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五 章
“八方镖局”里,刚吃过晌午饭。
镖局的后院里来了个人。
不知道是怎么来的,因为院子里没人.其实,就算有人恐怕也看不出这个人是怎么来的。
院子里,原寂静空
,突然间,这个人就站在院子里,这个人就是这么来的。
这个人,是个中年妇人,说中年是指她的穿着打扮,而不是指她的人,要是看她的人,居然比红菱还年轻。
这位中年妇人,穿的是一身雪白衣衫,外头还罩着一件雪白的披风,白得轻柔,白得晶莹,因为不管衣衫也好,披风也好,明眼人一看,就知道那是上等的绸缎“江苏织造”每年呈献大内的“贡品”
这位中年妇人,人就跟她的穿着一样,风华绝代,清丽绝伦,玉肤冰肌,不带人间一丝烟火气,一如天仙小滴尘寰,尤其她气度雍容华贵,
着一种自然慑人威仪,几乎令人不敢正视。
红菱已是少见的美人,她两个女儿更是出落得仙霞明珠一般,可是要跟这中年妇人一比,那是立即黯然失
,判若云泥。
要单就一个美字来说,唯一可以相比拟的,恐怕只有郭燕侠“峻山”“南天门”所遇,那个美道姑无垢了。
可是美道姑无垢少了中年妇人一份成
的风韵,还有那份雍容华贵,以及那自然
的慑人威仪。
院子里仍然没见人,没见第二个人。
中年妇人发了话,清脆的京片子,甜美、轻柔,要多好听,就有多好听:“我到了,总该有个人出来接接我吧!”
惊喜娇呼,人影飞头,院子里刹时间多了三个人,红菱、还有她一双女儿,白衣姑娘跟黑衣姑娘。
两位姑娘是一脸的惊喜,万般的景仰。美目圆睁,檀口半张,红菱则是无限的激动跟眼看就要涌出的热泪两眶。
“凤姨!”惊喜娇呼声中,两位姑娘腾身再飞掠,带着香风,双双扑倒拜倒。
中年妇人刚刚一手扶起一个,红菱掠到,晶莹热泪成事的抛在身后,一声“姑娘”就要拜倒。
中年妇人没动,真没见她动,可是红菱却没能拜倒,甚至连
都没能弯下。
只听中年妇人道:“红菱,多年不见,别一见面就恼我。”
红菱猛抬头,泪就像雨,语难成声:“姑娘…”
中年妇人道:“听听两个孩子是怎么叫我的,两个孩子出生时我只见一面,到现在还跟我这么亲,你就能跟我这么生份?”
“姐姐!”红菱改口叫了这么一声,双手捂脸,泣不成声。
中年妇人拥着两位姑娘前
,伸手拉下了红菱的手,然后递过了一方丝巾。
红菱接过丝巾,没擦泪,却又趴在中年妇人肩上好哭了一阵,等她住声收泪,中年妇人的肩上,已然
了一大片,她举丝巾擦了擦满脸的泪,擦着擦着突然笑了,带泪而笑,笑得勉强:“姐姐别笑了,我没姐姐那种超凡人圣的定力。”
中年妇人微笑着:“红菱,你错了,圣人也是人,即使是神仙,也免不了七情六
广红菱这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上,中年妇人的脸上,也多了两行泪痕,她不
又为之一阵激动,又觉得泪水涌满了眼眶。”
只听中年妇人道:“现在该让我好好看看两个孩子了。”
她左端详,右打量,看得两位姑娘螓首半偏微赧然,她不
点头赞叹:“一个仙
,一个明珠,世间的灵秀之气,全让你们姐妹俩占光了!”
红菱忙道:“姐姐,别太宠她们,她们俩个已经很不得了了。”
中年妇人接着道:“不知道我们家小翎,有没有这种好福气?”
红菱道:“姐姐,您不能…”
中年妇人道:“我跟孩子们的事,你也要管?”
红菱道:“姐姐知道,我不敢…”
中年妇人淡然道:“你先别着急,我爱煞了这两个孩子了,确有这个意思,只不知道她们俩个是不是看得上小翎,当然那还得看缘份,我绝不勉强,可是也不许你阻拦。”
再傻的人,到这时候也应该明白了,何况两位姑娘都冰雪聪明,玲珑剔透,姐妹俩羞红了两张娇靥。
红菱还待再说。
黑衣姑娘突然问了这么一句,明知故问:“凤姨,谁是小翎?”
知女莫若母,红菱神情为之一震。
中年妇人道:“傻孩子,他是凤姨的儿子,凤姨只这么一个,今年都廿了。”
黑衣姑娘道:“他应该是位贝勒。”
中年妇人道:“不,还是个贝子。”
黑衣姑娘道:“他一定很了得。”
中年妇人微一笑,笑得有点得意,甚至有点做:“还可以,勉强算得上了得。论文不上当朝几位大学士,论武合得傅胡两家的真传,这两样,在京畿一带已经没有了对手。”
黑衣姑娘一双国美闪现异采:“他长得一定很像风姨。”
中年妇人笑了:“谁说你傻,谁再说你傻,凤姨头、个不依,他只一半像风姨,不过你放心,他爹,现在这位神力威侯,当年是少有的美男子,现在也找不出几个来。”
黑衣姑娘笑了,娇靥上红红的,一双国美里的异采更盛。
白衣姑娘始终没说一句话,脸上也没出现过什么异样表情。
妹妹这么样,益显她这个姐姐的沉默寡言。
红菱冷眼旁观,眉宇间出现几许冷意,也出现几许焦急之
。
只听中年妇人道:“看看凤姨的记
怎么样,你们两个一个叫霞,一个叫翠,妹妹叫翠,对不对?”’
