望龙天楼:“龙爷,承王府出来了一名护卫。”

 “往哪儿去了?”白五爷忙不迭地问。

 “往右安门去了。”

 “有人缀着没有?”

 “有,大麻子盯着呢!”

 龙天楼道:“五叔,我去一趟。”

 白五爷道:“我跟你去。”

 转脸望玉妞:“丫头,别等我们,先吃你的。”

 没容玉妞答话,拉龙天楼、刘仁贵就走。

 一行三人疾快地出了白家,顺着胡同,走得飞快。

 边走着,白五爷问道:“那个护卫什么时候出承王府的?”

 “刚出来我们就盯上了。”

 “谁看见的?”

 “我跟大麻子。”

 “有什么异样吗?”

 “怎么没有,做贼似的,出门先张望一下,然后贴着墙边儿走了。”

 龙天楼道:“承王府外还留的有人吗?”

 “有,还有三四个呢!”

 “那就行了,不怕他们调虎离山,声东击西。”

 三个人走得飞快,没多大工夫,就到了右安门里一带。

 只见一个汉子从一处黑胡同口闪了出来,抬手一指道:“五爷,往‘南下洼’去了。”

 “南下洼?”

 听得龙天楼等一怔。

 南下洼有座“陶然亭”原地是辽金时代的“慈悲庵”到了康熙年间在此设亭,采白乐天的诗句:“更待菊黄家酿,与君一醉一陶然”而命名为“陶然亭”

 陶然亭很高,水木明瑟,跟“黑窑台”相对,亭下是数顷的沼泽之地,种着芦苇,大黑夜的,往这跑干什么?

 定过了神,白五爷问道:“大麻子还缀着?”

 “是。”

 “走。”

 一行三人,加快步履直奔南下洼。

 赶到了地头看,夜空无月,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见。

 白五爷道:“招呼大麻子。”

 刘仁贵撮口发出几声夜鸟啼叫也似的声音。

 龙天楼知道,这一定是巡捕营互相联络的信号。

 果然,叫声方落,衣袂飘风之声响动,一条黑影划空掠到,是个壮黑衣汉子,站得近,龙天楼目力又好,看出这汉子脸上有几个榆钱儿大小的麻坑。

 白五爷道:“人呢?”

 大麻子道:“刚往黑窑台去了。”

 “走。”

 四个人,龙天楼、白五爷在前,大麻子、刘仁贵在后,疾快地在夜中行去。

 走没五六丈,看见黑窑台了,黑忽忽的一堆。

 四个人放轻步履挨过去。

 到了黑窑台,龙天楼耳目并用,白五爷、大麻子、刘仁贵三个却只能用眼,四人听听看看,没人,夜寂寂,一点影子都没有。

 大麻子低声道:“坏了,丢了。”

 龙天楼抬手一指:“没有,那边有动静。”

 白五爷等顺着龙天楼所指一看,看是看不见什么,不过老京城一看方向就知道是哪儿。

 刘仁贵口道:“香-!”

 龙天楼道:“呃!香-就在那儿?”

 谁不知道香-,孤坟三尺,旁竖小碣:“浩浩然,茫茫劫。短歌终,明月缺。郁郁佳城,中有碧血。碧亦有时尽,血亦有时灭,一缕香魂无断绝。是耶非耶,化为蝴蝶。”传诵远近,脍炙人口。

 白五爷一挥手,哈着先窜了过去。

 龙天楼、刘仁贵、大麻子跟着疾掩过去。

 近三丈,听见了声响。

 像有人在挖什么?!

 难不成有人盗墓,想挖开香琛一探究竟?

 应该不会,香-在这儿多少年了,一直完好。

 那么是

 白五爷屏息凝神,一个起落已窜近一丈内,借着夜掩蔽身形,往发声处看了看,往后急招手。

 龙天楼带着刘仁贵、大麻子窜了过去,凝目往前一看,龙天楼的心头,不由猛然一跳。

 前面近丈处,黑忽忽蹲了一团黑影,看不见脸,但可看出是个黑衣汉子。

 黑衣汉子蹲在那儿,拼命挖土,就不知道他在挖什么?

