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修炼神功
屠双胜道:“你日子过得如何?还快乐吗?”
房七姑道:“我想不出一件不快乐的事。老王爷考虑得很周到,连我们的游伴也安排好。你想想看,我们人人无忧无虑,整天嬉玩…,,屠双胜羡慕地道:“啊!你一定很快乐,而且直到现在,你还不知道人生的忧患艰困,你真是太有福气了。”
房七姑道:“我们也不是不懂人生的种种忧患艰困,甚至比任何人都懂得多些,你信不信?”
屠双胜头摇道:“这如何可能?你根本没吃过苦。”
房七姑道:“我们吃的苦头,你做梦也想不到的,不过我们现在不谈这个,你还是把心思气力留着,看看怎生逃出这片沙漠吧。”
他们的谈话至此结束,因为她的摩按工作也完成了。屠双胜站起身,但觉完全复元,当下向她施礼道谢,接着又道:“在下走啦!”
房七姑道:“请吧!”她发现对方眼中
出
惑的神色,便又道:“你有什么疑问,现在提出,以后就没有机会了。”
屠双胜道:“好,在下有两个疑问:一是你刚才摩按的手法十分
妙,只不知是从何处学到的?叫什么名称?二是你说你受过苦,请问受的是什么苦?”
房七姑道:“我本来不想告诉你,但其实没有什么关系。你的疑问其实只有一个答案,那就是我曾经做过两年的娼
,我的摩按手法和受的苦,都是在沦落风尘时获得的。”
屠双胜确实感到难以置信。他望着她秀丽的脸庞,还感觉得出她那种高贵的风度。像她这样的一个人,会是火坑中的残花败柳?“我发誓没有一句假话,整整两年之久,我在青楼卖笑,受尽了你们男人的肮脏气!”
她话声忽然中止,因为她发现屠双胜眼中有十分痛心和愤然的光芒。
她耸耸肩,道:“你走吧!再耽误下去对你更不利啦!”屠双胜默然转身牵马离去。房七姑一直望着他,直到他背影消失于远处的沙丘那边,才走到马车的另一边,伸手一托,那辆双轮马车登时掀起,恢复双轮落地的正常位置。她随即把辕杆驾在马背上,结束停留,随时可以驶行。
天边尚有余晖所反映的霞彩,可是屠双胜忽然觉得光线骤然暗淡下来,劲风吹刮起的沙子打在脸上,感到刺痛,可见得风力已在加强。
浑身乌黑的“小黑炭”低低嘶鸣着,步伐颠蹑,大有走不动的样子。
屠双胜停下来,伸手拍拍马颈,道:“你怎么啦,支持不住了吗?”
小黑炭发出哧哧的
气声,四蹄掀扬。
屠双胜一愣,喃喃道:“噫!你竟是很烦躁不安,不愿再走,待我看看是什么缘故?”
就在他说了几句话工夫,突然发现四下都昏黑了,强风吼啸之声也越来越刺耳。
屠双胜惊讶地望望天色,心想可能沙漠中的天色说黑就黑,不过这风声强劲得透着古怪。但他必须迅速逃出沙漠,越快越好。小黑炭不肯举步,实在令人伤脑筋,除非他舍弃了它。
舍弃这匹相依为命的坐骑的念头,毫无保留地被他屏出心头。
他记得左前方有座沙丘,那边正好是背风所在,当下提高声音,道:“小黑炭,咱们到那边去避避风。”
等到他在背风的沙丘下面找妥位置,让小黑炭躺下时,这才突然惊觉不对,这样岂不是决定不走了么?他耸耸肩,也盘膝坐下,说道:“等天亮再走,反正风大天黑,不小心就会弄错了方向。”
风声越来越凄厉刺耳,沙子像无数小针似的。他侧耳静静地倾听着,陡然间一些模糊的往事闪掠过心头。
他用力地排除这些感觉,收摄一下心神,重新对强劲得有逾寻常的风力加以考虑。这等强风在沙漠中虽然不算得少见,但把陡然变黑的天色,还有房七姑所说的话加在一起,显然就另具意义了。
她凭什么认为他走不出这片沙漠?既然不用人力,那么只有天然的力量可以阻止他了。
他恍然大悟,一面更小心地倾听风声,看看跟一般的强风有没有什么不同?事实上他用不着多费脑筋,因为风声越来越凄厉刺耳,很快就到达了可怕的程度。
屠双胜已确切地知道这是一场暴风。在沙漠中这种风暴最可怕,不但可把人畜卷上半空摔为
酱,还时时会把整座的沙丘刮掉,而在另外的地方平添无数新的沙丘。不幸的人畜往往被活埋在小山似的百万吨黄沙之下。
他面临最大的危险就是这一点。如果是在白天,还可查看一下暴风的情况,设法避开正面;目下四面一片漆黑,他只有等候命运之一途。
突然间光亮一闪,屠双胜惊讶得差点跳起来。火光,那不是表示有人了么?火光又是一闪,已到了距他数尺左右。只见房七姑拿着特制的火折,火光虽是一晃还灭,但仍然看得见她后面的马匹和马车。
一阵清晰而细微的声音传入他耳中,道:“屠双胜,让两匹马躺在一起!”
屠双胜站起身,强风刮得他不能不沉气劲使才钉牢在地面。他一步一步行去,同时也用传声之法,说道:“你算有本事,竟知道在下躲在此地!”
他们把马匹安排好,又把马车侧放地上。据房七站说,这样可以减少暴风袭击的威力。
房七姑钻入车内,传声道:“屠双胜,你也进来吧!”
屠双胜紧挨着车子旁边坐下,应道:“不用啦!在下就在外面躲一会,谢谢你的美意。”
房七姑半响没作声。屠双胜虽然没有法子看见她的样子,但仍然隐约感到她好像很不高兴。
但她不应该责怪他,这是守礼节的行为,谁可以对守礼的行为加以谴责呢?不过也许她是为了自尊受到损害而生气,像她这等份身,又是在敌对的情势之下,她的邀请居然没被接纳,当然可以唤怪。
“房七姑娘,在下乃是鄙野莽夫,衣衫污秽,目下能在您车子旁边躲风,已经是天大荣幸了,岂敢不知高低轻重地到贵车上呢!”
“不要说啦!”她不耐烦地说“这场暴风最少要刮到天亮。”屠双胜道:“到天亮之后,在下还可以走么?”
