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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小辛这时慢慢解开手中长形包袱。正如众人所料出现一把皮鞘古上是却嵌有珠宝的长刀。“横行刀”人人此时一望而知,有些甚至叫出声。

 小辛左手抓刀,缓缓平伸,态度动作严肃冷漠。

 吴哥忽然觉得他站在当中竟是多余累赘。他发现局势变化得微妙奇异,居然使他由当事人变成无足轻重的旁观者。

 于是他无言走到一旁,连“抗议”也没有机会。

 山海夫人道:“余凡,取我兵器来。”

 余凡道:“是!”但他却没有马上照办,凌厉目光上上下下打量小辛。又恭声道:“夫人,您八年来以付任何强敌都未动用过兵器,难道…难道小辛真值得你破戒?八年心血竟为他付诸水?”

 段钧泛现惭愧神色,道:“弟子无能,连累夫人非取用兵器不可,唉…”

 胡铜铃问出人人想知问题,道:“夫人何故八年来都不用兵器?无怪晚辈要根本不知道夫人使的是什么兵器。”

 山海夫人道:“这是我私人一个小秘密,本来值不得向外宣扬。但你既然问起…那只不过我八年前心高气做用这件兵器伤了一位故人,所以我想永远不再动用兵器。聊表心中歉悔之意。”

 胡铜铃惊讶道:“八年前?那人是不是少林寺微尘大师?”

 人人睁眼耸耳等着听取答案,只因微尘大师非同小可,乃是少林寺七大高手之一,威名赫赫,武林几乎无人不知。

 如果这神秘的“山海夫人”竟然能伤得少林七大高手之一的微生大师,岂不是几乎可以横行出入少林寺?她的武功造诣岂不是无可思议测度?

 凭良心说象赵真李香香等一众江南名家,虽然个个相当自负。但是谈到少林寺七大高手,可不同有一个狂妄得自以为可以与之相提并论,当然更不必谈到“击败”少林七大高手这一层了。

 山海夫人虽然没有当众承认,却也没有否认,只道:“余凡,取我兵器来。”

 余凡迅即奔出,从马车取来一具金光籼烂耀眼的“琵琶”

 金琵琶上还绷着弦,山海夫人一拿在手中,顿时发出了悠扬“铮铮”之声,可见得这面金琵琶平时可以弹奏。

 小辛姿式分毫没有变动,仍然左手拿刀(加鞘)齐直直伸出,人亦立不动。只有三四个有能感觉得到了奇怪变化。因为小辛好象连刀带人溶入整个环境中,他的人与刀明明“存在”却似乎根本“不存在”

 山海夫人只用一只手拿着金琵琶,居然又发出了“铮铮”声,跟用手拨弄弹奏一样,声调音韵凄怜悲凉,深深透入每个人心中。

 胡铜铃突然咤叱一声,宛如霹雳,声势之威猛竟使很多人骇得跳起。

 山海夫人道:“好极了,我本来想到可异你的金铃震破不能配合琵琶韵调,谁知你的叱喝更

 有味道。”

 段钧道:“胡铜铃天生神勇,他的吼啸昔日在泰山足以骇退猛虎,他的铁牌想来亦可抵挡小辛绝刀一招或两招。”

 山海夫人道:“很好,你呢?”

 段均道:“如若小辛右手横行刀有人抵挡,他的左手交给弟子。”

 山海夫人居然沉默不语,显然隐入沉思中。

 任何人包括赵真杨贵李香香等名家高手在内,无不感到这一场拼斗即不合常理,而且阵阵惨厉凶杀之气使人心胆寒栗。

 那种种杀气使人深切了解凶险的程度。

 可是为何泰山派精锐高手竟在阵前商谈杀敌之道?他们一点也不在乎小辛听见?不怕他找出应付方法?

 但假如有人能分心转眼看见吴哥表情,必定又觉得奇怪。吴哥这时的表情大致上属于安详坚定冷静具有信心。

 似乎他不但测得透双方的胜负大势,甚至叫他换下小辛,好象亦有应付把握。

 只听山海夫人道:“段钧,以你的‮份身‬眼力,莫非瞧不出小辛十指都有特别功夫?”