红菱道:“是的,姐姐,她们的名字,还是姐姐赐的。”
中年妇人道:“看凤姨给你们带来了什么见面礼?”
是两方王佩,大小型式都一样,只是一方泛红,一方凝绿,红的像煞晚霞,绿的碧绿沁人。
不管哪一方,行家一看就知道,大内珍品,名贵异常。
红菱忙道:“姐姐…”
中年妇人道:“红菱,有了一双女儿之后,你怎么变得这么婆婆妈妈的,给孩子们见面礼你也要管?寒伦一点的,我哪拿得出手,女儿是你的,可是别忘了,从今儿个起,有我一半儿。”
红菱
言又止,
语还休。
中年妇人已转望两位姑娘,递出两方玉佩:“霞给姐姐,翠给妹妹。”
白衣霞姑娘端庄大方,双手接过,裣-称谢。
黑衣翠姑娘豪
活泼,一脸惊喜接这玉佩,称谢之后,双手递出:“烦请凤姨给翠儿戴上。”
红菱双眉微扬,冷声轻叱:“好没规矩,戴个玉佩还烦凤姨。”
她叱她的,中年妇人已经含笑把玉佩接了过来,道:“套上这个,就更是我的了,想赖都赖不掉。”
孰不知,做妹妹的翠姑娘,本就是这意思。
红菱都懂,不信中年妇人不知道。
给翠姑戴上了玉佩,中年妇人一手拉一个,道:“咱们屋里说话去吧。”
四个人这才进了屋。
进屋落座,红菱把主位让给中年妇人,翠姑娘紧挨中年妇人而立,还真把自己当成了人家的。
霞姑娘则奉过茶之后,站在了红菱身后。
只听中年妇人道:“接着你的飞鸽传书之后,我简直不能相信,我停都没停,换了衣裳就赶来了,玉翎要给我备马套车我都没让,准又惹他心里不痛快了。你是知道的,出来一趟,跟那么一大堆,烦人!”
翠姑娘一旁搭了腔:“那怎么会,您是堂堂的傅侯夫人,本来不该有仪仗扈从,也本来不该让地方知道,一路浩浩
,京里有姨丈带领文武百官送行,还怕山东督抚不恭恭敬敬,
您于省境之上?”
红菱叱道:“大人说话,小孩子不要摘嘴!”
这回,中年妇人没说话。
翠姑娘也没再吭声。
红菱道:“我本来不知会姐姐,就是伯傅侯不高兴,可是这种事怎么能不让姐姐知道?”
中年妇人淡然道:“你也不用担心,打当年到如今,我什么时候许他管过我?要说不高兴在面上,他还不敢,其实,都甘多年了,儿女都已经长成了,他还有什么能释然的?”
红菱没接话,人家夫
间事,她当然不便置喙。只听中年妇人又道:“妹妹见过他了?”
“是的。”
“没有错?”
“这传绝学错不了,何况还有当年‘海威堂’的诸明在。”
中年妇人微一激动,道:“那就错不了了,他怎么样,有几分‘无玷玉龙’的当年?”
红菱道:“信上我告诉姐姐了,他不是郭玉龙亲生,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修为、气度、
情、作为,活
的当年郭玉龙。”
中年妇人道:“让我自己看看他、我既然来了,一定要好好看看他,虽不是‘无玷玉龙’亲生。总是他儿子,总是他教出来的,也总是‘郭家六龙’之长…”
神色一黯,接道:“廿多年了,尽管当年亏欠他、慢慢的已经好了些,可是一听说他至今没娶,顿时又觉得亏欠他的不只那么多,如果他这是报复,他这报复已经是很够我受的了!”
红菱道:“姐姐应该知道,他不是那种人,真要报复,他宁可牺牲自己,也绝不会误雪姑娘跟霜姑娘一生。”
中年妇人道:“我宁愿他是报复,那样我心里会好受点,也会觉得亏欠他的少一点。”
红菱道:“姐姐打算什么时候去见他?”
中年妇人道:“当然越快越好,我巴不得就是现在!”
红菱
言又止,旋即改口道:‘那我现在就陪姐姐去。”
中年妇人凝目道:“你想说什么?”
红菱道:“去过回来以后再说吧。”
中年妇人道:“廿年我都等了,不急这一会儿。”
红菱把她决定结束“八方”以及跟贝勒纪刚的约定说了一遍。
刚听完,中年妇人便道:“我不反对你结束‘八方’,孩子们都大了,尤其是咱们这些人的孩子,不能再让她们在江湖上抛头
面,也不能再让她们去冒那些江湖风险。至于官家之对‘龙威’,我要等见过纪刚之后再作道理。”
红菱目光一凝,道:“姐姐的意思是…”
中年妇人道:“据我所知,纪刚这次亲率‘血滴子’秘密出京,目的不在‘济南’…”
红菱道:“‘血滴子’?”
中年妇人道。“四爷下密旨给密宗喇嘛,在‘雍和宫’训练一支秘密卫队,他们的权势大过大内侍卫,直接听命于四爷,他们的一种特殊暗器叫‘血滴子’,所以四爷就给他们取名为‘血
子’卫队,他们神出鬼没,简直无所不在,很厉害,皇族亲贵,文武百官,没人不怕!”
