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神偷忽现
说话之间,父子三人已抵镖局。
开了门,过前院,进了堂屋,金大龙目中忽闪寒芒,笑顾金小龙道:“小龙,你可看过把戏?”
金小龙一怔,道:“把戏?大哥,什么把戏?”
金大龙笑道:“所谓把戏,就是戏法儿,北方人管它叫把戏。”
金小龙点头笑道:“那我看过,有一年
外去了个变戏法的,那一套真是神乎其神,害得我躲在那儿看得连饭都忘吃了。”
金大龙笑道:“有道是‘戏法人人会变,各有巧妙不同’,变戏法会靠心眼手法,处处讲究灵巧快捷,像什么摘蟠桃,大卸八块,名堂之多,不可胜数…”
金小龙眨了眨眼,满面诧异地道:“大哥,您突然…”
金大龙递过一个眼色,笑道:“你可看过虚空拿人,或者是手一翻能变出个人来。”
金小龙立即醒悟,陡挑双眉,道:“大哥,我没看过,不过这一套我也会变。”
金大龙头摇笑道:“恐怕不行,这跟道士拿鬼一样,道行深的拿大鬼,道行浅的拿小鬼,这道理你明白么?”金小龙笑道:“大哥好比喻,我懂,那么您请快变吧!”
金大龙刚一点头,忽地扬眉笑道:“阁下,别动,你要一跑,我岂不当堂
丑?”
“对了。”金小龙笑道:“我大哥是
不得丑的,一旦
了丑,他就会生气发火,谁要是让他生了气,发了火,那麻烦可就大了…”
金大龙一笑,说道:“阁下,你大概是仗恃着一身无人能及的小巧滑溜功夫,对么?我可以告诉阁下,我要不让你走,你绝走不了,不信,阁下可以尽管试试…”
抬手一指前椅子,道:“如今,我以礼相请,请阁下自己出来,别等我出手相邀,更别等我伸手把阁下拉回来。”
话声方落,一个尖尖话声响起自东厢房“好,小子,我老人家看看你能拿我怎么办。”
随着这话声,堂屋中灯影倏摇,微风过处,堂屋灯下多了一人,那是个瘦小黑衣老者,尖嘴猴腮,残眉鼠目,尖尖的下巴上,挂着稀疏疏的几
鼠须。
他满脸的机警
,耗子眼滴溜溜一转,一扬脸,道:“小子,你是能发觉我老人家的第一人,如今我老人家出来了,你说怎么办吧?”
金大龙含笑说道:“怎么办?那么简单,夜入民宅,非
即盗,长安城是个有王法的地方,我只问你阁下,是愿公了还是私了?”
瘦小黑衣老者眨动了一下鼠目,道:“小子,公了如何,私了又如何?”
金大龙道;“公了,我请你阁下上衙门里走一趟,私了,我请你阁下在我这儿坐坐,喝杯茶。”
瘦小黑衣老者两眼一翻,道:“就这样么?”
金大龙点头说道:“就是这样了,我不愿对人过苛。”
瘦小黑衣老者道:“不算苛,小子,后者似乎较为动人。”
金大龙微笑说道:“事实如此,那么你阁下的意思是…”
瘦小黑衣老者一头摇,道:“小子,我老人家两者都不愿。”
金大龙“哦”地一声,道:“那么你阁下想怎么办?”
瘦小黑衣老者道:“我老人家想大摇大摆的走路。”
金大龙头摇笑道:“恐怕办不到,只要你阁下能出这堂屋半步,我恭送你阁下大摇大摆走路,你阁下请尽管试试。”
瘦小黑衣老者残眉一动,道:“小子,我老人家如今这立身处距堂屋门口只有两三步。”
金大龙淡然一笑,道;“恕我夸句海口,就是你阁下如今站在门边上也是枉然。”
瘦小黑衣老者目光一凝,道:“小子,你好狂。”
“那并不能随便
狂,只要你阁下有自信快过我,请尽管试试。”
瘦小黑衣老者耗子眼一转,道:“小子,男子汉,大丈夫,说话要算数。”
金大龙笑道:“阁下,我不会辜负这须眉七尺昂藏躯的。”
瘦小黑衣老者咧嘴一笑,道:“小子,我老人家如今倒有点喜欢你了…”
金大龙笑道:“多谢阁下,我对阁下的印象也不恶。”
“好,小子。”瘦小黑衣老者猛一点头,道:“我老人家今夜就凑上个好心情,试试你小子是否这世上能截住我老人家的第一人,小子,我老人家走了。”
口中这么说,他可没动。
金大龙淡笑摆手,道:“阁下尽管请,我让你阁下近门边。”
瘦小黑衣老者陡挑残眉,倏又淡淡说道:“小子,你委实狂得可…”
“以”字未出,瘦小身形溜滑突转,其快如风又似电地向外扑去,这身法,称得上当世罕见。
门槛近在咫尺,那还不是一闪就到?
然而,当他将近门槛之际,他身形机伶暴颤,倒
了一口冷气,因为他明显地感到一只手掌已搭上了他的后领,而且,两脚有离地而起之势。
由不得他不刹住身形,猛然定住身形之后,他自己干笑着替自己打了圆场,道:“小子,我老人家活了大半辈子,就这么一件衣裳,我老人家不得不珍惜它,行了,松手吧!”
后领上,那只手掌倏松,身后金大龙笑道:“那么,委屈阁下片刻,请坐。”
瘦小黑衣老者霍然旋身,眨动着耗子眼道:“少林镇山三绝技之一大擒拿,到了你手中益见神化,小子,你是少林哪个和尚的徒弟?”
金大龙淡然一笑,道:“徒忌师讳,恕我不便奉告,阁下,请坐。”
瘦小黑衣老者目光
转,一句话没再多说,决然走过去坐在东边那张空着的椅上。
他刚坐定,金老头突然喝道:“小龙,给苗前辈沏茶。”
金小龙应声而去,瘦小黑衣老者一怔凝注金老头:“你老哥认得我?”
金老头笑了笑,道:“当世具此快捷灵巧身手者,非风尘六奇中的那位九指神偷苗迁苗神偷还会有谁?”
九指神偷苗迁呆了一可,道:“独孤酒鬼没说错,你爷儿三个果然是令人莫测高深的人物。”
金老头道:“那是独孤醉客过奖…”
苗迁道:“你老哥就是那像极了司空神医的金老哥?”
金老头含笑点头,道:“不错,老朽正是!”苗迁目光凝注金大龙,道:“你就是跟独孤酒鬼有数面之缘,颇为谈得来,像
回了锅的油条,如今是双龙镖局局主的金大龙?”
金大龙点头说道:“正是,苗老人家,不过,人学得机灵点该不是罪过。”
苗迁道:“你小子何只是机灵,简直是…咳,不管怎么说,独孤酒鬼没试出来的,到底让我老人家摸透了。”
金大龙道:“苗老人家,什么?”
苗迁道:“你小子是少林俗家弟子。”
金大龙“哦”地一声,笑而不语。
苗迁似乎很得意,但突然他又皱眉摇了头摇“不对,不对,你小子不该是少林俗家弟子…”
金大龙微愕说道:“苗老人家,怎么又不对了?”
苗迁道:“连少林当今那位掌教老和尚他也拦不住我老人家,何况是一个没在佛门的俗家弟子?”
金大龙没说话。
苗迁抬眼凝注,道:“小子,你到底是…”
金大龙笑了笑,道:“苗老人家,连独孤醉客都放弃了的事,您又何必锲而不舍?再说,那似乎也无关紧要。”
苗迁头摇说道:“看来你小于是守口如瓶,说不得我老人家也要跟独孤酒鬼一样地只知道这个金大龙了。”
金大龙微笑说道:“苗老人家,那该很够了。”
金小龙捧着一壶刚沏好的香茗走了出来,上前递过。
苗迁一边接茶,一边说道:“小子,这就是令弟金小龙?”
金大龙点头说道:“是的,苗老人家!”
苗迁没说话,拿起茶壶就要喝。
金大龙突然说道:“苗老人家,您咽得下去么?”
苗迁一怔抬眼,道:“小子,你说,我老人家怎么咽不下?”
金大龙笑了笑,道:“有东西顶在
口,多少对吃喝有妨碍,苗老人家何不把东西拿出来再喝?”
苗迁老脸一红,手一抖差点没把一壶热茶洒了,皱着眉头摇说道:“你小子是存心要我老人家当场丢丑…”
说着,他满脸窘迫地以那只空着的右手空探入怀中,但他突然抬了眼,凝注金大龙,道:“你小子有一双锐利而厉害的眼睛,小子,你知道这是什么?”
金大龙头摇说道:“不知道。”
苗迁一怔说道“那你怎么知道…”
金大龙淡然一笑道:“苗老人家,有句话我不便出口。”
苗迁脸又一红道:“我知道,贼不空手,我老人家是偷儿祖宗,更不会空手,只是你小子要明白,我老人家并不真是…”
“我知道。”金大龙道:“事实上,我这镖局里也没有能使苗老人家看得上眼的东西。”
苗迁道:“行了,小子,你那
舌之利,由独孤酒鬼那儿我久仰了,别再损我老人家了。”
说着,他由怀里摸出一物,那是柄带鲨鱼皮鞘,把镶珠玉匕首,随手放在了几上,道:“小子,我老人家如今可以喝了吧?”