 段钧应道:“弟子知道,但只要不碰上横行刀,便有几分胜算。”

 小辛直直伸出的左手缓缓收回,横行刀斜抱前,姿势极为自然闲散,就象我们平常人抱着几本书一样。

 此一姿势最特出的地方正是“自然”“闲散”任何武功招式只要有应敌打算,必有防御或进攻迹象气势。

 但小辛没有,好象真的完全忘记面前的大敌,忘记一切争执凶杀。

 山海夫人忽然围绕小辛行了一圈,衣裙飘举,动用如行云水,舒畅潇洒。

 她道:“段钧,咱们处境越来越凶险了,你知不知道是何缘故?”

 段钧道:“弟子亦有此感觉,但他亦何尝不是处境越发凶险?”

 山海夫人沉重叹口气,叹气声全厅皆闻。显然她内心忧虑沉重得很难形容。

 段钧沉着如故,道:“夫人,咱们泰山派人数虽然不多,但个个都是光明坦铁铮铮好汉。纵然万

 分凶险亦不畏惧,夫人尽管下令,不必烦虑。”

 吴哥忽然嘴开口,说道:“段钧,你错了,山海夫人是因为你说不出何以越来越凶险缘故而叹息。”

 没有人觉得吴哥不该嘴,事实上他所站立位置突出于众人前面,早已令人感到他根本与众不同,所以亦有嘴说话资格。

 段钧茫然道:“是么?”

 胡铜铃突然仰天长啸,声调威猛中含蕴阵阵悲凉。

 虽然震得人人耳朵嗡嗡鸣声,奇怪的是竟没有人怪他不该悲啸。

 为什么?莫非每个人心中隐隐感悟某种微妙道理?

 金琵琶亦发出“铮铮”数响,在震耳悲啸中居然清脆了亮而又不失凄怆悲凉之致。

 使得每个人心头无端涌起汹涌波涛,无端闪现许许多多的回忆和疑问。

 “虚名”、“金钱”、“意气”值得冒生命之险换取?“生命”究竟有何意义?

 啸声琵琶声片刻间便停歇。

 山海夫人道:“吴不忍,我有两个问题不知你肯不肯回答?”

 吴不忍道:“在下自当掬诚奉答。”

 山海夫人道:“谢谢你。第一个问题,今之事本系因你而起,却不知到时会不会拔剑帮助小辛?”

 吴不忍答得很快,道:“他不必亦不许我拔剑,这答案就是我不会拔剑。”

 山海夫人道:“容我重复从前一句话。吴不忍你居然能逃出峨嵋六道轮回大关,果然全非侥幸。我真估计不出你的潜力尚有多少。唉,对小辛亦是如此。”

 吴不忍道:“对于小辛此人,我亦与山海夫人大有同感。

 山海夫人道:“第二个问题,七年前你贸贸然前赴峨嵋山,全然不知指使之人是谁,却做出盗宝剑偷女人之事,是不是这样?”

 吴不忍道:“正是如此。”

 山海夫人道:“那么我问你,关于那个女人,姓名我们不必提了。你只须老实告诉我你可曾了她?或者是没有?”

 全厅之人都有透不过气来之感。

 这种秘密事情一旦在大庭广众中提起以及问询,自然而然会有沉重紧张压力。

 吴不忍道:“可以说有,亦可以说没有,内情相当复杂曲折,希望你肯相信这答案。”

 山海夫人断然道:“我相信,因为你证明了我的一个想法。假如你吴不忍不是含冤受屈愤愤不平,你不可能面对天下武林各派高手之追捕而仍敢顽抗,谢谢,吴不忍,咱们后会有期。却希望已经不是敌人。”

 吴不忍恭敬地道:“山海夫人,你有资格向我说句话。我绝不希望敌人之中有你这种人物!还有

 段兄胡兄我也很佩服,请了。”

 他大步行出店外,店外太阳把他的影子送回店内,然后,逐渐缩短以致消失不见了。

 吴不忍这一去表示得很清楚,绝对不帮小辛,绝不向山海夫人拔剑。

 但何以他不肯向山海夫人拔剑?为何小辛亦不阻止他离开?