 龙天楼低声问;“从承亲王府里出来的,是这个人吗?”

 大麻子点头低应:“是他,绝错不了。”

 龙天楼低声吩咐:“不要动他,还让他回去,我要看看他是不是会跟别的人接头,是跟什么人接头。”

 白五爷道:“小七儿,这家伙是在挖”

 龙天楼道:“要是我没料错,他定是来查证一下富儿、桂儿的死活。”

 大麻子道:“明明已经死了的人,怎么还会”

 “做贼的总心虚。”龙天楼道:“做贼的要是心不虚,多少案子都破不了。”

 这儿话刚说完,只见那边那黑忽忽的一堆,那黑衣汉子的身影,忽地一歪,躺下不动了。

 几个人看得一怔,刘仁贵道:“这是一一”

 龙天楼脑际电闪灵光,急道:“五叔,看好了这儿。”

 提一口气,拔身上窜,直上夜空。

 夜空里,竭尽目力,四下扫视,只见右前方三丈外,一条瘦小黑影疾闪而逝。

 龙天楼人在夜空,舌绽雷,霹雳似地-声大喝:“哪里走!”

 猛抖双手,矫若游龙,行空天马般,平飞疾追去。

 一声霹雳大喝震天惊人,那瘦小黑影身法本来就不慢,如今更是快了,电光石火般,沿着数顷沼泽往西北疾奔。

 龙天楼提一口气,衔尾紧追不舍。

 “行家一伸手,便知有没有”

 如今一看也就知道了,瘦小黑影的轻功造诣不弱,在武林中来说,足列一,换个等闲一点的,不用多,只两个起落,准被甩掉。

 可惜,在后头追他的,是龙天楼。

 龙家当世第一,而小七儿龙天楼,在龙家年轻一辈的七兄弟里,更是个一身所学称最的人物。

 龙天楼不但是一身所学在七兄弟中称最,就连罗才智也是一等一的。

 要不然,龙家共有七兄弟,白五爷不会专挑他来。

 转眼工夫,龙天楼已追近了两丈,再有两转眼工夫,龙天楼准追得伸手可及。

 而就在这时候,西北方面出现了黑一片,那是片密树林。

 龙天楼心头一紧,就知要糟。

 果然,前面那瘦小黑影,往后一扬手,-头钻进了密树林里。

 瘦小黑影一扬手,破空之声疾快袭到,稍微有点经验的都知道,那是暗器,何况是龙天楼。

 龙天楼这里让过暗器锐锋,伸两手捏住了暗器尾端,再看时,那瘦小黑影已经不见了踪影。

 这片密树林占地相当大,从任何一个方向,都能轻易逃脱,别说不能追进去,就是能追进去也是白搭。

 再看手里捏的暗器,银白色的,赫然是凤钗,女人的发饰,还透着些令人心跳的幽香。

 一般凤钗,不是金的,就是银的,而这风钗,竟然是纯钢打造的。

 这个人是个关键人物,不能追丢,而毕竟还是追丢了。龙天楼气得跺脚,人就借那一跺之势腾身,往来路飞而去。

 他站立的地方,留下了一个相当深,而且整齐一如刀割的脚印。

 回到了原处,只见白五爷、刘仁贵、大麻子守在那儿没敢动。

 地上躺着个黑衣汉子,凑近看,仔细辨认,这个人龙天楼在承亲王府里没见过。

 大麻子等亲眼看见他从承亲王府出来,是承亲王府的护卫,应该没有错。

 承亲王府的护卫不在少数,龙天楼只见过几个。

 身旁地上的坑,已经挖大了,有股子尸臭上冲。

 白五爷手里捏着一物:“小七儿,这家伙让这玩艺儿打进了太阳。”

 龙天楼接过一看,赫然又是枝凤钗,两枝风钗一模一样。他扬了扬瘦小黑影打他的那一枝,道:“这人也赏了我一枝。”

