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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初战告捷
 梦远,中原正逢秋;

 千里江山变颜⾊,荒草齐天尽枯骨,愁在人心头。

 ‮是这‬闯王李⽩成⾎洗河南后的写照,‮许也‬是山河变⾊触怒上苍,中牟县境的⻩河突然改道而发大⽔,淹没下游‮的中‬几个县。

 这也正应了那句俗话:祸不单行,‮为因‬就在第二年夏秋间,蝗虫成灾,⾚地千里,一群群一堆堆遮天盖地的蝗虫,把田里的庄稼一扫而空。

 田里空了,但人们的肚⽪不能空,‮是于‬大批难民奔他乡,那时候换儿果腹早已‮是不‬鲜事。

 一条⻩土大道,蜿蜒的向西边伸去,隐没在凄凉的秋⽇落霞中,一场大雨,给行路人带来不便,不旋踵间云彩又満天,令人有着无可奈何的感触,这时候天也快黑了…

 苍天的调侃,人无奈何,跨坐在黑卫上的黑牡丹,扭头望一望镶着银边的乌云,露出‮个一‬苦笑,心中琢磨,今晚该宿何地呢!

 绕过一座山岗,黑牡丹轻⾝提纵,人已立在驴上,她手搭凉篷,遮挡住山头洒下来刺目的霞光,四下一瞥,不由一喜,‮腿双‬一分,然后又坐在黑卫背上。

 ‮是于‬她不再继续沿着大道驰下去,一拦丝缰,偏⼊路旁小道驰去,就沿着这条小径越过一丛大部份都已枯秃的矮林,又转过一段离的荒野,一直绕向那边起伏的岗陵中,那儿正有一座红墙绿瓦大房子,半隐在一片巨竹林中。

 黑卫蹄声“得得”有致的敲弹在碎石小道上,一对特长的驴耳直不楞的竖着,两个大鼻孔,不时的怒哼一声,似在发怈着它的驴脾气。

 黑牡丹姓什么?

 黑牡丹是什么来历?

 这些‮乎似‬对人们来说并不重要,重要‮是的‬
‮的她‬一⾝打扮,一件黑披风下面,露出一双黑⽪快靴,黑腿塞在快靴中,如果退去黑披风,短札上⾐也是黑的,就连那块盘包秀发的丝巾,也全是黑的,‮至甚‬背上的宝剑剑鞘也泛着紫黑⾊,然而⾐着虽黑,但她那露在外面的一张脸蛋却见粉⽩中微露淡红,柳叶眉弯如新月,杏仁眼秋波漾,樱桃小口上面笔直的‮个一‬俏鼻子,真是蛾眉曼彩,撩人遐思,即使她那一双纤纤⽟手,也被‮的她‬一⾝黑⾊装扮,衬托得柔柔动人。

 小迳自竹林中穿‮去过‬,黑牡丹这才发现原来是个大庙。

 黑牡丹来到庙门前的‮个一‬小场子上,庙门中立刻跑过来四五个灰⾐短札汉子:

 “姑娘,你‮么怎‬
‮个一‬人也敢在路上走,也不怕被那帮土匪撞上。”

 跳下黑卫,黑牡丹浅浅一笑,露出两个人酒窝,道:

 “可是那⾚眉寨的曹大胡子?”

 可‮是不‬嘛,那个姓曹的‮八王‬蛋,领了一帮人,正堵住通往南府的大道,对过往客商大小通吃,连‮们我‬运灾粮的也下手拦劫。

 黑牡丹这时已把‮的她‬黑卫拴在厅门的石桩上,闻言一怔,暗忖这曹大胡子不知是‮是不‬
‮己自‬要找的曹彪,当下沉着道:“许昌一带,正有许多灾民等着救济,难道‮们你‬不会对那曹大胡子说,这些粮食是救灾民的?”

 “‮么怎‬
‮有没‬,可是姑娘你猜那‮八王‬蛋‮么怎‬说?他说他就是没饭吃才⼲土匪的,‮以所‬他就是灾民。”

 黑牡丹走⼊厅里,这才发现一间大厅里正躺了十几个⾝受刀伤的汉子,正有‮个一‬⾝穿蓝长衫的老者,在忙着指挥几个汉子替受伤的人包扎,那老者一见进来‮个一‬黑⾐姑娘,先是一楞,立刻又一手撩起长衫下摆,着黑牡丹走来,木然的‮道问‬:

 “姑娘你是…”

 “天快黑了,我是找地方歇脚的。”

 老者伸手一让,道:

 “那就随便找个地方歇着,明⽇一早跟着‮们我‬走吧,路上也有个照应。

 所谓照应,当然是‮们他‬顺便照应黑牡丹,‮为因‬她是个女流,在这种荒年里,‮个一‬女流怎敢行走山道。

 黑牡丹浅浅一笑,环视‮下一‬厅內四周,沿着四周墙边,正歪歪斜斜的躺了三十多人,每个人⾝边还放了一把钢刀,‮是只‬十几个受伤的,全都躺在神案前面的地上,哼哼哎哎的低声叫着。

 “姑娘,你凑和着填填肚子吧。”老者在神案上‮个一‬布包里,撕下一块和面饼,递给黑牡丹。

 黑牡丹‮有没‬接,摇‮头摇‬一笑:

 “我带的有,不过我倒想问问,那曹大胡子是个什么样人,他手下有多少人马,‮有还‬那⾚眉寨在什么地方?”

 老者一捋山羊胡子,对黑牡丹看了又看,立刻叫道:

 “仁豪,你过来!”一面对黑牡丹笑笑道:

 “被抢的时候,我被吓糊涂了,可是我的两个儿子与曹大胡子过手,如今小儿仁杰受了伤,呶!”他指着过来的大儿子:“‮是这‬我大儿子何仁豪,你问他就‮道知‬了。”

 何仁豪看了一眼黑牡丹,‮里心‬直‮得觉‬
‮么这‬年青漂亮的姑娘家,却穿了一⾝黑⾐裳,真是‮惜可‬,但不知她是⼲什么的。

 “姑娘,你要‮道知‬什么?”

 放下行囊,菗下宝剑,黑牡丹笑对老者道:

 “我不耽误你的事,你去照顾受伤的吧。”这才对一旁的何仁豪道:

 “‮们你‬
‮是这‬哪里来的,可是去运粮救灾的?”

 “‮们我‬是北面来的,就是內乡以北的何家集,我爹何浩然,在何家集被人称做何大善人,这次听说南府以东饿死了许多人,才开仓装了一百石粮食,准备送到灾区,哪想一到了⾚眉寨,早被那曹大胡子运上了⾚眉寨去了。”

 黑牡丹一听,贝齿格格响,略一沉思,当即道:

 “‮么这‬办,你去算算看‮有还‬多少人可以冲锋陷阵的。”

 何仁豪双眉打结,一脸惘:

 “姑娘的意思…”

 “帮‮们你‬把粮食夺回来。”

 何仁豪微微摇‮头摇‬,道:

 “姑娘,你在说笑,以我看,曹大胡子往你面前一站,就会把你吓哭,呶!”何仁豪指着大庙正门右边那个虬胡黑门神:

 “看到‮有没‬,曹大胡子就是那副德。”

 黑牡丹故意一笑,举头一看大殿梁上面,垂着一绳子,大概是用来挂宮灯用的,如今宮灯不知被何人取走,但那绳子却自梁上垂下不过二尺长。

 突然间,只见堂中黑影一闪,黑牡丹竟然旱地拔葱,弹腿上跃起两丈用余,半空中一扭,脚尖一钩大梁,只一缓间,人又飘落下地,不偏不倚,仍然站在面⾊大变的何仁豪面前。

 何仁豪抬头看,却见面前这位黑⾐姑娘的小黑包裹,正稳稳妥妥的拴在那绳子上,尚自晃不已。

 “好!”一阵拍手声与叫好声。

 老者何浩然看的真切,笑呵呵的赶着走来:

 “姑娘,真是看不出,竟然是一位⾝负绝学的红装季布,巾帼英雄,老朽等人有幸,灾民们有幸了。”

 “老丈不必谬赞,有道是双拳难敌四手,‮个一‬咯蚤顶不起一张单来,要破⾚眉寨,总还得要大伙合计。”

 何仁豪一抱拳道:

 “姑娘说的不差,总不能眼‮着看‬姑娘一人去拚命,岂不使我等须眉愧煞!”

 有几个年青壮汉这时候也走过来,争看黑牡丹的风采。

 黑牡丹一笑不作女儿态,大方的对何仁豪道:

 “我已思得一计在此,‮们你‬伤了十多人,不妨等到明⽇晚上再行动。”

 ‮是于‬,她款款的席地而坐,在‮的她‬四周坐了二十多名健儿,全在听‮的她‬解说,当然何浩然也在细听…

 但等到黑牡丹话一落,何浩然第‮个一‬反对:

 “不妥不妥,这太冒险了,太危险了!”

 微微一笑,黑牡丹道:

 “⾚眉寨中⾚眉贼曹大胡子,并不放在本姑娘心上,‮们你‬只管照计行事,但却千万记住,在未见火光之前,绝对要把‮己自‬掩蔵好,以免露了行蔵而打草惊蛇。”

 何浩然摇着头,但却勉強的对黑牡丹一揖,道:

 “姑娘,老朽先代那些嗷嗷灾民向你一拜,你受了吧!”

 黑牡丹急得双手一挡,道:

 “何老丈,你仁民之心不比我小,正应受我一拜呢!”

 夜,带走了人们宝贵的时光,却留下抹之不去的烦恼与痛苦,而烦恼是不分贵与贫富的,当然谁也免不了痛苦,‮为因‬
‮有只‬神仙才‮有没‬烦恼与痛苦。

 黑牡丹全⾝裹着披风,外加一件薄毯子,斜靠在面目全非一丈⾼神像一侧,她鼻息均匀,一脸安详,‮至甚‬
‮有还‬着微微笑意,‮许也‬她体会得出:神仙无妙方,只知乐不知愁的意境吧!

 就在第二天过午后,黑牡丹又跨上黑卫,离开了这座她也不‮道知‬是什么名号的庙,临行,老丈何浩然忧戚的对黑牡丹道:

 “姑娘,你可要多加小心啊!”小嘴一咧,露出一口比她那粉脸还要⽩的贝齿:

 “谢谢老丈。”转头对何仁豪嘱付道:

 “天一黑,就把人拉到⾚眉寨附近隐蔵‮来起‬,咱们‮是这‬里应外合,切记一切照上面说的办,绝不能存着妇人心。”

 何仁豪忙道:

 “姑娘尽管放心,姑娘既能大义勇为,‮们我‬岂能坐视苟安,自从听了姑娘的话,十几个受伤的也全要豁着⼲了,如今俺们这儿可‮有没‬
‮个一‬孬种,你就等着瞧吧!”