 山海夫人久久不作声,整个客店大饭厅内寂然无声,谁都不知道下一刹那情势有何变化?横行刀会不会出鞘,胜负结局如何?

 “金琵琶”清冷透心的声韵冉冉升起。

 虽然刚刚送入众人耳中,却竟含蕴无尽无限“送君千里,终须一别”或者是“曲终人不见,江上数峰青”那种曲终人散离情缥渺意味。

 胡铜铃高高举起铁牌,口中出长啸,一时于凄惋衷感胡沙万里琵琶声中,壮怀烈之英雄豪情,平地拔起直上九霄。

 段钧道首先冲起半空中,宛如飞燕轻云飘忽在小辛头顶丈许盘旋飞绕。

 “铁燕子”果然名不虚传,固然不愧位列泰山派三大高手首位,单单如此美妙身法走遍天下保证亦难一见。

 胡铜铃的啸声忽然改为大叱,犹如平地旱雷。

 只见他铁牌挟着“泰山顶”之势砸落,同时之间山海夫人的琵琶映出万道金霞,堪堪撞上小辛口。

 此三人合力攻出的一招,无人不为之目眩神摇,武功越高的越是惊凛汗下。

 因为他假设自己是小辛的话,势难逃得过有如奔雷骇电天罗地风的一拳。

 但他们不是小辛。小辛亦不是他们。

 小辛忽然间已经从余凡身边掠过,身形稳稳站定近门口处。

 横行刀曾经闪耀出一阵眩目光芒,可惜太快了,快得绝大部分人都瞧不见小辛拔刀及归鞘的动作。

 而现在只能看见他斜抱横行刀,仍然那副“自然”“闲散”样子,仍然好象你我抱着几本书。

 山海夫人金琵琶,段钧的美妙身法,胡铜铃壮烈长啸中的铁牌等等。一时俱沉陷失落于无边无涯之虚无中。

 敌人呢?他怎能在刹那中的刹那间逃出天罗地网?

 琵琶声及啸叱声突然消失,整个饭厅大堂便静寂如‮夜午‬的坟场墓地。

 但小辛心中忽然响起警钟,一种生死边缘的危险前兆。

 谁能使他纯净得已入虚无境的心灵发生震撼?

 原来是他,无嗔上人,曲江南华寺、广州六榕寺、杭州灵隐三大名刹总主持。

 他表面上俗卑劣以争名哗众,无疑是不足轻重的一般高手而已。

 何以他竟有如此可怕威胁?莫非哗众的名气只不过是昆虫鱼类的“保护”?

 一点不错,正是“无嗔上人”只不知他到底是谁?他将使出问种手段?

 余凡惊叫一声,注视右手,于是人人不但看见他手中长刀掉落地上,同时也看见他右手五指少了一只--大姆指。

 “横行刀”威力举世无匹,居然能斩断一听姆指而过了好一阵伤者才发现。

 山海夫人深深叹口气道:“我错了,既然段钧挡不住小辛左手,胡铜铃挡不住横行刀。

 我又何必束手缚脚施展‘万动沉沦毒蜂刺’自贻伊戚?我有没有做错呢?”

 无嗔上人朗朗诵声佛号,跨前数步,说道:“你可能错亦可能没错。只不知你目下是否会得洒家之意?”

 山海夫人打瞥他一眼,眼光冷淡轻视以及嫌怪兼而有之。

 连小辛都暗暗替无嗔上人感到难过。

 “神拳无敌”赵真双拳一握发出一阵“劈拍”脆响,恨恨道:“我们解药还未到手,他跑出去搅什么鬼?”

 山海夫人‮子身‬忽然一震,缓缓道:“大和尚你是谁?”

 无嗔上人道:“左右还不是出家人而已。”

 山海夫人摇‮头摇‬叹气道:“真想不到,但无论如何出家人慈悲为怀!我知道你带有当世最好的金创药,你先替余凡上药治伤再说不迟。”

 无嗔上人道:“洒家当得为夫人效劳。”

 说时掏出一个白色瓶往余凡那边行去。

 人丛中冲出“憎富嫌贫”杨贵和“小樱桃”李香香,一左一右挟住无嗔上人。

 李香香道:“我们大伙儿拜托你,千万别多事手行不行?”