金大龙笑道:“便是刚才我也是为苗老人家好。”
苗迁一翻耗子眼,咕噜就是一口热茶,烫得他一咧嘴:“好茶。”
金大龙道:“这是家父由
外带来的异种。”
苗迁咕噜又是一口。
金老头突然轻咳一声,道:“苗大侠,老朽请教…”
苗迁伸出两
指头,道:“金老哥,我为两桩事儿而来。”
金老头道:“苗大侠可否明示…”
苗迁一点头,道:“没什么不行的,我来长安,是为找那大骗子老卞,我偷进你老哥这双龙镖局,是为找独孤酒鬼。”
金老头微愕道:“苗大侠,前者老朽明白,也可以效些微劳,后者老朽却愚昧茫然,不解何意。”
苗迁道:“金老哥,先说前者。”
金老头道:“当
长安城中有位贾百变…”
苗迁道:“如今长安城中没这个人。”
金大龙:“如今长安城中却有位柳之夫。”
苗迁目中异彩一闪,道:“溜之乎,好名字,小子,我老人家谢了。”
金大龙道:“不敢,我以为苗老人家似不必急于找他。”
苗迁微愕说道:“小子,为什么?”
金大龙淡淡说道:“因为苗老人家即便把他找回去,他也不是以前的卞百假子。”
苗迁眨动着耗子眼,道:“小子,你让我老人家听了糊涂!”
金大龙道:“变节移志这四字老人家该懂。”
“胡说。”苗迁两眼一瞪,道:“老卞虽诈骗半辈子,但他岂是…”
金大龙道:“我的话难取信于老人家,老人家最好去问问…”
苗迁道:“可是我老人家要听你说。”
金大龙淡然一笑,道:“老人家既有所谕,我敢不从命…”
他把卞百假的作为颇为详尽地说了一遍,当然,那并不包括他自己的对策。
听毕,苗迁脸上变了
,震声说道:“小子,这是真的?”
金大龙淡然说道:“老人家倘不信,明
暗中随我去柳府,我担保老人家当场来个人脏俱获。”
“人脏俱获?”苗迁讶声说道:“小子,这一套,你能玩过他?”
金大龙淡然说道:“老人家刚才没听我说么?戏法人人会变,各有巧妙不同。”
苗迁头摇说道:“我看你小子绝不是个…”
脸色倏转阴沉,道:“这已经无关紧要了,小子,这么说来是真的了?”
金大龙道:“老人家,信而有征。”
苗迁“叭”地一掌拍上腿大,叫道:“好个卞骗子…”
眉锋一皱,道:“相
数十年,谁还不知道谁?老卞他绝不是这种人!无如…这是…什么时候他变节移志…”
金大龙道:“老人家,重赏之下出勇夫,有钱能使鬼推磨。”
苗迁猛一头摇,道:“小子,老卞不是贪财好物的人,数十年的诈骗,他没对付过一个白道人物,纵有,那也于大无伤,而且他至今两手空空,一无所有。”
金大龙道:“老人家,十年河东,十年河西,世事如白云苍狗,变化苍海良田,往日的卞百假也不是…”
“不,小子。”苗迁截口说道:“我老人家敢以项上这颗人头担保,老卞他绝不会为那区区黄白俗物。”
金大龙道:“那么,老人家以为他为了什么呢?”苗迁截口说道:“我老人家敢以项上这颗人头担保,老卞他绝不会为那区区黄白俗物。”
金大龙道:“那么,老人家以为他为了什么?”
苗迁两眼一瞪,道:“我老人家要是知道不就好了。”
金老头突然说道:“苗大侠,卞大侠昔年朝过金顶?”
苗迁一怔道:“金老哥是指当年那位神秘人物,
迫黑道
魔朝金顶事?”
金老头点头说道:“不错,老朽正是提这件事。”
苗迁头摇说道:“金老哥,风尘六奇没有被人列在黑道
之内。”
金老头道:“这么说,卞大侠当年没朝过金顶?”
苗迁头摇说道:“没有,金老哥,我敢说没有,六奇不是那种向人屈膝低头的人。”
金老头道:“苗大侠请莫误会,也请恕老朽直言,当年那位神秘人物功力太高,心智太绝,多少黑道巨擘无不觳觫俯首…”
苗迁道:“可是风尘六奇就没有上峨嵋半步。”
金老头道:“苗大侠确知…”
苗迁断然说道:“金老哥,当年黑道
丑朝拜金顶之际,我六个正聚会在一处,
风邀月,把臂
谈。”
金老头道:“那么卞大侠就不可能是被那信符所胁了。”
苗迁道:“本就不是…”
金大龙突然说道:“老人家此事如今不必枉费
舌争论,旦找到那卞百假,只消
问当面,何愁不知内情…”
苗迁点头说道:“小子说得是,这句话颇称我老人家的心。”
金大龙道:“那么如今老人家说说,找独孤老人家,怎夜里找来了双龙镖局?”
苗迁道:“难道我老人家找错了?”
金大龙道:“事实上独孤老人家不在双龙镖局,我父子也多
未见他了,正不知他在…”
苗迁道:“其实,我老人家也只是来向你小子打听打听。”
金大龙微诧说道:“适才老人家不是说跟独孤老人家碰过面了?”
苗迁道:“小子,你是指他告诉我老人家的那些话?”
金大龙道:“是的,老人家,这不是证明…”
苗迁头摇说道:“小子,这不足以证明我老人家已跟他碰了面,独孤酒鬼写了一封信给我四个,在这封信里,他告诉了我四个来长安后的经过,你拿去看看,信在这里。”
自袖底摸出了一封信,顺手递给了金大龙。
金大龙接信在手,看了看,眉锋忽皱,道:“老人家,您接到这封信后,就兼程来了?”
苗迁道:“你没看他信上说么?他办不了事,我老人家焉得不来?”
金大龙道:“老人家来了之后,就没有见着独孤老人家?”
苗迁道:“我老人家到长安已有三天了,三天来,我老人家几乎找遍了长安,就是没找到他-点踪影。”
金大龙:“所以老人家找上了双龙镖局?”
苗迁道:“不错,他信上说跟你有过数面之缘,也颇谈得来,我老人家无计可施,只好跑来你这儿打听打听。”
金大龙点了点头,道:“老人家,这是独孤老人家的亲笔么?”
苗迁道:“自然是,绝假不了,你看左下角那只酒葫芦,除非是他,换个人绝书不出来。”
金大龙皱眉沉
,道:“这就怪了…”
金老头突然说道:“看来独孤大侠是失踪了。”
苗迁点头说道:“确有点像。”
金大龙忽地一笑说道:“苗老人家可愿跟我谈笔生意?”
苗迁两眼一翻,道:“我老人家花钱雇你去找独孤酒鬼?”
金大龙笑了笑道:“对,老人家,我会算得特别客气…”
苗迁一头摇,道:“我老人家分文不名,就是囊中尽多雪花花的银子也不会往这儿花,我老人已猜透了几分独孤酒鬼在何处。”
金大龙“哦”地一声,道:“老人家以为独孤老人家现在何处?”
苗迁两眼一翻,道:“说了岂不教了你?”
金大龙笑道:“六奇中事,自有六奇中人去料理,如老人家不点头,我绝不
手就是。”
苗迁道:“那么我老人家告诉你,他该在柳府。”
金大龙道:“老人家以为卞百假留得住他?”
苗迁道:“老卞那手骗术,能骗倒西天如来佛!”
金大龙淡淡笑道:“那么老人家就不该去找他。”
苗迁道:“为什么我老人家不该?”
金大龙道:“只因为老人家的信心与定力不够。”
苗迁道:“你以为老卞能骗倒我?”
金大龙道:“事实上,他已留住了独孤醉客,而独孤醉客对他那一套骗术所知之深,并不比你老人家差。”
苗迁霍地站起来,道:“我老人家不信。”
金大龙抬手一拦,道:“苗老人家素以机警用心智著称,应该不会这么易于冲动,这么争强好胜,请坐下来仔细想想。”
苗迁站着没动,道:“就凭我老人家这心智与机警,他就骗不倒我!”
金大龙淡然一笑道:“老人家是六奇中人,这是六奇中事,如老人家执意要去,我不便阻拦,不过我请老人家候诸明
。”
苗迁道:“我老人家为什么要候诸明
?”
金大龙道:“因为我要请老人家暂时高抬贵手,别毁了我这创之不易,甫开张不过三数
的双龙镖局!”
苗迁一怔,诧头道:“小子,这话怎么说?”
金大龙道:“到了明
,不用我解释,老人家就可明白了。”
苗迁迟疑未语。
金大龙淡然一笑,又道:“老人家请坐,我也有事请教。”
苗迁一点头,坐了下去,道:“好,我老人家就等到明天,小子,什么事,说吧!”
金大龙道:“我先谢谢老人家…”
顿了顿,道:“我听独孤老人家说,老人家几年前去过
外。”
苗迁一点头,道:“不错小子,确有其事,怎么?”
金大龙未答,又问道:“独孤老人家又说,老人家当时由
外带回一桩骇人听闻…”
苗迁截口说道:“是落拓青衫七绝神魔慕容奇在
外凉州罗刹古寺内被人围攻致死之事,算得上震惊宇内,骇人听闻,却算不得秘闻。”
金大龙道:“这件事在当时只有老人家一人知道,怎算不得…”
苗迁两眼一翻,道:“谁说只有老人家一人知道?”
金大龙双眉一扬,道:“那么老人家,当时还有谁知?”
苗迁道:“那些参与行凶的人,实际上局外人确只有…”
苗迁双目又一翻,道:“小子,谁说的?”
金大龙微愕说道:“怎么?难不成还有别人?”
苗迁道:“你知道我老人家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
金大龙道:“老人家该是听人说的。”
苗迁一点头,道:“不错,我老人家确是听人说的,这你就该明白了,除了我老人家之外,还有别人知道此事。”
金大龙笑道:“不错,老人家是听谁说的?”
苗迁耗子眼略一眨动,道:“小子,你突然跟我老人家提这件事,且步步进
,句句追问,这是干什么?”
金大龙淡然一笑,道:“不瞒老人家说,家父受过司空神医大恩,而司空神医却也是在那件事中被人所害灭口的…”
苗迁道:“你小子想替司空神医报仇?”
金大龙道:“老人家以为不该么?”