房七站道:“天亮之时已是另外的一天。你若是还在沙漠之内,就得履行约定,把秘密告诉我。”
屠双胜长长叹一口气,不过这时狂风呼啸,大量的沙子吹
在车身上,发出骤雨般的响声,所以他的叹声完全淹没在狂风沙之中。
车厢内不但没有风沙,而且还可以坐卧得十分舒服。原来这辆马车的里里外外都经过特别设计,专门对付沙漠中可怕的风暴。
坚固沉重的车身横卧在沙堆中,稳如泰山,不怕风沙侵袭,柔软的垫子,温暖而舒服。
房七姑躲着不动,睁大双眼,凝视着黑暗的车顶。她脑海中一晃闪过公孙元波俊秀的面影,但旋又泛起了屠双胜凶悍威严的脸孔。
她认为屠双胜很有性格,胆勇过人,是她平生罕见的男人,不过他为何不肯上车?他不愿接近她么?“屠双胜,你可是睡着了?”
屠双胜应道:“没有,在下睡得着才怪哩?”
他很希望她不要跟自己说话,让他安静一阵,然后,他将悄然投身于暴风狂沙之中,不留一点痕迹。
“你到车上来!”房七姑道“我有话问你!”
屠双胜道:“在下不敢亵读姑娘。”
房七姑怒声道:“是我叫你的,何亵读之有?”
屠双胜坚持道:“不,在下在这地洗耳恭听就是。”
房七姑沉
了一声,道:“我做过娼
,是不是为了这缘故?”屠双胜忙道:“七姑娘别这么说,在下的心目中,你如仙女般高洁,绝对不是为了那个。”
房七姑怒道:“胡说!你口是心非,分明是嫌弃我的身世。”屠双胜道:“假如七姑娘信不过在下的话,在下马上割下头颅奉上,以表此心!”
他话声嘎然而止,手按刀把,只等房七姑说一声“不相信”就真个拔刀割头表白此心。
要知他自知天亮以前无法出得沙漠。他除非耍赖,不然的话,就得说出“秘密”所以他决定进入暴风沙中,让大自然的力量毁掉自己。由于他已决定一死,所以拔刀割头之举,在他根本不是难事。
房七姑一听而知这个男人不是说着玩的,当下没作声,免得屠双胜当真把人头双手送上来。
她现在记起的是他眼中表现出无限痛心的神情,那是当她告诉他曾经当过两年娼
之时的反应。
“屠双胜!”她忍不住叫了他一声,其实没有什么话要说。
屠双胜应道:“什么事?”
房七姑考虑一下,才想出话来说,道:“你是堂堂的男子汉大丈夫,视死神如同无物。
像你这种人,不会赖帐吧?”
屠双胜道:“当然不会。”
房七姑道:“那么,到天亮时,你便要说出你们的秘密了。
你怎生是好?因为你们不惜一死来保持秘密的呀!”
屠双胜道:“在下也不知如何是好?”
房七姑道:“我提醒你一声,如果你现在杀自,就跟赖帐一样了,因为我们讲好的,你若是输了,不许一死了事!”
屠双胜生像被人当头一
,打得头昏脑涨。照她这样说,他竟是连悄悄步入暴风沙中也不可以了。
唉!这个女美为何硬要榨出他们的秘密呢?这些事情根本与她无关,甚至于与天下任何人都不相干。她简直已将他
得走投无路,连寻死也有所不能!
“屠双胜!”她的声音又传入他耳中“进来吧!我得瞧着你才放心。”
屠双胜长叹一声,左手用力扯拔胡子。
房七姑又道:“你放一百个心。我虽是当了两年娼
,数以万计的臭男人想玷污我,但是我应付有方,至今还是处子之身。
你信不信?”
他信不信是另一回事,但她这种奇怪的情况却使他觉得诧讶和好奇起来,当下忍不住问道:“你可是使用武功,使人无法亲近你?”
“那倒不是。”房七姑道:“假如你想知道,那就到车子里面来。”
屠双胜迟疑了一阵才站起身,迅即爬入车内。房七姑让他在身边坐好,霎时间,屠双胜但觉暴风狂沙的声音减弱了很多他们已无须再运内功
出声音传送到对方耳中,只消用比平常较高的声音就可交谈了。
房七姑和他对面而坐,先打着特制防风火折,点燃了一盏小巧的风灯。车厢内登时一片明亮,这两人又相距只有咫尺之遥,都能把对方的眉毛一
数出来。
她泛起一个可爱温柔的笑容,道:“你真难请啊!我一辈子还没有这样请求过男人呢!”
屠双胜歉然道:“很对不住。唉!在下一身的沙尘,把这里面都弄脏啦!”
房七姑道:“不要紧,在沙漠中希望身上没有沙尘,简直像是掉在河里希望身上不
一样,办不到的…”
她提到“河”便想起水,当下拿出一个银水壶递给屠双胜,道:“喝一点?”
屠双胜头摇道:“不用了,谢谢你。”
房七姑奇怪地瞧着他,道:“你怎么搞的?怕这水中有毒么?”屠双胜笑一声,道:
“若是水中有毒,在下求之不得!不,在下只是不渴,并无其他。”
“好吧!”房七姑自己旋开盖子,喝了两口,又道:“你比大姑娘还要腼腆扭捏,怎么搞的?”
屠双胜游目打量车内,但见颜色淡雅,装饰得十分精美。他感慨地道:“在暴风中,令人不
感到这儿比皇宫还要舒服。”
房七姑道:“刚才我们谈到什么地方?对了,我沦落风尘的经过。你知道我们都是被安排到那种地方的,但却是清倌人,卖笑不卖身,不过,你当然也知道,所有好
的男子都是一副样子,越是不卖身,他们就越有兴趣,简直是平方百计地想把我们弄上手,真是防不胜防!”
她摇头摇,用不满的声音说出对男人的感想。
屠双胜恳切地道:“你只看到男人的一面。要知大凡到青楼买笑的男人,都是抱着同一的目的而去,当然是那副德
了。事实上男人也尊重女人,并且只肯真正地去爱受他尊重的女人。在秦楼楚馆那种地方,你找不到‘尊重’这两个字的。”
房七姑点点头,深深感到这个男人的内心十分有深度和灵
,但却被他外貌的剽悍所掩盖。
屠双胜道:“俗语又说物以类聚。有些
俗的人成群结队的,你处身在他们当中,也永远找不到‘尊重’这个字眼。他们喜欢说轻薄的话,还动手动脚占你的便宜,炫耀他们的财富房七姑同意道:“对极了,但有些女孩子却愿意与这些人为伍。这大概是虚荣心吧?”
屠双胜道:“这咱就不知道了,咱从来不了解女人的。”
房七姑道:“我却知道,她们有些是虚荣,有些是不甘寂寞,有些是寻找刺
!我认为我们女人天
中都有着下
的倾向!”