 杨贵也道:“大和尚哪,等小辛给了解药,你爱怎样都可以。解药要紧对不对?”

 但李香香李贵忽然发觉根本不曾阻拦无嗔上人的去势。甚至连他们自己在内亦已一齐到了余凡面前。

 李香香杨贵心中岂有不急之理?

 眼看小辛与泰山派诸人之战似乎已告一段落,接着下来就是为大家“解毒”之事。

 然而大和尚一搅和局势一,解药何时方能到手?

 甚至连赵真也沉不住气,厉声道:“有烦两位把大和尚架回来。”

 李香香五指扣住无嗔上人手臂“青灵”“曲泽”两

 杨贵一手扣他左臂,旱烟袋则抵住他左“章门”。说道:“上人。回去吧。这是大伙儿的意思。”

 李香香冷笑道:“他想不回去也不行。”

 但三个人居然还留滞原处,看来似乎和尚不愿走而那两人也不想迫他。

 众人想到解药不都鼓噪叫叱,有些人甚至骂出秽言语。

 李香香杨贵不约而同一齐使力,却忽然感到好象整个人碰上一个极有弹的大皮球上。

 因而自己整个人被弹开“呼呼”两声就坠七八尺之远,一时爬不起身。

 人人都怔住傻傻瞧着无上人,连铁燕子段钧亦大惊失

 因为当初他曾经详细严密观察过,三席之人无一能超过自己(其实连小辛吴哥也认为如此),谁知大谬不然大错特错。无嗔上人才是最高明的。

 无嗔上人替余凡洒上药末,收起瓶子,才转眼望住山海夫人。

 他居然微微而笑,全无严肃认真表情。

 不过他相貌堂堂方面大耳,又不似嬉皮笑脸没大没小那类人。

 山海夫人道:“你从前一定还有其他法号,例如‘笑尘’之类?”

 “笑坐大师”名列少林七大高手之一,亦是天下皆知,难道无嗔上人就是他?”

 无嗔上人道:“山海夫人错了,洒家自出家以来就是无嗔,无嗔就是洒家,你知不知道错在

 何处?”

 山海夫人道:“但你一定是少林僧人,对不对?”

 无嗔上人道:“江山代代都有人才出,你看小辛吴不忍这等人物,无疑已是这一代的一高手。就算请出老一辈名家高手,只怕亦不能与他们争雄斗胜。”

 胡铜铃声如洪钟,道:“你若不是笑尘大师,你究竟是谁?无嗔此名只是近两三年听说过,两三年前你在何处?”

 无嗔上人笑笑道:“刚才吴不忍曾经问过洒家是谁?甚至背育一段愣严经文考我。可惜我真不知道我是谁,如果我已看见本来面目已知道我是谁,恐怕大家今都见不到我了。”

 胡铜铃非常不满意说道:“你们这些和尚偏偏有许多想法说法,简简单单一件事,总要弄得颠三倒四七荤八素。”

 无嗔上人道:“很抱歉,事实果然如此。”

 他自从恢复本来面目就一直笑嘻嘻,纵然面对着泰山派南水晶门山海夫人段钧胡铜铃等人物,以及“横行刀”小辛。

 莫非他全然不把一众名家放在心上?抑或他根本不把自己生死胜败荣辱放在心上?

 山海夫人道:“很好,听你口气连少林寺七长老都无足轻重。这一代的江山都是你们的,我们都老了都变成过时人物。唉,近我的确时时有衰老无能之感,天下江山都让给你们江无不可,你来拿吧。”

 无嗔上人道:“我一个出家人要这等虚名作甚么?不,洒家绝非认为老一辈人物已无立足之地,只不过指出凡是老一辈人物已经经历过争逐阶段,心愿已偿就不妨把自己放在冷眼旁观的地位而已。

 山海夫人道:“你到底要什么?”