苗迁点头说道:“千该万该,只是,小子,我老人家是听当地土人说的。”
金大龙吁了一口气,道:“不错,独孤老人家前次也是这么说,我再请教,老人家当时到
外去,是…”
苗迁犹豫了一下,头摇说道:“这个我老人家不能说。”
金大龙道:“老人家有苦衷?”
苗迁点头说道:“是的,小子,我老人家有苦衷。”
金大龙道:“那我就不便问下去了…”
苗迁抬眼说道:“你小子该不会怀疑我老人家也…”
金大龙微笑说道:“那怎么会,我信得过风尘六奇,六奇既深知慕容奇为人,也跟司空神医算得上好朋友。”
苗迁道:“那你小子就别再问了。”
金大龙含笑说道:“是!老人家,我遵命。”
当真闭口不再言语。
苗迁眨动了一下双眼,道:“小子,你真不再问了?”
金大龙淡然说道:“是的,老人家,你既有令谕,我不敢不遵。”
苗迁道:“小子,你似乎深知我老人家的
情。”
金大龙道:“老人家,这话怎么说?”
苗迁道:“你小子装什么糊涂?你明知我老人家是个怪人,越问越不说,要是不问,我老人家自己就憋不住了。”
金大龙笑了笑道:“老人家,人都有个难言的苦衷,你不必为此…”
苗迁叫道:“小子,我老人家说了…”
金大龙笑道:“老人家,我感谢之余,洗耳恭听。”
苗迁头摇一叹,道:“好厉害的小子,怪不得连独孤酒鬼也栽在你手里…”
顿了顿,接道:“小子,你知道兰州有座桃花堡?”
金大龙点头说道:“久仰,红白桃李,绵延达十余里,
花盛时,桃花
似锦,香海醉人
!”
苗迁道:“不错,桃花堡确实如此,那地方当真地醉人
人,人入桃花林中,定然沉醉其中,
连忘返…”
顿了顿,接道:“小子,你知道桃花堡的主人?”
金大龙道:“老人家是指有花痴之称的欧
畏!”
苗迁点头说道:“不错,就是他。”
金大龙道:“我也久仰,闻此人爱花成痴,独嗜桃花,故不惜巨资,远近遍求异种,筑堡其中,终
对花长醉,或哭或笑,称得上痴、狂、怪、雅。”
苗迁道:“此人算得上一奇,但他除了爱花成痴之外,还有一个怪癖,那就是绝不
朋友,也不跟外人往来,是故他长年周旋于成群的娇妾之中,难得出桃花堡一步。”
金大龙点头说道:“爱花的人,多半如此…”
顿了顿,接道:“老人家提他…”
苗迁道:“我那本不能说的
外行,就跟他有关。”
金大龙“哦”地一声道:“请老人家道其详。”
苗迁道:“你适才说过,爱花的人多半…”
金大龙道:“风
。”
“不差。”苗迁道:“欧
畏此人的确风
,但他并不下
…”
金大龙笑道:“老人家,风
原非下
。”
苗迁头摇说道:“我老人家以为,有的人风
得近乎下
。”
金大龙笑而不语。
苗迁道:“小子,你可听说过欧
畏那桃花堡中,藏有一宗宝物?”
金大龙道:“欧
畏藏宝颇多,但不知老人家何指?”
苗迁道:“就是那万点桃花帐。”
金大龙微愕说道:“万点桃花帐?何物?”
苗迁道:“顾名思义,它是一顶纱帐。”
金大龙笑道:“区区一顶纱帐,何称宝物二字?”
苗迁摇了头摇,道:“这你小子就不识道了,纱帐是纱帐,却不是普通的纱帐。”
金大龙道:“那是什么纱帐?”
苗迁道:“乃是天蚕丝
丝织成的纱帐。”
金大龙动容说道:“那就称得名贵二字了,但若说它是宝…”
苗迁道:“我老人家还有后话,你小子可知道,那万点桃花四字何指?”
金大龙道:“当是缀以异种桃花…”
苗迁倏然一笑头摇说道:“桃花是桃花,可是他那纱帐上桃花却永不褪
,称不凋
,较诸异种更为名贵,还带点香
。”
金大龙“哦”地一声,道:“老人家请指教。”
苗迁得意的一笑说道:“适才说过,爱花的人都风
?”
金大龙道:“不错。”
苗迁说道:“适才说过,欧
畏那桃花堡中姬妾如云,粉黛成行。”
金大龙点头说道:“也不错。”
苗迁神往地道:“欧
畏这一辈子没白活,他享尽人间风
趣情,长年沉醉在温柔乡中,他那如云的姬妾,成行的粉黛,无一不是千娇百媚,人间绝
…”
金大龙眉锋微皱,道:“老人家,请解那万点桃花四字…”
苗迁老脸微红,两眼一翻,道:“你小子急什么?没有前言那扯得上后语。”
金大龙微笑不语。苗迁干咳了一声,金大龙忙道:“老人家请喝喝茶润喉。”
苗迁一怔点头,道:“小子可人,不是你说,我老人家倒忘了身边有壶好茶了…”抓起茶壶,咕噜几口,舐了舐嘴
,啧啧几声,这才接着说道:“欧
畏此人生具异禀,每夜必得有女伴睡待寝,他还有个怪癖,每逢朔望,必得有一处子陪伴…”
金小龙红了脸,微显不安。
金老头与金大龙二人,则微微皱了眉锋。
苗迁却毫无顾忌地接着道:“他更怪的是,每逢处子陪伴之际,必睡在他那视同珍宝的纱帐之中,他最怪的是,每有处子陪伴,必沾处子落红于纱帐画一桃花…”
金大龙突然说道:“所以叫万点桃花帐。”
苗迁点头说道;“不错,小子,你毕竟明白了。”
金大龙道:“帐称万点桃花,这孽作得岂非太大了点?”
苗迁头摇说道:“不然,小子,你可懂周瑜打黄盖?”
金大龙道:“敢情那出自那些女子的自愿?”
苗迁点头说道:“不差,欧
畏雄据一方,富可敌国,那些爱慕荣华富贵者,情愿献身入堡,为姬为妾,这叫做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再说,那桃花名称万点,实际上真要数上一数,那还差得多,充其量不过数百点而已。”
金大龙道:“这使我想起一辈古人。”
苗迁道:“小子,谁?”
金大龙道:“唐明皇时有位
佞李林甫…”
苗迁道:“如何?”
金大龙道:“他有顶万点梅花帐。”
苗迁笑道:“就是阐教孙膑盗去,破了海长眉的陷仙阵的那顶?”
金大龙笑道:“敢情老人家也
知月唐演义。”
苗迁道:“欧
畏他就是上效李林甫。”
金大龙道:“但不知谁是那当世孙膑?”
苗迁回手一指自己鼻尖,道:“我老人家。”
金大龙呆了呆,道:“老人家莫非也要破什么陷仙阵不成?”
苗迁摇了头摇,道:“破阵那是笑话,我老人家当年那趟
外,却真是为了入桃花林,进桃花堡,偷他那顶视同拱壁的万点桃花帐。”
金大龙道:“老人家盗它何用?”
苗迁咧嘴一笑,道:“辟
。”
金大龙眉锋一皱,苗迁又接着说道:“小子,我老人家跟你说正经的,盗那顶万点桃花帐,我老人家毫无用途,拿出去卖,那也难
手,不识货的看它值不了几文,识货的谁也不敢要,我老人家只是听说他有这么一宗货,所以想把它偷出来,如此而已。”
金大龙摇了头摇,道:“那冒这趟险,似乎很划不来,老人家,到手了么?”
一句话问得苗迁老脸通红,道:“到手?我老人家差点被围在
屏风里,栽在女子堆里,若非我老人家这两腿快如风,这辈子就算交给桃花堡了。”
金大龙笑了笑道:“想必这就是老人家不愿对人说的理由所在。”
苗迁窘迫地道:“谁说不是?丢人现眼的事,尤其是对那些桃花堡里的千娇百媚的娘儿们,我老人家恨不得抹脖子上吊…”
金大龙道:“老人家想必不愿道其详。”
苗迁一瞪眼,道:“谁说的!又来了,我老人家说都说了,何必保留这一点,反正人丢了,眼已现了…”
金大龙笑了笑,道:“那么我洗耳恭听了。”
苗迁横了他一眼,道;“我老人家知道,那万点桃花帐定然被欧
畏藏在桃花堡的深处,是故我老人家一进桃花堡就往里头摸…”
金大龙道:“想必立即被欧
畏发现了。”
苗迁两眼一翻,道:“我老人家哪会那么不济,倘没有把握,我老人家也不敢摸进他被人视为龙潭虎
的桃花堡了。”
金大龙没说话。
苗迁干咳一声,略显窘迫地接道:“不过,说实在的,那夜欧
畏不在堡中。”
金大龙倏然失笑,但旋即他讶然说道:“老人家,你我都知道,欧
畏难得出堡…”
苗迁道:“也许我老人家碰上了那难得的一次。”
金大龙道:“这倒是巧得很。”
苗迁哼了一声道:“你小子何不直说我老人家运气好?”
金大龙笑而不语。苗迁干咳一声道:“其实,他在不在堡中都一样,因为他那些如云的姬妾,成行的粉黛,个个称得上一
高手,半点不让昂藏须眉。”
金大龙“哦”了一声,但未接口。
苗迁接着说道:“我老人家就险些栽在那些母大虫、雌老虎手里…”
金大龙仍未开口。
苗迁道:“我老人家进了后堡,很容易地便找到了那藏宝所在,那地方画栋雕梁,美仑美奂,极尽豪华奢侈之能事,欧
畏给他取了个名儿,叫温柔乡…”
金大龙点头说道:“该,也恰当不过。”
苗迁道:“可不是么?我老人家一进温柔乡…”
金小龙突然笑了。
金大龙也为之难以忍俊。
苗迁耗子眼一瞪,道:“我老人家是说那地方!”