屠双胜道:“你说得太过火了,咱虽是门外汉,但知有些女人不是这样的。”
她耸耸肩,正要说话,突然一阵特别强烈的风声号啸而至,马车也感到摇撼,情势显然十分危险。她因此打断了话题,侧耳倾听。
这场风暴好像永远不会停止一般,声势骇人,后来有好几次剧烈地摇撼着马车。屠双胜每次都以为车子支持不住,将要被狂风卷上半空。每当他有这种感觉时,反而不知不觉中泛起宽慰的神色。
他们很久没有说话,各自沉浸在自己的思想中。
不知过了多久,房七姑喃喃道:“唉!天还不亮,好像永远不会天亮似的。”
她的焦灼惊动了屠双胜,讶道:“是不是怕车子支持不下去?”
房七姑道:“你放心,绝对支持得住,我只是急于想听听你的秘密而已。”
屠双胜道:“在下的秘密不值得姑娘这般关心啊!”房七姑道:“你好几次都希望暴风卷走马车,可见得你真是恨不得以一死来保持秘密。
正因如此我更想知道。”
屠双胜道:“在下也许会失信背诺,自行了断的!”
房七姑道:“你不会的。纵然你这样做,我也不会停止追查你的秘密。我发誓在有生之
,一定要弄个明白。”
他们又很久没说话,突然间风声完全停止。
屠双胜从沉思中惊醒,迅速拉开窗帘向外面查看。但见无垠黄沙已经把车子掩埋了一大半,此外,那两匹躺在一起的马匹都不见了踪影。
他愣了一下,却化悲为喜,因为“小黑炭”已活埋在黄沙中,此一悲剧,毋宁说是一种解
。
他同时又发现一件事,那就是他能够如此轻易地看清四下的情形,敢情已是晨曦降临,黑夜已逝。
房七姑道:“很抱歉,两匹牲口都理在沙子里啦!”
屠双胜道:“在下的脚力已经负了内伤,像这样了断也好。”房七姑道:“天色已经亮啦!你…你该履行诺言了吧?”
屠双胜道:“在下已经再三想过,实在不能透
秘密!”
房七姑出乎意料之外的轻松,还笑了笑,才道:“我知道,那你打算怎么办呢?”
屠双胜道:“你不见怪的话,在下便就此告别!”他毫无犹豫之
,仿佛此去另一个世界,乃是一件赏心乐事一般。
房七姑道:“你实在很了不起,能做到别人不能做的事。我若是再对付你,那就太不够意思了。”
屠双胜恭容道:“你也是很了不起的姑娘!”
房七姑摆摆手,温柔地道:“好啦!你去吧!恕我不能相送了。”
屠双胜点点头,推开车门,轻捷地跨出车外。
房七姑侧耳聆听着一切声息。不久,她听到利刀砍在血
上的“咧”的一响,接着又传来重物倒地时的声响。
她深深叹息一声,感到这世界上很多的事情都没有法子了解,她也不想了解,不过,能够使屠双胜毫不迟疑放弃生命的原因,她却下了决心弄个明白,定要解开这个谜方能甘心。
黑沉沉的石牢中,渐渐有了光线。虽然这些光线很微弱,石牢内仍然相当的黑暗,但在久锢于此的人看来,却已明亮得有如白昼了。
“又是夜一过去啦!”步无影哺哺地说,眼睛仰视着高处那一团光线。由于这一点点天光
入,所以他能够得知白天和黑夜的更替。“已经过了七天啦!但还不知屠老大的凶吉如何?”
他这七
七夜,想的只是屠双胜有没有逃过森罗宫的追捕?当然他并不只是空想,还趁那申四姑每
送两次饭的机会,设法向她打听。
申四姑一早就透
过追捕屠双胜的人是房七姑,根据她的口气,房七姑不但是森罗宫高手,同时才智过人,故此屠双胜绝无逃命的机会。
她每次送饭来,,看见步无影只动了一点饭菜,甚至时常连一颗饭都不吃,便往往讥笑他,叫他早点死心,不必穷紧张担心那屠双胜的死活。
但在急行客步无影来说,屠双胜的生与死,在私情上并没有多大影响,但在公事上却万分重要。屠双胜若是逃得掉,他便没有什么可担心,生命亦没有足以留恋的,他可以早早解
!
若是屠双胜逃不掉,他除了一份哀悼之外,还得挑起重担,设法逃出此地,把燕云十八铁骑被歼灭的经过报告回去。
这个责任不问可知十分艰巨,况且以后还得继续活下去,活在世间和活得长久些。别人是求之不得的事,但他却认为是无比痛苦。
在黑暗中的无名白发老人没有丝毫声息,但步无影感觉得到他炯炯的眼睛一直注视看自己。
步无影不想跟老人说话。因为他们一谈就得扯到逃出此地之事,而他却认为最好能够不逃。换言之,屠双胜如是逃出敌人追捕,他就可以不必逃生了。
直到近午时分,上面响了一声,小
口的石板打开,伸出一个人头,长发披垂,望向下面。
步无影等她目光
到自己,才道:“申四姑,在下在此。”
上面飘送下来一阵刺耳笑声,果然是申四姑的声音。
步无影等她笑声停住,才道:“有什么事值得你这样开心的百”
申四姑道:“因为房七妹回来啦!”
步无影心头大震,但表面上仍装出从容镇静之态,冷冷道:“房七姑回来又怎样?不见得已经把屠老大收拾了?”
申四姑道:“当
老王爷派她出去之时,固然没提到非完成任务不可的话,不过…”
步无影当然想知道内情,是以忍不住问道:“不过什么?”
申四姑嘶声道:“不过本宫有一条严厉规矩,凡是老王爷的命令,如果不能完成,就不许回宫!”
步无影一怔,道:“若是如此,房七姑的回返,岂不是表示她已经完成任务了么?”
申四姑道:“不错,你真聪明啊!”她发出吃吃的讥笑声,使人听了十分难受。
步无影仰天长叹一声,突然感到全身软弱乏力,
不住挨着墙壁,头颅无力地仰靠着后面的石壁。
申四姑爆出一阵得意和恶毒的笑声。这几天以来,步无影的倔强以及使她生气的言语,已经让她积了一肚子的恨火,现在她可得趁这机会尽情发
了。
她越是表现得快活畅意,步无影就越发相信她没有说谎,因为如果是假的话,她不可能这般真情
的。
换过了饭盒之后,申四姑的头缩回去消失了。
白发老人取过饭盒,津津有味地开始唤吃。
他连一眼都不看瘫坐在墙下的步无影,好像这儿只有他能够存在似的。
步无影颓丧了好久,终于长长叹一口气,决定了自己应该怎样做。
第一步自然是跟这个无名白发老人打交道,因为他说过有法子逃得出这座三光狱。
第二步才是怎样逃出这一片沙漠,并且使森罗宫之人追不到,好把消息送回镇北镖局。
他起身走到白发老人面前,道:“老前辈,您看申四姑的话靠得住靠不住?”