 “小七儿,很显然的,这是灭口。咱们只顾着螳螂捕蝉,没防着黄雀在后。”

 龙天楼望着地上黑衣汉子道:“富儿、桂儿被害埋在了这儿,是不会错了。”

 “要不要挖出来?”刘仁贵问。

 那股子尸臭,中人呕,让人掩鼻。

 龙天楼道:“不必了,咱们知道就行了。”

 “小七儿,下手的是个坤道。”

 “照这两枝风钗看,应该是。”

 “承亲王府的坤道一一”

 “上自那位福晋,下至使唤丫头老妈子,都是坤道。”

 大麻子道:“拿这两枝风钗去对。”

 “对什么?”刘仁贵道:“这玩艺儿是要人命的,又不是真戴在头上的。”

 白五爷皱着眉没说话。

 龙天楼道:“至少证实了一点,毛病确实出在承亲王府里。”

 白五爷道:“那么咱们一一”

 龙天楼道:“什么时候了?”

 刘仁贵道:“快二更了。”

 龙天楼沉了一下:“五叔上巡捕营禀报统带-声去,我跟这两位带着这具尸体,上承亲王府走一趟去。”

 白五爷-点头道:“好,完事后上家去,我在家里等你!”

 一行四人,外带一具尸体,离开南下洼就分了手。

 时候是不早了,可是扛着个死人满街走,总是不好,所以龙天楼等专找黑胡同走。

 到了承亲王府之外,恰好打二更,站门的亲兵还在,可是偏门已经关了。

 龙天楼让刘仁贵、大麻子守着护卫尸首在拐角处等着,自己一个人走向承亲王府大门。

 承亲王府对龙天楼来说,自是可以随意进出。

 可是他刚进偏门,就看见哈总管面行来,似乎正要出去。

 哈总管看见他,一怔停住。

 龙天楼道“哈总管,我要见王爷。”

 哈总管定了定神,急步前,居然是满脸堆笑:“老弟,你来得巧,也可以说你来得不巧,王爷不在府里,可是我正要去找你。”

 龙天楼微怔道:“王爷不在”

 “王爷上圆明园见皇上去了,这时候还没回府,恐怕今儿晚上不会回来了。”

 “那么哈总管你要找我”

 哈总管笑哈哈地道:“我是奉命找你呀!”

 “奉命?哈总管奉谁之命?”

 哈总管又一笑,笑得相当神秘道:“老弟你马上就知道了,跟我走吧。”

 不由分说,伸手拉着龙天楼就往后拖。

 龙天楼马上就明白了几分,心想五叔跟玉妞说的要应验了,有心不去,可是转念一想,没吭声,任由哈总管拉着往后去了。

 天上神仙府,人间王侯家。

 这座承亲王府确是够大的,幢幢的屋宇,重重的院落,长廊纵横,飞檐狼牙。

 哈总管拉着龙天楼直往后走,走了半天才进了后院。

 龙天楼只当是去上次见美福晋的那间舍。

 岂知不是,一路还往后走,一直进了后花园,走过一座朱栏小榭,踏上了一座水榭。

 水榭里,珠帘低垂,灯光微透,听不见一点声音,看上去既宁争,又温馨。

 哈总管又神秘一笑道:“老弟台,这座水榭除了王爷跟福晋,是轻易不许人进入的,我不陪你了。”

 说完话,在门上轻敲两下,扭头走了。

 水榭门一开,珠帘掀动,灯光外泻,两名侍婢当门而女,两对明眸紧盯在龙天楼脸上,轻声道:“进来吧!”

 龙天楼轻一口气,迈步而入。

 幽香袭人,眼前的布置、摆设,简直就令人心跳,引入遐思。

 只听一名侍婢轻声道:“哈总管不过刚出去,你怎么这么快就来了?”

 龙天楼定定神道:“正巧我来见王爷,在门口碰见了哈总管。”

 那侍婢道:“我们福晋可没想到你会来这么快,她正在洗澡呢!你坐会儿吧!”