金大龙道:“老人家,没人说不是。”
苗迁狠翻了他一眼,拿茶出气,喝了几口之后始道:“小子,你猜我老人家看见什么?”
金大龙淡淡说道:“该是一幕香
奇景。”
苗迁一点头,道:“半点不差,桃花帐高悬,帐里却是赤
一丝挂不的娘儿们,我老人家活了大半辈子哪儿见过这等阵仗,当时
不住就是一惊…”
金大龙难忍笑意地道:“糟了。”
“可不是么?”苗迁道:“一惊之下,真气自然微
,脚下也就当然地弄出了点声息,这一点声息不要紧,立时惊动了那些位…”
金大龙道:“该是惊急羞怒娇呼四起…”
“没那一说。”苗迁一头摇道:“那些个娘儿们大半是惯了,一点也不怕人,一窝蜂般围了过来,吓得我老人家捂着眼转身便跑。”
金大龙道:“老人家,万点桃花帐不要了?”
苗迁红着老脸道:“能跑出来已是万幸,还要捞得什子万点桃花帐?这就叫祸由自招,咎由自取,下次谁就是拿轿子抬我老人家,我老人家也不去桃花堡了。”
金大龙忍笑说道:“老人家,如此而已么?”
苗迁一头摇道:“不,最后还有一桩所见,使得我老人家跑得更快…”
金大龙道:“老人家,什么?”
苗迁道:“远远地,欧
畏回来了,跟他走在一起的,竟然是那老杂
天一真人,两个人并肩一路谈笑…”
金老头突然唤道:“大龙。”
金大龙早已扬起双眉,道:“爹,我知道…”
凝注苗迁道:“老人家,你说跟他走在一起的是谁?”
苗迁道:“老杂
天一真人,有什么不对么?”
金大龙倏然敛态道:“没什么不对,我只是奇怪,天一真人怎会跑到
外去,又怎会跟欧
畏如此之亲热。”
苗迁头摇说道:“那就非我老人家所能知的了,当时我老人家跑得太快,也没听清楚他俩都谈些什么…”
金大龙道:“可惜就可惜在老人家没听见…”
苗迁微愕说道:“小子,怎么?”
金大龙淡然笑道:“倘若老人家听见了,只怕老人家就走不掉了。”
他这话别有含意,而苗迁却会错了意,咧了咧嘴,道:“说得是,说得是。”
金大龙道:“老人家,这就是你那趟
外行不愿告人的经过?”
苗迁点头说道:“不错,小子,难道不够?”
金大龙微微头摇说道:“够倒够了,只是,老人家,内里有些令人难懂之处。”
苗迁微愕说道:“小子,何处令你难懂。”
金大龙道:“老人家的所谓
外行,也仅仅是到了兰州,可对?”
苗迁点头说道:“不错,小子,这有什么…”
金大龙截口说道:“令人难懂的在后头,老人家,兰州距凉州多远?”
苗迁呆了呆,道:“还有一段不近的路,小子你问这…”金大龙笑了笑,道:“老人家的所谓
外行,仅仅是到了兰州,而实际上那罗什古刹却远在还有一段不近的路的凉州,关于落拓青衫七绝神魔慕容奇惨死事,老人家却说听凉州当地土人所说,难道老人家生就一副能闻千里的顺风耳不成?就这一点令人难懂。”
苗迁刹时红了老脸,嗫嚅半晌,始猛一点头,道:“小子厉害,我老人家索
告诉你吧,是听那老杂
跟欧
畏那老儿说的,行了吧!”
金大龙点了点头一笑道:“行了,老人家,我敢说他二人当时并未发现老人家你仓惶逃出了桃花堡,对么?”
苗迁点头说道:“当然是未发现我老人家,可是他二人一旦进了堡,听那些姬妾一番禀报哭诉,定然知道那进桃花堡窥见春光的是我老人家。”
金大龙微微头摇说道:“老人家,那没有太大的关系。”
苗迁微愕说道:“怎么,小子?”
金大龙淡淡一笑,道:“没什么,老人家,我想委屈老人家在我这双龙镖局住一宿,明天我陪着老人家到柳府要人去,如何?”
苗迁头摇说道:“不行,小子,我老人家如今是心急如焚…”
金大龙道:“便是五内
焚,今夜我也不能放老人家走。”
“小子,你这是什么意思?”
金大龙头摇笑道:“无他,老人家,我跟独孤醉客有过数面之缘,老人家你是他的好朋友,说什么我该尽尽地主之谊。”
苗迁头摇说道:“好意心领,不必了,小子你还是让我…”
金大龙道:“老人家,你真要走?”
苗迁道:“当然,是真的,这还能假得了,我老人家还会跟你客气。”
金大龙道:“那好,我不便再强留,老人家请吧!”
苗迁没动,眨动了一下耗子眼,道:“小子,你莫非要耍什么花样?”
金大龙微笑说:“不敢,也没什么花样好耍,老人家,我不让你时你非要走,等到我让你走了,你却又动了疑,这话从何说起?”
苗迁凝注了金大龙片刻,微一点头,道:“好吧,我老人家这就走,小子,在我老人家未走之前,我老人家要问你一句,适才我老人家本不能说的那番话,对司空神医的仇,可有点帮助么?”
金大龙头摇说道:“老人家,恕我直言,没有一点帮助。”
苗迁一怔头摇,道:“看来我老人家这番话是白说了,这
丑的事是白抖了,金老哥,小子,我走了。”
说完了话,他迈步向外行去。
金大龙突然说道:“老人家原谅,小龙,接人。”
飞起一指点了出去,苗迁大惊,但他连念头都未及转,便两眼-闭软了子身,金小龙闪身而至,其快如风,正好扶住了苗迁要倒的身形。
金老头微笑头摇说道:“明早少不了费一番口舌。”
金大龙微微一笑,道:“小龙,扶他到我
上去。”
金小龙应了一声,扶着苗迁进了东厢房。
这里,金大龙目注金老头,道:“爹,您看…”
金老头长吁了一口气,道:“总算有了线索…”
金大龙道:“那一天已然称死匿迹,恐怕欧
畏他…”
金老头道:“他是不是其中的一个,目前还不能下断。”
金大龙点了点头,道:“那么以您…”
金老头道:“绝不放弃任何线索,总是要去一趟的。”
突然之间,金大龙皱了眉,道:“我就奇怪,他们眼看着慕容奇身死人土,明知消息不可能走漏,为什么他们之中有几个已称死匿迹,而且她为什么至今也没有音讯…”
金老头头摇说道:“大龙,世间事变化很大,虽在短短几年之中,那变化也令人难以捉摸,耐着
子慢慢的来吧!”
金大龙恭谨应道:“是,爹!”
金老头抬起了手,道:“我要睡了,扶我进去。”
金大龙应声跨步上前,扶起了金老头,缓步向西厢房行去。
第二天,的确,金大龙好生费了一番口舌,方始把九指神偷苗迁说的没了脾气,也着实赔了一番不是。
快晌午的时候,金大龙跟苗迁出了双龙镖局,在街上雇了一辆马车,然后才往柳府驰去。
柳府,座落在城郊僻静处,朱门,高墙,石狮子,庭院深深,带着那有钱的大老爷富绅样子。
车抵柳府大门,那两扇朱红大门紧闭着,门口不见人,静悄悄地,空
地。
苗迁车内探头看了看,道:“小子,柳之夫别真溜之乎了吧!”
金大龙笑了笑道:“我想不会,他还等着双龙镖局的地契呢?”
双双跳下了马车,金大龙径上了石阶扣了门环。
一阵砰砰响动传出老远,半晌才听得门里响起了步履声,紧接着,一个低沉的声音响自门内:“谁呀?”
金大龙道;“我,双龙镖局金大龙。”
门内那人“哦”地一声,道:“原来是金局主…”
门栓一阵响起,两扇朱门豁然而开,当门而立的,是个仆人打扮的中年汉子,望之不似庸手。
门开处,他一怔,目光凝注苗迁:“这位是…”
金大龙:“我的父亲,请来帮忙的…”
中年汉子“哦”了一声,金大龙接着问道;“柳老可在家?”
中年汉子忙点头说道:“在,在,老爷候驾多时了,请,二位请。”
金大龙一句:“有劳管家。”
与苗迁并肩进了大门。
那中年汉子前面带路,金大龙与苗迁却打量上了这座既深又广的大宅院。
这是个好居处,长安城里挑不出几家,然而,看不见那如云【此处缺一页】
那中年汉子应声而去,转眼带进来六七个仆从打扮的壮汉子转入灵堂之后,合力小心翼翼地把棺木抬了出来。
那是一口既深又大的棺木,明眼人不难看出那是上好的木料制成,棺木落了地,柳之夫招手说道:“金局主请过来看看。”
于是,大伙儿都走近了棺木,柳之夫一声吩咐,那几个仆从抬开了棺材盖。
棺材里,躺着一位服饰整齐的老妇人,也许柳之夫在棺木里放了些什么药材香料,尸骨不但未见腐朽,而且闻不见一点异味。
柳之夫神色虽难掩悲凄地道:“金局主,请点点东西。”
金大龙目光一扫,已将棺木里陪葬的东西尽收眼底,老妇人的服筛,还有身边摆放着的,无一不是珍贵的金银玉器珠宝,委实是价值连城,能引起宵小觊觎。
旋即,他一点头,道:“柳老,行了,我点过了。”
柳之夫没多说,一抬手,那几个仆从抬上了棺材盖,当即柳之夫又吩咐封棺。
在那几个仆从七手八脚着实忙了一阵,封过棺后,金大龙起身拱手,道:“柳老,我这就走,柳老还有什么吩咐?”