白发老人冷淡地看他一眼,道:“不知道,但这个女的不是擅于说谎的人,大概不会讲谎话。”
步无影道:“是的,在下也这么想。”
白发老人已吃过中饭,用一
细骨头剔牙齿,
有声。他似乎对步无影已完全失去了兴趣,连多看他一眼也不大愿意似的。
步无影想了一会心事,忽然感到对方的冷淡,当下率直地问道:“老前辈,咱们逃走的事如何了?”
白发老人淡淡地“嗯”一声,道:“这儿很好,每天的饭菜还真不错。”
步无影心一沉,道:“老前辈的意思是-…”
白发老人道:“这儿只有两件事不好。第一是没有热水洗澡,害得我老人家几十年下来,脏得比一头猪还甚;第二件是没有人可以说话。好在这一点现在已改善了,有你作伴,我老人家不出去也罢!”
步无影忙道:“但老前辈你起先很想逃出去的呀!”
“起先是起先,现在是现在?”他又说:“其实呢,我现在也不反对逃出去。”
步无影这才透一口大气,道:“那么咱们设法逃出去吧!”
白发老人瞪他一眼,冷笑道:“说得容易,有什么法子逃出去?”
步无影道:“老前辈不是说有法子么?”
白发老人道:“从前是有的,现在不行啦!,,步无影大为着急,问道:“为什么?老前辈可不可以告诉我?”白发老人道:“没什么,不行就是不行!”
步无影回想他从前说过的话,突然大悟,不觉暗然失笑,当下也不作声,转身行开。
他多
以来为了屠双胜的命运未卜,所以不思饮食。现在有了结论,反而心情放宽,于是忽然觉得饥饿.便拿起饭盒,开始进食。
这一顿饭他感到十分美味,不久便一扫而光,还觉得不大够他。
步无影摸摸肚子,舒服地透一口气,忽然觉得有异,转眼望去,果然碰到白发老人惊讶的目光。
一顿饭吃了七个馒头,根本算不了一回事,何况他体格魁悟,又是修习武功的练家子,含量不大,那才足以令人奇怪。
他耸耸肩,懒得说话,同时也感到困倦了,正好趋吃得
之时睡他一觉,做个
秋大梦。
“等一等,步无影。”白发老人看他躺下去,连忙叫住他“等一下再睡,老朽有话问你。”
步无影道:“老前辈要问就问吧。其实咱们时间多得很,何必急在一时?”
白发老人道:“你为何忽然抛开了心事,又大嚼了一顿,莫非逃不出去反而使你安心?”
步无影坐起来,道:“逃不出此地的话,在下烦心还来不及,哪有安心之理?”
白发老人道:“但你的表现,显然是放心了啊!”步无影沉
一下,道:“在下若是说出来,老前辈别见怪才好。”
白发老人一叠声地道:“不怪你,不怪你!”
步无影道:“好,在下说了。事实上在下是认了命,所以暂时不去烦心。反正有的是时间,慢慢地想办法逃走也不迟他停歇一下,又道:“在下认命之故,便是忽然醒悟您老人家根本没有法子逃走,起先的话,都是寻开心而已!”
白发老人怒道:“哼!你竟敢说老朽我打诳骗人么?”
步无影道:“老前辈,咱们先讲好不生气的,对不对?”
白发老人没话可说,怔了一下,道:“不错,我不能生气,但我告诉你,逃出这座三光狱,只有老朽的法子行得通。”
步无影的确打心中不信,便笑一笑,微微道:“好,在下等会再向老前辈请教,目下待在下睡一觉吧!”
石
内迅即静寂无声,不久,步无影开始呼噜呼噜地打鼾。
白发老人倾听了一阵,暗暗皱起眉头。
直到步无影回醒时,他首先望望半天里的那个
口,但见天色已微微昏暗,心知自己已经睡了半天。
他们在这个地方,根本没有盥洗的设备,所以步无影只有一件事,便是肚饿觅食。起身一看,食盒已经换过了,可见得申四姑已来过一次。
白发老人看他狠
虎咽地把食盒内所有饭菜一扫而光,忍不住道:“步无影,你下回不妨要求申四姑给你多装点,你还没有吃
吧?”
步无影走过去,躬身道:“老前辈,在下实是饿急啦!所以失礼得很,竟没有向您先打招呼。”
他在老人面前数尺左右跌坐下来,又遭:“肚子
不
是小事情,能不能出去才是要紧之事。在下若不是为了恢复体力,真懒得多吃呢!”
白发老人道:“你恢复体力又有何用?你有什么法子出去?”步无影摇头摇,道:“现在还不知道,在下总能想出一个方法的。”
白发老人晒道:“你想吧,我不打扰你了。”
他说完了这句话之后,果然足足过了三天,还未开过腔。
步无影则整天瞪大双眼,呆呆地想。他也乐得白发老人不打扰他,所以第四天的中午,他才第一次开口,说道:“老前辈,这座三光狱无懈可击。在下已想破了脑袋,还没有一点头绪。”
白发老人晒笑一声,道:“你放弃再想了,是不是?”
步无影道:“是的,在下这一辈子只好老死此地了!”
白发老人道:“就跟我从前的想法一样。四十多年来,我都在绝望中过日子。”
他突然发出狞厉的笑声,笑得前仰后合。步无影猜想他必是刺
过度,所以精神失常了,便不加理会,等他自己渐渐冷静下来。
昏黑的石
内各种怪异气味,老早把步无影熏得久而不闻其臭了。现在他忽然感到有异,小心体察一下,这才知道是空气中怪味消失了很多。
白发老人疯狂似的笑声也忽然停止,他鼻子用力
几下,惊讶地转头四望。
“奇怪,好像有新鲜的风灌进来!”步无影向他说,我觉得很不舒服。”
白发老人道:“这是从未有过的现象。几十年来,外面尽管狂风暴雨,但这里面只有雨水灌入来,风都进不来,但现在…”
步无影“唰”地跳起身,大喜道;“那一定是另外出现了通道,所以外面的风才灌得进来。”
白发老人道:“大概没错,你往左边查看一下。”
步无影向
窟的左方行去,由于地方宽广,
壁又高,所以查勘得十分费时间。
他最后在一块突出来的壁岩下面停步。白发老人大声问道:“你发现了什么?”