 无嗔上人道:“洒家暂时不敢饶舌,但如果勉力接得住山海夫人金琵琶‘阳光三叠’,那时才向夫人祈请不迟。”

 山海夫人低哼一声表示无奈或不悦。

 “关三叠”究竟是何种功夫?厉害到何种程度?休说赵真等不知,甚至段钧亦大感茫然。却只有小辛惊讶地瞧着山海夫人,那惊讶的目光仿佛能看得透面纱能看见她面孔表情。

 他们每一句话都能使人感到莫大兴趣。

 但“解药”未得身中之毒未解之前,却还是“解药”使人关心更有兴趣得多。

 赵真大声道:“无嗔上人,大伙儿都等小辛兄赐下解药。你能不能替大家讲几句好话?”

 无嗔上人笑道:“小辛施主,这是你的事,洒家该怎样回答呢?”

 小辛道:“大和尚老早已知道答案,少林寺‘六度慈悲散’气味清香中含摄无边无量慈悲,本来已不成问题,只不过大和尚洒药度厄手法却又有点问题而已。”

 无嗔上人第一次消失笑容,严肃道:“啊小辛施主,人类智慧有限,见识有限,眼力有限,而你的能力好象已能突破人类的种种‘极限’了,洒家不胜敬佩仰慕之至。”

 没有人懂得他们说什么,只有山海夫人接口道:“原来如此。”

 “我亦已感到和尚洒药手法似乎不同凡响相当可疑。竟不料当真不是少林正宗疗伤度厄手法。”

 话题显然一下已扯到万里之外。

 有人大声问道:“赵大侠,解药到底有没有?”

 另有人问道:“无嗔上人和山海夫人究竟说些什么话?跟咱们有没有相干?”

 赵真举起双手,待众人静下才道:“诸位,务请沉住气,你们种种问题亦正是赵某心中疑问。”

 小辛却接回山海夫人的话题,说道:“山海夫人,因为大和尚虽然炼成少林秘传某一种神功,但他却非少林弟子,所以今局面变成微妙复杂得很。”

 山海夫人‮子身‬又微微一震,道:“他竟然不是少林弟子?”

 无嗔上人道:“小辛施主,咱们再谈下去不免惊世骇俗。不如商请各位武林朋友离开或者我们另寻别处?”

 小辛道:“他们本来就该赶快离开,只只他们体内之毒虽除但须拼命奔驰,直至气竭力尽就自然消解。”

 赵真代表所有的人大声问道:“小辛兄是不是说我们大伙儿拼命的跑,跑到全无气力实在跑不动时毒力便解?”

 小辛道:“对,你要不要试试看?”

 所有的人立刻争先恐后冲出去,差点把店门挤破。

 一转眼间,只剩下寥寥数人,便是小辛、无嗔上人、山海夫人以及段钧、胡铜铃、余凡等六人。

 无嗔上人道:“这一手高明之至,咱们不必换地方了。”

 小辛道:“山海夫人,莫非你以为大和尚乃是少林七长老的代表?”

 山海夫人道:“我今年六旬有余,难道卅多年前少林寺七长老与我的过节你也知道?你难道真的神通广大的魔鬼?”

 小辛道:“我知道我不会也不能回答你这种问题。昔年之事暂且不提,目前这位无嗔上人,‮份身‬来历非同小可。我今过得过不得他这一关,尚在未知数。”

 段钧道:“难道无上人本来就有意对付你么?”

 小辛道:“当然,你回想一下就知道。吴不忍出现时他随众浮沉不动声,甚至山海夫人出现他在我们心目中仍然只是盗名欺世之徒。”

 段钧道:“对,直到你现身之后他才身而出,他究竟是什么人?他想怎样?”

 小辛未开口,山海夫人已道:“大和尚,我不管你有何用心,只想知道少林秘传二十一种神功之一的‘游戏风尘’神功从何得来?是谁传授给你的?”

 小辛道:“山海夫人,你还须问一问他那少林最好的疗伤药‘六度慈悲散’从何处得来?”

 无嗔上人沉一下才道:“小辛,听说你推测敌人一切包括武功,‮份身‬等科有如活神仙,你先说,我随后也坦白说出一切,好么?”