红菱道:“天!这位皇上想干什么?”
中年妇人道:“这位皇上的心
为人你清楚,没接掌大宝以前的手段,跟登基以后的作为,你也不是不知道,他是绝对不允许任何人对他有一点二心,所以他就必须拥有这么一个卫队,这个卫队的以势以及利厉,较请前朝的广卫队有过之而无不及。”
红菱道:“那么姐姐说他们这次出京的目的…”
中年妇人道:“他们的目的不在‘济南’,而在于吕留良的后人,以及‘独山湖’的鱼壳。”
红菱神情一震,道:“晚村先生的事,震惊天下,众所周知;‘独山湖’的鱼壳又犯了什么罪?”
中年妇人道:“鱼壳当年,曾经应圣祖之聘,卫护过在子,当年等于是跟四爷作对,如今当然就是大罪一条。”
红菱道:“晚村先生的后人,年岁不大,鱼壳也已经不复当年,何劳纪刚亲率‘血滴子’出京?”
中年妇人道:“这你就不知道了,吕留良的后人年岁是不大,可是他们牵扯着‘汉留’,还有‘江南八侠’,地方之力就付不了;鱼壳虽然上了几岁年纪,已经不复当年,可是他的水性仍然当世独一无二,仍然可以潜伏水底几昼夜,‘独山湖’那么大一片水域、也四通八达,等闲一点的还是奈何不了他。”
红菱道:“那么姐姐说要等见过纪刚…”
中年妇人道:“他们的目的不在‘济南’,或许他们还不知道‘龙威’就是‘南海’郭家的一处分支,那好办,说什么我也不会让他们再动‘龙威’。可是要是他们已经知道‘龙威’是‘南海’郭家的一处分支,这件事就不好管了。”
红菱道:“姐姐是说…”
中年妇人道:“你不是不知道,四爷对郭玉龙当年几次回绝了年羹尧的邀约,极为不谅,对郭玉龙是既恨又怕,视郭家为背上芒刺。如今的皇族亲贵,文武百官无不战战兢兢,我亏欠郭玉龙,那是我的私事,我总晃傅家人,不能给傅家招灾惹祸。”
红菱脸色微变,沉默了一下,道:“姐姐既然有这层顾虑,我自是不便也不敢多说,郭家的事,我有心无力,可是自家的事,总要请姐姐给我做个主。”
中年妇人凝国道:“什么事?你只管说。”
红菱道:“这次牵扯上官家的事,固然是我自己的女儿不听话,可是纪刚明知道‘八方’是我红菱的,也明知道主持‘八方’的是我红菱的两个女儿,他竟然还是把‘八方’跟我两个女儿牵扯进去,这分明是欺我红菱已经离开了姐姐,让我觉得受了很大的委屈…”
中年妇人道:“我懂了,你放心,包在我身上,我一定替你出这口气。”
红菱道:“我先谢谢姐姐。”
中年妇人道:“咱们是什么渊源,还跟我客气?走吧,陪我上‘龙威’去一趟。”
红菱应了一声。
中年妇人站了起来。
刚吃过午饭,诸明陪着郭燕侠正往往处走,郭燕侠突然目间奇光,伸手拦住了诸明:
“诸叔,有高人到!”
话声方落,半空中传来了一个甜美、轻柔的女子话声:“好敏锐的听觉,不愧为郭家后人‘六龙’之长。”
郭燕侠脸色一变,就待飞身腾起。
半这中及时又传来了红菱话声:“燕侠,菱姑姑也来了。”
郭燕侠一怔。
一前一后,两条人影翩然
落,一个是红菱,一个当然就是中年妇人。
诸明脸色一变,就要说话。
郭燕侠神情一震,
口道:“凤姑姑!”
清明忙道:“对,是凤姑娘,傅俟夫人。”
中年妇人博侯夫人胡风楼怔了一怔,讶然道:“诸明认出是我,还有可说,你怎么也能认出是我?”
郭燕侠肃容道:“莫非是凤姑姑,谁有此神仙般修为,以及绝代风华。”
胡凤楼道:“燕侠,你父亲不会这么说话。”
郭燕侠道:“您明鉴,郭家没有巧言令
的人,燕侠说的是实话。”
胡凤楼凤目飞闪
人光采:“这才是郭家人,燕侠,凤姑姑更喜欢你了。”
郭燕侠一整衣衫,道:“燕侠拜见风姑姑!”
他
衣就拜,单膝刚着地,胡凤楼伸手扶住:“够了,孩子”
胡凤楼往起扶,郭燕侠往下拜,胡凤楼是扶起了郭燕侠,可是燕侠的另一个膝盖已经着了地。
胡凤楼呆了呆,凤目再闪异采:“郭家后人,六龙之长,果然不同凡响!”
郭燕侠肃容道:“燕侠无意,也不敢卖弄,只是老人家
待,万一有幸瞻仰凤姑姑,无论如何,一定要行大礼!”
胡凤楼一双凤目微
,道:“你爹他不该这样。”
诸明跨步而至,道:“诸明见过胡姑娘!”
他也要拜下。
可是胡凤楼道:“诸明,燕侠是后辈,你不是,郭玉龙待你们如兄弟,我不敢受你们的大礼。”
她只说了话,并没有动。
诸明也只躬了身,没能拜下去。
只听红菱道:“燕侠,请凤姑姑进去坐吧!”