步无影道:“还没有,但左面这一大片地方,只有这块突岩上面的
壁瞧不见,可能就在这儿。”
白发老人道:“也许不在左边,你到右边瞧瞧呀!”
步无影道:“不,您既然感到风是在左边透入,八成是在这边,非先查个明白才肯死心!”
白发老人道:“你打算怎样?”
步无影道:“在下先运功调气,尽力跃起,附在壁上时,再用壁虎功往上窜,瞧瞧能不能窜到突岩上面。”
白发老人道:“这样正好,不过你过来一下,先把我搬到那边去,我好瞧你施展。”
步无影过去把腿双完全瘫痪了的老人搬到突岩附近,他自己先打坐一会,调元运息,直到感觉到真气流畅,全身充满了劲力,这才睁眼起身,准备施为。
白发老人嘴角含着嘲晒,忽见步无影住上一拔,竟然拔起了丈半左右的高度时,登时大吃一惊,面色为之一变。
步无影子身往石壁上一贴,粘住不动,换了一口真气,便往上游去。
这等壁虎功全凭的是巧劲,手法身法为辅,并不是当真像壁虎一样可以
附在光滑的墙壁上,因此本事再高之人,如果是遇上了光滑如油的石壁,并且又是垂直角度的话,那就一点办法都没有。
这三光狱当中天光透入之处,不但离地高达十数丈,而且四壁陡削平坡,底宽上窄,角度比之垂直的墙壁更难粘附。幸而还不是光滑如油,所以步无影还能够勉强施展壁虎功。
只见他往上游了六七尺,越游越慢,终于停住不动。
白发老人摇头摇,惋惜地叹口气,心中想起了“功亏一溃”的成语。
要是步无影还能够游上两尺,他就可以扭住岩块突起的边缘而借力翻了上去,可是只差这么一点点,却有如咫尺天涯,可望而不可即。
步无影虽然上不得,下来却容易,贴壁滑下来时,只须略略缓住下降之势,转眼间已安然落地。
他向白发老人摊摊双手,苦笑道:“在下不行啦!”
白发老人道:“你不再试一次么!”
步无影道:“不要啦!这一次上不去,再试一百次也不行。”白发老人道:“你功力之
纯,真是大出我意料之外呢!”
步无影听出他话中另有用意,便问道:“老前辈这话怎说?”白发老人道:“三天之前,你恢复正常,开始进食睡觉之时,我听你的鼾声,发现你比常人还不如。当时我相信你是思虑过多加上饿得太久,真元损耗过甚,所以才会发出那种鼻鼾声。”
步无影静静地听着,没有作声。
白发老人又道:“可是今
看起来,你分明真元并未亏损,这是什么缘故呢?”
步无影毫不在意地耸耸肩,道:“大概是在下已经恢复了。
管他呢!”
白发老人道:“不!如果你不是真元损耗,那么一定是有某种绝症潜伏在体内。你最好设法查个明白。”
步无影哈哈一笑,道:“咱们若是出不了此地,不免是死路一条。在下就算真的有病,又有什么关系?”
白发老人道:“话不是这么说,老朽如果不提醒你,你可能到死时还不知道。”
他停歇一下,又道:“现在咱们先想法子登到突岩上,瞧个究竟。”
步无影道:“在下实是毫无办法!”
白发老人道:“我有法子就行啦!你先得答应我一件事,那就是如果我能助你
困,你须得把我也弄出去。”
步无影心中不信,但口中却答道:“行,在下一定遵守此约。”白发老人道:“好,咱们开始吧!你纵身跃起,只须到我头顶的高度就可以了。第二步是我出掌托住你脚底,向上推送,这时你也尽力往上拔。以你的功力,加上我一托之势,定可飞上突岩!”
步无影一愣,敢情这主意确实可行。此老一早就表演过他深厚无比的内功,出手助他,实是绰有余裕。
他忍不住问道:“老前辈,你现在为何肯助我?”
白发老人道:“我瞧了好多天,已深知你是个耿直的人,可以信任你。”
步无影欣然道:“好,在下先上去瞧瞧。”
他提气一跃,脚底恰好在老人头顶之处。老人双掌一托一送“呼”的一声,步无影腾空飞起,轻而易举地越过两立半高的突岩,飘落其上。
只一眨眼间,步无影探头下望,高声道:“老前辈,这儿有一个
口,大约两尺见方,足供一个人钻出去,可是里面却被铁栅封住。这一重铁栅绝对毁不掉。”
白发老人讶道:“奇怪,何以从前的空气跟现在不一样?步无影,那
口是不是刚刚凿通的?”
步无影道:“不,但有一扇木门却朽坏了,掉在地上。”
白发老人道:“这就对了,定是木门刚好坏了,空气大为流通,才被咱们发觉。”
步无影道:“或者有法子可以弄开这道铁栅。咱们总得想个办法,对不对?”
白发老人冷晒一声,不置可否。
过了好久,步无影懊丧的声音从岩上传下来,说道:“老前辈,这道铁栅不知是什么钢铁铸成,就算有刀锯也弄不开!”
白发老人应道:“自然是五金精英打制的,此地专门囚
武功高强之土,不坚固行吗?”
步无影站起身,在这块突岩上,他着足之处还算平坦,但面积有限,只有数尺方圆。
他心情沉重,叹了一口气,仰头望时,那投入一线天光之处,少说还有四五十尺高。就算是当世间武功绝顶之人,也难飞越。
他呆呆仰视了好久,但觉无计可施,心焦肠结,突然喉头一甜“哇”地吐了一大口鲜血。
自发老人皱起鼻子嗅了几下,大声问道:“步无影,你吐血么?”
步无影道:“只吐了一点点!”
白发老人厉声道:“你身有绝症,再加上吐血,恐怕功力已经大损,咱们今生今世再也逃不出此地啦!”
步无影怒道:“逃不出就逃不出,有什么了不起!”
白发老人也把声音提得更高,骂道:“蠢才!如果你不吐血,咱们可以从上面逃走,就用刚才那个办法。真是蠢才!功力折报了,你还有什么
?”
步无影“呸”了一声,恨恨道:“没
用就拉倒,真正气死我了!”
这个回合之后,双方都怄气不作声。直到第二天的中午,申四姑送饭来,又向步无影冷讥热嘲了好久,最后才以得意的笑声结束了这一场讥骂。
步无影很快把饭菜吃光,似乎对申四姑的侮辱全然无动于衷。
白发老人忍不住骂了几句,道:“这丑婆固然可恶,你小子也太没种!”