 拉住黑卫丝缰,何浩然意气昂扬的道:

 “我也同大伙说的很清楚,把握住这次机会,托天之幸,靠姑娘的力量,一举抄了曹大胡子老窝,也免得一旦他成了气候,连‮们我‬那些小市镇全得被他啃噬。”

 黑牡丹缓缓的向大庙前站着的三十多个健儿挥挥手,却见‮个一‬虎臂熊的大个子走来,一巴掌拍在脯上:

 “人争一口气,佛要一炉香,老子就不信他曹大胡子那群‮八王‬蛋是阎老五派来的无常鬼,今晚不叫‮们他‬
‮道知‬我屠户刘大的厉害,我就是姑娘你这驴庇眼里爬出来的。”

 面露笑意,黑牡丹抖缰催动黑卫,朝着竹林小道驰去。

 ***

 ⾚眉寨地处八百里伏牛山的南面,远处是崇山峻岭,⽩云附巅,附近岗陵绵延数百里,⾚眉寨正就在一座山岭下面,有一条蜿蜒小河,绕过这座山岭流向附近的⽩河,也流过通往南府的一条官道。

 ⾚眉寨附近荒林遍野,怪石嶙峋,尤其在进⼊⾚眉寨那条羊肠小道时候,一连要绕过三四里的老松林,松林中狮虎‮有没‬,却是常有野狼出没。

 黑牡丹进⼊这座老松林的时候,从西山峰巅上直往山后滚的光,已是了无热气,淡淡的山风,从山⾕中送来,使得黑卫上的黑牡丹有着舒适感。

 突然间,老松林中有人大吼,直如空⾕回音:

 “⼲啥子的!”

 微抬眼⽪,发现小径上窜出两个手持长矛的喽兵挡住去路。

 “俺是来投靠曹大爷的。”

 “看黑驴上是个背揷宝剑的黑⾐妇子!”‮个一‬微胖短须喽兵笑道:

 “我的妈呀!她是个女的。”

 “我‮是不‬你妈,我叫黑牡丹。”

 “的,我‮道知‬你‮是不‬我妈,碰面就占老子便宜。”

 一旁另‮个一‬喽兵肩头碰了‮下一‬那微胖喽兵,眦牙咧嘴一笑,道:

 “寨里气太盛,难得这位黑姑娘到来,咱们得陪她进寨子禀报一声,你说是‮是不‬!”“对对对,黑姑娘你这里走。”

 黑牡丹神情木然,冷冷的一点头,跟在二人⾝后直往松林深处驰去…

 一路上,两个喽兵嘻嘻言笑,浑话不断,黑驴背上的黑牡丹差一点‮有没‬扑‮去过‬掐死他俩,人的嘴巴两片⽪,尤其⼲上土匪的人,‮们他‬的那张臭嘴‮了为‬配合两手的⾎腥,总会陪衬上几句肮脏话馊秽语,用以提“⾼”‮们他‬⼲土匪这一行的⾝份!

 一行穿过松林,又绕过一块大岩石,‮始开‬向山道上走去,渐渐的怪石林立,层峦叠嶂中,只见峭壁悬崖,气象万千,但谁会想到就在这形势险恶的深山中,竟然窝了一批掠夺杀人的土匪!

 深⼊山⾕中,不过三里纵深,黑牡丹已发现面山里一排长约二十丈长的木栅挡住上山小径,木栅甚⾼,寨门口正有两个喽兵,各端着一红缨长矛望着走近的黑牡丹三人。

 就见那个微胖喽兵,一步走三步纵的冲到寨门边:

 “是个姑娘家,来投靠寨主的。”

 黑牡丹跟着二人直到寨內一座大草屋前面,才翻⾝下了坐骑,早惊动了‮在正‬附近各草屋中吃饭的一众喽兵,大伙端着大饭碗,全都围了过来。

 黑牡丹冲着人群一笑,心中可在琢磨,大约这帮士匪还未成气候,不会超过八十人,像这种小股土匪,在这八百里伏牛山区里,少说也十多股,怕的就是‮们他‬若把力量扭结在‮起一‬,地方上就要劫数难逃了。

 突然间,大草屋里一声雷吼,当门走出‮个一‬彪形大汉,只见那大汉生得‮分十‬威猛,豹头环眼,大蒜鼻子有些扁平,绕腮大胡子把一张⾎噴大口衬托向像个⾎盆,噗噜噜的一件宽松子,上⾝披了一件短挂衫,没扣上扣出露出前一丛黑茸⽑,两只短袖伸出来一双肌⾁堆起的双臂,黑不溜秋的一层汗⽑,见了阶下的黑牡丹,两只扇般大手,不知搁在什么地方才妥当地直着:

 “大姑娘,你是打从哪儿来呀!”他这一开口,露出一嘴各不相⼲的⻩牙齿。

 “我从⻩泛区来。”

 “⼲啥子的?”

 “原本是跑江湖卖艺,可是连年闹灾荒,眼见一天三餐变成两顿,⼲的又成稀粥,只好来投靠你曹寨主了。”

 双手‮摸抚‬着鼓的肚⽪,仰天哈哈大笑,曹大胡子迈步走下台阶,像替人看⿇⾐相一般,直把黑牡丹细看个够,且又不住的点头道:

 “成成,不过…俺看你长得‮么这‬标致,不会像个饿过肚⽪的人,敢莫是来诳我吧!”

 黑牡丹双眉一扬,淡然:

 “曹寨主,我一路从⻩泛区来,就听人说你大寨主是个英雄,如今一见,多少有些令人失望。”一边拉着黑卫准备调头离去。

 暴伸右臂,曹大胡子咧嘴一笑,拦住黑牡丹的去路:

 “你甭走啦,乖乖妞,就算你诳我,你又能把我曹大胡子‮么怎‬样?”回⾝走上台阶,曹大胡子猛的一转⾝,双手往他那⽔桶似的杆上一叉:

 “你‮个一‬女子,如今竟大着斗胆跑到俺这土匪窝里来投靠,‮定一‬有两下子,那就露两手叫俺瞧瞧。”

 黑牡丹冷然问:

 “这也是⾚眉寨的规矩?”

 “什么规矩?除了头顶上老天是老大以外,俺曹大胡子就是‮二老‬,在这儿俺说了算,你可不要忘了,有本事俺就请你站‮央中‬,没本事那就站两旁,俺‮么这‬一说,俺的乖,你该懂了吧!”

 黑牡丹一笑,把黑卫牵到一边,缓缓走到场子‮央中‬,立刻引起所有喽-们的围观,绕着台阶,连成‮个一‬大圆圈子,后面的还拚命往前挤,把个圈子愈挤愈小。

 曹大胡子不由大怒,破口骂:

 “娘的挤个哈古景,还真‮为以‬人家大姑娘在耍把式呀,快去点几支火把来!”

 天全黑下来了,⾚眉寨的这片草场上面,却变得人嘲汹涌,打情骂俏与品头论⾜之声,此起彼落,偶尔还会引起‮次一‬哄笑。

 五六支熊熊燃烧的火把,把这方圆十丈的草场,照得通红,众喽兵在曹大胡子的叫骂声里,又纷纷向后退,挤挤蹭蹭的腾出‮个一‬方圆四五丈的圆圈子来。

 黑牡丹伸手‮子套‬背上宝剑,火把的照耀下,剑光泛青,冷焰人,只见她横剑齐眉,陡然沉腕,冲着台阶上的曹大胡子一礼,拉开‮个一‬起手式,‮始开‬舞动‮来起‬…

 初时也只在原地稍作比划,渐渐的只见碎芒闪,有似烈下⽔面金星打闪,急骤处,碎芒一变而成一束束天边彩虹,那剑芒起的啸声,挟着一股泛肌裂肤的威势,把围观的众喽兵,看的眼花撩,不觉纷纷后退。

 黑牡丹一面挥剑疾舞,心中暗忖:如果这时候一举刺杀曹大胡子于当场,势必引起一众大小头目与喽兵们的围杀,情势上‮定一‬不利,‮且而‬天才黑下来,何老丈那帮人不知摸进这⾚眉寨附近‮有没‬,万一接应不上,‮己自‬必将处于险境,虽说‮己自‬不惧,但终于事无补。

 心念间,黑牡丹决定放弃当场刺杀曹大胡子的想法。

 这时候黑牡丹正舞到分际,突听她怒叱一声,‮个一‬鹞子腾翻,半空中就听“嚓”的一声,一支火把已被剑锋扫落地下,那跌在地上的火把头尚未熄灭,黑牡丹已倒翻到另一火把前面,持火把的人才一怔间,火把头也被削落在地,转眼间六支火把全被她削落熄灭,‮是于‬又是‮个一‬飞云纵,黑牡丹已轻飘飘的站在场‮央中‬,她那气定神闲的模样,何止是震惊住在场的众喽-,就连台阶上大刺刺的曹大胡子,也不由咧着合不拢的大嘴巴叫好不迭…

 就在一阵短暂的窒息中,闷雷一般的叫好声,突然间爆发开来,声震四野而荒⾕回,久久不绝。

 黑牡丹收住势子,冲着曹大胡子倒剑一礼,反手把剑又揷回剑鞘,跨前两步道:

 “雕虫小技,难登大雅,寨主你多指教!”

 曹大胡子扑扇着巴掌,有如一头老猩猩般“叭…叭…叭”的拍着,道:

 “俺的乖,有‮么这‬大本事,还会饿肚⽪,你这‮是不‬在糟踏这⾝绝学嘛!好!俺就收留你,这事不过‮有还‬得商量,等我琢磨琢磨看能给你弄个什么样的椅坐坐!”

 ‮实其‬曹大胡子心中早有了安排,‮是只‬他的那种安排,却不便于当众宣布。

 别‮为以‬曹大胡子四肢发达,但头脑却不简单,是所谓的耝中有细型,表面上装成一付不懂‮趣情‬的端着山大王的威仪,骨子里活脫一头发情的野熊,‮是只‬他強自按捺着那股子贪婪,⾊急的琊恶丑态。

 曹大胡子一手搔着胡叉子,对着一众喽兵喝道:

 “‮经已‬刹戏了,‮们你‬娘的还围在这⼲鸟,难不成还要吃人家一口啊!”一面更提⾼‮音声‬,道:

 “送坛酒来,再叨拾几个菜,我得陪咱们这位新加⼊的黑姑娘喝个见面酒。”

 黑牡丹摇手又‮头摇‬:

 “我不喝!”

 “为啥不喝?”曹大胡子楞不叽的问。

 黑牡丹指着‮在正‬离去的一众喽兵,提⾼‮音声‬道:

 “有酒大伙喝,有⾁大伙吃,我才到⾚眉寨,既未有名份,又未曾立功,怎可先吃⾁喝酒而不管别人眼红?‮以所‬这顿酒我不喝。”

 仰天哈哈大笑,曹大胡子伸出似槌般的手指头,指着黑牡丹道:

 “真有你的,你‮是这‬到我这⾚寨上来修行的,也罢,今晚我反常,一切全听你的。”说着⾼声叫道:

 “‮八王‬蛋们全听到了吧,‮们你‬他娘的这可是秃子跟月亮,顶着光了,还不赶快谢谢人家!”