 说完了话,她袅袅往里去了。

 另一名侍婢道:“你坐啊!”龙天楼道:“谢谢!”

 走过去踩上了那柔软如棉的地毯,坐了下去。

 再看眼前的布置、摆设,坐处地上,铺的是一块近丈见方的波斯地毯,猩红色的,长长的,踩在上头,其软如棉,都能在上头睡觉,让人觉得踩上去好生可惜。

 地毯上放的,不是上置锦垫、雕花的太师椅,而是拐了弯的一排锦墩,缎子面儿,绣着花,里头不知道装的是什么,像吹了气似的,人坐在上头好舒服。

 把角一张朱红的矮几上,放着一座八宝琉璃宫灯,灯光不亮不暗,柔和得恰到好处。

 墙角,有一只高脚金猊,金猊里香烟正自袅袅上冒,不用说,里头点的是极品的檀香末儿。

 粉墙上挂着几幅画儿,乍看是仕女图,细看能让人脸红心跳,原来是穿着半的‮女男‬嬉戏图。

 往里,也就是适才那名侍婢进去的地方,垂着一重重五颜六的丝幔,丝幔后有灯光,还听得见轻微的水声。

 就这些,看得龙天楼益发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他这里心里正自盘算,重重丝幔掀动,香风袭人,随见美福晋一副娇慵无力模样,由那名侍婢扶着走了出来。

 只一眼,龙天楼立即心神震动,连忙站起身低头哈

 如今,美福晋的娇媚,比那天初相遇时,又平添了十分。

 沐浴方罢的女人动人,沐浴方罢的美人更为动人,的是不差。

 美福晋的一头乌云,略显蓬松,但是并不蓬,蓬松得恰到好处,反增添丫几分动人的娇慵。

 ‮躯娇‬之上,披的是一袭轻纱晚装,薄得蝉翼似的,映着柔和的灯光,透明、美好的‮躯娇‬,成体,若隐若现,欺雪赛霜,凝脂般的肌肤,更显得光滑细腻,轻迈娇慵莲步之余,轻纱飘拂,一身曲线美好,光洁无瑕,圆润修长的玉腿微,白的玉足脚趾上,涂着鲜红的蔻丹,再加上那红热的娇靥,火的朱,炙热的两道目光,何只能让人蚀骨‮魂销‬,简直能让人溶化得发无存。

 称她为一代尤物毫不为过。

 承亲王几生修来,何来如此大福份?

 再听那娇滴漓、软绵绵,鼻音多过喉音,能要人命的话声:“哟,怎么前倨而后恭啊!那股子恼煞人的傲气哪儿去了?”

 美福晋那炙热目光瞟了龙天楼一眼,可惜龙天楼低着头没看见,不过他应该清晰地觉得出。

 龙天楼道:“福晋宠召,不知道有什么指示?”

 “我们王爷礼贤下士,我可不敢落个慢待之名,坐下说话吧!”

 “是,谢谢福晋。”

 龙天楼坐了下去,他坐的还是原处。

 美福晋微拧‮躯娇‬,就坐在龙天楼的对面,微轻纱晚装,这条玉腿搭上了那条玉腿,晚装下摆处,微雪白一块,不知是有意抑或无心。

 也不知道是得了美福晋的暗示,还是心窍儿玲珑剔透,两名侍婢一声不响地退出了水榭,还轻轻地带上了门。

 不知道龙天楼心里怎么样,看脸上,他是十分的平静,就像一泓毫不扬波的池水。

 美福晋那两道炙热的目光一凝,紧紧地盯在龙天楼脸上,她似乎有着一刹那间的错愕,然后轻启润、丰的两片朱:“你叫龙天楼,我没有记错吧!”

 龙天楼平静地回答:“福晋没有记错。”

 “名字很好,真的很好,我很喜欢你这名字。”

 “谢谢福晋,那是福晋夸奖。”

 “今年多大了?”

 “回福晋,整廿。”

 “正是好时候,成家了没有?”

 “还没有。”

 “人长得这么好,又年轻轻的有这么一身好武艺,怎么会还没娶亲成家呢?”