步无影道:“随你说!有种也好,没种也好,反正都出不去,谁也不比谁强!”
白发老人哼一声道:“老夫要不是下半身瘫痪,嘿!我老早就逃出去了!”
步无影本想驳,想想又何苦来呢?便不言语。
白发老人的气却越来越大,厉声道:“小子你不信是不是?好,老夫
一手你瞧瞧,
过之后,要你小子跪在地上叩头赔罪。”
步无影气往上冲,忍不住大声道:“好,你如果
一手能逃出的本事,我跟你叩头。如果你不行,哼!以后别跟我说话!”
白发老人双手
替撑他,只见他仍然是盘膝而坐的姿势,但身形却迅速飞移,霎时到了墙边。
这时正是中午,是石
内最光亮的时刻,步无影在远处瞧看,连老人的表情也看得清清楚楚。
白发老人身形“呼”地飞起七八尺高,往石壁上一贴,左掌疾出,撮指屈腕,宛如鹤啄般向石壁啄去。
“咯”的一响,石屑纷纷洒坠,只见他指尖已
入石壁,至少有两寸深,子身稳稳挂在壁上。
他这一手啄石成粉的指功,把步无影瞧得两眼发直,感到难以置信。
白发老人暴声长笑,右手迅向石壁啄去,石屑应指籁籁坠地。
他双手
替啄向石壁,子身一路升高,到了三支以上,这才停住。
步无影疑惑道:“莫非他已告力尽,无法再往上升起了?”
白发老人断然飞坠,一只手在石壁上划出刺耳的响声。直到他盘起的双脚快碰到地面时,猛一曲
,以另一只手掌击向石地“砰”的一声大响,稳住下坠之势,轻飘飘地恢复秩坐姿势。他实是绰有余力,是以姿势美妙,亦不
气。
步无影至此更无疑惑,晓得此老并无虚言,而且手上练有绝世奇功,的确有本事逃出此地。
他钦佩之心油然而生,躬身行了一礼,道:“在下今
真是大开眼界了!”
白发老人冷冷望他一眼,道“算你还识得进退。”
步无影道:“敢问老前辈,您既然惊有绝世奇功,必能出得此地,为何数十年来都不逃走?”
白发老人道:“我腿双瘫痪,就算出了此狱,也逃不远。哼!
赵魔音早已计算过时间,每天三次有人送食物来,我只能在这些间隙中逃走,可是时间有限,被发现之时,我还在他势力范围之内。”
步无影恍然“哦”了一声,道:“怪不得您老人家没有轻举妄动了。”
白发老人道:“你要知道,任何人被囚
在这等地方,四十多年下来,一定会发疯发狂,但我却没有发狂。你可知道为什么?”
步无影茫然头摇道:“在下不知道。”
白发老人道:“这便是因为我具有逃出此地的能力,只不过没有付诸行动而已,所以在心理上,我的负担轻多了,因此我没有崩溃!”
他淡淡笑一下,又道:“我甚至不曾试过一次,因为申四姑这个丑八怪妖女十分厉害,只要留下一点痕迹,她定必发觉。”
步无影吃一惊,道:“那么您不是已留下痕迹了么?”
白发老人道:“是的,希望她短期内不会察觉。”
步无影道:“既然有被发觉的可能,何不试上一试?”
白发老人道:“不能轻举妄动。咱们只有一次机会,若是被抓到,就永远不必烦这个心啦!”
他言下之意,当然是说逃走时被捕获的结果便是一死。步无影虽是不惧,却也不便接腔。
白发老人寻思了一会,才道:“当然啦,如果咱们不试,这机会也很快消失,所以总得试上一下。”
步无影心中涌起无穷希望,问道:“您打算见时动身?”
白发老人道:“今天晚上,晚餐之后,咱们便逃出去。”
步无影奋兴得走来走去。白发老人把他叫住,道:“你这种样子,申四站见了立刻晓得有问题。”
他赶快坐下来,但还是奋兴得子身时时动扭。
白发老人又遭:“咱们逃走之举很不简单,须得作点准备。”步无影虽然认为没有什么可准备的,但却不敢得罪他,恭恭敬敬问道:“怎样准备法?”
白发老人道:“哼!咱们没有代步牲口行吗?没有干粮饮水行吗?夜间在沙漠中逃窜,没有罗盘行吗?而且在夜晚,沙漠酷寒,没有御寒衣物行吗?”
步无影为之啼笑皆非,他何尝不知道须要这等物事,问题是他们的处境不比平
,哪能办妥这些东西?他苦笑一下,问道:“您意思说咱们定须有这些物事才能动身,对不对产白发老人道:“当然啦!我告诉你,今晚正是最佳的机会,因为正是上弦月时分,晚上的星月光辉足够给咱们利用,但追兵却又不够远眺搜索咱们影踪。此外,我在风里嗅得出来,天气不会有变化,只略略寒冷一点而已!”
步无影听得心服口服,道:“那么咱们要用之物,却如何准备法?”
白发老人道:“去偷呀!现在就去!”
步无影吃一惊,道:“现在?大白天偷东西么?”
白发老人道:“你小心听我的指示,依言去做,便有七八成把握木会败
踪迹。”
他详细地说出他多年来拟想妥当的计划,每一个步骤都经过千百次推敲,一切突然发生的意外都算到了。步无影又是一阵心悦诚服!
青石砌的墙壁,打磨得十分光滑,宽大的房间内,除了石制的家具之外,便都是酸木桌椅以及高大的橱柜,富丽而又悦目。
虽是在大白天,但房中仍然点燃着四盏纱灯,柔和的光线使人感到很舒服。
两个人先后走入房内。一是个子身圆胖、头颅大如笆斗的幽燕王赵魔音,另一个则是风度翩翩的公孙元波。
他们的神色举止都显得很严肃,各自在椅上坐下之后,赵魔音道:“元波,既然你决定冒险以捷径修习本门玄功,为师也不劝阻你了,因为我知道你的心情,实在急于再度出世,也唯有你炼就了本门‘声闻玄功’之后,才能够施展千喜万籁种种绝艺,阻遏方胜公的凶焰!”
公孙元波道:“弟子正是此意。”
赵魔音又道:“你报骨之佳,天下难遇,为师真不愿让你冒这种奇险。你只要循序渐进,必能成为绝代高手。啊!我又提起这些老话了!”