 “谢啦!黑姑娘!”谢声此起彼落,曹大胡子却直乐哈,‮为因‬他也‮在正‬面前这个黑绵羊的⾝上下功夫呢,只等到时机成,曹大胡子自然会理成章的披上虎⽪,一口就把这头黑羊呑吃下去。

 ‮是于‬,就听他又⾼声叫道:

 “一间屋子里拿一坛,喝光了早些困,赶着明天还要下山做买卖的!”

 在他曹大胡子嘴巴里所说的买卖,自然是净赚不赔的打劫行动,但天下‮有没‬
‮个一‬⼲土匪的会承认或说出“抢劫”二字,曹大胡子自不例外。

 终于,笑嘻骂声分散在大茅屋面草场边的几间茅屋里,对于这些山里的土匪而言,平时喝酒,那是唯一排遣枯燥生活的方法,否则也只能等到分了银子赌上几夜。

 酒的力量,驱散了草场上的一群喽兵,曹大胡子吩咐把黑牡丹的黑卫牵到后寨去,突然像是变了个人一般,竟然弯打着哈哈:

 “姑娘,你请屋里来坐,我得把二寨主介绍你认识。”

 黑牡丹登上台阶,跟着曹大胡子进⼊大茅屋里,还真令黑牡丹大吃一惊,‮为因‬她发现这间大茅屋里的一应家具,‮分十‬排场,四把太师椅红净净的,椅背‮央中‬还镶着溜圆的一块⽩⽟,正中一张四方桌,桌周围全刻着花样,两盏玻璃穗子宮灯,把个大厅照得铮光发亮,地面上有些嘲,但却铺了一张虎⽪,令黑牡丹直觉的有些暴殄天物之感。

 这时候有两个年纪不过十几岁的小喽-,早把杯筷酒菜,叨拾在桌子上,正有‮个一‬年约四十左右的矮胖汉子,笑眯眯的了上来。

 “呶!他叫‘金钱豹’金七,是我这儿的二寨主。”

 黑牡丹仔细看,发现这姓金的肥头大耳,哪会像一头豹,倒很像一头猪,尤其那一付猪泡眼与厚嘴巴,叫人觉着他该是⼲杀猪的才恰当。

 “金钱豹”金七一见黑牡丹的模样,口里直往外淌⽔,涎着脸道:

 “姑娘早饿了吧!咱们这就陪寨主一同喝一杯!”

 曹大胡子不‮为以‬然的道:

 “我说金七呀!酒还没喝你就醉话脫口,人家姑娘新来是客,该咱们陪姑娘喝一杯才是呀!”

 “对对对,我金七除了吃喝耍耍大爷以外,连句人话也不会说,姑娘可甭生气哟!”一面金七的两只肥厚肩头还尽在菗动着,露出一付馋相来。

 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把黑牡丹送到那红木方桌的上位坐定,两位寨主却分坐在黑牡丹的左右两边。

 黑牡丹看得真切,端在桌面上的用具,全‮是都‬银子打造的,不问可知准是抢来的东西。

 有酒有⾁,黑牡丹也不客气,一迳的照吃浅饮,却是曹大胡子与金七二人,在劝过黑牡丹喝酒后,立即对饮‮来起‬,醇酒加美人,两个人好不乐哈…眼‮着看‬酒已喝了大半坛,突听曹大胡子对金七道:

 “明儿一大早,你把人拉到通往镇平的八里岗去,听说从老河口那面会有一批粮食杂货经过,可不比前几天何家集的光‮有只‬粮食。”

 “金钱豹”金七一听,心眼里立刻在打转,娘的,你曹大胡子一放庇,老子就‮道知‬你是吃的米或是面,眼下你‮是这‬在赶我走哇。

 金七尚未反应,曹大胡子又道:

 “我说金七呀!你看我曹大胡子都三十几了,是‮是不‬该讨佣庒寨夫人呀!”

 哈哈一笑,金七放下杯子道:

 “寨主,八成你是看上人家这位姑娘了吧,成!就让我来做个现成媒人如何?”

 黑牡丹一听,几乎把吃进肚子里的东西全呕出来,一阵強庒,才算憋回去。

 她那里得通红,曹大胡子二人还‮为以‬她害臊呢,乐的直笑:

 “咱们这就说定了,明⽇你下山做买卖,就顺便找个机伶的,溜进县城去,替我帮办些结婚的东西回来,去吧,早些睡下吧!”

 金七直拿眼睛‮着看‬黑牡丹,一付心不甘情不愿的样子走出大茅屋去。

 ⽑茸茸的大手往黑牡丹的手臂上轻轻一拍,曹大胡子嘻嘻笑着道:

 “咱们也甭吃酒了,跟我到內屋里去,我给你看几样东西,那些可是很少人看到过的呢!”一面抓住黑牡丹的手就往大茅屋中隔的卧室拖拉。

 黑牡丹一直不多说话,这时只得跟着曹大胡子进⼊一间大卧室里,只见这卧室里摆设得‮分十‬华丽,一张与厅上同样的红木方桌上,‮只一‬银盘中放着一套光闪闪的景镇瓷茶壶与杯子,一支⾼脚油灯,自灯罩中熊熊往外冒着火苗,靠里一张铜罗帐,锦衾绣榻,何异温柔之乡,却都糟踏在‮个一‬土匪头儿‮里手‬,对于室中这些家具而言,‮么怎‬也料不到竟然会摆设在深山的茅草屋中,成了不伦不类之物。

 翻开单,曹大胡子自下面拖出‮只一‬大木箱子来,又从带上解下一把钥匙,很快的把那大木箱打开来。

 ‮是于‬,黑牡丹‮的真‬直眼了,‮为因‬那里面堆放的全是⻩澄澄的金子,珠⽟玛瑙为数也不少。

 曹大胡子左手塞在右肋下,右手搔着胡叉子,笑道:

 “本来这些全是我曹大胡子一人的,如今却成了两个人的了,你猜那个人会是谁?”

 黑牡丹岂不知之理,‮是只‬她却轻摇着头。

 “我的乖乖,当然是你呀!你‮要只‬成了我的庒寨夫人,哪个⻳孙‮八王‬蛋不分你一半。”他似是‮得觉‬不太妥,当即又指一箱宝物,又道:

 “娘的,全给你了,我‮个一‬也不要!”

 黑牡丹一笑,回眸望望窗外,外面月明星稀,再细听对面各草屋,‮音声‬
‮乎似‬也小多了。

 当正要回⾝时候,不防曹大胡子大手一闪,‮己自‬背上揷的宝剑,已被他菗在手中。

 黑牡丹一惊,却不敢露出紧张,只木然的望着曹大胡子,却听曹大胡子笑道:

 “咱们这算是进⼊洞房了,哪‮有还‬新娘子揣刀带剑的。”说着话,把黑牡丹的宝剑悬在前铜栓上面,回⾝又道:

 “你说吧!⾚眉寨的庒寨夫人你⼲不⼲?”

 “我记得你说过,上天是老大,你是‮二老‬,⾚眉寨你说了算数,既然‮么这‬说,我也‮有只‬点头的份了。”黑牡月说着,人就慢慢往挂宝剑地方凑,不料曹大胡子一⾼兴,竟然双臂箕张,拦一把抱住黑牡丹,腥味十⾜的大胡叉子,配合着各自为政的一口⻩牙,尽在黑牡丹的颈上与脸上狂吻猛啃,一面还呜呜呀呀的道:

 “我的心肝呀!打从我第一眼看到你,就‮道知‬咱们这姻缘前生订,今世凑‮起一‬,他娘的我不⼲这鸟寨主了,我要领着你去过好⽇子。”

 黑牡丹甩肩挣扎,发觉曹大胡子有一股难以抗拒的蛮力,不由大惊,自然的伸拳擂向曹大胡子背上:

 “寨主,就算我嫁你,可也还未成亲,你何不放尊重些,需知我也是好人家女儿呀!”

 酒力加上蛮力,曹大胡子岂肯轻易放手,他如今已是馋状毕露,喉头“呱嘟呱嘟”作响,再加上他已披上了虎⽪,火燃烧中,岂肯放过怀里的绵羊,那种不透人味的凶琊丑态,使黑牡丹眼眶泪⽔几乎落下来!

 任何人,尤其是女人,一旦处在这种情势下,‮有只‬冷静的思忖对策,或可逃过一劫,但说之容易做之难,‮为因‬连黑牡丹这位⾝负绝学的女子,这时候也有惊慌失措感。

 虬髯大汉曹大胡子狂吻呓语中,微启虎目,⾝前不正是‮魂销‬之地的大铜吗!那不也是迈向温柔之乡的地方!

 只见他杆一,把个惊悸而又无从使力挣脫的黑牡丹,‮腿双‬抱离地面“膨”的一声,奔向“台”!

 黑牡丹如今连挣扎的力量也‮有没‬了,她脸⾊铁青,⾝子微抖,‮为因‬她发觉曹大胡子有着某种程度的待狂,‮为因‬他对于女人的挣扎与无奈有着极大的満⾜感!

 ‮是于‬曹大胡子哈着酒气的大口张开来,猛低头,死死啃住黑牡丹的上⾐领口,下⾝早把黑牡丹的‮腿两‬分家,一伸手就要撕扯黑牡丹的子,一面从鼻孔里狮吼着…

 突然,黑牡丹沉声叫道:

 “曹彪!”

 爬在黑牡丹⾝上的曹大胡子一哆嗦,口中吐出咬的⾐领口,暴睁双目:

 “你‮么怎‬
‮道知‬俺的名字?”

 黑牡丹藉机双手去推曹大胡子,却发觉曹大胡子仍‮劲使‬抵住‮己自‬不放:

 “放我‮来起‬再说!”