把胡凤楼跟红菱让进了厅里,诸明忙着倒茶,胡凤楼却把郭燕侠拉住了身边,仔细端详打量,最后不由一声长叹:“燕侠,郭家永远让傅、胡两家嫉妒。没见你之前,总以为我们的儿子没人能比,没人能及,可是现在,我不能不承认,我们的儿子比你这个郭家人逊
半筹。”
郭燕侠道:“那是风姑姑爱护郭家,偏向燕侠!”
胡凤楼道:“胡有也没有巧言令
的人,凤姑姑说的是实话。”
郭燕侠道:“燕侠谨代郭家长幼致谢。”
胡凤楼叹道:“凤姑姑真希望也能有你这么一个儿子。”
郭燕侠道:“燕侠不正是凤姑姑的子侄辈?”
胡凤楼神情激动,一双凤目之中又现泪光:“廿年不见了,你爹好?”
“谢谢凤姑姑,他老人家安好。”
“雪姑娘跟霜姑娘呢?”
“两位姑姑也安好。”
“还有宫老跟祁老…”
“他们两位也安好。”
“故人都好,那就好,那就好。”胡凤楼抬眼望诸明:“诸明,你呢?”
诸明道:“托姑娘的福,诸明
健如昔。”
“我还是一点儿也没变,早成家了吧?”
“一个女儿都十八九了,拙荆过世早,女儿一直跟着诸明。”
胡凤楼呆了一呆,道:“我不该问!”
“不要紧,姑娘别这么说。”
胡凤楼收回了目光:“是你菱姑姑飞鸽传书告诉我的。”
“燕侠没想到菱姑姑会告诉您。”
“为什么没想到,你应该想得到。”
郭燕侠没说话。
胡凤楼道:“燕侠,你要知道,凤姑姑对你爹,只有亏欠,这种亏欠,就是因为姑姑成为傅家的人造成的,并不因为凤姑姑成为傅家人而有任何改变。”
郭燕侠道:“家父人老人家,从不认为您亏欠过他什么。”
胡凤楼道:“那是你爹仁厚,气度恢宏,
怀宽大。”
郭燕侠没说话,他没有再为这件事辩下去,他认为没有这个必要,只要把老人家的意思表达了,也就够了。
其实,郭家人,郭家的任何人一个,虽然都敬仰这位胡姑娘,没见过的也都想瞻仰瞻仰她的国
天香,绝代风华,但是除了‘无玷玉龙’郭怀本人之外,对胡姑娘之成为‘神力侯府’傅夫人,多少有些不谅解,心里总不免有些介蒂。
尽管红菱曾经是胡风楼的侍婢,但郭家人对红菱又自不同,因为红菱并不是当事人,也无法为胡凤楼决定一切。
只听胡凤楼又道:“凤姑姑对郭家,郭家的任何一个人,都有一种特殊的感情,视郭家人为自己的亲人,就像你,我拿你当自己的子侄一样,希望你也能拿凤姑姑当做自己的亲人,就像你对霜姑姑、雪姑姑。”
胡凤楼说这话的时候,脸上的神色有点黯淡,那种黯然,就连铁石人儿也会为之不忍,何况,她这番话就像看透了郭怀以外的每一个郭家人的心?
郭燕侠为之心神震动,也为之暗暗感动,同时,心里也泛起了不忍,他深望着胡凤楼,肃容道:“凤姑姑,事实上您跟郭家的渊源以及情感,无人能够取代,也无人能够企及。”
胡凤楼脸上浮现一丝笑意:“我衷心的希望是这样…”
郭燕侠道:“确实是这样,您也应该相信,燕侠说的是实话。”
胡凤楼道:“我相信…”
话锋微顿,她接道:“廿年了,在这廿年里,我自己,我也
待你菱姑姑她们,留意郭家人,找寻郭家人,只要是发现郭家人的地方,再远我也要去看一看。可是甘年来,这‘山东’‘济南’是头一个地方,你跟诸明,也是我头一次见着的郭家人,尽管等的时
久了些,上天对我总算不薄
郭燕侠忍不住叫道:“凤姑姑…”
胡凤楼道:“我知道郭家人总有一天会到陆上来,可是我没有想到郭家在陆上还设了分支,说起来我应该感谢官家,没有他们利用‘八方’,对付‘龙威’,到今天我还不一定能见着郭家人,见着你…”郭燕侠忍不住再次截口:“凤姑娘,您不要再说了,郭家每一个人都没有想到,您对郭家是这么一份深厚的情感。”
胡凤楼又微一笑,道:“燕侠,这才是实话,是不是?”
郭燕侠脸上一热,心中歉疚,没有说话。
胡凤楼道:“我刚才说过,我还是我,也永远是我,我对郭家的心,并没有因为我已成为傅家人而有所改变。”
郭燕侠道:“这个燕快现在已经知道了,只是…”
“只是什么?”