他那圆圆胖胖大巨的脸庞上,泛起一阵苦笑,接着又道:“你内在遭受的诸天
魔侵袭,得要你自己独力抗御,为师也爱莫能助,但外界的侵扰,有为师护法,你尽可以放心,好在咱们森罗官还没有人潜入来过。”
公孙元波恭应一声“是”他满面坚决的神色,一望而知已下决心,永不动摇。
赵魔音招呼一声,登时一阵香风扑鼻,一条啊娜人影闪了入来。
站在他们面前的是本宫七妹中的高手房七姑。她面色有点苍白推怀,但仍然含笑盈盈地望着他们。
赵魔音道:“七囵,你面色不太好,为什么?”
房七姑道:“这几天没睡好吧,我倒不觉得怎样。”
赵魔音道:“你自家要小心些。现在你听着,元波要用捷径霸道的方法修习本门玄功,在他醒转之前,不许有一点声音惊扰他,更不能碰触到他体身。如果他受扰的话,非死则伤.绝对不能幸免,你听清楚了没有?”
房七姑道:“听清楚啦!老王爷放心。”
赵魔音哈哈一笑,向公孙元波道:“其实老夫根本不用
代,她全都明白。呵呵!一定是老了,才变得这么鲁嗦!”
公孙元波道:“师父的关心爱护,弟子虽是粉身碎骨亦难报万一。好在本宫之内十分全安,师父请放心。”
赵魔音站起身,道:“好,你准备一下就可以开始啦!这一段时间为师不会走远的。”
公孙元波躬身相送,等他背影消失之后,才向房七姑说道:“七姑娘,这回要劳动你玉驾,实在怪不好意思。”
房七姑回他一个甜甜的微笑,道:“您已经是本宫的小王爷,我们全宫之人理应为您效劳,何须客气?”
公孙元波道:“这样说法更不敢当了。”
房七姑道:“待我吩咐女侍们一声,不许她们踏入这炼功室周围十丈之内,免得大意弄出声响!”
公孙元波拱拱手道:“这样也好。”
房七姑道:“我本人远远看守此室,也不走近。”她笑了笑,又道:“除非急行客步无影从地底爬出来,否则再也无人能闯入本宫,我向您保证。”
公孙元波道:“本宫的三光狱他如何出得来?对了,我这些日子以来天天炼功,不得空看他一次,只不知他目下情况如何?”
“他一副垂头丧气的样子。”房七姑说,声音微微有点异样。她知道不该提起步无影,因为他使她想起了行云刀客屠双胜。
“据申四姐说,他最近神情颓丧,失魂落魄,不过这两天又开始进食了。”
公孙元波心情一宽,道:“他肯进食就没要了,等我玄功练成,再去探望他不迟。”
房七姑退出室外,那儿是个宽大的厅堂。
她也不在厅堂中逗留,再退出厅外。外面是个院子,但却不见天
,只不过布置得像个院落而已。
到处都可见到明亮的纱灯,却见不到一丝阳光。房七站拍一下手掌,两个黄衣宫装待婢奔过来。她向这两名侍婢
代了几句话,她们就迅速分头走了。
房七姑怀着沉重的心情,长长叹口气,在院门边一张长石凳上坐下来,目光漫无目的,茫然四瞧。
她脑海中老是抹不掉屠双胜的影子,他的气概、他奇怪的决心以及他无意中
出躲避她的意思。这样的一个男人,实在使她想不透,也忘不了,所以她这几天为了这个影子,变得憔悴消瘦…轻轻的叹气声飘散在院落中,很像是深闺中寂寞的叹息。
练功室内的公孙元波已经把鞋袜
掉,全身的衣服也都松过,然后盘膝坐在榻上。
他收摄心神,运功行气,按照森罗宫秘传心法,一股真气,穿经透
地全身运转起来。
只瞬息间他已进入物我皆忘的境界,坚凝强劲的真气,受他心灵有意无意的存想之下,继续透运于全身经脉间。
练功室内外静寂无声,好像在这个地底的世界里,没有任何生物似的。
在院子里,房七姑仍然神游在怅惆神伤之中。
她
儿没有丝毫警惕,因为这森罗宫多少年来还未有过外人侵入。
但她耳目的聪敏仍然不同凡响,院门外一阵细碎有如风吹落叶的微响,已经把她惊动了。
她“喇”地跃出院外。那外面是个更大的院落,看来很有广场的味道。
在院门外两三丈左右处,一个黑衣女子猛可停了步,惊讶地望着房七姑。
房七姑透了一口大气,道:“啊!原来是彭二姐,可真把我吓了一跳!”
那个黑衣女子冷峻如冰的面上没有一丝笑意,用平板单调的声音道:“为什么吓一跳?”
房七姑道:“彭二姐敢情还不知道,小王爷在练功室内修习无上玄功。老王爷命我在此守候,不许任何人惊动他。”
彭二姑道:“哼!这种大事情,也不先让我知道。”
房七姑不觉也生气了,因为连她也是临时才得知的,可见得赵王爷和公孙元彼此一决定,乃是突如其来的。换言之,连老王爷他们自己事先也不知道有这么一个决定。
既然大家都不是事先计划决定的事,彭二姑有什么好嫉妒的?况且老王爷本来就无须事事先行通知她。
不过房七姑年纪虽轻,究竟是经历过不少场面的人,故此她面上并没有
出不悦,反而推波助澜地道:“是啊!应该先通知二姐你才对,老王爷一定是事情太忙了。”
彭二姑道:“他有什么忙的?本宫里里外外,都是我们姊妹给照顾得妥妥当当。”
房七站故意装出无心地说道:“二姐说得是,我最近真是忙得团团转,老王爷命我做这做那,总没个完的时候。你也知道的,这位公孙小王爷可真不好伺候呢!”
这话一下子击中了彭二站的心事,身于微微震动一下。
那英俊聪明的公孙元波,应该由她来照顾才对,可是老王爷一次都不曾给过她这种机会。
她恨恨地瞪了房七姑一眼,对这张清丽绝俗的脸蛋,泛起说不尽的忌恨。
她转身行开,耳中听到房七姑得意的轻笑声,心中更加气愤。
走出十来步,突然感到有异,陡然停步向左右望去。
右边墙脚有一口水井,并栏高达四尺。她目光到时,恰好见到一只手伸上来,捂住了井栏边缘。
彭二站第一个念头是过去剁断这只手,让那个人跌回原处。
但第二个念头却使她完全改变了,面上还浮起了一丝
毒的冷笑。
她缓缓行过去,一面回头查看,只见房七姑早已经退回院落中,这一片广场内,只有她一个人。
一颗
蓬蓬的人头从井栏边伸出来,目光一下子就碰到了彭二站冰冷而又像电光的眼神,登时骇了一跳,几乎松手跌下去。
彭二姑只冷冷地凝视着这个男人,没有作声,那男人也迅即镇定下来。
彭二姑再迅快地回头查看一下,目光又回到井栏上的男人面上。
那男人笑一下,轻轻道:“姑娘,你贵姓?”