 “一事无成,不敢成家。”

 “一定有不少大姑娘、小媳妇儿想你吧!”

 “那是福晋抬爱,草民还没有碰上过。”

 “是真没碰上过?还是不说实话?”

 “真没碰上过。”

 “我不信!”

 龙天楼没说话。

 “如今你人到了京里,我们旗人的姑娘,可是大方得很,尤其一些大府邸的,见着顺眼的就,像你这样的,能和口水儿把你下去,你可留神点儿。”

 “谢谢福晋,草民自会留神。”

 “自会留神,你真不想?”

 天知道,她这个“想”字,指的是想什么?

 龙天楼答得好:“草民一事无成,寄迹江湖,也飘泊惯了,不敢多想!”

 “我可不是非你马上明媒正娶,马上成家不可啊!”“是。”

 龙天楼只应了个“是”字,显然是步步为营。

 而美福晋却似乎紧攻不舍:“我是说,人不风枉少年,像你这样的年岁,人又长得这么好,你不想人家,人家想你,难道你就从不动心,从不想逢场做戏一番?”

 龙天楼答得更好:“草民家教严,多年的江湖生涯,也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还能克制自己。”

 美福晋那眼角微翘的凤目一瞟,香边掠过一丝奇异表情:“我不信,除非你是个鲁男子、木头人儿。”

 龙天楼没说话,他知道,这句话不能接,否则不是得罪这位美福晋,就是予这位美福晋可乘之机。

 “怎么不说话呀?”

 美福晋当真是毫不放松。

 龙天楼说了话:“福晋宠召,不知道是不是要垂询有关格格失踪的案情”

 美福晋‮头摇‬道:“不,你看这个地方像是谈正事儿的地方,我这个样儿像是谈正事儿的样子吗?”

 “那么福晋宠召”

 “真不知道我为什么要找你来,还是跟我装糊涂?”

 “草民愚昧,还请福晋明示。”

 美福晋拧站起,带着一阵香风到了龙天楼面前,一水葱也似的玉指,差点没点着龙天楼的额头:“愚昧?像你这样的人会愚昧?你真要是愚昧人儿,那个老头子也不会把你看成个宝似地找你来办案了”

 她拧身坐在龙天楼身边,挨得好近,高的上身,几乎碰着了龙天楼。

 龙天楼坐着没动,一动没动,

 美福晋那香,几乎碰上了龙天楼的脸,龙天楼可以清晰感觉到,那吐气如兰的炙热:“不管你是装糊涂,还是真不知道,我愿意告诉你,我觉得你这个人有趣儿,所以我把你找了来,”

 龙天楼的脸仍向着前方,他不能转脸,哪怕是一分一寸。他脸只动一动,就会碰上美福晋那两片炙热而动人的香:“草民不懂福晋何指。”

 “我可以告诉你,全京城的男人,没有不想我、不为我失魂落魄的,有人想我都想得发了疯。可是凭我的身分,有的人是不能,有的人是不敢,只有你,我的身分也好,我这个人也好,你全没放在眼里,所以”

 “福晋是打算降罪草民?”

 “降罪,我也得舍得呀?不过也难说,女人家要是狠起了心肠,那可是比谁都狠,所以,你是福是祸,还在你自个儿,明白不?”

 “福晋”

 “你是个聪明人,你为我想想,我这种年岁,这么个人,嫁那种年纪,那么个人,我是什么都不缺,我缺的只有我知道。可是以我的身分,我也有所不能,有所不敢,想能想敢,想咬牙横心豁出去,必得值当,也就是说,必得让我碰上值当的人儿,天可怜见,如今总算让我碰上了,那就是你这个龙天楼,你只要能弥补我的欠缺,称我的心,如我的意,我什么都能不要,甚至不惜死”

 龙天楼原就知道这位美福晋的意图。

 可是,做梦也没有想到她会这么急进,这么大胆,剖白得这么赤,以致使得他无法据守:“福晋”