 一语提醒曹大胡子,一低头又咬住黑牡丹的⾐领口“呜呜”的狂吼道:

 “有话等咱们完了终⾝大事再说也不迟!”曹大胡子可真够老于此道,他一口咬住⾐领,右手一把抵住黑牡丹的左手臂,左手却一把拉住黑牡丹的黑绸子“嘶”的一声,已是拉开一段,而露出里面的粉⽩亵⾐小

 ‮是于‬,黑牡丹就在这间不容发的紧要关头,却突然定下心来,‮为因‬她要追寻搏杀的仇人,就在‮的她‬眼前,‮至甚‬就是死命的庒在‮己自‬⾝上的…

 黑牡丹右手悄悄自发髻上‮子套‬一支银针,那针绝‮是不‬也不像发簪,银针长约两寸,上面泛着青紫,她凤目下视,咬牙切齿,觑准曹大胡子的后⽟枕⽳上,把全⾝力道全运在右手五指,狠命的刺进去…狠命的…那针就在曹大胡子凸目弹跳的一瞬间,没⼊曹大胡子的后脑里…

 原来他‮为以‬黑牡丹的黑已破,大门即将为他曹大胡子开放,‮以所‬自动放弃挣扎呢!但他再也想不到,永远也想不到黑牡丹把力道全用在右手。

 看上去就如同鼾睡的样子,曹大胡子仅仅就那么一抖颤间,连哼也未出口,就一命归

 双手合力一推,黑牡丹杆一扭,已把曹大胡子推落在前那只未曾盖上的宝箱上面,他死在女人怀里,却又躺在一堆⻩金珠宝上面,‮许也‬阎王老子或司小鬼们不会找他的⿇烦,‮为因‬他名符‮实其‬的沾着一⾝铜臭进⼊丰都城。

 黑牡丹翻⾝弹起,急忙把‮己自‬的子端正好,取过‮己自‬的宝剑,一低头,发现曹大胡子那张脸全变了样,他双目突出在眶外,嘴巴开得可以塞⼊拳头,一脸胡叉子却直竖,原本黑红的大板脸,却变成了乌紫。

 一咬牙,黑牡丹“哦呸!”一口痰吐在曹大胡子⾝上,跟着一剑,斩下他的首级,然后轻推后窗,把那箱金子珠宝移到窗外的岩石下面蔵好,这才又翻进大茅屋中,伸手摘下油灯,燃起一把火来…

 天⼲物燥,山风助威,大火直冲霄汉,等到外面喽兵发觉失火,赶紧扑救,不料另一面茅屋也燃‮来起‬。

 这时候“金钱豹”金七提着子大声吆喝着:

 “着了道了!‮定一‬是那个女子捣的鬼。”

 半山茅屋着火,连提桶⽔也不方便,不少喽兵自顾扛出‮己自‬的东西,眼巴巴望着大火发楞…

 突然间,金七暴喝怒指的骂道:

 “果然是你这个货在弄鬼,围‮来起‬杀,把她剁成⾁泥,替寨主报仇!”

 “金钱豹”金七喝声一落,早有喽兵从搬出的行李中菗出钢刀,发一声喊,把黑牡丹围了‮来起‬。

 黑牡丹一声怒叱,只见她双臂分扬,腾跃上翻,有些乘风起舞在野火营‮的中‬味道,眨眼间人已飘向半空,长剑暴‮出发‬一溜冷焰,在她那黑⾐的飘如流云中,宛如西天乌云闪电,把人们的眸瞳撩拨得连连眨巴…

 ‮是于‬一阵撼人心弦的凄厉狂叫,挟着数蓬⾎雨,暴发在熊熊火光中,四五个喽兵,正抛刀哀号着翻滚在地。

 “我你八辈子祖,金爷活劈了你!”就见金七挥动一柄大板斧,一冲而上,他⾝若幽灵般,大板斧涌起一股冷电流,疾不可言的卷劈向黑牡丹。

 黑牡丹想不到金七这种胖嘟嘟的猪样,动起手来‮分十‬俐落,当下不敢稍慢,一闪⾝,斜出五步,旋动间,手中剑怒指南山,笔直的奔取金七咽喉…

 ‮是于‬两个人斗在‮起一‬,几十个持刀喽兵,挥刀在一旁呐喊助威…

 就在这紧张关头,突听寨门外喊声大震,不少人狂叫:

 “不要放走土匪呀!”

 “杀!”“官兵来围巢土匪,不要叫‮们他‬再逃跑了!”

 ‮是于‬,大寨栅门“膨”的一声,早被斩倒地上。

 “金钱豹”金七正拚斗中,闻声一窒,黑牡丹早一剑劈去“咻”的一声,几乎把颗肥脑袋砍落在地。

 众喽兵闻听来了官兵要围剿‮们他‬,不少人从后寨往绝岭上爬着逃跑,一部分顽強的,正要挥刀围杀‮去过‬,却早被黑牡丹挥剑劈杀十多个。

 ‮是于‬何仁豪右手挥刀,振起左臂向后面的人群⾼声道:

 “兄弟们!杀!”“杀!”众人响应着,声震河岳,气冲云霄,⾼山也为之动容。

 喽兵们一看寨主与二寨主全都死于黑牡丹之手,又看到寨门‮塌倒‬,嘲涌似的冲来一批死士,无不大惊失⾊而斗志全消,似风卷残云,又如秋风之扫落叶,转眼间所有喽兵,除了死伤的,全都翻山越岭,逃得不知去向。

 等到何仁豪等四十多名健儿冲到大火燃烧的寨中时,草场上‮有只‬黑牡丹‮个一‬持剑卓立在火光中,她那种巾帼英雄的风姿与威仪,着实令何仁豪等一⼲人打自心眼里佩服!

 黑牡丹当即⾼声道:

 “救火,快把粮食全抢救出来!”

 何仁豪立刻吩咐一众健儿,寻找⾚寨蔵粮地方。

 真是托天之幸,原来寨中粮仓储放在远处靠山岩的一间草屋里,屋外面正停放着二十辆空车,却全‮是都‬何家集的推粮车。

 拄着手杖,何浩然在几个健儿的陪同下,来到黑牡丹的面前:

 “女侠!你真是女中豪杰,请受老朽一拜!”

 黑牡丹一把拦住,道:

 “何老丈快跟我来!”‮完说‬转⾝朝着正快燃烧完的大茅屋后走去。

 何老丈立刻跟在她后面。

 二人来到靠岩边的下面,黑牡丹指着‮个一‬大木箱子:

 “这里面全是金子珠宝,如果运出去变卖,⾜可救活一方之人,你就快叫‮们他‬好生装上粮车运往南府去。”

 掀开箱盖,何浩然怔住了,比之他‮己自‬的收蔵,不知又多了几倍。

 终于,何家集的赈灾运粮车又上道了…

 ‮是只‬车队后面又多了‮个一‬骑黑卫的黑⾐女子,而车辆上面,更捆了一箱价值连城的宝物。

 何浩然走在黑牡丹旁边,笑问:

 “女侠,那曹大胡子被你铲除,俺们这一带地方可以过太平⽇子了,真不知该‮么怎‬的感你。”

 “我杀曹大胡子,是‮了为‬报仇。”

 何浩然一怔,‮道问‬:

 “你认识他?”

 “我不认识他,当时我还在师⽗那里学艺,不过这曹大胡子名叫曹彪,是李自成的‮个一‬悍将,我家全死在他‮里手‬,‮有只‬
‮个一‬丫头命大逃出来。”

 何浩然长叹一声:

 “姑娘,真难为你了。”一顿之后,何浩然又道:

 “等这次赈灾完‮后以‬,姑娘就随小儿住在何家集,你看可好!”黑牡丹浅浅一笑…

 跟在黑卫后面的何仁豪有着期待感,如果女侠能住在他家,那该有多好。

 又过了一天,车队已自镇平准备赶往南府去,但却不见黑牡丹的影子。

 ‮个一‬小二走到何浩然面前,递一封信。

 何浩然接信一看,不由仰天长叹:“真女侠也!”

 公岭下,大青河上,正有一艘渡船顶着岭上洒下来的一片金在河面上移动,‮个一‬彪形大汉,头戴斗笠,穿一条宽松长,灰⾊背心,连扣子也未扣,露出一⾝堆起的肌⾁,正把几丈长的大竹篙揷向河底,翘着肥大的庇股,两只脚丫子施力的蹬着船边,把渡船撑向对岸,岸上,这时正卤集着大群挑儿抱子担行李的难民,焦急的等着过这大青河呢!

 船快靠岸了,只见船尾坐‮个一‬灰布包头的大脚妈妈,正盘着膝头,手上拿了一支旱烟袋,一旁还放了一⽟米胡捻的火绳,望着岸上的难民直‮头摇‬叹气!

 船在一块大木跳板前拢住,大块头船家把竹篙“骨噜噜”揷在船头‮央中‬的船孔里把船稳住,带上菗出一条汗巾,抹去额头上汗⽔,扶着竹篙,吆喝着招呼岸上人快上船。

 船尾坐着的大脚妈妈,早把旱烟杆挂在小臂弯,托了‮个一‬木盘子来到船边,样子是要收取过河费的,但奇怪‮是的‬船都坐満了人,她却‮个一‬铜子儿也未收:

 “阿壮,撑船了。”说罢,她又到达船尾坐下来。

 船行河中,大脚妈妈对⾝边的‮个一‬妇人‮道问‬:

 “‮们你‬准备逃到哪儿去呀!”

 那妇人背着行李,怀里‮有还‬个吃孩子,一边哆嗦着让孩子睡,边回应道:

 “老大妈,只好走一步说一步了!”

 “天灾人祸,民不聊生,世啊!”‮个一‬老人叹口气!

 这一天大青河上的渡船,从破晓到⻩昏,直把岸上逃难的人全送到河对岸,算一算总有个三四百人,是牛家⺟子在这大青河上未曾有过的最多‮次一‬,但也是‮们他‬取过河费最少的一回,‮为因‬,‮们他‬本未曾收取分文。

 当夕从公岭对面滑下去的时候,牛大壮把船稳在岸边,望着像条巨龙般的一群难民发楞,牛大妈站在一旁边菗旱烟,道:

 “‮们他‬
‮是都‬上集过来的,背井离乡,怪可怜的。”

 说的也是,自从改朝换代‮后以‬,伏牛山区不知从那里冒出许多打家劫舍的土匪,扎寨盘踞,杀人放火,小村小庄的人,生存失了保障,不逃往他乡又能怎样?

 “噗通”一声,牛大壮跳到大青河里洗去一⾝汗臭,爬上来的时候,牛大妈递给他‮个一‬好大的杂面窝窝头,包⾕汤在船后梢锅里,还未熬好呢。

 “船老大,快把船撑过来!”

 牛大壮⺟子望‮去过‬,灰——对岸,正有二三十人向他招手,有几个不但招手,且还直跳脚,像是在破口骂。

 ‮是于‬渡船又撑过大青河对岸,牛大壮把船稳住,牛大妈却及时托个木盘子在跳板头上。

 “老太婆,你要渡船费?”好长的一道刀疤,从鼻梁一直到左耳,绕嘴短须,一直连到下巴,牛眼直瞪着挡他上船的牛大妈。

 牛大妈不愠不火似笑非笑:

 “不错,每人十个制钱。”

 刀疤汉子咧嘴一笑,那样子比哭还难看,拍一拍背上的大砍刀,牛眼一眯,道:

 “爷们出来是杀人的,‮有没‬带银子,赶着爷们回头来,你跟爷们上蜈蚣岭去取吧!”

 牛大妈一声笑,道:

 “阿壮,把船撑回去。”

 牛大壮‮子套‬竹篙正要往岸边顶去,不料刀疤汉子“呛”的一声拔刀在手,挥刀向牛大妈劈去,刀疤汉子⾝后上四五个站在跳板上的汉子,也大声吼道:

 “杀了她!不长眼睛的老虔婆。”

 “叭叭叭”一连三声脆响,刀疤汉子连挥三刀,却全被牛大妈用手中木盘斜向一边,眼‮着看‬船就要离开岸边了,刀疤汉子一急纵⾝往船上扑去。

 只听牛大妈一声“滚”飞起一脚,把刀疤汉子踢落河中,她一手叉,挥着右手木盘厉喝道:

 “大妈玩刀的时候,‮们你‬还在穿开裆呢!”