彭二姑道:“我是彭二姑娘。”
那男人道:“啊!是彭二姑娘,幸会得很,在下是…”
他的话声被彭二姑打断,因为她做了个不耐烦的手势,说道:“我知道你是急行客步无影,这口水井就是三光狱另一个出口,不过你必须上升到靠近透入天光的
隙,才找得到这条通道,来到此处。”
步无影本想蒙混一下,现下听她说得一清二楚,登时希望全消。
刚才她不作声并且冷冷凝视着他的缘故,不问可知她是含有作弄嘲笑之意,笑他终于逃不出森罗宫的势力范围。
步无影这么一想,更感心灰气促。
彭二姑道:“你为什么不从上面逃走,反而自投罗网?”
步无影迟疑了一下,才道:“你猜呢?”
彭二姑道:“我不用猜,根本上这一条通道就是陷阱!”
步无影不解道:“陷阱?没有呀?”
彭二姑道:“不是有什么机关埋伏,而是引
你入宫就擒!
哼!你没有脚力,没有饮水,没有干粮,怎能逃得出沙漠?”
步无影“哦”一声,道:“原来这条通道是特地引
逃亡之人入宫盗取食水等物的?”
彭二姑道:“你可拒绝得了这个
惑?”
步无影道:“当然不行!”说时心中还暗暗骂了一声:“废话!”彭二姑道:“闲话休提,你是不是想见见公孙王爷?他就在那边的一间静室之内。”
步无影几乎怀疑自己的耳朵有毛病,愣了一下,才恢复镇静,道:“公孙大侠就在那边的静室中么?在下当然想拜见他。”
彭二站的声音变得更为严冷,说道:“可借你不容易见到他!”
步无影泛起了受骗的感觉,心头冒火,恨恨瞪她一眼,道:“我知道,因为我过不了你这一关,对不对?”
彭二姑道:“不对!”
她只在牙
中进出了这两个字,步无影却足以感到她并非假话,不由得大为
惑。
他问道:“那么是为了什么?是不是公孙大侠在贵宫之内,也是身不由己之人?”
“也不对!”她仍然答得很简短“公孙元波在本宫中已是第二号人物,他是小王爷,亦即是老王爷的继承人。”
她这么一说,步无影更不懂了。
目前只有一个解释,但显然不大可能,这便是老王爷幽燕王赵魔音
止他接见外人。
“是不是老王爷的缘故?”他问“若是老王爷下令,或者是贵宫的
条,在下当然不容易见到公孙大侠了…”
彭二姑头摇道:“都不对。我告诉你吧,是房七姑。”
步无影听到这个名字,登时恨从心起,咬牙道:“哦!原来是她!”
彭二姑大出意外,讶道:“你认识她?”
“不,但我知道是她杀死了我的老大屠双胜。”步无影趁机设法再查证一下这消息是否属实“当然这只是听说而已,屠老大可不是那么好对付的人。”
彭二姑冷笑一声,道:“屠双胜算哪一棵葱?在房七姑眼中,他性命如蚁,一捏即毙。”
她停一下,又道:“屠双胜确已死在房七姑手下,我敢发誓!”步无影心情大为沉重,悲恨忽然涌上来,不
长长叹口气。
彭二姑冷冷道:“你光会叹气有什么用?”
步无影道:“‘我不叹气也没有用!”
彭二姑呻道:“真是废物一个!堂堂一个男子汉,也不会想想办法。”
步无影道:“二站这话是什么意思?”
彭二姑道:“你若见到公孙元波,房七姑就有得她受的了。
因为她谎说你也已死掉,所以公孙元波没有召见你。你要知道,他有释放你的权力。”
步无影又喜又疑,道:“但房七姑从中拦阻?”
彭二姑道:“有她作梗,你当然不易见到公孙元波。这样吧,我去分散她注意力,你从那边绕过去,墙角下有
,钻过墙那边就是假山,这时你等候机会,混入大厅,那静室就在厅内。只要公孙元波见到你,那丫头就不敢出手伤你了。”
步无影疑心未消,很宛转地问道:“我若获见公孙大侠,只不知如何报答二姑娘的大恩?”彭二姑道:“用不着了。等公孙元波骂她一顿,我就满意啦!
况且
后公孙元波一定不再信任她的了。”
步无影更无疑惑,从井中蹿上来,依照彭二姑指示的方向奔去。
绕到另一座院落内,只见墙角下果然有个
口。
他提一口真气,屏住呼吸,蹑足走近墙
,施展出小巧身法,无声无息地钻过去。
面前一座玲球的假山石掩蔽了他的身形,他小心地向外窥看,但见彭二站出现在数丈外的院门口。
一个身材切娜、面庞清丽的少女走过去,跟彭二姑招呼说话。
步无影一瞧机不可失,迅即奔出疾跃,霎时已掠飞入厅门之内。
大厅内明亮如昼,却静得连一枚绣针跌落地上的声音都能听见。
步无影走到静室门外,向室内望去,果然看见了公孙元波。
公孙元波瞑目盘膝端坐石塌上,神态十分安详。
步无影心中微喜,因为终于如愿以偿地看见这个年轻奇侠了。虽然他不知道这一见之后将有什么好处,但是由于他从枯井中爬出之时已被彭二姑发现,则与其落在她手中,就远不如和公孙元波见个面了。再说公孙元波目下既然已是森罗官小主人,说不定可以凭借他的力量逃出此地。
如果他已晓得公孙元波与庞公度的私
以及镇北镖局曾经掩护公孙元波逃出京师之事,他一定更希望尽快和公孙元波见面。
他为四周出奇的寂静
迫得不敢弄出声响,但他还是蹑手蹑脚地慢慢地走入那宽大明净的静室内。他准备过去叫醒公孙元波而不愿惊动旁人。事实上并没有旁人,这不过是他下意识中的错觉而已。
院子门口的两个女子正在低声交谈。彭二姑面色冷峻如冰霜,道:“老七,我告诉你,人算不如天算!世上之事,时时都会发生出乎意料之外的结果。”
房七姑道:“二姐,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彭二姑道:“我只是在想,你既然负保护公孙元波之责,万一地发生了意外,你受的处分一定不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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