“眼前的这件事,菱姑姑一这告诉过您了,而眼前的情势已经不比当年,只怕往后会让挑为难。”
胡凤楼道:“我懂你的意思,我不否认你说的是实情,这位皇上,确实不比以往两位,皇族亲贵,王公大臣,无不战战兢兢,无不自危,就算是傅家,虽然情形好一点,但是也不能例外,不过,燕侠,傅家毕竟还是傅家,凤姑娘毕竟还是凤姑姑…”
郭燕侠道:“凤姑姑,您原谅燕侠斗胆,直说一句,郭家认的只是凤姑姑。”
胡凤楼轻淡一笑,道:“我知道,燕侠,可是都望郭家人也能明白,不管怎么说,凤姑娘总是傅家的人。”
郭燕侠眉梢儿微一剔:“凤姑姑,这,郭家每一个人都明白,所以燕侠刚说,往后会让您为难,燕侠也不愿意让您为难。”
胡凤楼道:“至少眼前这件事不不至于。”
郭燕侠道:“不!凤姑姑,除非官家不知道‘龙威’跟郭家有关。”
胡风楼呆了一可,她没有想到郭燕侠会这么直截了当的说出来,事实上她跟红菱说过,她就怕这个,这也真是会让她为难的唯一原因。
她沉默了一下,道:“我不否认,燕侠如果官家知道‘龙威’是郭家开的,是郭有设置在陆上的一处分支,事情是比较棘手的。”
郭燕侠道:“所以燕侠说不愿意让您为难。”
胡凤楼道:“可是官家并不一定知道,到目前为止,还看不出他们已经知道的迹象。”
郭燕侠扬了扬眉,道:“为郭家、官家都好,希望他们不知道,而只是对‘龙威’有某种怀疑,否则,他们等于是以凤姑姑的胡家来对付‘南海’郭家,这种的段未免狠毒了些。”
胡凤楼听得神情一震,道:“这我倒没想到。”
红菱脸色微变,道:“姐姐,燕快提醒了咱们,这恐怕听们势必要弄清楚。”
胡凤楼脸色有点凝重,道:“我会的…”
她自己心里明白,如果让郭燕侠不幸言中,那官家就是借傅、胡两家之力来对付郭家,她就更为难了。
如果真是这样,这位皇上的这一招,可真是既高明又狠毒。
胡凤楼暗暗的为之不寒而栗。
而,照这位皇上的心
为人,以及他登基之前的对付强敌,登基之后的清除异己的手法看,绝对有这个可能。偏偏,这种可能,胡风楼她自己跟红菱都没想到。
现在想到了,胡凤楼暗暗为之不寒而栗之余,简直就坐不住了。
话声未落,她站了起来,接道:“干脆现在就去。”
红菱也急,忙跟着站起。
郭燕侠、诸明自然也忙站了起来。郭燕侠道:“凤姑姑胡凤楼道:“燕侠,不管是什么,我总会也给你送信来,我们走了,不要送。”
“送”字方出口,灯影一闪,客厅里已经不见了她跟红菱的踪影。
的确是陆地神仙般修为。
红菱的修为还没到这种境界,但是她如今是跟胡风楼在一起,而以胡凤楼的修为,带个把人来去,是件易如反掌吹灰的事,所以这么一来,红菱等于也有了陆地神仙般修为了。
胡凤楼跟红菱走了,诸明轻笑了一声,道:“计年没见了,胡姑娘一点也没变。”
郭燕侠道:“诸叔是说她的容貌,还是说她的人?”
诸明转望郭燕侠,凝目道:“大少,这二者有什么不同么?”
郭燕侠淡然道:“我先得说,没见过廿年前的凤姑姑,不过岁月、环境都能改变人,人人跟着容貌,在无情的岁月环境的改变下而有所改变,差别只在多少而已。”
诸明道:“那么大少是说…”
郭燕侠道:“我是说,这位凤姑姑的容貌跟她的人,一定有所改变,我没见过当年的她,说不出来她的改变在哪里,是什么,但是诸叔应该知道。”
诸明沉
了一下,道:“我懂大少的意思了。”
郭燕侠道:“所以我们绝不能指望人家为我们做什么,否则那是我们太不通情达理。”
“的确。”诸明微一点头,道:“以她现在的份身与处境,有些事是会让她为难的。”
郭燕侠道:“这就是环境与情势改变了她,站在咱们的立场,不能让人家为难,就算她真欠郭家什么,咱们也不能,何况老人家一直认为她并不欠郭家什么。”
诸明点点头道:“大少的意思我懂。”
郭燕侠道:“所以,如果万一不幸被我言中,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候,我会撤了‘龙威’,我相信老人家不会责怪,我这儿先跟诸叔说一声,让诸叔心里有谱。”
诸明道:“大少的令谕,我是理当敬遵,只是事情真会是像大少所料的那样么?”
郭燕侠道:“希望不是,但愿我料错了,但是以允祯的心
为人,那是绝对有这个可能。”
诸明脸以转趋凝重,道:“如果真不幸让大少料中,允祯绝不会因为
得咱们撤了一处‘龙威’而知足。大少知道,主人设置的分支不少,如果允祯知道一处‘山东’‘济南’的‘龙威’,也就有可能知道别处…”
郭燕侠一双眉梢儿高高扬起:“郭家冲着这位胡姑娘,可以退一步,但绝不会再退第二步,允祯他最好明白,郭家退的这一步,也是因为这位姑娘,而不是因为他允祯。”
诸明入目郭燕侠双目之中的
人威棱,心头为之震动,也没有再说话。
口口口
“抚台衙门”的后院里静悄悄的,不但看不见一个人影,连一点声音也听不见。
许是午饭刚过,大家都歇着了。
说午饭刚过,其实午饭已经过了大半天了,大小厨房里,这时候已经又开始忙晚饭了。
但是那是厨房,厨房本来就是一天到晚轴转,刚忙完这一顿又忙下一顿了,几乎是永远没有停歇的时候。
可是其他人不是厨房的,只管张嘴等着吃,吃完了一抹嘴,搁下筷子、碗走了,收拾也发,洗刷也好,那又是厨房的事,当然用不着那么忙,得了空还能不歇息。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不管哪儿,各有各的事务,各有各的职业,刑名、铁壳、三班衙役,就连抚台大人都算上了,人家也有人家的忙,而且双肩挑着干系,责任可比厨房大多了,是不?