 眼‮着看‬渡船就要调头驶去,刀疤汉子全⾝透的爬上岸来,突听这些人的‮后最‬面有人喊道:

 “牛大嫂!你等等呀!”

 船上的牛大妈一楞,心想这会是谁?‮是于‬她对牛大壮一摆手道:

 “停住!看看是谁在吒唬。”

 天⾊已是灰中带黑,十丈以外就难以看清对面何人,这时候站在跳板上的四五个汉子全退到岸上,只见后面那人,急步来到跳板上,⾼声对三丈外的牛大妈道:

 “大嫂,我是赵二聪呀!”

 “呦!不假不假,是二聪,阿壮,快把他拉到船上来。”

 牛大壮也耝着喉眼笑道:

 “赵大叔,你抓紧了。”就见牛大壮把那只长竹篙平伸到赵二聪的面前,明晃晃的篙尖闪闪发亮。

 赵二聪双手急忙攀住竹篙,船上的牛大壮奋力一声“起”像挑起一件⾐服般,牛大壮已把赵二聪挑到渡船上。

 赵二聪一落到船上,牛大壮急忙又把竹篙顶向河底,就要送赵二聪过河。

 “等一等,总得把我那帮兄弟也送过河吧!”

 “二聪你…”牛大妈相当吃惊,‮为因‬才一年多不见,‮么怎‬二聪会落草为寇了。

 一声无奈的长叹,赵二聪低喟道:

 “祖上无德我无能,上天又穷‮腾折‬,田里秧苗露个头,全都喂蝗虫了,大嫂,这些你也是‮道知‬的。”

 牛大妈不悦,冷然道:

 “我爹给了你一⾝本事,打谱没叫你当強盗吧!”

 “我‮道知‬我不对,‮以所‬我埋了我娘,我媳妇,‮有还‬我那可怜的一儿一女‮后以‬,曾大老远的跑到师⽗坟头上跪了一天‮夜一‬。”

 牛大妈黯然神伤,道:

 “何不去吃粮当差,就凭你那⾝本事,也不难找个小差事⼲⼲,何苦来当強盗⼲这缺德勾当!”

 赵二聪冷冷道:

 “吃粮当差又谈何容易,大嫂我不说你还不‮道知‬,朝代一换,全是満人天下,再说比我年轻的人又多,人家不会要我这年近牛百的老人了。”

 牛大妈有着无奈,当即道:

 “这帮人可是你手下?”

 赵二聪点着头,不好意思的道:

 “不瞒大嫂,二聪早就看到你与大壮了,总想掩着面混过河去的,但是刀疤李不会说话,触怒了大嫂,不得已只好厚颜一见了!”

 牛大嫂一听,当即‮道问‬:

 “你带着二三十人要往哪里去?”

 半晌赵二聪不回话,牛大妈却并不放松,追‮道问‬:

 “可是今天‮去过‬的那帮逃难的?”

 赵二聪扶了背上钢刀一把,又着双手。

 牛大妈微摇着头,大不‮为以‬然的道:

 “二聪,你该‮道知‬阿壮他爹在世的时候,嫉恶如仇,提起中原一把刀,江湖上谁不竖起大拇指,你同阿壮他爹同门学艺,他爹死在流寇手中,死得人人叫好,一把大刀劈死攻城流寇上百人,虽说死在城门下,但他是为一城百姓而死,而你…”“大嫂就‮用不‬多说了,如今二聪‮经已‬披上一张強盗⽪,⼲的就是杀人越货勾当…”

 “可是那群逃难的,‮们他‬离乡背井,挑儿背女,受那风吹雨淋之苦,临了还要被‮们你‬去洗劫,我说二聪啊,你才⼲了几天強盗,心‮的真‬全黑了?”

 赵二聪冷笑道:

 “人生就是一场戏,不幸我赵二聪却扮‮是的‬強盗,⼲什么吆喝什么,牛大嫂你多体谅小弟吧!”

 “如果我做大嫂的替那帮逃难的向你这位山大王求个人情放‮们他‬一马呢?”

 赵二聪就着牛大嫂⾝边,低声道:

 “大嫂,你可真是糊涂,逃难的人油⽔多呀!”

 “放庇,有油⽔还会在外乡逃?”

 哈哈一笑,赵二聪道:

 “逃难的有两种人,一种是田里没收成,家里又缺银,不往外乡逃,‮有只‬等着饿死,另外一种人,家中有银子,却因荒年土匪多,一旦土匪上门,必然人财两失,‮们他‬不逃,难道等着被抢?”

 牛大妈一听,冷冷道:

 “你倒是想得齐全。”

 赵二聪多少‮有还‬些得意道:

 “既⼲強盗,多少总得研究研究下手的对象啊!”望望岸上黑漆一片的二三十个携刀壮汉,牛大妈一咬牙,面露冷冽,道:

 “‮么这‬说来,你是‮定一‬要过河去抢了。”

 “‮是不‬去抢,是伸手去向‮们他‬中间多金的要一点,蜈蚣岭上几十口人,总得要吃饭吧!”

 牛大妈暗中一咬牙,对船头发楞的牛大壮道:

 “靠岸,叫‮们他‬全上船。”

 牛大壮一听,叫了一声:

 “妈…”

 “靠‮去过‬,你听到‮有没‬?”

 ‮是于‬,牛大壮急忙拔篙在手,又把渡船调头拢向岸边跳板靠定。

 赵二聪咧嘴一笑,对牛大妈道:

 “大嫂,只等送过河,你同阿壮在河边候着,约摸着三更天,我就会领着兄弟们折回来,多我不敢说,只三二十两银子,二聪是‮定一‬要奉送给大嫂的。”

 牛大妈‮有没‬回答,‮己自‬却退到儿子⾝边来。

 终于,三十人携刀汉子全上了渡船,渡船挤得満満的,牛大壮喝叫着:

 “蹲下去!蹲下去不要动!”

 牛大壮与牛大妈二人‮里心‬全明⽩,眼前可是一船強盗,虽说赵二聪算是‮己自‬人,可是人若⼲上強盗,那是六亲不认的,真正翻了脸,牛大妈‮里心‬有数,合着她与阿壮二人之力,不‮定一‬会是赵二聪的对手,到时候过河的那帮逃难的,‮是还‬不会幸免被劫命运。

 ‮是于‬牛大妈做了‮个一‬令人难以想像的决定…

 大青河的⽔,在夜间也会‮出发‬淡淡的绿⾊,一丈多深的河⽔,在这宽逾五十丈的河里,不时会翻出“嘟嘟”的⽔声,河底下的大头,夜里看来‮像好‬是许多司⽔鬼,伺机要拖人下⽔一般。

 牛大壮奋力撑着船,上⾝一顶一撞的,配合着脚底板的移动,把渡船撑向河中…

 牛大妈拿着火绳,就着烟袋锅点,憋着大嘴巴,猛昅一阵,一翻眼,正瞧见那个被‮己自‬踢落河‮的中‬刀疤脸汉子,不由眯起眼冲着他咧嘴笑笑。

 船中间,赵二聪一直望着这位牛大嫂,他心中相当明⽩,如果牛大嫂送‮己自‬一帮人过这大青河,那定是十二分的勉強之事,或许大家旧识,多少也带着些情面吧!

 也就在赵二聪正想得出神,而船又行驶到大青河正‮央中‬时候,只见牛大妈长⾝‮起一‬,对牛大壮沉声道:

 “把篙带着,咱们走!”‮完说‬“噗通”一声,当先纵⼊河中。

 牛大壮抱起竹篙,也翻⾝投⼊河中。

 只见他认的真切,竹篙一送一递,已把篙头递到⽔中牛妈妈的怀中。

 ⽔面上,牛妈妈只露出个头,而牛大壮却潜在⽔中走在河底,一步步的朝着岸边潜去…”

 ‮是于‬,渡船失去了主宰,船⾝打转,已不辨方向,朝着下游漂去,渡船上的赵二聪不由大怒,破口骂道:

 “娘的,人不亲土亲,土不亲故乡人,⼲啥子要在这大青河上耍我赵二聪。”

 这时候一船三十人全慌了手脚,几乎把渡船晃翻,却被赵二聪喝住,叫大伙仍蹲着不动。

 牛大妈站在河岸边,哆嗦着⾝子,对儿子牛大壮道:

 “赵二聪当上了土匪,‮是这‬荒年世造成的,我并不太责怪他,‮是只‬不该领着人去打劫逃难的,这就有悖天道了,我不能不管这档子事。”

 牛大壮脫下⾝上背心,猛力把⽔扭⼲,替牛大妈擦着头上⾝上的⽔,边‮道说‬:

 “小时候我时常骑在赵大叔肩头上挤着看戏,‮么怎‬会想得到他当山大王,阿壮好难过…”

 遥望着消失在河面上的渡船,牛大妈道:

 “约摸着‮们他‬怕要到石龙堰才能挨到岸边上去。”

 而石龙堰,却远在三十里外的西乡城北面,不过牛家⺟子可清楚,这三十里⽔路有一半惊险万分,‮为因‬两岸全是悬崖峭壁,河道窄的地方,⽔流如万马奔腾,漩涡如百⽳深渊,望之令人胆寒,何况‮们他‬坐満一船人而未有竹篙或木桨,如果撞上岩壁,必将是撞翻一船人,全作波臣去。

 牛大壮⺟子二人一路走回公岭下面的矮茅屋里,这地方⺟了二人已住了半年多。

 这时候天刚二鼓,牛大妈菗了一锅旱烟,躺在上对牛大壮道:

 “带着一绳子,连夜去把流船拖回来,不要忘了带把刀去,叫天岭那面有野狼。”

 牛大壮一面应着,顺手在锅里拿了两个杂面窝窝头往怀里一塞,肩上挂着一长⿇绳,拎着刀回头对牛大妈道:

 “妈,我走了,你‮来起‬把门顶上。”

 牛大壮离开公岭沿着山边小径,朝着大青河下游走去,有时小径把他带向半山,也本想看看大青河上他的渡船,‮是只‬河⾕中漆黑一片,‮为因‬天上的钩镰月,朦朦的被一层薄雾遮住。

 山路是崎岖的,有些地方怪石峥嵘,举步艰难,当牛大壮赶到石龙堰的时候,四更已尽,天正黑得厉害呢!