 “不用怕,我不要求你别的,你还是你的江湖人,我还是我的承王福晋,我当然不会说出去,你应该也不会,其实就是你说出去也不要紧,我绝不会承认,到那时候,掉脑袋的还是你,我一点事儿也不会有。”

 这位年轻轻的尊贵妇人,竟会说出这种话来,可见她为自己设想得多么周到,也可见她必是位老手,绝不是像她自己所说,到今天才碰上让她中意的人。

 龙天楼为之心神震动,一时没能说出话来。

 美福晋瞅着龙天楼,动人的香边泛起一丝让人摸不透含意的笑:“你一定奇怪,一般女人总是求天长地久,我为什么只求水姻缘?我可以告诉你,那是因为我欠缺这么一样极天下之荣华富贵,别的我还求什么?一般男人,能给予我所欠缺的,但是无法给予我如今所拥有的财富;即使能给予我像我如今所拥有的财富,却又无法给予我像我如今所拥有的身分地位。一旦我真能碰上个既能弥补我的欠缺,又能给予我财富、身分、地位的,他必是权势富贵中人,我愿意舍此就彼,我愿意改嫁,但却又为大清朝的皇律家法所不容。所以,我只求这一样,只求水姻缘,不求天长地久,你明白了吗?这对你,只有得而没有失,你应该不会不愿意,是不?”

 龙天楼对她这些话,自然无法“苟同”定了定神道:“福晋”

 美福晋拧挪身,又挨近了龙天楼些,两个人几乎要合成一个人:“我说得还不够明白吗?”

 美福晋的一只柔荑,已经搭到了龙天楼的手上。

 “福晋说得很明白-一”

 龙天楼想把手从美福晋那柔若无骨、温润滑腻的玉手下出来。

 但是,就在这一刹那,美福晋的那只柔荑,突然紧紧地握住了龙天楼的手,同时另一条粉臂也像水蛇似地从后头绕上了龙天楼的脖子,动人的上身动前倾,风眼中透出令人蚀骨‮魂销‬的光芒,香带着能熔化人的炙热,跟着就贴上了龙天楼的脸,往龙天楼耳朵里钻的,是一种带着颤抖、近似梦呓的话声:“那你还犹豫什么?!你慰我渴思,我必尽心尽力以报一-”

 龙天楼有一身绝世武功,然而此刻的他,却似羊入虎口一般。

 很明显,这么一个妇人,需求是极其强烈的,她的‮体身‬里蕴藏着一团火,一旦这团火被点燃,谁掉进去谁就会落个发无存。

 龙天楼脑中闪电百转,正在想最合适的对策,忽地,他听见了一阵近乎奔跑的匆忙步履声,直往水榭而来,心里一松,忙道:“福晋,有人来了。”

 龙天楼话刚说完,美福晋两只手同时停顿,挪身移开,娇眉上带着浓浓的红热,风目中还有未退的火:“不会吧!我代过了,这时候会有谁”

 话还没说完,水榭门豁然而开,适才两名侍婢中的一名奔了进来,慌张地道:“福晋,大贝勒来了。”

 大贝勒?何许人?

 美福晋脸色一变;“他怎么”霍地站起,动作奇快,带着一阵香风进了重重丝慢之后,再出来时,蝉翼般轻纱晚装外头,已经多了一件白底红花的罩袍。

 龙天楼把握时机站起道:“福晋,草民告退。”

 美福晋刚才像团火,如今不过一转眼工夫,却变得像从冰窟里出来的似的,冰冷道“不用了,来不及了。”

 果然,只听一阵雄健、轻捷的步履由远而近,直向水榭行来。

 美福晋冷然又道:“你能走吗?这时候出去更不好。”

 说完话,她坐了下去。

 美福晋这里刚坐下,灯光一晃,水榭里走进个人来。

 这个人,身躯魁伟高大,龙天楼已有一副颀长身材,他比龙天楼还高半个头。

 魁伟高大的身躯已透着威猛,浓眉大眼,黝黑的肌肤更透着慑人之威。

 他看上去不过卅来岁年纪,却显着极其深沉,站在那儿宛若一座山,令人有千百人推都推不动之感,给人的第一印象,令人有被迫得透不过气来之感。

 所幸,一袭海青色长袍,微微卷起雪白的两段袖口,出两截肌坟起的小臂,一条乌油油的大发辫,垂在前,还给人几分潇洒意味。

 这位魁伟高大壮汉子,进水榭一眼看见另有别人在,微怔,脚下也不由为之一顿。

 美福晋坐着没动,马上说了话:“龙天楼,见见大贝勒!”