柳之夫自袖底取出一封未封口的信,道;“金局主所去的地方,跟接灵人的姓名都在这封信里,请金局主把这个带着。”
金大龙接信在手,一名仆从又捧来一个黄绫包袱走来,近前双手捧上,金大龙讶然问道:“柳老,这是…”
柳之夫道:“这包括局主的一路吃住跟这趟镖的酬劳,请局主先行收下。”
金大龙道:“柳老,一路的吃住,那归我自己…”
柳之大道:“就算老朽请局主喝酒了,如不嫌少,尚请笑纳。”
金大龙道:“柳老真是太客气了,既如此,我就敬领了。”
伸手接了过去。
在甄世贾等一路顺风声中,那几个仆从抬起了棺木,但,刚抬起,不知是哪位手一滑,砰然-声,棺木一头着地摔了下来,的确是好木料,好手工,一点破损也没有。
柳之夫大惊叱骂,金大龙连忙走了过来,双手到处摸了摸,然后,他轻吁了一口气,说道:“还好…”那几个仆从吓白了脸,甄世贾站在一旁,脸色有点不对。
一阵叱责之后,那几个又弯
去抬棺木,这一抬不要紧,糟了,好好的一口棺木,底层全碎了,象朽木。
棺材一碎,怪事立现,哗啦一声,那棺木的底层中,直
地滚出了个人,竟会是那位雪
芳。
她也一身服饰整齐,躺在那儿一动不动,恍若酣睡。
满厅齐都
变,金大龙“哦”地一声,抬眼望向柳之夫,说道:“柳老,莫非雪姑娘要跟尊夫人一起…”
倏又头摇说道:“不对,不对,那位姑娘容毁惨死,这位雪姑娘怎好好地酣睡未醒,这是怎么回事?”
他说他的,苗迁咧着嘴直笑。
柳之夫一张脸涨得发紫。
甄世贾的脸色铁青。
那几位富绅则个个目瞪口呆,作声不得。
几位仆从目中有异采,
视金大龙,似
…
突然,柳之夫长吁大气,挥了手:“金局主,你高明,老朽认栽就是…”
金大龙倏然一笑,道:“好说,有道是:‘人有失神,马有
蹄’,卞老这只是一时的运气不佳,碰上了还不算太傻的金大龙。”
一声“卞老”叫得柳之夫脸色又复一变,他叹道:“好吧,我承认,全盘俱墨了。”
苗迁残眉一竖,方待张口。
金大龙那里一摆手,笑道:“那么,都请入座,咱们从头谈起。”
柳之夫头一低,甄世贾却突然说道:“金局主,没什么好谈的了,该要的老朽不要了就是,老朽无颜再留,告辞了。”
他一拱手,便要走。
金大龙抬手一拦,道:“甄老,请屈驾片刻,听完我的话再走。”
甄世贾脸色微变,道:“金局主,甄世贾领教了你的厉害,该要的不要了,难道你金局主还不依不饶么?”
金大龙笑道:“甄老,世上没那么便宜的事…”
甄世贾脸色复一变,冷哼了一声。
他哼声甫起,那几名仆从之中扑过了两个。
金大龙淡然一笑,道“苗老人家,请代我挡一挡。”
苗迁咧嘴一笑,道:“小子,你倒会支使人。”
他身形滴溜一转便到了金大龙的面前,快捷似电地单掌一挥,六奇毕竟是六奇,那两个大叫抚腕暴退。
那另几个
然
变,手方探
,金大龙已然笑道:“眼前这位是风尘六奇中的九指神偷,哪位不怕这块招牌的尽管上。”
那几个一惊,手停在
际,没敢动。
甄世贾冷然说道:“金局主,你打算干什么,长安城是个有王法的地方。”
金大龙笑道:“甄老倘愿意,我可以马上陪甄老上衙门去,再说,彼此都是武林人,衙门恐也不喜欢多事。”
甄世贾微微一惊,敛去怒态,道:“那么,金局主…”
金大龙道:“请坐,我没有别的意思,仅是跟甄老谈个条件。”
甄世贾目光一转,道:“金局主,你尽管开口…”
金大龙道:“甄老,此地是柳府,并非双龙镖局,何妨坐下谈?”
甄世贾不再说话,转身坐了下去。
他这一坐,那位化名柳之夫的大骗子卞百假也跟着落了坐。
另外那几位富绅,神色惶恐而紧张地道;“金局主,老朽等想…”
金大龙淡然一笑,道:“没诸位的事,诸位倘不愿留此尽管请。”
有了他这一句话,那几位立即三脚并为两步,走个
光。
望着那几位富绅出了大厅,金大龙向着卞百假一伸手,含笑说道:“卞老,请先把房地契还我。”
卞百假一语不发地递过了房地契。
收好了房地契,金大龙转望甄世贾,道:“现在我先跟甄老谈谈…”
甄世贾道:“金局主要多少,请尽管开口就是。”
金大龙头摇笑道;“甄老莫把金大龙当成黑吃黑,也别以为金大龙乘机诈财,我乃是向甄老要几样东西,商量点事。”
甄世贾淡然一笑道:“由不得我不好说话,金局主请讲。”
金大龙微微一笑,道:“甄老是个怎么样的人,在长安干的是怎么样的事,那全关甄老自己,我不管…”
甄世贾神情微松,道:“谢谢金局主…”
金大龙道:“甄老别跟我客气,我现在先跟甄老商量头一件事,威远、武扬两家镖局的债务,可否看我薄面一笔勾销?”
甄世贾双眉微轩,道:“金局主,这似乎不关你的事。”
金大龙笑了笑,道:“我站在镖局同行立场,不能坐视甄老侵占他人产业,至于甄老侵占他人产业的目的,我可以不问。”
甄世贾哈哈一笑,道:“金局主太爱管闲事了,老朽答应,不过,老朽只能答应威远镖局那一椿,至于武扬的债务,那不关老朽。”
金大龙淡然一笑,道:“甄老,倘若我挑了那家赌场,甄老管不管?”
甄世贾脸色一变,旋即头摇而叹,道:“金局主委实是既高明又厉害,老朽点头了。”
金大龙道:“多谢甄老,那该都字据,请甄老把字据交给我。”
甄世贾道:“字据倒有,但不在老朽身上。”
金大龙道:“那容易,请甄老派人回府取一趟。”
甄世贾向着那几名仆从一摆手,道:“去一个。”其中一名应声飞步而去。
金大龙道:“如今,我再向甄老要点东西!”
甄世贾道:“老朽说过,金局主尽管开口就是。”
金大龙笑道:“甄老莫要误会,这跟钱财无关,我要是解药。”
甄世贾脸色微变,愕然说道:“金局主,什么解药?”
金大龙笑道:“甄老可知聋哑双残漆雕兄弟?”
甄世贾神情一震,点头说道:“老朽知道…”
金大龙道:“那么甄老就该知道这解药二字何解?”
甄世贾道:“老朽明白了,但金局主,你是否管的太多了些。”
金大龙头摇笑道:“我倒没这种感觉。”
甄世贾捋着胡子笑道:“金局主,贵局
后还要在长安…”
金大龙淡然说道:“金大龙父子三人,一座镖局,任凭甄老,我可以告诉甄老,要是怕,我当初就不管了。”
甄世贾目
异采,哈哈笑道:“金局主令人佩服,好,老朽也答应,容老朽派个人…”
金大龙及时抬手说道:“不忙,甄老既点头,稍时再取不迟。”
甄世贾目光深注,道:“金局主高明,这样老朽就奈何他兄弟不得了。”
金大龙道:“金大龙做事向来小心谨慎,我料稍时莫、井二位跟漆雕兄弟必起来护卫甄老,到时候他兄弟在我眼前,就不怕人再施阴谋了。”
甄世贾面现惊容,嘿嘿一阵干笑:“金局主令老朽五体投地,”
“那是甄老夸奖。”金大龙道:“如今我要向甄老要最后一样,请甄老把那位惨杀无辜弱女的狠毒凶手
出来。”
甄世贾脸色一变,笑道:“金局主管的事委实是太多了。”
金大龙淡然笑道:“
不
任凭甄老,不过我可以告诉甄老,基业创之不易,倘甄老拒不
凶手,一旦此事宣扬出去,那对甄老今后在长安的作为,可是大大的不利。”
甄世贾笑道:“金局主厉害,竟然威胁起老朽来了…”
金大龙道:“甄老当知这是实情。”
甄世贾点头说道:“这个老朽知道,只是此事若无人说出来,谁会知道?”
金大龙道:“那很简单,杀我灭口,
出凶手,甄老请择其一”
甄世贾目光凝注,笑道:“金局主,老朽奉劝…”
金大龙道:“多谢衷言,说过的话,我如今再说一遍,金大龙父子三人,镖局一座,任凭甄老。”
甄世贾头摇笑道:“看来老朽是不得不选择后者了…”
金大龙道:“多谢甄老。”
甄世贾笑容微敛,道:“金局主,请等适才老朽派出那人回来后。”
金大龙点头说道:“可以,就是他么?”
甄世贾道:“倘老朽有欺瞒金局主之意,可以在眼前这几个人之中,随便唤出一个,金局主焉知真假?”
金大龙点头笑道:“说得是,甄老,如今你我间事已了,请听听苗老与卞老间事…”转望苗迁含笑说道:“苗老,请吧!”
苗迁拇指一挑,道:“小子,有你的,你是我老人家所见第一人,此事了后,老老人家要好好
你这个朋友…”
金大龙道:“谢谢苗老,我受宠若惊。”
苗迁道:“小子,我老人家说的是真心话,你别跟我老人家嘻皮笑脸耍嘴皮…”霍地转注在卞百假,道:“老卞,你怎么说?”
卞百假强笑道:“偷兄,什么怎么说?”