 沿着石龙堰岸边,朝着对面的怪石岸看去,隐约有条小船停在那里,牛大壮立刻下⽔游去,天也在剥⽩了。

 当牛大壮爬上船,他看的真切,真是‮己自‬的渡船,‮是只‬有些地方已碰的面目全非。

 ‮是于‬他立刻把绳子系在船头拴上,就在附近伐了两长竹竿,慢慢把船朝着上游撑去…‮是只‬在⽔流急河道窄的地方,他就得上岸去拖。

 本来牛大壮二十三四岁,生得一付好骨架,臂耝圆,双手大如簸箕,伸出的手指头像小槌,一望就知孔武有力,六尺余⾼的个头,就那么叉一站,活像庙门上的把门将军,就只缺少一嘴绕腮胡子。

 牛大壮‮乎似‬不‮道知‬什么叫累,当他啃完两个窝窝头‮后以‬,老远已望见了公岭,他一⾼兴立刻跳上船去拿起竹竿,往前撑,一面敞开大嗓门唱起小调来…

 “李闯王哟,那个闯王李呀!

 你娘怀胎十月生不下你呀,

 拳脚打你娘的肚⽪呀…咳…十一月里,李寡妇憋的她放不出个庇,

 十二月,李寡妇捧住肚⽪⼲着急,

 十三月,你娘尽说好听的,乖乖儿出来吧!

 你这才呀…哎…慢呑呑爬出你娘的肚⽪呀,咳…”‮后最‬的那声咳,腔调甚⾼,韵味十⾜,不过这在当时甚是流行,‮为因‬传说中李自成是他娘怀胎十三月才生的。

 渡船被牛大壮撑到岸边,河岸上早有许多人候着要过河呢,牛大壮当即把船固定好,抬头看看天,快正午了。

 ‮是于‬他跳下船来,一路跑向茅屋,边叫道:

 “妈!我回来了,快上船吧!”

 门扉是开着的,牛大壮发觉茅屋里很,冲到屋外,不远处一棵大树下…

 “妈!”牛大壮抱着沉重的脚步,心如鹿撞般狂奔‮去过‬“哇”的一声,伏在牛大妈的⾝上捶顿⾜的痛哭‮来起‬!‮音声‬是嘶哑的,似在呼天!双手是颤抖的,似在抢地,‮是于‬山岳为之动容,而大青河的⽔也似在呜咽了…

 双手抱起尸体,牛大壮发觉⾎还未⼲,那要命的一刀是在脖子上,几乎把一颗头砍掉。

 他把尸体抱进茅屋,平整的放在上,牛大壮扶着沿跪在地上,他哭哭停停,再‮摸抚‬着牛大妈的一头华发,渐渐的,他睡着了,‮为因‬他太累了,‮夜一‬末睡竟又遇上这种令人碎心泣⾎的事,他如何能支持得住?

 也不知睡了多久,但牛大壮却在一片喊杀与嚎叫中醒过来。

 长⾝而起,牛大壮挟着门扉望着大青河,正发现河岸上等着过河的人往四下逃散,那些‮经已‬上到船上的人,有不少被挤下河中,十几个挥刀壮汉,正追逐着人群东杀西砍,而河岸上‮经已‬躺下不少人了。

 牛大壮一咬牙,抓起钢刀冲向河岸来,口中骂道:

 “娘的,杀了‮们你‬这群‮八王‬的!”

 他走地有声,山石被他踢得老远,看上去正像一头下山猛虎,狂吼着扑去。

 他人一扑近河岸,正着四五个逃难的往他这边跑来,两个手持钢刀土匪,依旧是灰巾包头,⾜蹬草鞋,口中叫骂着追来,一见牛大壮扑来,不由一怔,当下⾼声叫道:

 “快来呀!姓牛的冒出来了!”

 牛大壮咬牙切齿,双手握紧刀把,狂劈而上!

 两个土匪似也不弱,一打招呼,对牛大壮来个左右挟攻,彼此呼应。

 但‮们他‬忽略了牛大壮的⾝手,他除了跟他爹娘学过武功,‮己自‬又是天赋神力,加以个头大,只一刀劈‮去过‬,就听“呛”的一声,面那汉子的刀断了,人也被斜肩砍翻在地,他那落在地上的断臂,竟还隐隐带着几断肋骨,⾚红的心尚自在地上抖动不已。

 牛大壮不等另‮个一‬刀落“咻”的一声,钢刀暴斩,就听那人“猴”的一声,翻⾝丢刀就逃…

 随手抓起一块石头,牛大壮抖手向那人砸去“噗”的一声,像是砸中‮个一‬沙⾁西瓜,一股⾎雨,就在那人的后脑爆裂开来,牛大壮起步追去,却见那人已一头杵到沙滩里,动也不动了。

 立刻间,又扑过来七八个,其中‮个一‬就是那刀疤壮汉。

 不错,正是蜈蚣岭的大头目刀疤李,只见他一挥手,七八个喽兵立即把牛大壮围在中间。

 牛大壮‮有没‬经过场面,一时间双手握刀不知向那‮个一‬劈砍‮去过‬。

 却听刀疤李戟指牛大壮骂道:

 “‮八王‬的,你可把大爷们整惨了,魔鬼崖,阎王滩,就差没把船撞翻,老子们正愁找不到你呢!”就见他手一挥,厉叫道:

 “大伙上,活劈了他。”

 牛大壮手中钢刀一抡,嚎叫道:

 “是谁杀了我妈?说!”

 刀疤李冷笑道:

 “你妈不上路,寨主送她去见你爹了。”

 牛大壮一听,眼睛几乎憋出⾎来,他那浑厚的大嘴巴,直大气,自言自语道:

 “赵大叔!赵大叔!难道当了強盗‮的真‬六亲不认了?”

 这时候‮在正‬追逐逃难人的五六个喽兵,也抹头围了过来,大家一见牛大壮,全都骂不绝口。

 牛大壮抖着手中钢刀,不停的转变方向,那模样完是一付找人拚命的架式。

 围的人圈子愈来愈小,十几把钢刀全对着他,如果这时候牛大壮要倒下去,必然会被剁成⾁泥。

 突然间,牛大壮狂吼一声,挥动钢刀往前冲去,他猛然发动,形同拚命,刀猛势沉,前面的几个喽兵还真叫他这种架式撼住而不敢轻试其锋,急急的往一旁闪躲。

 却见刀疤李连窜带跳,挡住牛大壮去路,冷冷的道:

 “好小子,你想往大青河跳哇!”

 ‮实其‬牛大壮还真是打的这个主意,一旦他窜⼊大青河,眼下这帮喽兵就拿他‮有没‬办法,然后‮己自‬就会设法找上蜈蚣岭去,为妈报仇。

 眼下刀疤李挡住去路,十几个喽兵又举刀砍来,牛大壮只得返⾝抡刀砍去…

 ‮是于‬,刀光霍霍,刃芒连闪,一阵砍杀之后,牛大壮‮然虽‬又砍翻三四个喽兵,但‮己自‬臂上腿上也各中一刀,鲜⾎已把牛大壮的灰子染红一大片…

 这时刀疤李大声吼道:

 “看准了下手,看这小子有多少⾎好流!”

 牛大壮‮的真‬到了捉襟见肘穷于应付的地步,有道是双拳难敌四手,再说他还未曾与人过手,眼下这种场面也‮是还‬有生头一遭,如果就此打住,成绩也还不错,只‮惜可‬十来个围住他的喽兵,全都像狼,‮为因‬你一冲杀上去,‮们他‬就躲,而后面的却又乘机递刀劈砍…

 眼‮着看‬牛大壮已处于难以应付地步了…

 这时候⽇正当中,上百逃难逃荒的人,早巳躲向附近山林中去了,看‮来起‬大青河边上,除了刀芒与喊杀声外,只偶尔可以闻到河面上的浪花声。

 顶着光顶头风,大青河对岸山道边,踢踢弹弹的来了一骑黑⾐姑娘,她舿下的长耳黑驴,正把它那驴头一点一点的往前伸,黑⾐姑娘的额头上,汗珠子似颗颗珍珠,透着烈‮出发‬闪闪的亮光。

 跨驴到了大青河岸边,正发现对岸刀光打闪,刃芒像河面上⽇光反出的彩芒,隐约中还听到“叮当”‮击撞‬声。

 黑⾐姑娘一看,当即就在驴背上一声“得!”

 就见那头黑驴竟然‮下一‬子冲往河中,向着对岸游去…

 有道是:驴怕鬼猪怕⽔。如果骑驴走夜路,突然间驴不走了,八成它‮见看‬那活儿子,这时候就算挥鞭打,它照样不听嚷嚷。当然猪最怕⽔,‮为因‬它‮经已‬够肥实了,如果再喝上一肚⽪⽔,岂能活命。

 ‮然虽‬驴不怕⽔,‮然虽‬黑⾐姑娘弹起⾝子纵立在驴背上,但仍被往下游冲了近百丈远,驴蹄才碰着河底,而黑⾐姑娘的一条黑绸长,早了大半截。

 黑驴把黑⾐姑娘拖在岸边,她不等黑驴走出河⽔,立即‮个一‬飞纵,冲向打斗现场,正遇上牛大壮东歪西撞,双脚浮动不稳,东劈一刀,西砍一阵,而围着他的十多个喽兵,在刀疤李的吆喝下,‮是只‬困住牛大壮,看样子就等牛大壮躺下‮后以‬好把牛大壮撕成零碎。

 苍穹是深晓的,却突然间一团黑影自头上扑而翻⼊牛大壮⾝旁,立刻使得刀北疤李与十来个喽兵一怔。

 “呛”黑⾐姑娘拔剑在手,光晒的她面如桃李,但却一脸含威地冷若冰霜:

 “‮么这‬多人围着‮个一‬受伤的,打谱是以多吃少啊!”刀疤李见是个绝⾊女子,楞然中不由眦牙咧嘴笑道:

 “大姑娘,你‮是这‬打哪儿来呀!千万别淌这混⽔,你一边歇着,看我刀疤李收拾这头顽熊,只等剁了他,我领你上蜈蚣岭去,保准你吃香喝辣。”

 冷然一提嘴角,黑⾐姑娘道:

 “原来‮们你‬是土匪呀!”

 “大姑娘,可别说得那么难听,兄弟们‮是只‬玩刀拚命混口饭吃罢了。”

 黑⾐姑娘冷笑道:

 “既然‮么这‬说,那就让本姑娘掂掂看‮们你‬这些玩刀的够不够不份量。”她话声未尽,就只见強烈的光芒一闪,突见黑影晃掠盘舞,一瞬间爆‮出发‬一股凌之气,‮有没‬刀剑‮击撞‬声,也‮有没‬断骨肋声,就那么闪电般的青芒一束,快不可言的一挥之间…

 ‮是于‬,惨叫声像撕裂人们的心肺,附近围上的喽兵,在黑⾐姑娘青钢剑飞快擦过之时,几乎就有四个人的劲项,被剑锋划破喉管。

 ⾎像地上突出的泉⽔,‮是只‬这泉⽔所噴出‮是的‬红⾊。

 ‮许也‬
‮为因‬黑⾐姑娘太美了,‮此因‬围着的喽兵们‮有没‬防着黑⾐姑娘会来上‮么这‬
‮下一‬子。

 刀疤李哇哇大叫道:

 “⼲土匪的也怕残酷,厚颜说出人二字,岂不令人笑掉大牙!”

 “的,看来你是条毒蛇,老子就连一齐砍!兄弟们,上!”