就在这“抚台衙门”后院空
、寂静的当儿,这广大深阔,还带着静肃气氛、慑人的“抚台衙门”后院里来f人。
胡凤楼跟红菱。
两个人一现身,红菱震声先发了话:“红菱来见,烦请哪位通报一声。”
别年这广大深阔的后院里空
、寂静,那是刚才,转眼工夫之前。
转眼工夫之后的如今,人影疾闪,后院里一下多了三个人。
三个人一前二后,是那个云中鹄带着两个神情骠悍的黑衣汉子。
云中鹄一现身,目光立即被胡风楼所吸引,他一双
鸷目光盯着胡风楼,话却是对红菱说的:“菱姑娘,我们贝勒爷饭后小睡,到现在还没起来。”
红菱道:“云领班,这次不是红菱要来,是这位要来,红菱只是陪这位来的。”
云中鹄轻轻的“呢!”了一声,一双
鸷的目光盯着胡凤楼更紧。
胡凤楼淡然一笑道:“请云领班马上通报一声,我姓胡,来自京里‘神力侯府’。”
人的名,树的影,普天下姓胡的不少,可是从“神力侯府”来的姓胡的,就这么一位。
云中鹄猛一惊
变,连忙低头,带着两个黑衣汉子打下千去:“云中鹄有眼无珠,不知道是威侯夫人驾到,罪该万死!”
胡凤楼淡然一笑:“谁说云班领你有眼无珠,我看云班领你这对眼珠子,倒是
会盯人的。”
云中鹄机伶一颤,头又低下去了三分,道:“夫人开恩,云中鹄实在不知道。”
胡凤楼道:“云班领你或许不知道是我,但是你应该知道,既然是跟菱姑娘一块儿来的,就一定跟我有渊源、有关系,云班领你这么盯着看,不是根本没把我胡凤楼放在眼里吗?”
云中鹄机伶颤,挪身跪倒,双膝落了地:“夫人开恩,云中鹄不敢,天胆也不敢。”
胡凤楼道:“其实也难怪,皇上的秘密卫队,堂堂的‘血滴子’班领,直接听命于皇上,权势通天,能知道有这么个博侯夫人胡风楼,我已经很知足了。”
别看云中鹄是皇上的秘密卫队“血滴子”的一个班领,直接听命于皇上,权势通天,连一般的王公大臣都不放在眼里,可是如今,却让傅侯夫人吓得心惊胆颤,混身冷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没别的,只因为云中鹄知道“神力侯府”傅家这位威侯大人胡风楼,随时能要他的命,而皇上也绝不会因为他这一秘密卫队的班领,而愿意去得罪傅、胡两家。
云中鹄急得爬伏下去,道:“夫人…”
胡凤楼道:“好了,我不敢领受云班领这种大礼,请起来咱们说正经的吧!”
云中鹄如逢大赦,忙应了一声道:“是,谢谢夫人的不罪之恩。”
他带着两个黑衣大汉站了起来,退三步,低头哈
,垂手恭立。
就在这时候,一个中气十足的劲道话音传了过来:“云中鹄,你跟谁说话呀,吵得我想小睡会儿就不行。”
红菱道:“贝勒爷出来看看不就知道了么?”
她话声方落,座北朝南,中间一间屋,两扇门砰然大汗,贝勒纪刚一步跨了出来,道:
“是菱姑娘…”
一眼看见了红菱身边的胡凤楼,一怔,脸色倏变,一
长袍下摆,飞掠而至,道:“没想到傅夫人会…”
落地欠身,接道:“纪刚见过傅夫人…”
他是个贝勒,但他这个多罗贝勒不同于一般多罗贝勒,他领大内侍卫跟秘密卫队血滴子,一般的王公大臣也要怕他三分,何等威风,何等神气。
但,但这个贝勒于公于私,却又不敢不对这位统率帝都铁骑的“神力威侯”的夫人稍让几分。
所以当红菱前不久告诉他:“为这件事不惜惊动姑娘”时,他立即下令撤销了对“龙威”
的查封。
胡凤楼淡然一笑道:“纪贝勒别客气,我不敢当。”
纪刚转眼望云中鹊,沉了脸色:“云中鹄,傅夫人驾到,你怎么连我都不知道通报?”
云中鹄忙低头哈
:“回贝勒爷,卑职有眼无珠,不认识傅夫人。”
纪刚还待再说。
胡凤楼已然道:“皇上的秘密卫队,从训练到行动,都是极端秘密的,知道的没几个,他们也很少公开
面,云领班说不认识我,倒是可信。可是这位云班领这种职务上的习惯,一见面就紧盯着人看,最好能改一改厂
云中鹄机伶又颤,头垂得更低。
纪刚
然
变,一双环目威棱暴
,霍然转注,厉声道:“云中鹄,你大胆!”
单掌一扬,就要劈下。
胡凤楼微一笑道:“我无意告谁的状,有这个毛病改就好了,贝勒这一掌要是劈下去,叫胡凤楼我何以自处?”
纪刚硬生生沉腕收掌,喝道:“不是傅夫人宽容,今天我就要你的命,滚!”
他这里一声“滚”云中鹄那里连忙打下千去,:“谢傅夫人跟贝勒爷的思典!”
站起身,低头再返,带着两个黑衣汉子,急急忙忙地走了。
云中鹄走了,纪刚再欠身:“纪刚律下无方,还请傅侯夫人惊宥!”