 小辛苦笑一下道:“你别给我出难题。”

 无嗔上人坚持道:“请你试一下!”

 山海夫人也道:“小辛,我们都很感兴趣愿意洗耳听。”

 小辛勉强地点点头,寻思一下才道:“无嗔上人显然与少林寺某一位长老高僧有相当深厚渊源,所以他能借用三大名刹名气吹嘘自己,否则纵然武功绝世,能够杀尽三大名刹憎众,却也不能使三大名刹对外含糊承认他是总主持。”

 无嗔上人竖起大姆指,却不作声。当小辛分析过这一点后,段钧胡铜铃等人都有恍然大悟之感,这本来很显浅明白,三大名刹的主持俱是有道高僧,名利固然抛弃已久,即使‘死亡’亦‮挂不‬在心中,所以他们绝不可能因‘威吓’手段屈服,必是某种原因,例如少林寺高僧的影响力。

 小辛接着又道:“他身怀少林寺一种秘传神功,又谙毒门五花教独家酒药手法,再就是游戏风尘态度,可见得所学相当复杂。”

 无嗔上人第二次举起大姆指,可见得小辛推论并无差错。

 小辛又道:“但这些都不关重要,最要紧最有切身利害关系却是他敢直率向山海夫人挑战,并且指明是‘关三叠’。山海夫人,如果我是你,我绝对不答应,就算非动手不可也不施展这门绝技,有些人有封闭‘视听’功夫,亦有些人天生不怕光彩或声音,总之无嗔上人后天炼成也好是先天也好,他不怕你‘阳光三叠’的魔音奇功却是毫无疑问。”

 无嗔上人大姆指已无暇放下,而山海夫人‮子身‬不停微微颤动,亦显示她内心的震惊。

 “阳光三叠”这门绝技已不知多少年未在人间出现过,知道名称之人已是少之又少,但小辛不但知道,还深知“阳光三叠”内容,知道最厉害是琵琶之魔音奇功。

 现在任何原因都不能使山海夫人施展“阳光三叠”秘艺了。

 无嗔上人长长叹一口气,道:“小辛,我们好象全都轻估了你,但其实酒家有生以来见过无数名家高人,对你已经最重视最小心,哪知还是不够重视小心。”

 山海夫人已恢复常态,道:“大和尚虽然深知我这一门秘艺了,可能亦有‮解破‬反击把握,但这表示什么?”

 小辛淡淡道:“表示他是第一杀手,你们信不信?”

 人人都愕然瞪大眼睛(连无嗔上人也一样)。名驰天下三大名刹总主持居然是“杀手”?谁想得到?谁敢相信?

 小辛又道:“无嗔上人,你肯不肯回答我一个问题?”

 无嗔上人连几口气才镇定下来,道:“你也要问我?”

 小辛道:“只不过求证而已。”

 无嗔上人道:“好,洒家若是能回答,一定回答。”

 小辛道:“你是血剑会十三当家之一,只不知你排行第几?”

 即使由北方来的山海夫人段钧等人,听到“血剑会”之名,心头也为之震动。

 无嗔上人沉默一下,才道:“小辛,本来我避重就轻不肯选你为对手,但现在,你得我没有选择余地。”

 小辛道:“这后果我已考虑过,老实告诉你,我故意你选择我。”

 无嗔上人道:“难道你真是杀不死的魔鬼化身?”

 小辛道:“恰恰相反,正因我感到你有杀死我的力量我才作此决定。”

 无嗔上人皱眉道:“这话不合理,趁吉避凶人之常情,你甚至有资格把我带走,因而山海夫人与我

 不必发生争战。为什么你不这样做,却我与你拼命?”

 小辛道:“命运的形式深微难测,它能否假借人之手达到目的呢?”

 胡铜铃膛目道:“你说什么?”

 山海夫人道:“别嘴,他这几句话足够任何人寻思一辈子。”

 无嗔上人想一会才道:“你绝不肯对‘命运’妥协让步。所以任何危险你都不在乎?我有没有误解你

 的意思?”