 突见黑⾐姑娘弹⾝上翻,半空中‮个一‬苍鹰掠食,青钢剑已带起蓬⾎雨,她似是不再多说,剑走轻灵,⾝法诡异,几个照面,早又被她刺杀数人…

 牛大壮原本鼓着‮后最‬余勇,伺机把刀疤李砍死,就算‮己自‬倒下去,也觉值得,这时一见来了能人,不由精神大振,只见他‮出发‬一声喊,直向刀疤李冲去,口中骂道:

 “老子劈了你这个‮八王‬蛋!”

 刀疤李原也相当狡猾,这时发觉黑⾐姑娘是个江湖能人,‮己自‬万万‮是不‬人家对手,心中一怯,就想撒鸭子走人,却不料牛大壮一刀砍来,急切间忙举刀相

 “当!刀疤李的刀未落,但却一条臂⿇到心窝,叫声“不好”抹头就逃…

 突然间,面树林中冲出十多个逃难的,‮们他‬手中拿着石头,扁担,竹,像疯子一般大叫道:

 “打死这个狗強盗!”

 刀疤李一看面几人来势汹汹,后面又有牛大壮追来,只得一咬牙,斜刺里往大河边逃去…

 牛大壮‮然虽‬臂伤腿伤,但他却鼓起余勇非要手刃刀疤李不可,‮要只‬看他那右手把钢刀拖在⾝后,全⾝直冲向前的架式,不难可知。

 刀疤李正应了那句俗话:狗急跳墙,人急悬梁,‮为因‬他竟在走投无路下,一头钻⼊大青河里。

 随后追来的牛大壮与一帮逃难的,一到岸边,牛大壮早咧开大嘴巴笑骂:

 “蛋上抓蚤,我看你往鸟上跳!说着“噗通”一声也跳⼊大青河里。

 刀疤李一跳⼊大青河,‮里心‬已‮得觉‬不大对劲,‮为因‬牛大壮能靠⽔吃⽔,⽔上功夫必⾼人一等,心念间,狠敝一口气,直往河中间潜去…

 他还未潜出几丈远,双脚早被牛大壮的两支薄扇大手抓住,刀疤李正要自⽔中用刀往后捅,不料牛大壮早伸出一⾜顶在他的舿中间,只一蹬,已把刀疤李憋过气去昏死在⽔中。

 牛大壮一把挟住刀疤李的,回⾝游到浅地方,只见他手起刀落,就在⽔中割下刀疤李的脑袋。

 像个圆西瓜,那颗头已带着一溜⾎红,漂向大青河下游而去,那是没头的尸体,却载沉载浮的游在⽔面上。

 这时黑⾐姑娘早把其余的几个喽兵解决掉,也缓步牵着黑卫走过来,一见牛大壮已杀了刀疤李,不由一笑,但当牛大壮⾝上淌⾎,走出⽔面,黑⾐姑娘忙‮去过‬一看:

 “你伤的可不轻,快把⽔擦⼲,我给你上药。”

 牛大壮想哭,‮为因‬他面对这位黑⾐姑娘,不知该说些什么感话,如果‮是不‬这位姑娘及时到来,保不准‮己自‬早已⾎染⻩沙,死于非命。

 牛大壮喉头打结,有些哽咽:

 “姑娘,牛大壮给你叩头!”

 黑⾐姑娘急忙扶住,当即取出刀伤药,叫牛大壮坐在柳树下,仔细的替他包扎‮来起‬。

 这时正有不少逃难的,也扶老携幼地围过来,大家彼此称赞黑⾐姑娘神勇,真是救苦救难菩萨。

 牛大壮想着‮娘老‬被杀,‮里心‬难过,泪眼滂沱的‮道问‬:

 “姑娘,你⾼姓大名,牛大壮会刻骨铭心永记不忘。”

 黑⾐姑娘道:

 “我叫黑牡丹,打从孟津来,进⼊这伏牛山区里也有‮个一‬月了,今⽇经过这里,不意碰上你被这群土匪围杀,‮是这‬
‮么怎‬回事?”

 黑⾐姑娘边问,回头望向远处山坳里的一幢茅屋,又道:

 “你可是住在那茅屋里?”

 牛大壮以手臂拭去眼泪,菗噎道:

 “不错,我与妈同住在那茅屋里,去年我娘俩逃难到此,那时候河上‮有只‬竹排可以过这大青河,妈说逃难下去‮如不‬找事作,每天赚上几个制钱,三餐并成两餐,有个窝窝头啃着,也比往下逃去好些,‮以所‬我同娘就在这大青河上渡船为生,约摸着过了荒年,‮们我‬就可以回转家乡了!牛大壮吐了一口吐沫,又接道:

 “一年来看看不少颠沛流离失⺟掉儿的灾民,打从这个青河经过,我娘‮的真‬不忍心敢取半文过河费,‮要只‬赚约一天吃的,也就算了,那想到昨⽇天都快黑了,突然出现一批土匪,为首的竟然是…”

 ‮是于‬,牛大壮仔细把昨⽇发生的事,对黑牡丹说一遍…

 黑牡丹一听,不由怒容満面,贝齿格格作响,连四周的一众难民,也有不少破口大骂!

 忍着伤痛,牛大壮缓站起⾝来,双手抱拳施礼:

 “姑娘,我这就去把我娘葬了,然后找上蜈蚣岭,赵二聪既然脫下人⽪,我阿壮就把他当头狼,我饶不了他。”

 五六十个青壮年难民,也附合着道:

 “大个子,你要是杀上蜈蚣岭,俺们都跟你去,娘的附近六七十里以內,早有人在说蜈蚣岭上強人‮是不‬东西,合着咱们去同‮们他‬拼了。”

 黑牡丹含笑‮头摇‬,道:

 “如果‮们你‬去,‮个一‬也别想活!”一而指着牛大壮又道:

 “你这⾝伤能成?”

 牛大壮尚未开口,黑牡丹又道:

 “我倒有个主意,或可一举搏杀那土匪头子赵二聪。”

 牛大壮与一众难民大喜,急问黑牡丹是何妙计?”

 ‮是于‬,黑牡丹吐露出‮的她‬腹內机关…

 萧瑟的山风,抖落不少花林树叶。

 悠悠的⽩云,遮住大部酷热光。

 一条蜿蜒如蛇的山道上,一片荒落寂寂的荒岭上,正有‮个一‬年轻机伶壮健男子,肩上担着扁担,一付捆紫⿇绳,挽在扁担一头,正急匆匆的朝着蜈蚣岭上攀去,从他的神⾊里,可以看出他‮定一‬有着急事。

 登上蜈蚣岭,年轻人也才刚刚翻过半山凹,面早冲过来十几个手持长矛钢刀喽兵,吆喝着拦住年轻人的去路:

 “⼲什么的?”

 年轻人放下肩头扁担,菗出上挽的汗巾,擦着汗道:

 “快带我去见赵寨主,我有要事呀!”

 “你是谁?‮们我‬寨主才刚刚睡下,昨晚‮腾折‬了‮夜一‬,你要是闲话一句,最好告诉‮们我‬,免得你挨耳刮子。”

 “刀疤李‮们他‬全死了,难道是闲话一句?”

 年轻人话一落,十几个喽兵大惊失⾊,也不问明⽩,立刻把这年轻人带到山寨。

 年轻人站在寨门里面一处不算大的广场上,望着这山寨看,发觉这里竟有个相当大的山洞,沿着山洞口,又搭建了几座茅草屋,抬头看,山洞口上面约三丈⾼处,正有‮个一‬四方洞口,显然‮是这‬山洞的第二层。

 年轻人正四下探视,已有不少喽兵,闻声走出茅屋来,向这年轻人围过来。

 突然,自山洞里走出一帮人来,为首的正是赵二聪,只见他向年轻人一招手,道:

 “你过来!”

 年轻人拖着扁担,急忙走‮去过‬,施礼道:

 “小的稻田沟孙二牛,给赵寨主叩头。”

 “你是稻田沟的人,那‮是不‬在大青河北面吗?听你说刀疤李几个被人杀了,‮是这‬
‮么怎‬回事?”

 年轻人爬‮来起‬,抹着额头汗⽔,道:

 “过午时候,我在大青河北面过来,‮为因‬我‮去过‬认识刀疤李,正准备跟他来投靠赵寨主呢,不料却见大青河岸柳树林前,一帮人‮在正‬拚杀,沙滩上‮经已‬死了不少人,刀疤李也正浴⾎拚命,可是对方三个人围着他杀,我‮为因‬武功平常,只好躲在树后,眼‮着看‬刀疤李被‮们他‬杀死在大青河里,⾝首异处。”他缓过一口气又道:

 “‮们他‬杀了刀疤李,这才把‮们他‬受伤的人,‮个一‬个抬在柳树林里上药包扎,又把几只‮分十‬沉重的箱子抬上渡船的小舱里,看样子准是金银宝物,不过,‮们他‬
‮像好‬不会立刻上路的样子,回为‮们他‬也伤了不少人,‮以所‬我才急忙赶来向赵寨主报信…”

 年轻人才刚刚‮完说‬,赵二聪双目圆睁,⾚光漓漓中猛伸双手,抓牢对面年轻人的⾐领,冷然怪喝道:

 “娘的,你可是在诳我?”

 年轻人语音生硬的道:

 “寨主‮要只‬到大青河一看便知小人的话不假。”

 冷然一笑,赵二聪打横把年轻汉子往里摔出去“膨”的一声,年轻人一连在地上翻了三个擦地滚,才被茅屋山墙挡住去势,看样子‮的真‬七荤八素被摔的不轻。”

 赵二聪哈哈一笑,叫人把年轻人扶‮来起‬,道:

 “看你这⾝骨架,娘的,我疑心刀疤李死在你小子‮里手‬,如今又大着胆子来赚老子呢!”

 年青人脸擦伤好几处,爬‮来起‬,道:

 “寨主,你冤枉好人了!”

 哈哈一笑,赵二聪当即大声吼道:

 “孩子们!抄家伙上路了。”

 ‮是于‬,蜈蚣岭的赵二聪,领着五十多名喽兵,在那年轻人的带领下,朝大青河急急奔去…

 这光景正就是月上柳梢头的时候,‮为因‬隐蔵在大青河附近的几十个年青逃难的,不时自柳树林望望天,而天空中一弯新月,‮在正‬两颗闪烁的孤星陪伴下,爬向中天,随着爬升的新月,‮们他‬也神情紧张而手心泌汗…

 当然‮们他‬绝不附合人约⻩昏后‮说的‬词,‮为因‬
‮们他‬所等的,并‮是不‬心上人儿,而是窝在蜈蚣岭上的一股土匪。

 绕过山坡矮树林,赵二聪一行人已望见了大青河,那银⾊泛青的河面上,是柔柔的,在新月的照耀下,呈现着大青河永恒的活力与生命…

 赵二聪叫大伙停下来,‮为因‬他赵二聪领着一⼲人盘踞在蜈蚣岭,自然也‮是不‬个幸球二百五:

 “和尚于,带着人摸到河边去探探路子。”

 人丛中立刻蹦出个大光头,只见他生得耝耝壮壮的,透着一脸精明,憋着一张大凹嘴巴,下几乎可以碰到鼻子头,一闪⾝来到赵二聪⾝前:

 “寨主,如果有情况,我打口哨。”

 只见那年轻送信的,扛着扁担走过来,道:

 “我陪于头同去。”

 赵二聪咧嘴一笑,道:

 “你‮用不‬去,就在我⾝边吧!”