胡凤楼道:“纪贝勒这么说,倒叫我不好意思了。”
纪刚道:“傅夫人再这么说,那就是怪罪纪剧了,请傅夫人跟菱姑娘厅里坐。”
胡凤楼没再说话,也没客气,皆同红菱迈步行去。
进了厅,纪刚把胡风楼让上主位,胡凤楼谦让了一下,纪刚坚请,胡凤楼也就没客气地坐了下去,红菱坐在一旁,纪刚陪坐下首。
坐定,纪刚道:“没想以傅夫人会离京驾临‘济南’,要是早知道,纪刚也好
接。”
胡凤楼微一笑道:“纪贝勒奉旨出京,公务在身,怎么敢轻易惊动?我这次到‘济南’来,是临时决定的,菱妹妹飞鸽传书,给我去了封信,说两个孩子惹了事…”
纪刚道:“纪刚斗胆,两位姑娘为官家尽些心力,似乎不应该加以责怪,何况事情已成过去,纪刚已经遵照菱姑娘的意思处理。”
胡凤楼道:“任何人替官家效力,不但不应该受到责怪,反而应该受到奖赏,只是我菱妹妹她们曾经有言在先,不愿意牵扯官家事,而且我也亲口答应过她们,我身在侯门,是官家人,既然知道了,就不能不来看看。
这件事大体来说,是说不过去的,可是这是我当年嫁进‘神力侯府’的时候,蒙四爷见允的唯一条件,胡家只我一个人嫁进官家,可以为官家竭尽心力,其他的人一概不牵扯官家事,京里几乎每一个人都知道,官家这次实在不应该让我为难。”
这位傅夫人,话说得好平淡,也很技巧,先说明是为孩子们的事情而来,继而说明红菱等几家之不过问官家事,是她当初嫁进‘神力侯府’的唯一条件,曾经得到极力促成其事,旨在拉拢傅家,当时的四阿哥,也就是如今这位皇上的首肯,最后再埋怨官家不守信诺,让她为难,说是埋怨官家,也就是不着痕迹地责怪了贝勒纪刚。
贝勒纪刚能领大内侍卫以及秘密卫队“血滴子”何等精明个人,他焉有听不懂的道理;他又是何等炙手可热,何等权势个人,但是如今说话的是傅侯夫人胡凤楼,傅夫人又抬出了当初连如今这位皇上都点过头,纪刚他也只有听着的份儿。
不但只有听着的份儿,还脸上一阵白、一阵红的相当能受。
他几曾受过这个?遍数京城,哪一个皇族亲贵、王公大臣也不敢给他来这个,如今这位傅侯夫人不但给他当面来了这个,他还只有听着的份儿,岂有不难受的道理?
傅侯夫人胡风楼那里刚把话说完,这里贝勒纪剧脸上挂着强笑欠了身:“是,傅夫人责怪得是,只是这件事纯属无可奈何,‘济南’只这么家
人,纪刚等又不便出面,所以只好…”胡凤楼淡然一笑,道:“纪贝勒要是这么说,我可就要较真儿了,纪贝勒刚说‘济南’只这么一家
人,那表示你事行知道‘八方镖局’是我菱妹妹开的了?”
纪刚微一怔,脸色也为之一变,道:“这个…”
胡凤楼接着道:“如果真是这样,我不知道贝勒爷你是斗胆抗旨呢,还是存心让我为难?”
纪刚又一惊,忙道:“博夫人明鉴,纪刚绝不敢!”
胡凤楼脸色微寒,道:“纪贝勒…”
纪刚忙道:“‘龙威’不过一所民家镖局,纪刚绝没想到傅夫人会这么重视这件事…”
不知道这句话是试探这位傅夫人是否知道“龙威”的来历,还是想藉一句“一所民家镖局”减轻责任。
胡凤楼道:“不是我重视这件事,我争的只是个‘理’字。”
纪刚忙道:“是!”胡凤楼道:“真要说起来,这件事也可大可小,至于它是大是小,那要看你纪贝勒你是不是能给我个明白。”
纪刚目光一凝,道:“傅夫人这话是…”
胡凤楼道:一我要知道,官家为什么非动‘龙威’不可?”
纪刚道:“那是因为‘抚台衙门’上报,‘龙威’可疑?”
“怎么个可疑法?”
“镖局上下只那么几个人,平常也没接什么生意,他们怎样维持,靠什么维持?”
“如果规模小、生意不好的镖局都可疑的话,普天下的镖局至少要被官家查封、或者得民购一半,但是我相信官家绝不会花那么多钱,而且也不必劳动纪贝勒你亲率秘密卫队‘血滴子’远来,‘济南’处理,‘抚台衙门’养着这么多人,他们是干什么的?”
“这个…”纪刚道:“傅侯统率帝都铁骑,参与机密,傅夫人不会不知道,纪刚这次奉密旨出京,,目的并不在‘济南’,处理‘龙威’的事,只是顺便。”
胡凤楼道:“这个我知道,但是纪刚贝勒你还有让我觉得,官家处理‘龙威’事的做法,在情理上说得通。”
纪刚道:“不敢瞒傅夫人“抚台衙门’怀疑‘龙威’是汉留组织,傅夫人该知道,‘汉留’是皇上的大忌。”
胡凤楼道:“怀疑‘龙威’是‘汉留’,‘抚台衙门’真是这么上报的?”