苗迁道“老卞,我偷儿现在心平气和,你可别惹我。”
卞百假双手一摊,道:“偷儿,我确不知你何指。”
苗迁残眉一耸,道:“那么我告诉你,你一个人跑到长安来,助纣为
,兴风作
,坑害白道,惨杀弱女…”
卞百假忙道:“偷儿,你别无中生有,血口
人,那可不是我…”
苗迁瞪眼叱道:“那跟你有什么两样。”
卞百假一震,脸上变
,头摇说道:“偷儿,你说的对,但那坑害白道…”
苗迁道:“我指的是卫振东与申一鸣。”
卞百假道:“助纣为
…”
苗迁道:“以你在长安的作为,算不得助纣为
么?”
“对!”卞百假一点头道:“算得,算得,我助纣为
,我助纣为
!”
苗迁道:“承认就好,我问你,你是为了什么?”
卞百假一头摇道:“偷儿,我不为什么?”
苗迁道:“老卞,我再说一遍,我如今是心平气和。”
卞百假耸肩一笑,全没当回事儿,道:“好吧,我告诉你,为了雪花花的银子。”
苗迁残眉一竖,道;“他给了你多少?”
卞百假道:“不多,每月一万两。”
“不少。”苗迁冷笑说道:“一万两银子就买了你的天良。”
卞百假双手一摊,道:“偷儿,相
多年,我这个人你知道,只有人出高价,我连命都卖,我连自己的爹娘都骗。”
苗迁冷哼说道:“一点不差,你确是这么个人。”
金大龙突然笑道:“苗老,我记得你说过一句话。”
苗迁转脸问道:“小子,什么?”
金大龙道:“卞老的骗术绝骗不了你。”
苗迁一怔点头,道:“不错,我忘了,谢谢你,小子。”
卞百假为之脸色一变,但他没开口。
苗迁转回了脸,冷冷一笑,道:“老卞,咱六个可是多年的知
。”
卞百假忽然“哈哈”地一笑,道:“知
那亲得过爹娘?”
苗迁脸色一变,道:“老卞,有理,我不放在心上,只是,说。”
卞百假愕然凝目,道:“偷儿,说什么?”
苗迁道:“你是想抓破脸么?”
卞百假:“偷儿,你我这张脸,今
势必抓破不可。”
苗迁两眼一瞪,道:“老卞,这话…”
卞百假一头摇,道:“偷儿,我不能说。”
苗迁道:“为什么不能说?”
卞百假道:“不能说就是不能说。”
苗迁道:“老卞,你抬手摸摸良心…”
卞百假笑道:“偷儿,盗也不道,你偷儿或许有良心,任何人或得讲良心,我卞百假不能讲良心,也没有良心。”
苗迁话声忽起颤抖,道:“老卞,我再问你一句…”
卞百假道:“偷儿,千百句也是枉然,不能说就是不能说,我有不得已的苦衷,看在多年知
的份上,你该曲谅一…”
苗迁颤声说道:“老卞,多年知
的情份快到头了。”
卞百假神情一震,口中却淡淡说道:“偷儿,是么?”
苗迁道:“我偷儿不擅骗人。”
卞百假道:“你是要跟我划地绝
?”
苗迁道:“老卞,不只我一个,你要三思。”
卞百假头摇笑道:“偷儿,我老卞自来长安至今,不止三思了,你几个如执意非绝
不可,那你就划地吧,好在我并不孤单寂寞。”
苗迁脸色陡变,身形剧抖,道:“是啊,你还有这么多好朋友…”
卞百假头摇说道:“不,偷儿,我不是指甄老他们。”
苗迁道:“那你是指谁?”
卞百假道:“那你就别管那么多了。”
苗迁沉声说道:“我要问。”
卞百假沉
了一下,道:“偷儿,并不是我不说,这我可以告诉你,只是我一旦说出来,你绝对不会相信…”
苗迁道:“你说说看。”
卞百假道:“偷儿,你真要问?”
苗迁叱道:“废话。”
卞百假苦笑说道:“偷儿,你又何必非多伤一心不可…”
顿了顿,道:“酒鬼。”
苗迁脸色一变,倏又冷笑说道:“老卞,你说对了。”
卞百假道:“偷儿,我说对了什么?”
苗迁道;“我的确绝不相信。”
卞百假摊手一笑,道:“我本来就这么说,偷儿,那在你了。”
苗迁道:“可是还没完没了。”
卞百假道:“偷儿,你还要干什么?”
苗迁道;“我今天到柳府来的目的,就是找你要人。”
卞百假道:“偷儿,你找我要谁?”
苗迁道:“你装什么糊涂。”
卞百假道:“你找我要酒鬼?”
苗迁道:“你知道就好。”
卞百假头摇说道:“偷儿,我刚才的话,你没听见么?”
苗迁道:“你指的是哪一句?”
卞百假道:“我不孤单寂寞。”
苗迁道:“我字字听得清楚,可是我的话你也该听见了,我绝不相信。”
卞百假轻叹说道:“偷儿,世上的人与事,变化是很大的…”
苗迁道:“别以为人人都跟你一样。”
卞百假道:“朝秦暮楚,不讲情义,偷儿,事实上世上有很多人跟我一样。”
苗迁道:“老卞,你说穿了舌头,磨破了嘴我也不信,除非
出西山,铁树开花…”
卞百假一笑,说道;“铁树开花马长角,古来愚人何其多,荣华富贵享不尽,情义良心值几何?偷儿,以你之见。”
苗迁身形一抖,道:“好话,老卞,叫他出来我当面问问。”
卞百假道:“偷儿,你何必多伤一次心?”
苗迁道:“已伤透了的心,何在乎多伤一次。”
卞百假道:“偷儿,你是多此一举。”
苗迁道:“千里迢迢的找朋友来了,多一举又算得什么?”
卞百假道:“偷儿,你真要…”
苗迁厉声叱道:“老卞,你少废话,你骗不了我,拖延时间也没有用。”
卞百假头摇苦笑,道:“偷儿,你这是何苦…”
顿了顿,自嘲接道:“我卞百假一生就说这么一次实真话,天奈人家不肯信,实真话又如何,看来倒不如虚假…”
吁了一口气,接道:“说来也怪我,谁叫我一辈子骗人…”
抬眼望向甄世贾,道:“甄老,如何?”
甄世贾脸上没有表情,目中却闪漾着异采,猛一点头。
卞百假喝道:“去一个,请独孤老先生。”
一仆从应声飞步而去,有顷步履响动,他领着一人进了大厅,那位,正是癫狂醉客独孤朋。
独孤朋如今毫无醉态,入目厅中的情景,先是一怔,继而一转平静,咧着嘴笑道:“没想到偷儿来了,金家小子也在座…”
说话间走近,冲着甄世贾一拱,转身在甄世贾身边坐下,苗迁一双眼紧紧凝注独孤朋,没说话。
金大龙却微微一笑,开口说道:“独孤老人家,多
不见,没想到在这儿…”
独孤朋一头摇,笑
地道:“小子大概早就料定了我老人家会在这儿,所以顺便把苗老偷儿带了来,可对?”
金大龙笑道:“独孤老人家法眼高明,一语中的,老人家,柳府可安适?”
独孤朋点头笑道;“安适,太安适了,几乎使得我老人家乐而忘返,甚至于连来长安的目的都忘了。”
金大龙道:“找到卞老了么?”
独孤朋道:“你小子装什么呆?卞骗子不就在眼前么?”
金大龙笑了笑,倏转话锋,道:“老人家是为寻卞老而来,苗老则是为寻卞老及老人家而来,如今彼此当面,我把苗老交给老人家了。”
独孤朋道:“小子,我老人家谢谢你…”转注苗迁道:“有朋自远方来,偷儿,你好!”苗迁道:“我偷儿一年四季,百病不生,如今是活的很好,酒鬼,有朋自远方来,听你的口气,似乎是以主人自居。”
独孤朋笑道:“此地是柳府,老卞是柳府的主人,我自然也算得主人,如若你偷儿愿意,也可以当个主人。”
苗迁残眉微耸,道:“酒鬼,何解?”
独孤朋笑道:“很简单,偷儿,我问你,当初我来长安,是来干什么的?”
苗迁道:“废话!”
独孤朋道:“我来了有乐不思蜀,忘却来意之感,如今你偷儿也来了,谁敢说你不会跟我有同样的感觉?”
苗迁道:“这么说,你是不打算走了?”
独孤朋道:“你偷儿也未必会愿意再走。”
苗迁道:“酒鬼,我问你。”
独孤朋头摇说道:“偷儿,我正准备让人给你几个带个信儿,老卞在这儿过的很好,我也想在这儿静享余年…”
苗迁道:“酒鬼,你别开玩笑…”
独孤朋头摇说道:“我说的是如假包换的实话,又何曾跟你开过玩笑!”
苗迁脸色一变,道:“这么说,你真不打算走了?”
独孤朋道:“当然是真的!”
卞百假突然
口说道:“偷儿,如何,我没有骗你吧?”
苗迁冷哼一声,望着独孤朋道:“酒鬼,你可知变节移志四字何解?”
独孤朋点头笑道:“懂,只是,偷儿,我厌倦了武林中的恩怨纠纷,想在老卞这柳府中静享余年,这能叫变节移志么?”
苗迁道:“那固然称不得变节移志,可是你知道老卞他在这儿都帮人干什么事?做些什么样的勾当?”
独孤朋哈哈笑道:“明白,明白,自然明白,只是以我看,那要比动则腥血的武林事要好得多,偷儿,你以为然否?”
苗迁冷哼一声说道:“坑害白道,惨杀弱女,这就是…酒鬼,我懒得跟你多说了,最后再问你一句你当真…”
独孤朋截口说道:“偷儿何其婆婆妈妈的罗嗦?”
苗迁瘦小身形倏颤,道:“酒鬼,你常说我罗嗦,但听入耳中往日今天大不同,酒鬼,你难道忘了咱六个数十年知
?”