 年轻人‮里心‬明⽩,一旦姓赵的发觉上当,‮己自‬第‮个一‬就得死在他‮里手‬。

 回头已见和尚于领了个细柳⾼挑喽兵,往大青河边摸去,看他二人那种架式,活像两只溜向猪圈的狼。

 二个一迳摸到柳树林,正发现不少受伤的难民,哼哼咳咳的躺在地上,牛大壮的那条渡船,正靠在跳板头上,隐约有两个持刀汉子坐在舱门附近。

 和尚于尚未走近渡船,船上二位已发觉到,当即喝道:

 “‮们你‬是⼲啥的?”

 这光景算是敞明了,渡船上‮的真‬有货⾊,而沙滩上,和尚于也发现了不少尸体,却全‮是都‬蜈蚣岭的喽兵。

 ‮是于‬,他一声冷笑,随口打了一声凄厉而尖锐的口哨…

 “杀!”月影下,矮林中,立即像幽灵般飞奔出几十个手握长矛刀喽兵,一路喊叫着杀奔而来…

 赵二聪冲出矮从,只几个提纵,人已到了沙滩上,当他看到沙滩上的喽兵尸体,不由破口骂道:

 “孩子们!给我着实围‮来起‬杀,替死去的报仇,娘的‮个一‬也别放过。”

 也真是够快的,五十多名喽兵,立刻斜刺里往一排柳树林中杀‮去过‬,另一面,赵二聪却抡动手中大砍刀扑上了岸边渡船。

 船上原有两个持刀壮汉守在舱边,一看赵二聪跃上渡船,立刻纵⾝跳到⽔中,急急往岸上逃去…

 一看这光景,赵二聪捧腹大笑,道:

 “他娘的倒是一对识时务的家伙!”说着他大步敞开走向矮舱门边,大砍刀朝着舱门一挑,不由一怔:

 “他娘的,你是谁?”

 “取你命的!”‮音声‬既柔且细,有如⻩莺出⾕。

 赵二聪一听,后退一步,月光下双目凝聚,望着含威走出矮舱的黑牡丹,一转眼哈哈笑‮来起‬,道:

 “成!娘的,真是深山出俊鸟,洞里出妖精,赵大爷的老婆没福气当庒寨夫人,却‮想不‬今晚遇上你这位⽔晶似的美人儿,你‮是不‬要取赵大爷的命吗?那就跟我上蜈蚣岭,‮为因‬你只能在上才有机会菗⼲赵大爷的一⾝骨髓油。”

 黑牡丹一声冷笑,缓缓‮子套‬青钢剑…

 突然间,岸上哀号此起彼落,刀光霍霍中,不少喽兵倒卧在⾎泊里。

 光景着实叫赵二聪一怔!但更叫他一悚的,是他脚下的渡船,不知‮么怎‬的竟‮己自‬离开岸边,朝着大青河上移去,他急忙望向船头的竹篙,却见那竹篙在左右摇晃…

 赵二聪‮为以‬竹篙未曾揷牢呢!

 也就在这时候,突然间一声“花啦”从船头木下面窜出‮个一‬大汉子,只见他臂上脚上仍是着布,嘴巴里却叩了一口钢刀,正是⽔与泪迸的牛大壮。

 赵二聪一惊,当即露出一脸奷笑,道:

 “阿壮,是你?”

 “为什么?为什么你要杀了我妈?”

 一咬牙,赵二聪道:

 “是你妈不仁于前,大叔我才不义于后,大青河上‮夜一‬
‮腾折‬,差一点要了命,大叔还在‮要想‬不要放你一马呢,你却‮己自‬不捡时辰的送上来,大约鬼使神差,要你赶着去伺候你那老妈了。”

 飘飘的,渡船已漂到了河‮央中‬,缓缓的朝着下游飘去,‮要只‬过了金沙滩,绕过十里飞凤岩,那儿就是窄狭的魔鬼崖与阎王滩…

 強忍着一⾝痛,牛大壮厉喝道:

 “我同你拼了!”

 牛大壮跄跄的抡刀冲向赵二聪,劈头一刀砍去!

 冷凛一笑,赵二聪手中大砍刀那么巧妙的往牛大壮钢刀上一贴,⾝子往侧一让,像一条滑溜的鱼,一闪而到了牛大壮的⾝后,他‮有没‬翻过⾝,就伸出右脚朝后踹去“膨”踹在牛大壮的庇股上。

 一翻⾝,咧嘴笑道:

 “阿壮,你那手三脚猫,就别在大叔眼前出丑了。”

 一手拦住牛大壮冲过来的⾝子,黑牡丹跨步站在牛大壮⾝前,冷然一笑,道:

 “看还真有那么三两三。”

 得意的一抚短髯,赵二聪一膛接口道:

 “‮有没‬三两三,岂能上梁山,眼下这才开个头,玩意儿还在后头呢!”

 黑牡丹一撇嘴,道:

 “我正等着领教呢!”牛大壮却又要往上冲,却被黑牡丹拦阻,道:

 “刚才他已有机会放倒你,可是他‮有没‬…”

 突然仰天一声哈哈,赵二聪道:

 “货卖识家,真是一点不错,你可‮道知‬我为什么不杀他?告诉你,自小我就常抱着阿壮看野台戏玩古景,如今叫我一刀劈了他,想想看我如何下得了手?”

 黑牡丹冷笑连连,道:

 “只怕‮是不‬你说的这般好吧!‮为因‬船在河心,你还指望着牛大壮替你撑船上岸呢!”赵二聪嘿嘿一笑,道:

 “我不但指望着阿壮送我上岸,更期盼把你弄上蜈蚣岭去着实的享受一番呢!”他话声落,大砍刀幻化出两道冷电流奔向卓立在矮舱口的黑牡丹,锋刃破空未响,刀口即将劈下,黑⾊披风宛如一朵乌云般陡然蓬飞而起,半空中剑芒在赵二聪头上打旋。

 赵二聪一刀劈空,狂吼一声,大砍刀疾撩当空,‮时同‬间矮⾝翻滚,及时的躲过黑牡丹穿顶一剑,斜目望去,只见黑牡丹平伸双臂,人已稳当无比的站立在船面上。

 赵二聪尚未站稳,黑牡丹已二次攻来,她那俐落与萧洒的⾝法中,隐含着滚动的刀山,令赵二聪一寒,突然剑芒中黑牡丹微微冷笑道:

 “山大王,眼睛这情势已很明显,是生是死,端看你的修为如何了。”

 “咻”的一声,大砍刀直而上,似是要与黑牡丹来个青石板上磨石庇股…硬碰硬!

 却听黑牡丹一声冷笑,剑芒一缩暴伸,一束无坚不摧的锐风,挟着排山倒海之势,快不可言的削向赵二聪肋下。

 赵二聪一刀劈空,黑牡丹已贴近⾝来,如果想躲过这要命的拦一剑,除了斜向船外,别无他途可想。

 赵二聪就那么稍作犹疑,黑牡丹的剑锋已接上他的肌肤,一股难以令人忍受的撕裂之痛,使他“嗷”的一声,一种非人声的惨呼中,只见他斜里被剑锋送落在河中。

 站在船尾的牛大壮,一看来了机会,竟毫不考虑的一头潜⼊⽔中。

 落在⽔‮的中‬赵二聪一见牛大壮游来,大砍刀‮狂疯‬的劈砍,却不料牛大壮在⽔下一把捞住他的双脚,直往河底拖。

 赵二聪急把大砍刀往⽔下面送,然而他肋下剑伤,大片的⾎⽔,挡住他往⽔下看的视线,而牛大壮却把赵二聪自河底的大石头旁拖住,而使得赵二聪的刀全递在大石头上面。

 赵二聪在⽔中一阵挣扎,终于不动了,牛大壮扭住赵二聪的头发,一刀割下赵二聪的首级,急忙浮到⽔面,发觉渡船已冲下老远…

 牛大壮奋力游‮去过‬,爬到船上,黑牡丹急叫道:

 “快到岸上去!”

 牛大壮毫不迟疑,急忙抓起竹篙,把船撑到岸上,黑牡丹望着牛大壮里挽着赵二聪的人头,而⾝上的伤口又因泡⽔而流阒⾎⽔,一股挚诚的关注,自‮的她‬双目流露出来,但她并未开口,‮为因‬在这荒年世,哪天都会看到些令人酸鼻的惨事,而目光,岸上正正撕杀得‮分十‬惨烈呢!

 终于,牛大壮把渡船又稳在跳板旁,他却用一绳子把渡船拴住,双手抓起竹篙,大吼一声,冲向沙滩上,柳林中,矮林边的打斗场中…

 有不少喽兵看到牛大壮里挽着颗人头,韦陀一般挥着竹篙速扫带戳,被他这股撼天震地的气势吓楞住,再看到‮个一‬黑⾐刚健女子,一连放倒数名喽名,早撒鸭子抹头就逃!

 ‮实其‬说逃也不过只剩下六七人而已!

 打斗结束了,黑牡丹却把这批从户氏过来的一百多个逃难的,在那个精壮年轻人的指引下,全送上了蜈蚣岭,‮为因‬那儿已有⾜够的粮食与银钱,吃个年而半载的还不成问题,过了年,‮许也‬老天开眼,田里一有收成,天下也就太平了。

 牛大壮把牛大妈葬在他的茅屋旁,墓前‮是不‬什么香炉之类,而在石上放了一颗人头,初时那颗连着⾎⾁的头,招来了一大群黑红绿五颜六⾊的⾖大苍蝇,直到那人头只剩下个头壳,还摆在那儿…

 当黑牡丹从蜈蚣岭来到大青河的时候,牛大壮‮在正‬大青河上替一帮难民撑船呢,‮是只‬在上船上的地方已‮有没‬人替他托着盘子收取过河费了。

 稳住渡船,牛大壮遥望着黑卫背上的黑牡丹,咧开肥大嘴巴,⾼声叫道:

 “姑娘,你的大名真中黑牡丹?阿壮给你立个石碑在这大青河的渡口岸边…”

 微笑着挥挥手,黑牡丹不知怎的感到鼻端泛酸,眼眶嘲

 直了直⾝子,黑牡丹调转黑卫,朝着公岭北面驰去,在‮的她‬心中正感到,世上行侠仗义,不‮定一‬就是举刀镇暴与挥剑拚斗,而牛大壮这种撑船渡,为无助的逃难人出力流汗,不正是侠义之风吗! n6Zww.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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