 小辛道:“大致上是这种意思。既然你是生死祸福‘界线’代表之一,我就想看能否突破此一‘极限’。”

 山海夫人道:“小辛,这样做法恐怕非智者所为。”

 小辛道:“但命运绝对不仅靠智力就能抗拒,这一点我已思考过千百回了。”

 山海夫人道:“那要靠什么?”

 小辛道:“我还不能明白,但大致上凡不涉及武功自然以‘智慧’为主,武功为辅,若是涉及武功,智慧便是辅而非主,而武功方面很可能以‘速度’为主。”

 山海夫人深深叹口气,道:“小辛,谢谢你,你使我决定急勇退,因为我现在可以承认是‘命运’手下败将,请你继续努力,更希望我在死去之前知道答案。”

 他们交谈一大堆话,段钧还懂得一些,胡铜铃余凡却都又惑又不耐烦。

 但他们已无须不耐烦,因为小辛心灵中已接到“危险”讯号。他的‮体身‬几乎与心灵接到讯号的同时行动,速度是最重要因素。

 小辛‮子身‬飞上半空中。他刚好快了那么一点点,所以无嗔上人连人带刀幻化而成一道过小辛原来站立之处却落了空。

 无嗔上人手中的刀是一把缅刀,就是可以盘绕间那种刀,锋利得可以削铁如泥,而且他掣出缅刀出手攻击这一连串动作根本快得无法形容。

 然而刀利手快还是其次,最可怕无嗔上人居然人刀合一化为一道耀人眼目之虹。挟着无坚不摧快如闪电之威势,即使是普通武林人也能直觉知道,当他人刀合一往来掣扫之际,世间绝对没有不被摧毁之物。

 但事实上却有一样物事必定不会被刀光摧毁的,那就是“虚空”任何刀光威强莫当“虚空”绝对不会被切成一片片或一块块。

 人人都被刀光的杀气寒气制慑,股栗身软连呼吸亦为之停顿。

 刀光虹并非一现即隐,而是盘旋闪掣等候小辛坠下。

 胡铜铃那么勇猛从无畏惧之士,这时心中很想大叫小辛万万不可落地,因为血之躯功夫练得再好刀法再高,却也一望而知决计躲不过这刀光虹绞扫之威。可是胡铜铃居然叫不出声,全身索索发抖不能停止。

 小辛人在空中,若是抓住屋梁当然可以不掉落地,但人刀合一地虹必定上去把他绞碎。

 所以小辛绝对不可以“停止”他在空气中居然象走路一样跨步行走,忽东忽西忽左忽右。

 他给人(任何人)一个强烈无比“印象”可以一直在空中凌虚行走进退自如而不会掉落地面。

 如果他永不掉回地面,则地面上一切力量当然都不能奈他何。

 他脚下只有一片无可克服绝对不能摧毁的“虚空”

 不论小辛轻功有多高明,纵然能在家中蹈空行走左右趋避。但他终究是“人”而不是“鸟”能够使‮体身‬由“浑浊”变为“清虚”由“沉重”变为“轻灵”那一口至至纯的内家真气,再而衰三而竭必将耗尽失去作用而坠落。此时必须靠处力支持体重以便换气,方能重新表现超人的能力。

 内家功夫(包括运息吐纳打坐等)至此几乎已致最高境地。如果超过此一界限就已趁入“仙道”例如地仙能飞空走雾,不饥不渴寒暑不侵长生不老,到天仙境界则身已化质碍不存,可以步月无影入金石无碍(即构成‮体身‬各种物质皆“气化”但深信不是变成空气一样之意思,因为空气尚有形质。故此“化气”只不过采用一种吾人容易聊想的概念。若用“光明”当然超出光谱,好象还接近些)。