独孤朋道:“偷儿,我跟老卞都对得起朋友,我两个昨天还商量,要把你四个接来此处,共享荣华富贵,同…”
苗迁哑声说道:“酒鬼,你要有良知,如果还想要朋友,就跟我走。”
独孤朋愕然说道:“偷儿,这话怎么说?”
苗迁道:“你该知道,一个人总是一个人,不能兼顾两头。”
独孤朋“哦”地一声,道:“偷儿,我明白了,那么我告诉你,我愿意拆伙,我跟老卞都愿意从‘风尘六奇’中除名,从现在起,风尘六奇中没有独孤朋跟卞百假这两个。”
数十年知
,闯
半生,得来不易的名号,就这么轻描淡写的一笔勾销了,看来此中…
苗迁既悲又怒,可没留意那么多,他还想再说。
金大龙突然笑道:“苗老,他二位心比铁石坚,事已无可挽回,多言何益?且等我办完事后,咱们就走吧!”
苗迁颤声说道:“小子,你说的对,我老人家不再多说了…”
须发皆动,霍地站起,垂指下挥“嗤”地一声,那花砖地上一道指痕横于座前,然后他抬掌斩去一角衣衫丢在地上,往下一坐,一言不发。
卞百假面有异色,独孤朋笑得勉强:“偷儿,你这是划地割袍,绝了
?”
苗迁没答理。
独孤朋一笑又道:“偷儿,此举嫌得太早,这划地割袍,你该在稍时决定离去之后再做,这话你明白么?”
苗迁冷然说道:“独孤朋,你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你以为我苗迁会跟你两个一样么?”
独孤朋头摇笑道:“这我不敢,不过,偷儿,世上的事跟人,变化是很难预料的,就拿我来说,我就…”
苗迁道:“那是你!”
“好吧!”独孤朋道:“我跟老卞都不勉强,稍时之去留任你…”人影闪动,快捷似电,大厅中一连扑进了六个人来,那是那位仆从,长安客栈的帐房莫怀玉、长安酒楼的帐房井立、赌场的老板、聋哑双残漆雕聪、漆雕言,还有那位美
的漆雕嫣红。
金大龙一笑说道:“我没料错,诸位都来了。”
那几个没人答理,齐向着甄世贾躬身下形:“见过东家。”
甄世贾一摆手,含笑说道:“莫、井二位贤弟,几张借据带来了么?”
莫怀玉应道;“回东家,带来了。”
甄世贾点了点头,道:“上前交给金局主。”
莫怀玉应了一声,大步行来,近前自袖底摸出两张借据,含笑说道:“金爷这就是。”
双手递向了金大龙。
金大龙含笑谦逊站起,也忙伸手去接。
当他刚接过那两张借据,莫怀玉一笑说道:“金爷恕我!”
双掌一翻,闪电一般向金大龙当
印去。
金大龙毫无惊态,笑道:“莫帐房好身手,
怪
气掌我消受不起。”
双掌各出中指,正好点上莫怀玉掌心。
他是一点即收,莫怀玉却如遭电击,机伶一颤,惊骇暴退,双掌倏垂,再也抬不起来。
金大龙微笑说道:“莫帐房恕我。”
欠身坐了下去。
井立
然
变,
身
进,甄世贾目
惊骇,脸色极为难看地抬手一拦,道:“莫贤弟自不量力,井贤弟休再自取其辱。”
井立没再动,但一双犀利目光却
视着金大龙。
甄世贾回脸转注,道:“金局主,老朽等当初走了眼,没想到金局主有这高身手。”
金大龙淡然一笑,道:“甄老夸奖了。”
甄世贾道:“金局主适才说过的话可算数?”
金大龙淡然笑问:“但不知甄老指的是哪一句?”
甄世贾道:“金局主不过问…”
金大龙道:“我明白了,甄老,金大龙说过的话,向来算数。”
甄世贾双眉微扬,猛一点头,道:“好,这长安城中,金局主从此算老朽的一个朋友…”
转脸向外,一摊手,道:“井贤弟,把漆雕姑娘所中之毒的解药拿来。”
井立迟疑了一下,口中答应,脚下迈步,一双手探入怀中。
“井老,且慢。”漆雕嫣红突然一声轻淡娇喝。
井立停了步,转望漆雕嫣红。
美姑娘她却望着甄世贾道:“东家,此举何意?”
甄世贾道:“金局主认为姑娘及令尊、令叔三位受了我的肋持,他如今要救三位
离桎梏,还三位自由之身。”
漆雕嫣红目中异采一闪,道:“东家,可容我跟金局主说几句话?”
甄世贾含笑说道:“自无不可,姑娘请!”
漆雕嫣红谢了一声,转望金大龙道:“我也先谢谢金局主…”
金大龙含笑欠身,道:“不敢,姑娘别客气。”
漆雕嫣红黛眉双扬,接道:“金局主听谁说我…”
金大龙截口说道:“姑娘,铁罗汉对姑娘所说的话,及他给姑娘解药时,那
我去而复返,悉入耳目。”
他没说是夺命煞公孙龙说的。
漆雕嫣红脸色微变,道:“以我看,金局主可能是误会了…”
金大龙淡然笑问:“是么,姑娘?”
漆雕嫣红道:“该是,我身罹怪疾,三
一发,群医束手,药石无效,敝东家以他偏方为我治病,这才是实情。”
金大龙笑道:“那我可能真是误会了,不过…”
漆雕嫣红截口说道:“我可以告诉金局主,我漆雕一家三口,身受敝东家大恩,无以为报,休说我三口没有受任何桎梏,纵有人伸手解得,我这一家三口仍然是为敝东家效力卖命的,这,金局主明白么?”
金大龙微笑点头,道:“姑娘,我明白,但…”
漆雕嫣红截口说道:“但我对金局主仍表感激!”
金大龙道:“那倒不必,既是我误…”
漆雕嫣红道:“金局主是误会了。”
金大龙还待再说,漆雕嫣红双眉微扬,道:“金局主,恕我斗胆直言,勿再过问他人闲事。”
金大龙一笑说道;“看来金大龙是古今第一愚人,事既不关我,何必多管,姑娘,请放心,我即时收手就是…”
漆雕嫣红没再说话,但那对眸子里,包含得太多,多是多,却令人难以意会万一。
金大龙转注甄世贾,微笑道:“甄老御人之术可称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令得金大龙五体投地,十分佩服,好在事不关我,我没有坚持己见的必要,如今请甄老
我最后一桩。”
甄世贾笑问:“金局主何指?”
金大龙道:“杀那可怜弱女子的凶手。”
甄世贾“哦”地一声,笑道:“老朽险些忘怀了…”
抬手向那名搬来救兵的仆从一招,道:“你过来!”
那名仆从应声走了过来。
甄世贾指着他,笑顾金大龙,道:“金局主,此人名黄琛,原是雄据长安一方的人物,如今老朽把他交给金局主你了。”
金大龙含笑点头,道:“多谢甄老…”
抬眼望向叫黄琛的仆从,道:“你就是杀害那可怜弱女子的人?”
黄琛脸色一变,猛然点头,道:“大丈夫敢作敢当,不错,正是我!”
金大龙笑道:“是个英雄…”
站了起来转望苗迁,道:“苗老,诸事已毕,咱们走吧!”
苗迁微一点头,道:“是的,小子,咱们是该走了!”
随即也站了起来。
适时甄世贾抚黄琛肩头,含笑说道:“怎么说你跟我多年,放心跟金局主去吧,该做的我会替你做的!”
黄琛满面感激地一欠身,道“多谢东家,容黄琛来生结草衔环。”
这里,金大龙含笑开了口“冷落了雪姑娘多时,这是我的罪过。”
弯
拍开了雪
芳的
道。
雪
芳躯娇一震而醒,翻身跃起,不由怔住。
而,金大龙却没向她打招呼,带着黄琛迳自向外行去。
甄世贾笑道:“来,来,来,大家跟我排队送客。”
果然,他带着那些人送了出去。
前面的往外走着,后面的独孤朋却突然行近苗迁低低数语,苗迁脸色一变,惊声问道:“酒鬼,当真?”
独孤朋摊开手掌向苗迁晃了晃,苗迁脸色大变,默然不语,只是没人知道独孤朋手里拿的是什么。
刚要出厅的时候,金大龙听见身后苗迁说了这么一句:“小子,你走好,我老人家不送了!”
金大龙一震回身,道:“怎么,莫非苗老也…”
苗迁道:“是的,小子,突然之间我老人家觉得这儿的确不错,也有忘返之感,所以我老人家打算留下来跟老卞、酒鬼两人作伴,在此享受荣华富贵了。”
金大龙头摇笑道:“苗老适才犹责人变节移志…”
苗迁道:“小子,那是刚才,片刻的如今,可说大不相同了,小子,你走你的吧,有空时
常来陪我三个喝喝酒,下下棋,如方便,也请派个人给那三个送个信…”
金大龙叹道:“没错,世上的人与事,委实变化太在,片刻之间竟然…真是令人难解,令人难解…”
转望甄世贾道:“甄老如今是更见高明了!”
甄世贾哈哈笑道:“金局主夸奖,如再迟走片刻,说不定金局主自己也会…”他没往下说,哈哈地一阵大笑。
金大龙笑道:“可惜我没工夫,否则我倒真愿试试!”
甄世贾头摇笑道:“金局主不同常人,还是别试的好,一试之下,老朽这不成气候的法术,定然后当场失灵。”
说话间已到了大门,金大龙告辞出门之际,甄世贾说了一句跟苗迁适才所说同样的话,他也
金大龙常来坐坐。
金大龙含笑答应了。
甄世贾紧跟着又问了一句:“金局主莫忘了自己的许诺,但愿今后井水河水永不相犯。”
金大龙笑道:“甄老请放心,那是自然,那是自然。”
他带着黄琛走了,那两扇朱门也随即关上了…
拐过了街角,金大龙突然一指点上了黄琛的背后。
黄琛一震,回身怒声说道:“姓金的,你这是什么意思?”