 龙天楼欠身施礼;“草民龙天楼,见过大贝勒。”

 大贝勒定过了神,环目放光,紧盯着龙天楼:“他是”

 美福晋道:“就是巡捕营荐给你叔叔办案的那个人。”

 蓦地,大贝勒浓眉轩动,环目威棱外:“呃!你就是来自江湖的那个好手?”

 龙天楼道:“不敢!”

 “听说你有一身相当好的武功。”

 “不敢,几手庄稼把式,仅是防身而已。”

 “既是只有几手庄稼把式,他们把你荐给我二叔干什么?”

 “也许巡捕营认为,多一个帮忙总是好的。”

 大贝勒威态收敛,边浮现一丝令人难以意会的笑意:“你不但有一张会说话的嘴,还有一颗比常人大得多的胆!”

 龙天楼道:“草民愚昧,不知道大贝勒何指?”

 “我的小姨,礼亲王府的明珠格格说,有个巡捕营办案的江湖人惹了她,那就是你了?”

 龙天楼道;“大贝勒明鉴,草民天胆也不敢惹格格。”

 “可是照她的说法,你不是这个样儿的,她说你很狂傲,简直不把她放在眼里。”

 “许是格格真生了气,大贝勒知道,人生气的时候,怎么看对方,对方都不顺眼。”

 大贝勒笑了,笑得有点冷意:“你的确很会说话,不过倒也是实情。听我告诉你,你是来办案的,就办你的案,别的人少惹,尤其是这几个大府邸的人,要不然别怪侍卫营找你的麻烦,因为我领侍卫营,明白吗?”

 “草民明白!”

 大贝勒转眼望美福晋:“您还有事儿吗?”

 美福晋忙道:“我没事儿了,龙天楼,你去吧!”

 “是,草民告退。”

 龙天楼分别欠身一礼,转身出了水榭。那名侍婢跟了出来,龙天楼听见了,但是装没听见,没回头,猛一口清凉的空气,大步往外行去。

 水榭里,大贝勒坐了下去,瞪着一双环目在望美福晋。

 美福晋站了起来,拧身竟坐在了大贝勒腿上,嗔道:“看什么,别胡思想,我是叫他来问案情的。”

 大贝勒冷冷道:“这个办案的是个小白脸儿,不大好。”

 美福晋一只手绕上了大贝勒的脖子,另一只手,伸水葱也似的玉指,点上了大贝勒的额角,银牙微咬,带着“恨”意道:“吃的哪门子飞醋,你呀!什么都好,就是心太窄。我怎么找也不会找个跑江湖的呀!他施诈,我心虚,派个人去了趟南下洼查看究竟,让他逮个正着,我好不容易才灭了口,能不找他来探探口风吗?”

 大贝勒的脸色好看了些,伸手掀开了美福晋的罩袍,看了那若隐若现的体一眼,道:“还好,没有香汗淋漓的样子。”

 “去你的。”美福晋嗔道:“你少没良心,那一头看不着好脸色,就跑到这儿来找我出气,哪一回我说什么了?”

 大贝勒忽然笑了,两眼出了火光,遥遥抬手一弹,几上的灯,应指而灭,霎时一片黑暗。

 黑暗中,听美福晋微着道:“你就不怕”

 大贝勒没让她说下去:“我怕什么,我领侍卫营,他上西山去了,还有谁比我更清楚他的行止,今儿晚上啊,他不会回来了。”

 接着,什么声音都没了,不,只是那种声音,水榭外是听不见的! n6ZwW.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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