纪刚道:“是的。”
胡凤楼目光一凝,威棱隐现,紧
纪刚:“对付‘汉留’,官家从未不便公开
面?”
纪刚一怔,道:“这…这倒不是…”
“那么,为什么这次官家不出头,而非把我菱妹妹这个胡家人拖下水下可?”
纪刚道:“这个,这个…”他忽然接道:“纪刚等这次目的不在‘济南’,所以不便公开
面。”
这,似乎说得通了。
但,胡凤楼却道:“那倒也是,既然目的不在‘济南’只一
面,马上就会惊动远近,可是我刚说过,‘抚台衙门’上下这么多人,吃官粮,拿官俸,他们是干什么的?为什么不支使他们,非找‘八方’出面不可?”
纪刚道:“民间对民间,纪刚想做得不着痕迹。”
胡凤楼道:“民间对民间,是不着痕迹,可是纪贝勒有没有想到,出面查封‘龙威’还是‘抚台衙门’,而且是在‘八方’收购不成之后,试问‘龙威’上下会怎么想,‘济南’老百姓又会怎么想?”
这何止是不着痕迹,简直就是不打自招。
纪刚一时间说不出话来了,脸上又是一阵白、一阵红。
胡凤楼淡然一笑道:“看来纪贝勒还是不能让我明白,纪贝勒或许有难言之处,我能体谅,也不愿意强人所难,不要紧,我自会回京找个明白。”
纪刚霍地站了起来,一脸的惊容:“纪刚敢请夫人留情胡凤楼道:“纪贝勒,错要让一步,对须减三分,胡风楼不是个刻薄得不为人着想的人,刚才我说过,这件事本就可大可小,奈何纪贝勒始终不给我个明白。”
纪刚脸色发了白,道:“夫人应该能体谅…”
胡凤楼道:“纪贝勒,我要是不能体谅,来到‘济南’了解内情之后,我就马上回京了,凭我胡凤楼,还不信我求不来个明白,我就不会让菱妹妹陪着我找你了!”
纪刚道:“可是…”
胡凤楼道:“我懂,我保证,只要纪贝勒你给我明白,话就到我跟菱妹妹这儿为止,纪贝勒你是不是可以放心了?”
纪刚道:“夫人明鉴,不是纪刚不放心,实在是关纪刚的身家性命。”
胡凤楼道:“纪贝勒,恐怕你是这世上头一个信不过胡凤楼的人,应该也是最后一个。”
纪刚忙道:“纪刚不敢,天胆也不敢。”
胡凤楼道:“那么,我跟菱妹妹等着听了。”
纪刚沉默了一下,脸色更白,额头也见汗迹,一双手握得紧紧的,道:“不敢再瞒傅夫人,‘抚台衙门’上报,怀疑‘龙威’是‘南海’郭家的一处分支。”
胡凤楼、红菱心神同为之震动。
胡凤楼道:“这位抚台也这么关心郭家!”
“不!”纪刚道:“皇上接掌大宝之后,曾经秘密降旨沿海各省督抚,严密留意郭家,如果哪一省境内有郭家分支存在,而让大内先行查出,该省督抚就要难何身家性命。”
胡凤楼脸色微变,道:“我还不知道,皇上曾经有这么一道秘旨意呢…”
话锋微一顿,她接问道:“那么,利用‘八方’出面对付‘龙威’,拖胡家人人水,这也是皇上的旨意了?”
纪刚微点头:“是的。”
“皇上的用意,是不是想借胡家对付郭家,也就是说造成傅、胡两家联系对付郭家的事实呢?”
纪刚默然,没说话,既没承认,也不否认。
够了,已经很够了。
傅夫人没说话,半天没说话,很明显地可以看出来,她的脸色有点白、煞白。
红菱的脸色未见煞白,但却
呈铁青,她一双眉梢儿扬得高高的,眉宇之间,闪漾着一股悲愤、一股懔人煞气,只听她冰冷叫道:“姐姐…”
傅夫人抬起了皓腕,轻轻的,轻得几乎有气无力,道:“妹妹,你既不是官家人,不牵扯官家事,就一点儿也别沾,这件事让我来拿主意。”
红菱看得见傅夫人的神色,也体会得出博夫人心里的的想法与沉痛,她永远不曾违背过傅夫人的意愿,如今心里更多了一份不忍,她敛去威态,低低应了一声:“是!”傅夫人站了起来,红菱自然跟着站起,尤其是纪刚,他站得更快。
只听傅夫人道:“纪贝勒,无论如何,我谢谢你,你放心,我一定会遵守对你的承诺。”
纪刚忙道:“纪刚不敢当您这个谢字,纪刚该谢谢您。”
傅夫人道:“我走了,临走之前我答应你,既然这位山东巡抚有这种怀疑,既然也曾密折上奏,尤其皇上又有造成傅、胡两家联手对付郭家的事实,那么,不管‘龙威’是否跟郭爱扯得上关系,我负责让‘济南府’从此没有这家‘龙威镖局’就是。”
纪刚为之一怔。
红菱忙叫道:“姐姐…”
傅夫人道:“妹妹,我说过,这件事让我来拿主意。”
红菱口齿启动,
言又止,终于没有说话。
纪刚定过了神,忙一欠身道:“纪刚谢谢夫人成全。”
傅夫人道:“我走了。”
一声“走”纪刚方待再次欠身,一个“送”宇还没有出口,只觉微风飒然,傅夫人跟红菱俱已不见。
纪刚神情震动,脸色一变,站在那儿没再动,也没再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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