金大龙微微笑道:“别发火,我这是为你好。”
黄琛冷笑说道:“为我好?”
金大龙道:“当然,不然的话,出不了百丈,你就要倒地不起了。”
黄琛两眼一翻,道;“姓金的,这话什么意思?”
金大龙道:“你也是个武林人?”
黄琛冷然点头,道:“不错,算得个武林人。”
金大龙道:“难道说适才甄世贾趁拍肩之际,运用内家
气掌力震伤了你的内腑,你一点也不知道吗?”
黄琛脸色一变,旋即冷然说道:“姓金的,你休想凭口舌,玩心机,敝东家待我…”
金大龙头摇说道:“你要真是个武林人,甄世贾待你如何,你如今就已该明白,不过,你若功力尚浅,经验不深,那就另当别论了。”
黄琛道:“这么说,你出指点我,是为了救我?”
金大龙道:“那该没有别的用意。”
黄琛冷笑说道:“我是杀那女子的凶手,如今既已落在你手,你会救我?”
金大龙淡然笑问,道:“你以为你是那残酷、狠毒、毫无人
的凶手?”
黄琛一点头,道:“不错,我就是…”
金大龙头摇说道:“可是我不以为你是凶手。”
黄琛微愕说道:“你不以为我是凶手?”
金大龙点了点头,道:“不错,我不以为你是凶手!”
黄琛道:“那么你把我带出来干什么?”
金大龙道:“那是因为甄世贾指你是凶手。”
黄琛冷笑说道:“你错了,我确是凶手。”
金大龙目光一转,笑问道:“你确是凶手?”
黄琛道:“你不信我莫可奈何!”
金大龙道:“你知道你有多么狠毒、凶残、卑鄙么?”
黄琛道:“做都做了,还谈这些干什么?”
金大龙道:“谁不是人生父母养的,你难道没有兄弟姐妹?”
黄琛脸色一变,道:“别跟我谈这些!”
金大龙微微一笑,道:“凶手另有其人,甄世贾却拿你抵命,由此可知,你在他心目中的是如何个地位,又值多少了。”
黄琛道:“实际上人是我杀的。”
金大龙笑道:“你阁下的确像个英雄,不愧是曾在长安雄据一方的人物,你可懂杀人偿命,欠债还钱?”
黄琛道:“所以我跟你出来了。”
金大龙道:“你今年多大岁数了?”
黄琛道:“三十五了,怎么?”
金大龙道:“父母养育你数十年,并不容易。”
黄琛脸色陡然一变,道:“你适才说的好,杀人偿命,欠债还钱,人既杀了,债既欠了,我岂能赖得掉?”
金大龙道:“没杀人,没欠债,那另当别论。”
黄琛目光一凝,道:“这么说,你仍不认为我是凶手?”
金大龙道:“不错,我仍不认为你是凶手!”
“那好。”黄琛一点头,道:“你走你的路,我回我的来处去!”
说着,他迈步要走。
金大龙笑道:“跟我玩心智,你还差得远,你不能走。”
抬手拦住了他。
黄琛瞪眼说道:“姓金的,我为什么不能走?”
金大龙道:“你走了,那可怜的弱女子找谁索命?”
黄琛道:“你不是一直不认为我是凶手么?”
金大龙道:“可是甄世贾指你是,你自己也承认了。”
黄琛道:“这么说,你还是信了?”
金大龙点头说道:“不错,我只好信了。”
黄琛道:“那你就…”
金大龙摆手截口,道:“跟我来!”
转身向前行去。
黄琛举步跟了上去,道:“姓金的,你要带我到哪里去?”
金大龙径直前走地道:“到了之后你就知道。”
他既不肯说,黄琛也未再问,片刻之后,到了一处,柳府本在城郊僻处,然此处不但偏僻,而且荒凉。
金大龙停了步,回身说道:“阁下,就是这儿了。”
黄琛抬眼环扫,面现诧异之
,道:“姓金的,就在这儿?你是打算…”
金大龙笑道:“我当然不会请你阁下上长安酒楼去吃喝一顿。”
黄琛脸色一变,道;“我明白了,姓金的,你动手吧!”
两眼一闭,不再说话,他大有慷慨赴死,从容“就义”之慨,然而那脸上的神色,却明显地显示出他怕…
金大龙淡然一笑,道:“你打算就这么任我动手?”
黄琛没睁眼,道:“你说的好,杀人偿命欠债还钱,我何必挣扎?大丈夫既敢做,就要敢当,再说我纵有挣扎之心,也没有挣扎之力,又何必多此一举?不如求个干脆爽快。”
金大龙纵声笑道:“看来阁下深有自知之明,也令人佩服…”
出指飞点黄琛四肢
道。
黄琛猛然睁眼说道:“姓金的,你要干什么?”
金大龙道:“先制住了你的四肢,免得你痛苦挣扎。”
黄琛道:“一下子了事,有什么痛苦的?”
金大龙笑问道:“谁说我要让你一下子了事?”
黄琛一惊忙道:“姓金的,你是要…”
金大龙笑道:“当初你是怎么杀那姑娘的?”
黄琛双目暴睁,厉声说道:“姓金的,你是要…”
金大龙淡淡一笑,道:“你怎么对人,我怎么对你,这叫做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也能叫因果循环,报应不
,该不为过。”
黄琛脸色大变,颤声说道;“姓金的,你好狠…我求你给我个痛快…”
金大龙笑问道:“我狠么?当初那位姑娘可曾求你给她个痛快?”
俯身自地拾起一块破碗片,道:“我身上没带刀,这正合用,虽然比刀钝了些,可是手上多用点力,慢慢的割,总还凑合。”
黄琛面如死灰,口齿启动,半晌始憋出颤抖的一句:“姓金的,你不会当真…”
金大龙道:“事实上,有人用这种方法杀过一个弱女子。”
黄琛机伶暴颤,闭上了眼。
金大龙淡然一笑,道:“我先用这破碗片割毁你的脸,然后再用它一下一下地割你的喉管,直到割断为止。”
缓缓扬起了手,那块破碗片跟着也很快地便碰到了黄琛的额头:“你忍着点,我要猛然用力往下划了…”
也许是那块破碗很凉,黄琛先为之一颤,入耳金大龙这句话,他猛然又睁开了眼,颤声叫道:“金局主,我不是,杀那姑娘的不是我…”
金大龙淡然一笑,道:“事到临头为保全性命、免受痛苦谎言欺人,阁下,你就算不得英雄好汉大丈夫了。”
黄琛忙道:“金局主,真不是我。”
金大龙凝目问道:“真的?”
黄琛忙道:“真的,我若是谎言…”
金大龙道:“那么是谁?”
黄琛道:“是…是铁爷…”
金大龙道:“谁是铁爷?”
黄琛道:“就是管赌场的铁罗汉!”
金大龙道:“这是他的本名?”
“不,”黄琛道:“他叫铁英。”
金大龙道:“他跟甄世贾是什么关系?”
黄琛头摇说道:“不知道,我只知道除了东家就是他了…”
金大龙道:“份身不低,他如今在何处?”
黄琛道:“在东关外长乐坊八仙庵中。”
金大龙倏然一笑,随手丢弃了破碗片,道:“阁下,你该早说,也省得我费这番手脚了…”
黄琛一怔说道:“这么说你是…”
金大龙说道:“唬唬人而已,这就是所谓攻心为上,攻城次之!”
黄琛头一低,默然不语。
金大龙眉锋忽地一皱,道:“八仙庵为长安道教之宗闾,那铁英为什么独选上此处?”
黄琛有气无力地道:“不知道,敝东家每年四月庙会,一定去八仙庵烧香,跟八仙庵的道士很
,敝东家也曾资修过八仙庵,铁爷藏在那儿,大概是为这吧!”
金大龙目中异采忽现,但旋又渐渐敛去,道:“这么说,甄世贾有心向道!”
黄琛道:“事实上敝东家信道不信佛。”
金大龙沉
了一下,一番腕,自袖底取出一物,平托掌上,生是一块以丝线为练的乌黑小牌,牌正面,镌刻着一尊栩栩如生的道祖像,道:“你可知这是何物?”
黄琛头摇说道:“没见过。”
金大龙道:“这是适才由雪姑娘身上取下来的。”
黄琛“哦”地一声,道:“敝东家信道,每年四月往八仙庵上香时,必带雪姑娘一起去,这想必是雪姑娘在八仙庵求来的护身符。”
金大龙头摇说道:“你错了,这是每一个三清弟子的份身证明,不是一般庙里可求来的护身符,以这块份身证明看,持此牌之人,在全真中份身甚高,该列在玉清之中。”
黄琛头摇说道:“那我就不知道了。”
金大龙翻腕收起那块小牌,道:“雪姑娘不过长安酒楼一歌
,为什么甄世贾每年上香必定携她同去,这有什么内情么?”
黄琛迟疑了一下,道:“我刚才说错了,除了敝东家该属雪姑娘,除了雪姑娘,才该是铁爷,因为姑娘是敝东家的…”
住口不言。
金大龙笑了笑,道:“够了,我明白了,原来如此…”
抬手拍开了黄琛的
道,道:“你可以走了。”
黄琛一怔说道:“我可以走了?”
金大龙点头说道:“是的,你可以走了!”
黄琛道:“你不杀我?”
金大龙笑道:“有道是冤有头,债有主,你既不是凶手,我为什么杀你?”
黄琛道:“那…那要我上哪儿去?
金大龙道:“悉听尊便,爱上哪儿上哪儿,只不过甄世贾处你回去不得了,这话你应该明白。”
黄琛机伶一颤,道:“我明白…”
话落,长身飞
而去。
他走了,他没管黄琛,他也没往别处去,径奔向东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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