 另一方面那无嗔上人“人刀”合一化作一道虹。此是“刀道”最高境界。他全身血气神色,完全化合于刀上由心念驾驭,使得那刀的“锋利”变成另一种奇异的锋利泛眩目异彩奇光。

 任何物质都不能阻挡必被摧毁,小辛血之躯当然更挨不起受不住。

 幸而到目前为止“人刀合一”的划仅仅电掣飞扫小辛身后的“虚空”换言之小辛在空中飘浮进退每个动作都有莫大作用,竟然使无嗔上人无坚不摧虹一连落空十次。

 小辛忽然象一块石头般直掉落地。

 他终于做不成飞鸟,回复靠双脚行走的人。但他掉下来时却象一头“死猪”就算还有点呼吸但也一定离死亡很近很近。

 山海夫人段钧甚至失去姆指的余凡,个个心头一紧,呼吸都停顿眼睛有多大就睁多大。

 小辛被“杀死”这一刹那,将是使任何人永世难忘之景象,在武林历史亦将是极重要的一刻,而他们这些人都是见证。

 无嗔上人所幻化的虹霎时已卷到,那种森寒之气以及无比锋利之奇异感觉,形成的威势简直能噬千万人,而不必吐一块骨头。

 但小辛至少目前还不是死猪亦未被噬。“横行刀”终于出鞘。

 横行刀扬起劈出,所以动作清楚得如同慢动作电影。但最奇异的是横行刀没有劈中任何东西,因为小辛整个人移后五尺,好象被“虹”迸风力吹起飘飘退后,不用半点气力也不必移步。

 “虹”忽然停止然后消散,现出无嗔上人身形。

 究竟谁赢谁输?何以无法瞧出结果,莫非他们之中有人用无形刀气杀死对方?还是再等一会就有一个人会倒下?好象都不是,因为无嗔上人很苍白,脸上出惊异惑神情,显然没有被无形刀气杀死。

 而小辛也泛起苦笑,摇晃一下横行刀,道:“此刀出鞘居然空回,看来我非放弃它不可,应该送给一个更适合的人才对。”

 无嗔上人道:“不对。横行刀当世之间只有你有资格用。任何人凭仗此刀洒家都能够杀死他,你信不信?”

 小辛道:“相信。不过你却勿忘记人家也可以杀死你。如果你们一齐死同归于尽,仍是平手之局,勉强可说你并没有杀死他,因为你也同时死了。”

 他好象一点都没有注意到甚至没有发现无嗔上人面色何以苍白?何以话声出现乏力现象?假如无嗔上人已经负伤,小辛难道竟然全不知道?

 无嗔上人道:“那人是谁?莫非连四?”

 小辛收刀入鞘而不回答。

 山海夫人忽然道:“大和尚,我想弹奏一曲给你听好么?”

 无嗔上人恢复笑脸,道:“不好,当然不好,洒家请你高抬贵手万万不可弹奏。”

 莫说段胡余等人诧疑集,连小辛也不感到他简直接近胡闹无赖。试问山海夫人不趁这时出手更待何时?老实说他应该向小辛求援,也只有小辛才帮得上忙。

 山海夫人冷冷道:“如果我不接受呢?”她不是鲁莽之辈,所以特地留些余裕好让小辛表示意

 见,否则何须与无嗔上人讨价还价?

 无嗔上人接口道:“夫人此曲只应天上有,如果你一空要弹奏,洒家深感荣幸,因为洒家在人间已经是第二回听闻了。”

 原来其中尚有别情,无怪无嗔上人当时一开口就提到“阳光三叠”魔音奇功。亦无惯他敢提出山海夫人不可弹奏之请求。若非他心中有点把握,则即使能杀死小辛之后怎么办?山海夫人会趁机出手这一切怎会想不到怎能不防?

 山海夫人好象被人打一拳,身躯震动一下,缓缓道:“是不是在南京?”

 无嗔上人道:“南京水云寺,洒家只是个小沙弥而已。”

 山海夫人啊一声,道:“你竟然是悟真么?认不出来简直一点不象。”

 她忽然向段胡余等人道:“你们帮忙搬张桌子,最好能弄到一点酒菜,我候跟他们谈谈,小辛,谈一会好么?”

 小辛道:“喝几杯更好。”

 江湖恩怨仇杀场面有时就是如此奇怪和变幻莫测。现在即使飞天鹞子吴不忍也来参加,亦可能被他们接受甚至。 n6zwW.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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